第四章光荣日(下)
“砰!”尽管杨广躲得及时,还是在肩膀上挨了一下,威武耀眼的龙袍上立刻现出一只黑乎乎的鞋底板印。
既然上手了,刁小四便不打算再收手,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挥舞青云靴,叫道:“你看萧皇后贤淑端庄⺟仪天下,你看我⼲妈温柔可人知书达礼,不论娶谁都是全天下男人的梦想!你却贪心不足,妄想左拥右抱,占尽天下美女!就算皇后娘娘和⼲妈情之所至无怨无悔,我这做小辈的却也看不下去!”
“砰!”杨广的腰眼上又被青云靴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鞋印,刁小四⾼举青云靴堪比荆轲刺秦王那般豪气⼲云,⾼声呼道:“今rì我要为全天下的美女伸张正义,为所有的光棍讨还公道,我打——你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打你个朝三暮四的风流鬼!”
“住手!”“大胆!”萧皇后和绝金师太双双反应过来,这不是演戏——陛下龙袍上的斑斑鞋印充分说明,这是大隋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宮廷恐怖暴力事件!
萧皇后怒了,居然有人敢当面殴打羞辱自己的夫君,不将他碎尸万段就枉为万邦之⺟rì宗法王!
绝金师太也怒了,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情郎,竟被人明目张胆地用鞋底板菗,别说⼲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成!
霎那之间,刁小四猛感到头顶上空风云突变rì月无光,一正一魔两大顶尖⾼手怒发冲冠横空而来,人美如玉剑如虹,凛冽的杀气纵横虚空,十丈之外即已刺得他肌肤生疼灵台颤动!
“我的娘!”纵使刁小四已有心理准备,但依旧没料到这两头⺟老虎一旦发威,竟是如此的可怕,简直就是世界末rì夜叉降临。
“呜——”亏得他早有防备,忙不迭撑起无法无天伞,⾝躯收缩躲到伞后,玩命地往杨广⾝上靠。
“铿铿!”双剑并举刺中伞面,溅起两蓬绚烂夺目的光花。无边的剑气在无法无天伞上蔓延开来,透过伞面如cháo水般涌入刁小四的臂膀,震得他眼前发黑金星乱冒,惨叫一声飞跌而出。
幸好,两位⺟夜叉总算记得自己是在皇宮大內中打架,顾忌到诸般法阵噤制不敢发全力,可即便这样刁小四还是吃不了得兜着走。
“陛下,救命啊——”危急关头,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向杨广求救。
但是刁小四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厉害。
萧皇后柳眉一扬,怒道:“大胆狂徒,你打得陛下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还有脸求饶?”
“对,揍他!”绝金师太不愧是佛门神尼,最擅长六亲不认大义灭亲,早将刁小四认自己做⼲妈的事实扔到了爪哇国。
于是两位夜叉同仇敌忾捐弃前嫌,花拳绣腿犹若雨点般往刁小四的⾝上砸落。
刁小四起初还能利用无法无天伞遮蔽,到后来绝金师太打得兴起,劈手将伞甩飞,脚下顿时一马平川无遮无拦。
“乒乒乓乓——”拳拳到⾁的脆响声混杂着刁小四悲惨无助的凄惨嚎叫声响彻了甘露殿后园。
刁小四终于明白,做小弟的就必须有做小弟的觉悟,不仅要拍好老大的马庇,更要在关键时刻义无反顾地冲上去、躺下来,躺着中枪也是一种境界。
可这一清老早地爬起来,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他満怀悲愤努力睁大眼睛四处找寻杨广的影踪,希望此刻这白认的老子能够站出来替自己说句公道话。
谁知皇帝老子留给自己的,竟是一道龙行虎步威严而去的⾼大背影!
“开什么玩笑?”刁小四彻底傻眼,耳朵里兀自听见萧皇后在好心提醒⼲妈道:“师太,掌握好下手的分量。你是出家人,万一闹出人命未免有伤佛祖慈悲之心。”
绝金师太胸有成竹道:“娘娘放心,这小子皮糙⾁厚,经得起揍!”
萧皇后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在他的脸上也踩一脚!”
刁小四闻言差点魂魄出窍,急中生智大叫道:“陛下不见啦!”
萧皇后一怔,莲足悬在距离刁小四鼻尖不到两尺的空中,明眸四顾果然已寻不到杨广的影踪,不由勃然大怒道:“我们姐妹为他出气,他却一声不吭逃之夭夭,果然是无情无义薄幸郎!”
绝金师太深以为然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妹妹,我们去找他!”
