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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抱石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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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石寺”之所以给命名为“抱石寺”就是因为在山巅、寺前有一块奇异的大石。

  这石质十分奇物,天下罕睹,坚硬如钢,用刀用剑刻刮也不见得能刮下个较大的缺口来、而且这石大得像一座房子,因底部石作棱型,根基未固,故遇大风时这石竟风而动,十分惊险,蔚为奇景,吸引邻近无数游人客,前来欣赏。

  游人多了,才在此建寺;寺建久了,香客就更多了,这“抱石守”连同寺前的飞来大石,就更声名远播了。

  人都说这是陨石。

  人们都相信天外飞来的石是有灵的。

  所以“抱石寺”也很“灵”

  既有神明显灵,抱石寺的香火就更盛了。

  可能是由于铁手和龙舌兰都信佛,故尔来到这里,便不忘上“抱石寺”来上香。

  上香才遇上“抱石寺”主持苦耳大师。

  那时苦耳正要下山为县城主持祭典礼仪,便要铁手和龙舌兰一道过去。

  ──这才目击杀手和尚狙杀县官章图的凶案。

  这才使他们仗义出手,且发生了往后那么多的事。

  可是,这些发生的事,都不如铁手而今眼前所见的来得惊震:

  因为苦耳大师死了。

  苦耳大师是抱着石头而殁的。

  他整个人“大”字型,背向寺门,整个脸的五官和肩,都嵌入了大石里。

  他的人也离了地,大石约有三人高,他就嵌于石的中间部分。

  石的前边正镌刻了四个大字:

  大慈大悲。

  ──当要镌刻这四个字,不知费了多少工匠的心血,花了多少工匠的力气,用尽了利器钻凿,最后还出动到仿造兵器第一家的“黑面蔡家”的独门工具,这才能在此奇石上刻上这永不磨灭的四个字:

  “大慈。

  大悲。”

  石的背面就是抱石寺的主持苦耳大师。

  他的尸首。

  朝阳出来了。

  可是苦耳已看不见今朝的阳光了。

  铁手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因为他的脸孔已嵌入了石里。

  阳光照在石上,苦耳的头就埋在石里,中间隔了一道石墙。

  铁手一看背影,就知道他就是苦耳大师。

  他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认人本领。

  苦耳大师的耳朵特别长,特别大,也特别高,光秃的头顶上还有两个旋。

  那是他的头颅,也是他的耳。

  看来,人说耳朵特别长大的寿命也特别长,只怕未必尽然,一个部位好并非全局,总要其他五官配置适当才算入格。

  铁手不暗叹:他昨天见苦耳的时候,他还是个活生生的大师,而今,却是个见不着今天的朝阳、死了的和尚了。

  不仅是苦耳见不着今晨的旭

  连“抱石寺”照不着今儿的晨光了。

  抱石而去的是苦耳大师。

  焚毁了的是抱石寺。

  尽管“抱石寺”不是全然焚毁,但也烧了个七七八八。

  浓烟仍不断冒出,抱石寺已一片残垣败瓦,所剩无几了:

  ──可见凶徒下手之狠!

  ──既杀佛门高僧,又一把火烧了这所名寺,只怕寺里的僧徒也多遭了殃。

  晨意清凉,雨后山上清晨更泌凉。

  然而铁手心里却冒起了一团火。

  他心头之一如山下的水,已崩了峰、决了堤!

  因为他看见“大慈大悲”的背面:

  ──背面就是苦耳大师的尸首,在他耳部嵌进石里之处的硬岩上,竟有人镂刻上了几个字:

  杀我者──孙青霞

  铁手见了这几个字,眼里吐绽了一种罕见的、烈火般的怒意。

  然后他转向一直站在石旁,见他出现以后就一直听候他吩咐的捕头陈风问:

  “仵作在哪里?”

