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童和朱重
[挪]埃格纳
幸福的曰子
从前有一个孩子,他的名字叫任思。他嘴里长了两排牙齿,像我们大家一样。不过他有一颗牙齿被打了一个洞,洞里面住着两个小小的人物,一个名叫朱童,另一个叫朱重。这两个名字叫起来很像一个,似乎有点怪,但这两位小人物确也是有点怪。他们的⾝体小得有点出奇,你只能用一个特大的放大镜子才能看得见他们。
他们一个长着黑头发,另一个长着红头发。他们靠着甜东西过曰子,而任思嘴里的甜东西也确实不少。他们经常唱歌,生活过得很愉快。他们只要不觉睡或者不吃东西,就在牙齿里面敲敲打打,把他们住的房子弄得既宽敞,又舒服。
不过有一天他们之中的一位觉得,他们的活儿已经⼲得不少了。“嗯,朱童,”他说“我们敲敲打打,打打敲敲,我想我们的房子现在已经扩展得够大了。”
朱童不同意他的这种看法。“我们还得把房子再扩大一点,”他说“你得记住,我们天天在吃饼⼲和糖果,所以我们的⾝体也长得一天比一天耝。朱重老朋友,我们必须不停地扩大我们的房子呀!”
“好吧,那么我们就再⼲下去吧!”
但是没有多久,朱重又停下来了。他站着想了想。他从窗口向外瞧,当他看到那么多的白牙齿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朱童,我有一个想法。”他说。
“什么想法?”朱童问。
“我想——我们能不能在旁边的那颗牙齿里再建一座⾼房子?我想住在那里要比我们现在住在这个黑洞里痛快得多。”
“我的朋友,你确实得用用你的脑子。你应该看出,我们现在住在这里已经是够舒服和安静的了。想想看,如果那把可怕的牙刷来…”朱童说。
但朱重只是大笑了一声:“哈——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任思从来不刷他的牙齿呀!”
“你也不要太想当然吧,”朱童说“我记得他曾经刷过一次牙。”
“对了,有过那么一次。不过那是好几个星期以前的事。啊,在任思嘴里,还是这块老地方全安。在这里我们可以忘记那把牙刷的事。”
“啊,如果你对这一点有把握,你可以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建你的新房子,”朱童说“我可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朱重在窗子旁边站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望着旁边那颗白牙齿。“那儿就是我想要去住的地方。”他说“那里要比这里舒服得多。想想看,朱童,当我们在这里的人口变得多了的时候,当我们在每颗牙齿里都建起了我们的房子的时候,我就可以坐在我们的新公馆里,像一个国王一样,纵览全城呀。”
“我们的人口将会增长得很快,这是没有问题。但是这完全要看我们是否能够得到足够的甜食而定。”
“啊,废话,”朱重说“我们吃的甜食那么多,连肚皮都差不多要胀破了。”
“对,不过情形也并不老是这样,”朱童说“我记得曾经一度这孩子只吃胡萝卜和麦麸面包,那可真糟糕,我几乎要饿死了。”
“你总是喜欢讲些不痛快的事,朱童,老是讲胡萝卜和麦麸面包这类的事情…吓,瞧!吃的东西来了!”
“我想这只不过是耝面粉做的面包罢了。”
“不,朱童,这是甜面包,上面盖了満満一层糖。好哇!好哇!”
“好哇!好哇!好哇!唱吧!
我们整天的曰子过得痛快,
在任思的牙齿之间荡来、荡去,
那里好吃的东西碎片不少,
有太妃糖和苹果,可以吃饱,
也有甘草糖和口香糖,
还有各⾊的硬糖:红、蓝、⻩,
还有葡萄⼲面包,也甜得够呛!
特拉,拉,拉,
特拉,拉,拉。“
两天以后
这两个小人物的曰子真是过得痛快。不过牙齿是长在任思的嘴里,他对于朱童和朱重并不感到痛快。这样的人物可以毁掉你的牙齿,使它疼痛起来。凡是牙痛过的人都知道,这是最糟糕的事。
现在,两天以后,朱重在旁边的一颗牙里为自己建了一所新房子,他坐在阳台上,舒服得很。在这同时,朱童仍在那个老房子里不停地敲敲打打。
“喂,朱童,你在那里⼲什么呀?”
“难道你还听不见我在⼲活儿吗?”
“什么活儿?”
“我在打一个地洞,把你的房子和我的房子连成一气。”
“这个想法非常巧妙!”朱重说。
“你现在在那儿曰子过得怎样?”
“过得非常愉快!我现在正坐在这儿欣赏风景…一眼望去,白⾊的山峰一大串!我很⾼兴我搬进了这座新房子。”
“怎的,我怎么听到了一个叫苦的声音?”朱童说。
“嘘!我们好好地听一听吧。”朱重说。
“哎哟,我的牙齿真痛呀!”
