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剑王之战
他们原是走在树林中。树叶本⾝没有动,也没有响,因为没有风。
但树林外倒风声大作。
五双铁掌,一柄长剑。
萧秋水第一次知道,这五掌一剑,竟可以发出如许多样的声音。
五双铁掌,飘忽、剧厉、迅急、诡奇、凛烈,各种打法,擒、拿、翻、制、劈、拍、推、撞、涌、潜、沉、握、顶、锁、崩、冲、挺、落、挂、起、钩、击、打、拎、甩、扣、碰、砸,什么招式都有,但始终攻不入那一柄铁剑之內。
剑是铁剑。
铁是耝铁。
但这一柄剑;却使出了数不尽的兵器招式,所以剑风剑招,时变为刀,时变为钩,时易为枪,时易为棍,时改为铲,时改为刺,发出各种的尖嘶,变化莫测这四个字,决不能形容这一柄剑。
萧秋水看到铁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对手愈⾼,用剑愈普通的“剑王”
真正⾼手相搏,落叶飞花,也能伤人。
真正的武功,肤发眼神衣袂都可以成为杀人的武器。
屈寒山平时对铁星月等交手时,一手可使七剑以上,杀毕天通等时,用的是:“寒光闪闪的宝剑”但杀顾君山时,用的却是铁剑。
因为屈寒山本⾝就是“剑”
所以他已不用“用剑”
手中剑愈平凡,心中剑发挥愈是⾼妙。
剑急掌快。
掌密不见人,剑织不见踪。
他们是谁?
梁斗本悠闲如处子,忽动若脫兔。
他急伏而下,贴草疾喝:“伏下!”
众侠一齐卧倒,孟相逢低声道:“他们拼上了!”
孔别离道“让他们拼去!”
萧秋水正在纳闷,忽见场中还有六个人。
五个雄猛的老人,一个白衣中年文士。
萧秋水眼晴一亮:
“原来是他们!”
那悠然的文士神⾊冷毒,从背影看过去也可以认出,他就是丹霞山上,别传寺中的雍希羽学士,也就是朱大天王手下两员猛将中的“柔水神君”!
他⾝旁的五个人,正是朱大天王麾下的“五剑”
这时掌剑一分,叱喝连声,使剑的人,独臂单剑,气喘呼呼,汗湿衣衫,却正是屈寒山!
五掌一敛,正是余杀、苏杀、敖杀、龚杀、苗杀等“六掌”之五;五人衣襟割裂处处,看来虽避得过剑锋,但情形也十分狼狈。
柔水神君洒然一挥手,蝴蝶剑叟、鸳鸯剑叟、断门剑叟、腾雷剑叟、闪电剑叟五人大步而出,屈寒山气吁吁地道:
“好,都上来吧!”
柔水神君冷笑道:“累你五场,这是第六轮,战不死你,也累死你!”
屈寒山仰天大笑,三络长髯,无风自动:
“我屈寒山今曰得朱大天王座下十一名⾼手以车轮战搏杀,也算不枉此生!”
柔水神君淡淡一笑道:“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们杀了人,就说我单独一人杀你的,难道死人还能抗辩吗?”
屈寒山的脸⾊变了,人剑一合,就要飞贯过来。
柔水神君一挥手“五剑”呛然出鞘;因为五人一齐出剑,所以“呛”地只有一个声音。
五柄不同的剑,同一个方向,刺向屈寒山的咽喉!
由于五把剑剑尖皆极锋锐,如一点一线,所以一井刺至,而又不互相触及。
他在这时,屈寒山的咽喉前忽然横了一柄剑。
他自己的剑。
他的姿态就像自刎一样,但却刚好对住“五剑”的五柄剑!
又在这时,五把不同部位发出来,而又在一齐聚落的剑锋,忽然就像血花一般分散开来。
“笃、笃、笃、笃、笃”五剑分别点戳在屈寒山横剑的剑尖、剑⾝、剑中、剑背、剑锷上。
屈寒山的剑,裂分成五段。
然后“五剑”的剑又聚落在一剑,一齐刺出!
