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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回头就见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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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人?”

  “是。”

  “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

  “那你怕连累别人,连累朋友,却由得我陪你在此地活受罪。”唐宝牛这次已不用演戏,他是真的火了“难道你自己不是人?!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张炭垂下了头,低声道:“你并不是陪我。他们要抓我,也要抓你。”

  唐宝牛火冒三千丈“既然我们能逃,为啥不逃?!”

  张炭几乎哀求地道:“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唐宝牛的声量虽大,但语音却十分含混,此际居然向张炭眨了眨眼睛,浊声道:“蠢蛋加十级!我们越骂得响,他们越是不加注意;越是小声说话,别人就越思疑。”唐宝牛声音时大时小、嗓门忽高忽低,纵是在他面前三步之远的张炭,也听得颇为费事“你不相信?我就算骂他们是孙子、王八蛋、驴股、虱碴儿,他们都一样充耳不闻。”

  张炭叹了一声:“我现在真的有些佩服起你来了。”

  唐宝牛咧嘴笑道:“我一向都很值得佩服,所以我这种人实在不该丧在这里,而且,要是我死了,谁来保护温柔?”

  张炭喃喃地道:“对,谁来保护雷纯?”

  唐宝牛趁机劝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后天就要决一死战,你要是在,可以护住雷纯,我要是在,决不让人加害温柔,要是我们都不在那儿,谁知道雷纯、温柔会怎样?”

  张炭猛抬头,对!”这时候,他全身的伤都作痛起来,痛得冷汗直冒,哼嘿有声:“我们一定得要离开这儿!”

  “这才是了,”唐宝牛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道“朋友是来互相利用的,赶快给机会你的朋友有可用之处吧!”

  张炭犹豫地道:“可是,我又听人说道,朋友是来互相帮助,而不是利用的。”

  唐宝牛没好气地道:“其实帮助和利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一个好听点儿,一个直接点儿。”

  “可是我又听一位前辈说过,如果以朋友对自己有什么利益的态度去朋友,那就永远不到真正的朋友…”

  “我说你读书,只读懂一半,听话,只听懂一截!那位前辈话里真义,你懂个!”唐宝牛懊恼了“朋友在埋头苦干、岌岌可危,你却逍遥自在,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这算什么朋友?木头还可以拿来当拐杖哩!朋友在水深火热,急需援手,你却百般借口,万般推搪;热闹必至,共事免谈,富贵照享,患难割席,这算劳什子朋友?还有点气!朋友当然不应也不是为利用而,但真正的朋友,遇有祸患,自动出现,不须你三催四请,便冒死共进退,遇事不前,推三阻四的,这不叫朋友,叫猪朋狗友,酒朋友!”然后唐宝牛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朋友几时才可以把我们救走了吧?”

  “不可以。”张炭老实不客气地道“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唐宝牛几乎想立即扼死张炭,幸好张炭已及时说了下去:“只有他们知道。”

  唐宝牛强忍怒气问:“他们是谁?”

  “就是要救我们的人。”

  “他们会不会救我们?”

  “这连他们也不知道。”

  这一次,唐宝牛就真的扑了过去,跟张炭扭打在一起,俟狱卒过来打砸踢踹地把他们分了开来之际,当然,谁都不知道唐宝牛头、腕上的重枷,已被张炭妙手开启。

  ──要不是他的手指受刑在先,就连唐宝牛脚踝上的锁链,他也可以将之卸下。

  唐宝牛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在等。

  因为张炭已趁在他耳畔说了一句:“明晚。”

  ──既然是明晚,今天就得要尽量使自己恢复精力,以应付明晚的逃亡。

  唐宝牛只有等。

  其实人生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等。除了做就是等。做,不一定做得成功;等,不一定等得到。但不能因此不做、因而不等。

  天色将明。

  破晓。

  ──再一个昼夜,就是京师里两大帮派决一存亡的时刻。

  王小石在“金风细雨楼”的红楼前练功。

  王小石每天早上,都要练功。

  一个人武功要好,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有勤练。

  不过,不是勤就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这一定要悟。

  可是并非人人能悟。

  人人能悟的,也许那就不是悟了。

  人要能悟,必须要有天分。

  天分是与生俱来,不能强求的。

  所以历来习武者不绝,但高手、大宗师万中无一。

  勤能补拙,但只能成为高手,不能因而成为宗师,可是,一个聪明的人既能勤又能妙悟,那就易有超凡卓越的成就了。

  王小石就是这种人。

  他每天都练刀、练剑、练气、练功、练神。

  由于人每天都会遇到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不一定能够得出时间来专心练武,王小石便要自己在每天起来后,都得练武。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风雨不改。

  不过这天清晨,无风无雨。

  昨夜一晚凄风苦雨,地上残红如赭。

  王小石望着将升未升的旭,心中有很多感触,像他的剑意一般,将发未发,也似他的刀势一般,将杀未杀。

  ──是不是一刀杀下去较好呢?

  ──杀对了,是除魔;杀错了,也只不过是弑神!

  ──是不是一剑刺出去会好一些呢?