“啊,这不过是任思在叫苦罢了,”朱重说“你听到他在叫些什么吗?”
“他说,哎哟。我的牙齿真痛呀!”朱重开任思的玩笑,也叫起苦来。接着他们两人就哈哈大笑,朱重笑得最厉害。
“我想任思真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我倒要逗他一下,”朱童得意他说“我将在一个最敏感、最容易痛的地方敲它几下。听!”于是他便在一个最深的地方敲起来。
“哎哟,哎哟,哎哎哟!”
“你听到什么吗?”他问。
“他说哎哟,哎哟,哎哎哟!”朱重说,接着他们两人就大笑起来,直到他们把肚皮笑得发痛。
“再敲它一次,”朱重说。朱童又敲了一次。
“哎哟,我的牙齿真痛呀!”
“哈一哈一哈!”这两个小人物都一齐大笑起来。
“任思,你必须记住要刷你的牙齿!”
“这是谁在说话?”朱童惊恐地问。
“是任思的妈妈。”朱重说。
“她说些什么?”
“她说:”你必须记住要刷你的牙齿!‘“
“哎呀,朱重,你可不得了,假如他真的用起那把可怕的牙刷来,我们将怎么办?”
“我们劝他不要用,”朱童说“我们向他大吼一声,不要照他妈妈的话办。我们一起大吼。一、二、三!”
“任思,不要照你妈妈说的话办!”
“不要照你妈妈说的话办!”
“他还是在照那样办!”朱重叫起来“我可以听到他在往牙缸里灌水。那把讨厌的牙刷也出现了!”“救命,朱童,救命!”“快逃吧!”朱童大声喊叫“快跳进我的房子里来。在我这里要比在你那里全安得多!”
朱重从他的屋子里跳下来,同朱童一道爬进屋去。不过他还是来不及,因为当他的一只脚刚刚踏进屋子的时候,牙刷已经跑过来了。水和牙膏泡向这两个小人物冲过来“乖乖!好险!我差不多要被这讨厌的牙膏闷死了!”
朱童说着,一边咳嗽,一边吐水。
“瞧它的泡沫起得多大,”朱重说“乖乖!”
“谢天谢地,他总算停止了。”朱童说。
“你想,我们还能走出去吗?”朱重说。
“当心,当心!”朱童说,轻轻地把门开了一个缝。
朱重偷偷向门外窥探。
“啊,真可怕!”朱童叫出声来。
“什么?”
“什么都完了。一点食物的碎片也没有留下来。一点也没有!”
“我们最爱吃的那些甜东西,
现在都没有留下一点儿踪迹。
因为牙刷在不幸的一天来到,
把一切东西都扫不见了。
一丁点儿太妃糖也没有剩下,
半点儿⻩油——也见不到它。
带糖的点心也完全不见,
我们的午餐现在全部完蛋!“
在牙医诊所
任思刷了牙以后,他的牙痛马上就减轻了一点。不过牙痛井没有好。因为,当然啰,蛀虫洞仍然存在。就在这天早晨,那两个小人物又开始敲击起来。
这时任思的妈妈有了一个好主意。她决定带任思去见牙医生。
“你为什么这样不愉快?”
“因为我饿了。”朱童回答说。
“吃的东西很快就会来的。”朱重说。
“看样子不太可靠。”
“也许我们得跟任思谈谈。”
“废话!”朱童说“他已经不再听我们的话了。”
“如果我们齐声大喊,也许他会听得进去,”朱重说“不过我们喊些什么呢?”
“我们喊:我们要吃圆甜饼。”
“好吧,我们试试看。”朱童说,于是他们便齐声大喊起来:“我们要吃圆甜饼!我们要吃圆甜饼。”“张开你的嘴!”“你听到什么没有?”朱童问。“有一个人在讲话。”朱重说,惊奇起来。“那个人在讲什么?关于糖的事情吗?”“他说:张开你的嘴——他说的就是这件事。”“这倒怪哩。”朱童说。
“也许那是面包师,他叫任思张开嘴,”朱重⾼兴他说“也许我们的喊声发生了一点作用!瞧,他正在张开他的嘴。”
“我希望那是好吃的甜东面。”朱童说。
他们等了一会儿,可是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落进他们的嘴里来,朱重变得有点不耐烦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还得坐多久才有东西落进他的嘴里来?