  仵作和其他的衙役小心翼翼的把嵌在石里的苦耳大师刨了出来,铁手也有相帮。

  他一面留心检查苦耳大师的尸首,发现他的骨骼几全无损,但肌稍一碰触拿捏,嘴鼻耳眼里便不住渗出血水来。

  他从苦耳大师的头一直留意到他的手指,甚至还去了大师的芒鞋检查他的趾头。

  陈风已带领大队人马先一步赶上山来,但他上山来时人已死了、寺也烧了。

  铁手问;“你上来的时候,天亮了没?”

  陈风知道铁手是个办案勘察的高手,故一一回答:

  “将亮未明。”

  铁手问:“苦耳大师已死在这儿了?”

  陈风道:“是。”

  铁手问:“当时已经有了这几行字?”

  陈风道:“已有,不过天黑却未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铁手问:“你为何不即把苦耳大师的尸体挖出来?”

  陈风:“因为我想让您看到现场的情形。”

  铁手:“你怎知道我会赶来?”

  陈风:“因为这儿起了火,这么大的火:杀手涧那儿一定会望得见。以您和大师的情,看见了,一定会赶过来的。”

  铁手:“你来到这儿的时候,寺还烧着的吧?”

  陈风:“是的。”

  铁手:“寺里的和尚呢?”

  陈风:“大都死了,也有一二人失了踪。”

  铁手:“杀手和尚那些人呢?”

  陈风:“都不见了。”

  铁手听了就点头道:“那情况就十分明显了。”

  陈风也颔首道;“杀手和尚的同杀上山来,救走戒杀和尚他们,再下重手杀了苦耳大师,并一把火烧了寺。”

  铁手道:“看来是这样的。”

  然后他就走到火场去仔细审察。

  偌大的一座古寺,已烧了个泰半,一片残垣败瓦中,隐见浴火的菩萨宝相。

  寺里有焦尸十余具,有些面目依稀可辨,都是苦耳大师的弟子,或是“抱石寺”里的门徒。

  铁手脸如铁

  他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眉心一直是皱着的:

  眉心蹙不能展开,可能因不快,可能是不适,也可能是因心头有结一直解不了──他属哪一样?还是三样皆然?

  ──苦耳是他的朋友,却已身亡,且好好的一座佛门的圣地,而今却成了死人堆,教他如何不心痛。

  ──苦耳已死寺已焚,但他心中有疑点是解不了,是以相由心生,就在眉心上打了个结。

  他俯身一丝不苟的拾掇火场里、余烬中的一事一物,仿佛那都是重大线索,他绝不轻易放弃。

  陪在他身后的陈风忽然开口说道:“二爷,你也该歇歇了。”

  铁手一怔:“怎么了?您看这时候我歇得下吗?可是一寺僧众的人命呀!何况死得那么惨,不只是几十条性命,还是千人的善心佛念都惑了。这案一未破,便得多伤人心一!”

  陈风道:“但您却受伤了。”

  这一提,铁手才记起自己身上的伤,才感觉到伤口的疼。

  不提还好,一提,那伤处还真疼着呢!仿佛伤口也听得见似的,发作了一下,让痛楚来证实它们的存在。

  这一痛里,他想到那为他拔箭的姑娘,又想起了龙舌兰:

  ──不知她醒了没有?

  ──不知她为自己的伤口伤心不?

  ──不知小欠…

  提到这里,不知怎的,心口一疼。

  好疼好疼的痛。

  他长了一口气,陈风眯着风刀霜剑般的眼成一条横针,问:“我走后在杀手涧那儿发生了事吗?快腿老乌来报,说一文溪那儿决堤了。这一夜可真多事…不过二爷你也该敷敷金创药才是。您是做大事的人,不该不照顾自己身子。”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长辫子、倒吊一双四白眼的瘦汉快步赶了过来,向陈风身畔细声说了几句低声话。

  铁手自然认识这个人。

  这是县里的副总捕头何孤单,他算是小地方的捕头,但办案的严明密却也名闻京师。

  陈风听了,脸上就显出了一种诡怪的神色来,向铁手道:

  “在寺院的钟楼那儿有所发现,铁二爷不如一道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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