这次目标是胸膛。
这次大家都以为屈寒山必然避不过去了。
再在这时,屈寒山手中又多了一柄剑。
木剑。
他的木剑一挥手,五剑纷纷怒叱、退避。
屈寒山的铁剑,五剑硬碰,但他的木剑一出手,五剑反而不敢硬接。
两方人马打得虽炽,但兵器却未交击半次,转眼已数十回合。
“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是朱大天王最得意的二十个部下,除尚存“六大长老”中二人,东一剑、西一剑两人不算外“双神君”是里面辈份武功最⾼的,其次便到“六掌”之后是“五剑”再下来是“四棍”最后才是“三英”
“三英”薛金英、符永祥、战其力三人,已为萧秋水等在秭归镇所除:“长江四棍”
中金北望,死在权力帮手下,常无奇、孟东林和宇文栋,也落入了权力帮手中。
“六掌”比“五剑”除人多一位外,武功也稍強,但六掌中的巫杀,却在剑庐被龙虎大师打死,这六人一贯配合的打斗,无法发挥,反而不如“五剑”可以首尾相衔,天衣无缝。
这点萧秋水清楚得很。
屈寒山与五剑,愈打愈快,愈打愈急,兵刃却未曾碰撞过一下。
木剑越使越弱,五人剑光大盛。
屈寒山只有一只手。
众人已可看清屈寒山,只见他须发皆扬,神情极是狼狈,但仍执拗地反击着。
就在这时,木剑忽然破空飞出。
梁斗失声低叫“要糟——!”
“噗”地一声,木剑把“蝴蝶剑叟”贯胸而过。
四剑大悲,悲愤之中,出剑更急。
屈寒山手中突然又多了一柄剑。
纸剑。
这把纸制的剑一出,四剑便败象显现。
他们完全接不下剑招,一直败退。
柔水神君突叱:“退下。”
四剑一收,抱起蝴蝶剑叟退去。
他们一退,屈寒山几乎跌倒,居然以纸剑支地,不住喘息,寒厉的眼神,已然晕蒙。
他手中的纸剑,却仍似钢制的一般,支撑着他的⾝体不折断。
萧秋水这时才知道这一臂为梁斗所断的“剑王”有多厉害。
柔水神君却问道:“你还能支持到几时?”
屈寒山目光冷毒,狠狠地盯向柔水神君,却不答话,径自喘息。
柔水神君悠悠地道:“我再重复,两个条件:一、加入朱大天王;二、助我们毒杀李沉舟…”
屈寒山忽然用尽了平生之力,大喝道:“住口!”
拔剑冲去。萧秋水非常地吃惊,他第一次见到屈寒山失去了他的镇静。
柔水神君⾝形忽然一长,已到了屈寒山⾝前。
屈寒山的纸剑,却比铁枪还烈,钢杖还直,直刺出去,从千变万幻,已到了毫无变化。
无变之变,杀之极至。
但是柔水神君⾝前,忽然多了两道水网。
水网来自他的双袖。
他双袖投撒出去,就好似两道长河,也像两张大网,舒卷展流,十分挥洒自如。
但屈寒山的纸剑之力量,已庒制不住他的双袖。
这双轻袖是柔水的力量。
最柔的水,至巨的力量。
眼见屈寒山这次再也招架不住,忽然“噗”地一声,屈寒山一剑,刺破了柔水神君一只袖子。
柔水神君一舒一卷,已把纸剑卷飞出去。
他另一只袖子,已缠向屈寒山的脖子。
就在这时,又有剑光飞起。
掌剑!
以掌作剑!
屈寒山手中一剑,斩断了柔水神君的另一只袖子。
柔水神君变⾊,⾝形倒退,狠毒地盯着屈寒山,狠决地道:“好,好…”柔水神君一退飞,屈寒山再也支持不住“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子摇摇欲坠。
原来他已连斗七场,筋疲力尽,再以“剑掌”及“掌剑合一”击退了柔水神君,却再也支持不住。
萧秋水心里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出去接他下来,但遂心一想,屈寒山数度对自己冤诬追杀,便強把自己冲动庒抑下来。
梁斗当然看得出来。
他很了解这个“小兄弟”的个性。
所以他低声说:“朱大天王的手下和李沉舟的人正在鬼打鬼;”他沉昑了一下又接道:
“白道的力量己制衡他们不住,让黑道自己人杀人,互拼一番,是上上之策。”
“是。”
萧秋水答道。
柔水神君冷冷地道:“好武功。”
屈寒山不敢再说话,猛运气调息。
但运功调息最主要是气定神闲,心气交融,他愈是急,真气愈是逆流倒转。
柔水神君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话也继续“杀”下去:
“可惜你快要完了。”
屈寒山狠狠地瞪着他。
柔水神君道:“其实我们两帮苦拼,到头来反让江湖上所谓,正道人士得意…你又何苦不跟我们合作?”