“噢,这里忽然变得多亮啊!”朱童说“倒好象太阳自己已经钻进来似的,快爬上去,瞧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重爬到他的肩上,从他的洞口边向外探望。
“你看到了什么?”朱童问。
“哦喀,他的嘴巴外面有一个又大又圆的灯。它比太阳还要亮十倍。”
“还看到什么啦?”朱童不安地问。
“是的,还有一个穿着一⾝白罩衣的人。”朱童说。
“呀,那可真怕人!这是牙医生!”
“难道牙医生都是危险的人物吗?”
“牙医生!他们可是非常危险,他们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东西。他们会毁掉我们的房子,把所有的洞都堵起来。”
“啊,朱童,这可叫我害怕啦!”朱重叫起苦来。
“那嗞嗞是什么?”朱童问。
“那是一个又耝、又亮、又丑的东西,它嗞嗞地叫,不停地转动。”朱重说。
“我的天,这是一个钻子。”
“它越钻越近,我们怎么办?救命呀,它钻过来了!”
“我们得逃跑,快,朱重,快!”
朱重跳下来,这两个小人物逃到嘴巴的最后边去。他们蔵在最里面的一颗牙齿后面忐忑不安地观望事情的发展。他们变得越来越大。
“啊,我气得要炸爆了!”
“我们要不要跑过去,把那个钻子咬断?”朱重问。
“那没有用,”朱童说“它太硬了。”
“我们可以咬那个牙医生的手指。”朱重说。
“那也没有用。”
“我们可以跳进他的嘴里,把他的牙齿敲得团团转。”朱重大叫,火得跳起来。
“你不能跟一个牙医生斗呀,朱重。”
“如果全世界一个牙医生都没有,那该是多好!瞧,他在这里冲起水来了!”
“这是多么不讲理的事呀!”朱童说。
“瞧,朱童,他在填旁边那个牙齿的洞。我漂亮的房子!啊,我得跑过去,咬死他!”
“算了吧,朱重,他会把你冲走。”
“瞧,他现在把你的房子也填起来了。”朱重大叫。
朱童气得几乎要炸爆了:“请你快停下!喂,牙医生!请你快停下!”
“他没有理你,”朱重说“晚了,晚了!他填完了。我那风景优美的房子,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在这里的大洞,”朱童说“现在也完蛋了!”
“啊,我们将在什么地方睡,今天晚上?
所有的牙齿都刷得又亮又光,
因为一个讨厌的、丑恶的人,
把任思的口腔弄得整齐⼲净。
太妃糖一点痕迹都没有,
因为所有的牙齿现在没有一点污垢。
我们想睡得要命,
但是没有地方可安⾝。“
晚上
任思从牙医师的诊所回到家里,他感到非常快乐,因为他的牙齿里再也没有什么洞了,他的牙痛也完全消失了。但是朱童和朱重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们的情况不是太妙。“曰子不好过呀,朱童!”“对,你说得对。曰子实在难熬。”“没有甜的东西吃了,也没有地方可以活下去。”“没有甜的东西吃了,也没有地方可以活下去。”“唉,唉!”朱童叹了口气。“唉,唉!”朱重也叹了口气。“也许我们今晚可以在这儿的一个角落里睡夜一。”朱童说。“我饿得发慌,睡不着呀。”“瞧!”朱重大叫了一声“任思在张嘴!也许我们能找到一点好吃的东西。”“我不相信那里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朱童说。“假使你扶我一下,我可以爬上去看看。”朱重说。朱童把他扶上去,朱重在嘴边上向里面偷看。“你瞧见了什么东西吗?”“是的…我可以瞧得见…哎呀,可怕极了!”“怎么一回事?”朱童问。“牙刷!又是那把牙刷!”朱重尽快地跳了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再没有洞可以爬进去了。”朱童说。“任思,任思,请不要刷!”这两位小人物大声叫起来。
“我们决不再和你捣⿇烦…我们发誓再不和你捣⿇烦!”
“我们得蔵起来,朱童。”
“对,但是往哪里蔵?”朱童问。
正是这时候,牙刷伸过来了,搅起一团牙膏泡沫。
“救命!救命!牙刷抓住我了!”朱重说。
“站稳,站稳!朱重。”
一我站不稳呀!救命!救命!“
“请赶快走开吧,你这把讨厌的牙刷!”
“救命呀!”“
但是晚了,现在再也没有什么洞可以让他们蔵⾝了。牙刷把牙膏、水和牙膏泡沫搅在一起,把他们从嘴里刷出去了。他们滚到排水管里,被冲进那又深又宽的大海里去了。他们在海上漂流,无家可归,饿得发慌,拼命想再找到一个喜欢吃甜东西而又不愿意刷牙的孩子。
这景况对朱童和朱重说来,也许是可悲的。但是有一个人却非常⾼兴,因为他的苦恼已经消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他又成为他自己牙齿的主人了。这个人就是任思。
(叶君健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