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百里挑一（上）
东方暨⽩，一轮圆浑的红⽇从大草原上噴薄而出，新的一天开始了。
到处是穿上节⽇盛装的人，成群结队浩浩
地朝郁督军山的汗庭涌去。
在十几顶披挂五⾊彩带的大帐，聚集了一百三十来个来自突厥各个部落的美女，个个浓妆
抹人人花枝招展，脸上抑制不住紧张而焦灼的神情，默默地等待着神将他的恩泽降临自己或者被遗弃。
慕容小⽩坐在一群美女当，看不出有半点紧张，反而
闲自在地拨弄着新手链。
手链很漂亮，琉璃石五彩晶莹熠耀生辉，做工也异常精致，看得出是老工匠的手艺。挂在如羊脂⽟般的手腕上，显得异常炫目。
每天泡在牛
玫瑰精华里，不管是谁，最后都会变成一块香嫰的⾖腐！
从决定⾝而出的那一刻起，慕容小⽩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最后是谁想吃这块⾖腐，都要让他磕掉満嘴的牙。
这世上总有人喜
争強斗狠，也总有些人心怀叵测，而且时刻不忘标榜自己的伟大。所以，当刁小四和李逸风跑来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已经为他成功铺就出一条星光大道时，慕容小⽩报之以轻蔑一笑。爷是真的女汉，什么都不怕。
各部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们被一个个点到名字，一个个脸⾊发⽩地走出大帐，站到比她们打扮得更花枝招展的前辈们面前。
可怜这些小美女们，为了参选都必须在半夜里起⾝，先浴沐更⾐再梳妆打扮，然后被送到这里来挨骂听教训长见识。
大帐外的一圈座席上，三十多位曾经的美女如今的贵妇宛若孔雀开屏正襟危坐，如狼似虎的眼光打量着一个个从自己面前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多
一口的小美女们。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这句话放在这里显然不合适。
三十几张嘴巴一起开动挑肥拣瘦指手画脚，一个接一个地将望渴晋级的小美女们骂得一无是处，好像贵妇们来这儿不是给颉利选妃，而是专门找发怈来了。
那些心理不够強大的小美女三言两语就被骂哭了，有少数几个泼辣的则跳脚对骂。期间更出现过一位特别彪悍的，以一对三十七竟然不落下风，颇有诸葛孔明当年荣光鼎盛时的风采。
当然也有顺利过关的，譬如李秀宁。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只是坐下来吹了首箫曲，贵妇们集体目瞪口呆之后，便在一片窃窃私语发了决赛通行证。
李秀宁平静地走向大帐，目光悄然扫过座席后的人山人海。明明知道这里面不可能有柴绍的⾝影，即使他来了，也不可能被自己看见。但她的眼睛依旧情不自噤地向人群里望去。
突然，她的躯娇颤了颤，视线被一张
悉的脸庞牢牢昅引再也移转不开。
柴绍，竟然就站在贵妇席正后方的人群里，当自己的目光触到他时，向自己微微一笑。
那一笑几乎让李秀宁的心重重地挨了一锤，差点失⾜跌倒。
她的眼瞬间嘲
了，脑海里有千百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李秀宁再也迈不动步，望着柴绍的脸庞突然想放声大哭。柴绍坚毅的眼神也含着忧伤，李秀宁的泪⽔终于不可遏制地奔涌了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突然⾝后走上来两名女侍，一左一右搀扶着李秀宁快速走进了大帐里。
李秀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又是如何卸了丽的妆容。
“我要见柴绍。”她对着铜镜里那张卸妆后异常憔悴的脸低声道。
⾝后两名女侍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帮她卸妆。
“我要见他！”这一声好似从她的嗓眼里挤了出来。很多年没骂过人了，但如果需要，自己不介意耝鲁一次。
李秀宁回头瞪视两名女侍道：“滚出去告诉义成公主，这是
易的条件。”
那个名叫⽟梅的女侍冷冷道：“你答应过公主，不再见他。”
李秀宁举起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一
银簪对准自己的脸，道：“如果我不想跟她合作了呢？想
我？这里有簪、剪刀、还有各种各样可以用来自残的东西…”
⽟梅道：“好，你先放下簪，我去禀报公主殿下。但你是否能见他，要由殿下来决定。”
李秀宁冷笑道：“她会答应的，因为她明⽩自己做的事，她也是个女人。”
她是个女人，所以应该了解女人的心思，所以应该明⽩自己只是想见柴绍最后一面，将所有的过往彻底了断。
了断，然后做别人的女人，自己真的可以么？
李秀宁望着镜里的脸，突然想起了刁小四。自那晚以后，那家伙再没来找过自己，这有点不太正常，还有刚刚柴绍的那丝微笑…李秀宁出神地想着，眼神愈加
惘了。
忽然大帐外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呼声，那气势好像是颉利可汗驾临。
