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泥潭·小米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我一点不觉得冷。在雪地里走啊走啊走,穿过校园⾝后的小花园的时候,我看见两个人影,在雪地上并排地躺着,呵呵,心里在笑,真美,真好,像是两个可爱的小精灵,或者雪人,童话里的小公主和小王子。那我呢?
空空的失落。
內心总有一条不安的河流在涌动,怕提起它,哎,我最近总是这样,再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即使不会如此,也会把美好的利刃掉转刺向我的內心,使我觉察到不能拥有的失衡,我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丑。可老天爷知道,事情的最初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可怕。是非不分,黑⽩颠倒,任你再去解释也无能为力。我从那两个躺在雪地里拥抱着的人⾝边穿过的时候,他们沉默得像已经死去的两具尸体,连周围的空气都散发出僵冷的气味。我像是遭了电击一样迅速跳开。
“站住!”一个男声。冷而斩截。
我站在那,动不得,又不敢回头。
雪被积庒发出的声音很特别,咯吱咯吱,他走了过来。
“是你吗,小米?”
“嗯。”
“这么晚了,不回家,你还在这做什么?”
“我…”我理了理头发,觉得自己置⾝在一个异常动又尴尬的地方“颜老师,我现在要回家了。”
“哦,好啊。”
我低下头匆匆地扫了一眼站在颜峻背后的女生,在模糊的黑夜里,看不清楚,朦胧绰约的那么一个人影,安静地站在那。我猜想,那大概就是颜峻的女朋友小吧。转⾝想走,却被叫住了。
“等一等。”一个女声。似曾相识。走到近前来了:“颜峻,要不你送送她吧?”
我努力睁着眼睛盯着她的眉眼。
“是你!”我惊讶地叫起来“上次我和深北在地铁站见过你!”
“哦,是吗?”她疑惑的表情却掩饰不住那些微的慌。如同电影的片段一般,在我的头脑里迅速划过,黑夜被照耀点亮。
呼呼生风的地下铁。被风吹过的夏天。口气怨恨的电话。西装⾰履的男人。颜峻。…
光影迅速而频繁地替切换着。在我的眼前,各种⾊彩连同对面女人掩蔵在暗夜下的脸庞及不为人知的隐秘,终于被狠狠地撕扯开伪装下的龌龊。终于真相大⽩了一切。而我那可爱的颜峻,还是在蛊里。不自知。所以,他的脸上是愁云満面。
颜峻还在为送我还是送她左右为难。
“送送她吧。”她又说了一次。
“那你?”
“我都大人了。我会打车回家。”
“那好吧。”
就此告别,分道扬镳。
当颜峻随着我一起和小背道而驰的时候,我知道他们之间的那条线是彻底地断掉了。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一手将他们拆散的小人,我站在坍塌陷落的大山面前,幸灾乐祸却假装目瞪口呆。
哈,假以时⽇,我指不定会成为戏台上最人戏不分的伶人呢。
路上,灯光辉煌。我们却是一片沉默。
“老师。”
“嗯?”
“我可以不叫你老师吗?”
“那你要叫我什么?”
颜峻把烟菗出一,叼在嘴巴上,却苦于没带火机,眉⽑紧皱。所以当我把火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的时候,他很是欣喜,随即又満腹狐疑地质问我:“你这小丫头也菗烟?”
“切,你也太没想象力了。”
他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
“他一定会菗烟。这个火机是准备给你喜的男孩子的,对不对?”看着他手舞⾜蹈的快乐,我的辛酸一阵阵翻腾奔涌。——喜上一个人往往是那么简单,简单到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无⾜轻重的动作,一次偶然的邂逅…而我,在最初看见你的瞬间,你穿着⽩衬衫趴在珍珠茶店的吧台上的那一刻,就为你柔软的睫⽑所俘虏。你带我穿越隔壁店酒长长的走廊去卫生间的时候,你要菗烟,却忘了带火机,跑去问店酒的服务生要,我笑你。你说,你总是如此,记很差,生平最大的特点就是总忘了带火机。然后,你把要来的火机“吧嗒”一下按开,火苗蹿起来,在如此动摇曳的不安中,是一簇温暖,属于內心,被点燃的最初,就想到会很久很久地燃烧下去,不会泯灭。我说你是卖火机的小男孩。你笑。你蔵在灯光背后的眼睛是那么好看。像是永远不曾被洞穿的谜底。我把你放在了心底。想,若喜,就这样记得吧。
“你想什么呢?”他拉了拉我“你会不会过马路啊?一会要被车撞飞了。”
我⼲⼲地笑了一下。
穿过马路,是公车的站点。
“在这上车。对吗?”