“我们是刃锋。”柔水神君笑笑又道:“合则两利,分则两损。”
屈寒山头摇。
柔水神君笑了:“你是不是做惯了李沉舟的奴才,不敢投将过来?”
屈寒山怒了:“你才是朱大天王的奴才!”
“少林、武当、十大门派,各帮各脉,都是权力帮的人杀掉的…而你们…却来捡便宜!”
说到后来,一口元气,几接不下去。“李帮主是我…救命恩人…我决不…不出卖他!”
柔水神君冷笑道:“他何德何能?年纪又轻!你年长他一倍,却来服他…”
屈寒山怒不可遏:“朱大天王又是什么东西?!水里強盗当红了。也来陆…陆上抢食!”
柔水神君一听,知屈寒山的元气渐沛,內息正在迅速调匀中,挥手道:“杀了!”
就在这时突然火光一炽。
柔水神君跳避,一开口,噴出一团水花。
火灭。
水⼲。
场中又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光头大眼,也只剩一只手臂,正是“火王”
祖金殿⾝边,有一女子,金箍金束,金衣金饰,浓眉大目,也生几分男儿气态。
却正是卧底萧家,辛虎丘之女,辛妙常。
辛妙常卧底浣花分局,因其父“绝灭神魔”在成都总局被识破,故迅速出走,得以自保。
原来权力帮麾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十九神魔中每人俱有门徒,而且都是极厉害的角⾊。权力帮各路行动的负责人,便是他们这些人。
但是近半年来,萧秋水为首的这⼲弟兄,先后杀死了“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十四人魔,又诛灭了不少人魔座下的弟子,使得权力帮实力大损,锐气大减,只好出动了精锐主力:“八大天王”以及连柳五总管座下⾼手:“双翅一杀三凤凰”也亮了相,不过也折损了大部分。
柔水神君冷冷地道“你来了。”
火王祖金殿如火般熊熊地烧了起来“刚才被你们摆脫,嘿嘿你们想逐个击破?”
柔水神君却似水结成冰,寒冰一般的眼神“不错。我们想先解决掉‘剑王’。”
祖金殿的眼神似烈火碰上了⼲柴,哗哗啪啪的烧了起来,他讲话,让人感觉到火星正在飞溅。
“可惜你们的手下,引开我已成,却都给我宰了。”
“朱大天王的人,不行。”
火王继续说。
柔水神君变了脸⾊“别忘了,我们十一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
辛妙常大声道:“还有我,三个人。”
柔水神君冷得似山洞里的冰柱“你也算是一个人吗?”
辛妙常没有回答,祖金殿道:
“这些捡便宜的家伙!你快点发暗号!‘水王’和‘刀王’就在附近。”
⾼手相搏,以辛妙常的武功,根本发挥不了效用。
辛妙常应了一声,柔水神君嘿嘿冷笑。
“你怕了吗?”
祖金殿怒目道:“等‘水王’和‘刀王’来了,你们要怕,也来不及了。”
柔水神君冷笑道:“你别吓我,我是给吓大的。‘水王’和‘刀王’,最多只可能有一人在,另一人在湖南,你吓不了我的。”
火王怒道:“我吓你?!”
他一作怒起来,全⾝如火烧,胡子在烧,须发也烧,衣袂亦烧,眼神更在烧。
就在这烧焚最盛的一刻,他就要出手。
萧秋水等离得如此之远,也几乎被那火力烧着了衣襟。
“火势”如此之炽,诸侠连梁斗在內,却紧张得手心发汗。
冷汗。
就在这时,祖金殿突然“烧”了起来。
真个“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