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秦风八与陈见鬼
费家三姊弟的刀剑之阵,一波三折,原本是冲杀千军万马之中,而又能回⾝互救,首尾呼应的战阵、普通都是在以寡敌众的情形之下施用,费家姐弟,一向自恃过⾼,所以此战阵换作敌寡我众之时,围杀一、二人之战术,反而无从发挥。
疯女的疯癫泼辣拳法、阿水的跌撞碰砸拳路,把费家三姐弟打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情势又变。
费澄清的刀⾝“嗖”地逐然遽长,成了扫刀,费心肝与费宝贝的剑⾝,也骤然加长,变作长刺,刹那间兵器机簧发动而变形,使阿水与疯女猝不及防,⾝上都挂了彩。
但是这两人挂不彩倒好,一旦受伤,更加凶猛:“两广十虎”无一不是从市井中一层一层打上来的,⾝经何止百战,所以越战越勇,疯女使出“疯癫拳”阿水则使出“跌撞拳”
“疯癫拳”的秘诀就是“疯疯癫癫”“跌撞拳”的秘决也就是跌跌撞撞,这本来都是犯兵家之大忌,但在最险中求胜却是兵家之上策,这两种拳头,故意破绽百出,但因以绝对个人意旨为中心,反而把对方千变万幻的攻势,消解于无形。对方只能打起十分精神,以应付这种狂疯的拼决。
疯女为人甚是大路,不像一般扭忸女子作风,所打法大开大合,眼看几次要被刺中,可是对方也怕与之拼个同归于尽,只好跳闪逃开。
阿水天生残缺,马步浮摇,她却利用这个特点,碰撞顶靠,连消带打,反而逼住了敌手。
一时之间,费家“二剑一刀”大力吃蹩。三人忽然长呼一声,刺、刀骤折为二,三人俱变成双剑双刀,展开奇异刀剑之阵,砍划而至。
但也在同时间,阿水和刘友同时长啸一声:“破锣!”
这一声长啸过后,两人猝然抢攻。阿水一头撞入费澄清怀里,费澄清双刀不及封锁“砰”地被撞得口噴鲜血。
费心肝挥剑求救,疯女大喝一声,双脚飞起,费宝贝双剑一拦,反斩疯女腿双,但突然间“嗤嗤”两道飞快的影子“啪啪”地打中了她的脸颊上,只觉臭味难闻,人却金星直冒,一跤坐倒。
原来疯女在刹时间,踢出了所穿的鞋子,击倒了费宝贝,费心肝被疯女阻得一阻,阿水已返转过⾝,却一跤跌了下去,费心肝只觉眼前人影空,腿双却已被人紧紧箍住:疯女“嗖”地一口沫液,吐在她脸上,一时不能见物“砰”地挨了一拳,飞了出去,半晌爬不起来。
一时间,费家二姊一弟,尽皆倒地不起。
原来阿水与疯女的“破锣”一句,是彼此的暗语,此语一出。两人就将平时配合无间的“疯癫拳”与“跌撞拳”得精华发挥,力挫強敌。
两人虽已击倒“二剑一刀”但受伤亦不轻,气喘吁吁。这时场中忽又多了两人,原来是那座中三人,也没见他们怎么动,却一下子来到了场中。
那两人自报姓名,浮滑的青年说:“我是费家费洪。”威猛青年道:“我是费家费晓。”费洪嘲讽地道:“你俩居然打败了费家的三个没用的人、就让我们教训教训你们。”
原来费家成员,也各有成见,费逸空、费鸦子两系,因承继费家衣钵问题,也闹得颇不愉快;但费渔樵昔曰深受家庭裂分之苦,所以全力庒制,才不至酿成裂分,但也成势成水火的现象。
“不公平!”只见一镖师打扮的⻩脸汉子道:“她俩已战累,你们此时挑战,不公道!”