  ──刺中了,是得手;刺不着,也只不过是失手。

  刺或者不刺,杀或者不杀,都是一件事。一件事做了,就有对错,可判是非,可论好坏,可定成败,但将刺未刺、将杀未杀、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最是痛苦。

  ──也许自己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手刀客,便是因为出手不够坚定和坚决之故!

  王小石这样想。

  明儿便要跟苏大哥、白二哥赴“六分半堂”不动瀑布,但自己却仍无必杀必胜之心!

  他发现白愁飞却斗志昂扬。

  他们在京城半年了,很清楚地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是黑道帮会,只不过“金风细雨楼”盗亦有道、有所不为。嫖、赌、盗、劫都严令绝,而且,在抗外寇侵略上,曾纠结天下义士,以尽一己之力。“六分半堂”便无原则可言,但依旧是不失大节、共除外贼的。至于“天七圣”则勾结金辽、烧杀、无所不为,尤其在关七神智失常之后,更像一匹辔于市的疯马,难以控制。

  京城里,已了这么多年了,无论黑、白道,都希望有些平静的日子过。

  ──要是“金风细雨楼”能够一统京师,看来比较可以和可能达到“不胜正,昌大侠道”的局面。

  可是要达到一统的局面,真的要通过杀戮?难道不能经过民心上的抉择、比较,以理性与和平的手段来达成这件好事吗?王小石这样想的时候,越是无法释然。

  只是,正如苏梦枕昨夜所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非拼不能求存。”

  王小石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是站在“金风细雨楼”这一边,去对抗“六分半堂”

  无论结果怎样,后果如何,他在情在理,都必须这样做。

  明天一役,能攻取得下“六分半堂”吗?

  攻取了之后又如何?

  “金风细雨楼”一统京城,会是件好事吗?

  自己的意向呢?

  去,还是留?

  正在这时候,王小石蓦然感到震怖。

  不是杀气。

  真正的高手,出手的时候是没有杀气的,有杀气的,还好防范。很多人以为杀气越大武功越高,其实正好相反,真正的高手杀人不带杀气。

  这是比杀气更可怕的感觉。

  要是别人,一定感觉不出来。

  幸而他是王小石。

  他及时回身。

  一回身,就见刀光──

  绝美的刀光。

  绝世的刀法。

  绝情的刀!

  当他看见刀芒的时候,这把刀已砍杀了他──如果不是他已及时出刀的话。

  因为没有退路!

  因为不能闪躲!

  因为无法招架!

  王小石只有反攻!

  他全力出刀,全力出手。

  出手一刀!

  刀着刀,惊遇着风华,在晨曦的长空中,化作两道灿耀虹。

  就在这时,一缕急风,突破并透过了刀气和刀风,直取王小石脸门!

  王小石震惊!

  ──单凭那一刀,已是他平生未达之高手!

  ──而今这一道劲风,更是平生罕遇之劲敌!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全都攻入了“金风细雨楼”?!

  他心震神,情急之下,那剑带着三分惊三分潇洒三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地发了出去…

  三道人影倏分。

  王小石急促地着气。

  手仅一招,他已气吁吁。

  可是他没有叫喊。

  ──有敌来犯,怎能不叫“金风细雨楼”的人出来应敌战?

  王小石脸上充了惊疑。

  因为来的人左右分立。

  左边的是苏梦枕,他已收回了刀,脸色发寒。

  右边的是白愁飞,他已缩回了中指,脸色煞白。

  王小石讶然道:“你们…”

  苏梦枕道:“我们来试一试你。”

  王小石奇道:“试我?”

  “我一直都认为,以你的刀剑合璧,假如悉力以赴,全面发挥,威力决不在我的红袖刀下。”

  “所以你和二哥…”

  “我发出了‘破煞’一指,你挥剑封杀;大哥砍出一记‘细雨黄昏’,你也横刀封架了。”白愁飞接道“这证明了你的武功,还大有发挥余地,你就坏在举棋不定、遇事犹豫,在生死相搏、悉力以赴之时,无疑自掘坟墓。”

  王小石怔怔了一阵子,忽道:“多谢大哥、二哥予我启迪。”

  苏梦枕嘴角牵了牵,实际上他并没有笑,可是不知怎的,他的眼神忽然温和了,使你感觉到他在微笑。“你最好记住我们的话。”他说“因为我们已没多少时间。”

  王小石望望初升的朝阳“我们至少还有一天时间来部署。”

  苏梦枕道:“我们已部署好了,而且也没有一天的时间。”他顿了顿道:“我们只剩下了一个时辰。”

  王小石一惊道:“什么?!”

  苏梦枕冷冷地道:“我们要提前发动总攻击令!”

  王小石变道:“可是,我们不是说过,约好在明天正午才…”

  苏梦枕打断道:“错了,我们已接到薜西神叫人十万火急捎回来的情报,‘六分半堂’拟提前在今晚偷袭我们。”

  他顿了一顿,才一字一句地道:“既然他们不守信约在先,我就以牙还牙,攻他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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