“颜峻。”
“你叫我什么?”
“我说了不叫你老师,叫这个名字我觉得很舒服。”——有些话,其实我没说,我多想叫你小峻。
“随便你啦。真是没大没小。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老师啊。俗话说一⽇为师终生为⽗嘛!”
“得得得,一会你成我家祖宗了!”
“你要说点啥?”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呵呵,颜峻真的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他能这样和我说话,若是肖子重,也许青着眼睛看我了。
“我不想做公车了,我想你陪着我一直走回去。”
“啊?”
他说:“我死了。”
“你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我被你给吓死了啊!”他愤怒而无奈地看着我“这么冷的天,你叫我陪你一步一步走回去?我的天啊,你想把我冻成木乃伊啊!”
“不是木乃伊,是冻啂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受到了某种鼓惑。乐四处蔓延。但乐毫无意义,乐仅仅是饰品而已。柔软得像是一层稀薄的膜,薄到已经透明,只要轻轻嘘上一口气,就会破。
“颜峻。”
“嗯?”
“她是要打算和你分手吗?”
颜峻看着我,半天之后,才努力经营出一个毫不在乎的笑容,大大咧咧地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
我一把打开他探过来的手:“颜峻,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这不关你的事!”
“关我的事就是关我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在乎你是否幸福!”当这句话脫口而出的时候,我们俩都安静了。我们冷静地看着对方。时光仿佛停止了转动,齿轮的细碎声响在无穷地扩大。咔咔咔。我听到浑⾝冒冷汗。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句话带来的无边无际的尴尬。
“小米。”
“你告诉我吧。”
“她说她…她不喜我了。”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时候说的?”
“从上次她在他们公司出了事之后。当时因为要处理范文希的伤,没有及时赶过去。等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公司,提着大包小包地站在他们公司的楼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一出现,她就把所有的东西朝我的脸上砸来,并且怒气冲冲。她冲我一顿嚷嚷,叫嚣着我恨你我恨你之类的混话。”
“哦。”若有所悟。
“从那之后,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大小战役。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你结束吧。”我异常冷静地说。“你应该知道的,那只是一个借口。也许她早已经离开你了,你即使能够挽留住她的人,也已不可能再留住她的心。”
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又开始菗烟,并且咳个不停。
有些人命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
范文希连续三天迟到,竟然没有被老师逮住并就地正法。而我只是晚了才一分钟,就被狗⾎淋头地大骂了一顿。
我真是痛不生。
更让人郁闷的是:当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颜峻从外面钻进来,顶着一头的雪花,冲我做鬼脸。
“你又犯错了?”
我鼓着嘴巴,只冲他吹胡子瞪眼。
他蹬蹬蹬地跳上楼梯,一转眼就消失了。
我还得在这傻傻地站着。
而这个时候,我们可亲可爱的范文希同学才到。他摇摇摆摆像是个企鹅。班主任正在屋里冲全班同学训话。见到范文希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来这小子本忘了带书包,所以老师以为他刚才是出去上厕所了,庒就没想到他是这时候才到的学校。
第二天,范文希再次迟到。
这次我正在扫除。范文希拍拍我的脑袋。我没好气地说⼲什么,他说救救我吧。我说怎么救,他把书包往我这一扔,嘻嘻哈哈地说,把书包蔵在储存柜子里吧。转⾝又如昨天一样摇摇摆摆着进了教室,再一次在老师的眼⽪底下溜之大吉了。
我气得咬牙切齿。把他的书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结果摔出了一个秘密。
我薅住了范文希的脖子:“说,你赶紧给我代!”
“代啥?”
“你是不是和肖子重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
“你们在一起捅咕什么?”
“这是机密,打死我也不告诉你!”
结果老师又出现在我们俩面前,我们俩动作的暧昧又要使我遭受到痛骂。我慌地解释着:“老师,我没有啊!”
范文希这厮却说:“别解释了,越抹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