费洪、费晓相顾一眼,心中都暗想:此人易容!但都不知这两撇胡子的堂堂大汉,是什么来路,费洪当下冷笑道:“什么公不公平!看所谓的广东侠女是不是盛的!”
真是吹胀不如激胀,阿水第一个憋不住,跳起来大呼道:
“好哇!小兔崽子,就算是车轮战,娘老也挑下了!”
阿水一跳出来,疯女当然没理由让她独战,也跃了出来,叱道:
“呸!有胆放马过来!”
费洪嘻笑道:“这就对了。”
一说完,手上多了一柄剑。
这柄剑也没什么奇特,但费洪眼睛不瞧敌人,只盯着他自己的手中剑。
阿水、疯女因此也戒备起来,全神贯注。
费洪忽然将剑迎风一抖,剑⾝居然寸寸断裂、又似被一条细链穿在一起般,变成了千蛇百星,犹如暗器,又如千百道剑,向两人罩来。
就在此时,费晓也出手了。
他用的是十字枪。
阿水、疯女惊退,十字枪就拦在她们背后。
阿水一弯臂,一闪⾝,箍住了十字枪,正想运力一锄,扳断枪⾝,但十字枪一抖,旋转“嘶”地割入了阿水的胁下去。
疯女那边也同时遇险,那口“千蛇百星剑”突然却似有什么力量一般,迸噴了出来,千万点剑片,扫向疯女⾝上。
才一照面,疯女、阿水已然不敌。
费逸空嫡系的⾼手,果然比费鸦子外系的弟子強多了。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一条人影飞来,一阵急抓乱拨,居然以一双空手,把剑片尽皆扫落,铿锵落地。
也在同时,另一条黑影一闪,一出脚,不偏不倚,把十字枪尖挑起,血⾁飞溅,另一脚却阿水踢走。
疯女与阿水死里逃生,犹有余悸,回首一看,却见陈见鬼、秦风八二人,心里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费洪、费晓二人脸上却变了颜⾊。
费洪这才重视起来,怒问:“你们…究竟是哪一帮哪一派的人…?”
陈见鬼冷笑直:“你总听说过‘丐帮’吧?”
秦风八冷冷地道:“那你也听说过‘丐帮’有两大护法吧?”
费洪变⾊道:“两位可是…可是外号‘阎王伸手’和外号…”‘钟馗伸腿’的…
两位⾼人?”语态上已不知客气了多少倍。
陈见鬼道:“我就是‘阎王伸手’。”
秦风八道:“我就是‘钟馗伸腿’”
费晓揷口道:“我们费家…跟丐帮素无怨隙,两位因何来趟这趟浑水?”
秦风八脸无表情地道:“因为是你们先惹上我们。这两位…姑娘…是因为救助我们,所以才伤成这个样子的。这原是我们的事,我们当然不能坐视。”——
他讲到“姑娘”时,目光斜瞥阿水、疯女两人,邋里邋遢的,凶巴巴的,真是有些尴尬,几叫不出口。
费洪暗笑道:“那我们赏面给两位兄台,也不对付这两个婆娘,这下两不相欠,可得了吧?”
陈见鬼板了脸孔:“不行。”
费晓勃然问:“为什么不行?!”
秦风八道:“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已刺了人一枪,又有千奇百怪的剑狙击,差点都害你们弄出人命——就这般算了?”
陈见鬼接口道:“更何况…你们刚才语气中侮辱了萧大哥…”
费洪诧问:“萧秋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陈见鬼断然道:“没有关系。”
秦风八道:“家师裘无意,对萧大哥的印象很好,这趟西来,也无非为了劝萧大哥角逐‘神州结义’盟主一事。”
裘无意是丐帮帮主——但萧秋水却不认识裘无意。裘无意如何得知萧秋水可敬之处,倒教萧秋水费解——
但是在权力帮未崛起前,丐帮属天下第一大帮,声势骇人,现在虽然声威大减,但费氏兄弟依然不敢随便树此強仇,
费洪強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对萧秋水,也并无什么渊源,不如就此算了…”
只听秦风八冷冷地道:“如果费兄这番话,在咱们亮出字号之前说的话,那一切都好商量…”
陈见鬼斩钉截铁地道:“等到现在才说,不过是趋炎附势——投人情讲!”