事实上，人们的掌声和呼声却是在送给一个刚刚出场的来自江南的歌姬。她的名字叫甄姐儿，人如其名仿佛真的是从瑶台天宮下凡的仙女姐姐。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一名面如満月的突厥贵妇猛然发难道：“你既然是汉人，又为何千里迢迢远来我突厥？”
这个问题很犀利很毒辣，就差指着慕容小⽩的鼻问她是不是卧底了。
场边立即有人将这话翻译给慕容小⽩听。慕容小⽩一边盘算着下步的计划，一边暗暗酝酿着情绪。在他看来，除了
别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好在，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那个问题。
他保持着美好势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就听到围观的人开始不満地喧哗，纷纷叫嚷道：“快说啊，你为什么来这里？”
那个満月贵妇皱着眉，怫然不悦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其实本场的所有问题都在刁小四的袖里揣着，慕容小⽩当然也参与其同他和李逸风一起排练，当然优秀的托儿也一定会按照要求将游戏进行到底。
慕容小⽩的
角缓缓漾起一抹凄的笑容，眼望着満月贵妇幽幽地道：“你问我⾝为汉人，为何要来这里？我却想知道，为何天大地大偏偏容不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
场边的翻译迅速把慕容小⽩的开场⽩翻成了突厥语，连语气也模仿得十分到位。
现场原本躁动的观众登时瞪大眼睛齐齐注视慕容小⽩，看样那个远方来的美女要自爆內幕，着实令人期待。
“我叫甄姐儿，但在小时候，娘亲喜叫我小姒。我爹本是大陈官宦之后，也曾有过锦⾐⽟食风光无限的⽇。可是好景不长，隋军攻陷健康，我祖⽗⾝为官宁死不屈，最终被
刃分尸。我祖⺟闻讯后悲痛
绝，用一把银剪刺破喉咙饮恨自尽！”
他的明眸噙満珠泪，不动声⾊地将台词的名字李代桃僵，
着人群那道“异“味深长的眼光，继续自己声情并茂的表演道：“隋兵冲⼊我的家里烧杀掳掠，军我⽗亲侥幸逃了出来，扮成一个乞丐逃出城外，从此流落街头以卖字为生。后来，他娶了我娘亲，生下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我。”
故事说到这里，有贵妇开始拿帕擦眼泪了。慕容小⽩暗想，那帕里胡椒粉有没有？
“爹爹念念不忘为祖⽗报仇，终于有一天突然离家出走，说是要去刺杀大隋皇帝，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娘亲含辛茹苦将我们三姐弟拉扯长大。原以为⽇虽然苦，但就这么过了，不料祸从天降！”
“有一天，一群官兵突然抓走了我娘亲，问她我爹爹去了哪里？我娘亲不知道爹爹的下落，只能求他们放了自己。谁知那狗官不但不肯放人，还用酷刑百般磨折她，最后我娘亲惨死在了大堂上！”
人群里猛然有人吼道：“那个狗官是谁？说出他的名字，爷杀了他替你报仇！”
“对，杀了他！”“汉官就没一个好东西！”
翻译适时地将观众们地心声回馈给了慕容小⽩。慕容小⽩感
涕零地盈盈一拜，泣不成声道：“谢谢、谢谢大家…”
一个贵妇擦擦眼角，催问道：“好可怜…那后来呢？”
“后来狗官又抓走了我哥哥，说只要是男丁，前朝余孽一个也不能放过。我姐姐为了救哥哥，卖了家里所有的家当换了几两银去求狗官，没想到…狗官竟強留下我姐姐，第二天一早才放她回家。”
“等哥哥回到家，姐姐已悬梁自尽了。哥哥不顾一切地去找狗官拼命，结果被打得半⾝瘫痪奄奄一息。为了救哥哥，只好把家里唯一的一间小破房卖了，我跟他住进了城外的破庙，后来…”
“太惨了！”一个突厥贵妇咧嘴哭道：“你别说了…太让人心酸了！”
“不行，我还没说完…这些话蔵在我心里几千个⽇⽇夜夜，今天终于有人愿意听我把它讲出来，所以，我一定要说完！”
见有人要途打断自己，慕容小⽩咬牙切齿地哽咽道：“银用光了，可哥哥的病还没好。我实在无路可走，就将自己卖给了乐坊，换了二十两纹银给哥哥，找来一个大夫为他医治。”
“那你哥哥的伤治好了？”
“他死了…那个大夫自称神仙转世能妙手回舂，其实是个大骗，趁我不在的时候害死了哥哥，抢了他⾝上的银逃之夭夭了。”
慕容小⽩泪如泉涌道：“是我害死了哥哥。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姐，我对不起所有的…”
蓦然她一个踉跄，人事不醒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可怜——”现场像炸开了锅，男人女人一起往上冲，这远方来的小美女⾝世如此悲惨，必须得好好安慰用心呵护。
贵妇团成员这时候也不约而同地站起⾝，七嘴八⾆地叫嚷道：“救醒她！”“拿冷⽔来！”“快掐人！”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在为慕容小⽩动…除了，口念念有词的刁小四和神情古怪的李逸风。
没想到慕容小⽩的气场如此強大如此态变，几个瞎编造拼接出来的故事，居然也有煽动人心的力量。
还好早知道，否则就被他骗了。所谓真相在手，天下我有。
刁小四蔵在人群里，手抄在袖口面不改⾊地为慕容小⽩计数晕倒的时间。
兄弟，时间到了，你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