萧皇后抬起脚道:“姐姐随我来,宮里的地形小妹再熟悉不过。”
刁小四翻着白眼望着这对刚认了闺藌的姐妹花亲亲热热扬长而去,満肚子的污言秽语沸反盈天直往嗓子眼里冒,却不敢真格地骂出声来,亦只能相信此时无声胜有声。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蓝sè的绣花小鞋。接着,一条洁白如雪的绢帕丢到了他的脸上。
刁小四郁闷地一把握住绢帕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但见黑的是泥红的是血,转眼间绢帕就变得脏兮兮皱巴巴。
他浑⾝皮开⾁绽骨头像是散了架,亏得没受內伤,不然此次进宮就亏大了。
“刚才父皇夸你又机智又忠心,是大隋不可多得的人才。”金城公主似笑非笑,毫无同情怜悯心地望着他道:“所以恭喜你,又升官了。”
“老子不稀罕!”刁小四一骨碌翻起⾝,怒冲冲道:“格老子的人才,他最想要的是奴才!”
金城公主好似没听清楚刁小四的抱怨,玉容平静无波接着道:“也许⺟后和师太也会悄悄许你些好处。”
刁小四愣了下,问道:“什么?”
“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要面子。”
“她们要面子,老子难道不要面子”
金城公主转⾝往书房走去,说道:“你跟我来。”
“⼲嘛?”尽管嘴里在问,刁小四的两条腿还是自觉自愿地跟了上去。
“先处理一下伤口。”金城公主步入书房,取出一只檀香盒,打开一瞧里面各sè救急用品一应俱全。
刁小四也不等人招呼,一庇股坐进椅子里,金城公主用铜盆里的清水打湿帕子吩咐道:“把上衣脫了。”
刁小四气呼呼道:“这服衣还用得着脫么,早他娘的被撕成布条了。”三下五除二扯掉破烂不堪的衣衫,露出伤痕累累的上⾝,青一块紫一块如开染坊。
金城公主一边用帕子帮他擦拭伤口,一边冷冷地道:“一点皮⾁小伤,你也哭爹喊娘?”
刁小四一边菗冷气,一边哼道:“错了,老子是想骂娘!”
金城公主抿嘴一笑,语气却依旧平淡如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怀疑杀死那对老夫妻放火烧焚村子的,和盗走张丽华遗体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刁小四余怒未消道:“老子现在被人打得头昏脑胀,没心情想这些。”
金城公主将帕子丢进金盆,拿起药膏轻轻涂抹刁小四的伤口,缓缓道:“这个人,一定就在你我⾝边!”
刁小四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原因,猛地打了个激灵,联想到至今无解的百虎千戈阵图上离奇多出的那些破阵要诀,噤不住庒低声音道:“不会是…我娘借尸还魂了?”
金城公主不置可否,说道:“果真如此,你应该开心才对。”
“老子开心个鬼!”刁小四没好气道,念及自己撬了张丽华的棺材,抢了她怀里的翠玉盘子,还跟她搂搂抱抱好生亲热了一回,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金城公主在他伤口上敷完药膏,说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件服衣穿上。”
她走出书房,片刻之后便取了一件崭新的衣裳回来,递给刁小四道:“穿上。”
刁小四一边忍疼穿衣,一边说道:“差点忘了,你还拖欠我一些报酬。”从束龙腰带里掏出一张清单放在桌上。
金城公主看也不看提笔便签了花押。刁小四不由大感后悔,早知如此自己该偷偷往上头多加两三成炼材才对。
他收了金城公主递来的两支卷轴,想想道:“你⼲脆再多给我两幅,这玩意儿对老子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金城公主微露诧异之sè,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依言又取了两支卷轴交给刁小四道:“老规矩,七天。”
刁小四抓起桌案上的炼材清单,嘿然道:“那得看我啥时候从终南山回来。”
在去库房领取炼材的路上,那些太监宮女看到刁小四,无不目露惊讶之sè。
刁小四也不以为意,心道古往今来天上地下,能有几人敢像老子这样抄起鞋底板往皇帝老儿的⾝上菗的?这些宮女太监必是听闻消息,所以才这般震惊。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宮门骑上⾼头大马,行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去找李靖,准备置办一些暗器和毒药。
哪知満大街的路人望见了他,都不约而同地行起注目礼。
起初刁小四还洋洋自得,⾼昂起头颅,就怕旁人不晓得自己是暴打昏君的平民英雄。
如此大摇大摆来到闻香楼,迎面碰到一个⻳奴,満脸错愕没头没脑地问道:“这位公公,您也有兴致逛青楼?”
“公公?”刁小四怔了怔,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一点儿好心情顿时被破坏得荡然无存。他刚想骂那⻳奴有眼不识泰山,突然若有所觉地低下头瞅了瞅自己⾝上那件sè彩鲜艳的衣裳,蓦地双手撕裂新衣,一声怒吼道:“小娘皮,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