费晓拂然道:“他妈的的八王羔子,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不成?!拼就拼吧!”
一说完,十字枪“呼”地一划,戳了出去!
陈见鬼闪电一般,双手已扣了十字枪的交叉点上。
就在这时,十字枪突然断了。
原来不是断了,而是从中折而为二,费晓左手执另一端,端尖突然弹出一截棱形铁刃,直捅了出去!
这下变化极快,棱刃己刺入陈见鬼的左肩。
陈见鬼却丝毫不觉痛苦,右拳己挥击,打中费晓。
“嘶”地棱刃撕下陈见鬼手臂一截衣衫,才看出陈见鬼的这只左手,是铁铸的:
费晓被打飞出去,咯了一口血,可是他手上的兵器,又有了变化。
十字枪的枪尖猝然离柄飞出!
陈见鬼飞起,仍被枪尖钉中腿大。
在电光石火一接触间,费晓被打得重伤倒地,但陈见鬼也伤了一条腿。
只听秦风八冷冷的道:“费家的兵器,神奇得紧呀!”
费洪皮笑⾁不笑地道:“费家的暗器,也不逊⾊!”突然,一掌拍出,秦风八一拦掌,格开一招:费洪又一招手,打出四颗琉璃球!
费洪一出手,秦风八已跳起,霎时间他已踢十四脚,把琉璃球都踢了回去。
本来他这一下是反守为攻,但可怕的是,那四颗琉璃球才一触及他的脚尖,便炸成烟雾。
浓雾红⾊。
“不要呼昅!”秦风八一面捂住鼻子,一面大呼,他是怕庙里的香客昅着了,会不得了,谁知刚呼叫完,脑中一阵昏眩,只听费洪桀桀笑道:“倒也,倒也。”
原来费洪这琉璃球,是没有毒的。但与秦风八先前所对的一掌,却含有剧毒,烟雾一起,秦风八要捂住鼻子,便中了他手上沾有的迷药,全⾝发软,费洪得意地笑着走近。
就在这时,秦风八忽然跳起,踢出。
费洪早料到秦风八会濒危反击,所以早有准备,一扬手,又打出六道晶光。
这六道晶光,有快有慢,有的呼啸、有的闪光、分六个角度,攻击秦风八。
但是秦风八却并不是向他跳来。
所以费洪的出击落了空。
秦风八是跳向那烟雾袅袅的大香炉,一脚踢过去。
香炉夹着灰与烫辣的香火,迎头罩下来。
费洪大叫闪⾝,因呑着香灰,声音一哑,眼不能视,秦风八一脚踹出,刚好命中,费洪一面捂脸,一面咯血,情形甚是狼狈。
但是秦风八已然力竭,萎然软倒,想是毒药发作了,无法再支撑下去。
费家费澄清、费心肝、费宝贝、费洪、费晓与阿水、疯女、陈见鬼秦风八力拼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这时在战斗中、烟雾中,一直没有抬过脸来的青年,忽然抬头,目光如电,大喝,桌子粉碎,拔刀,飞跃十余人,到了秦风八⾝前,一刀斫下去!
这下突变,陈见鬼、阿水、疯女三人鼓全力截击,但三女虽分三道防线分袭来人,但在同时却被反弹了出去,伏在地上,喘息不己。
到第三道防线,来人才稍停下,只见目光锐厉,一张脸不知怎的,就是不像人的长相,全脸发⻩,目光发⻩,像患了⻩疽病的人一般。可是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稍停着,双手抱刀,竖与眉齐,
费洪忍痛笑道:“这是我们费家年青一代第一⾼手:费丹枫。”
陈见鬼等听到这名字,知道:“自己真的快要见鬼了。
费丹枫在江湖以及世家中的地位、类似昔曰费家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费仇。
费仇连挑十九⾼手,几乎重振费家声威,差点就跃登“武林四大世家”首座——如果不是遇到了慕容世情。
费丹枫是六十年后,费家最出⾊的后代。
费渔樵最赏识的就是费丹枫——虽然费丹枫并非嫡系所出,但他却是在费家子侄中,最具才华及最有杀伤力的一人,就像一颗大海中的明珠,虽非人造的夺目抢眼,却自具连城价值。
但这几年来,费丹枫因练奇门杂学,不但人心大变,连容貌也大为变更,——也许他一心想承继费家的衣钵吧,但这点利欲也唆使他成为费家中杀人夺权取名获利最凶最狠的一人。
然而费丹枫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十七岁即击败太行山之王薄小天、二十岁在夜一之间,连败“长山四义”而且在诗坛上,被称为“诗鬼”诗风淬厉狂诞,在书坛中,也被誉为斧笔,每一笔俱有大点刷下来,如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厉烈。
费丹枫主掌在终南山,就是等于守住了费家在华山的咽喉。
蚴氐娜昀矗永疵挥腥耍芄昧怂庖还亍?
他决定要杀死秦风八,再杀陈见鬼、阿水、疯女这一⼲人。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不希望与整个丐帮为敌。裘无意的威名,虽略不如少林天正、南少林和尚、武当太禅,但绝对在其他十四大门派掌门人加起来之上。费丹枫还想闯荡江湖,且还要崭头露角,这还得要“神行无影”裘无意的提携,他野心愈大,愈不想开罪裘无意。
所以他更加决心要杀人灭口。
杀掉丐帮两个护法,也许有一曰,这使到他更容易当上丐帮的长老——
这就是费丹枫无所不在的野心。
就是费丹枫踌躇満志的时候——他每次杀人,因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这个意念而奋兴得全⾝发抖——忽然有人喝道:“住手。”
费丹枫勃然冒火,他慢条斯理地斜盯过去,其实要掩饰自己被人所阻的愤怒——只见一两撇胡子的⻩脸汉子。
费丹枫马上意识到:这人是经过易容的。
易容的手法,是费家的,而且十分耝陋,令人一看就看得出——但是这人却令费丹枫感觉到,此乃平生劲敌!所以他又奋兴得全⾝微微抖着。
“你是谁?”
那人掀开了易容之物,好一个眉清目秀但英悍神气的青年!
费洪不希望多结怨隙:今天上终南山来的人,看来都不怎么好惹。于是问道。
“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不跟你有关。”
那汉子道:“跟我有关。”
费丹枫冷冷地,冷冷冷冷地,再问了一次:“你,是,谁?”
那汉子静静地,静静静静地,回答这句话:“我是萧秋水。”——
萧秋水来了!——
萧秋水终于出现了!
受重伤的阿水和疯女,忍不住雀跃欢呼,但都不能宣怈心中的喜悦。陈见鬼与秦风八却直瞪了眼——
这人哪,原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费丹枫目光收缩,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萧,秋,水?”
萧秋水没有答这一句话。他反问:“我的朋友呢?”
费丹枫一脸狠⾊,道:“闯得过了我这一关,再到华山去找吧。”
费丹枫说完,心里却一凛,怎么能这样子说话!好像这人已能过得了他这一关似的,自己已透露出他朋友的困囚处!他转眼一看。萧秋水眼睛里己有了笑意。
可恶!——
不能愤怒。愤怒易败。
费丹枫立即这样告诫自己,可是他又因自己意识到“败”而懊恼着。
然而秦风八、陈见鬼都亮了眼睛。萧秋水果然是萧秋水!一上来第一句后,就是问他朋友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