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申娘焚茅舍
劳燕飞道:“大哥仁义,连你娘也对他敬重十分,以后,申大哥药力发作,他们怎么样?没有别人看到…”
崔玉莲接道:“那两个丫头呢?”
劳燕飞道:“我记得,两个丫头中,一个叫作舂梅。”
崔玉莲道:“舂梅,还在崔家坞么?”
劳燕飞道:“不知道,以你爹的行事作风,只怕早已经杀人灭口了。”
崔玉莲道:“希望能找出一点确实证据,不能单凭推想作断…”
语音微微一顿,道:“我奉命来杀你们,现在,我已经下不了手,我会想法子查证详情,我爹已坐关期満,你们最好能避一避,这地方隐秘早怈…”
申三娘接道:“孩子,听说你已经杀了不少人?”
崔玉莲点点头。
申三娘道:“仇恨之车主人,就是你?”
崔玉莲又点点头。
申三娘道:“你学会了驭剑术。”
崔玉莲道:“是!这也是我爹,要我为他杀人的原因。”
申三娘道:“像你这种年龄,学武不久,到驭剑杀人的境界,并非易事。”
崔玉莲道:“我别走蹊径,学的完全是另一种手法。”
申三娘道:“什么人教你的?”
崔玉莲道:“大娘原宥,我不能说。”
劳燕飞怒道:“崔二老应该很喜欢你…”崔玉莲接道:“你怎么知道?”
劳燕飞道:“你小的时候,他一直很喜欢你。”
崔玉莲道:“那是小时候,我娘还在的时候,现在已经有很多的不同,我娘死了,又多了一个二娘出来。”
劳燕飞道:“他又娶了一个…”
崔玉莲接道:“那有什么不行?崔家坞富可敌国,仆从如云,府中丫头,不下百人,他是主人,要那个,那个也不敢不听啊!幸好他娶了一个二娘,管管他。”
申三娘轻轻吁一口气,道:“孩子,上一代的恩怨,不要拖上下一代,你可以去了。”
望了申保元一眼,接道:“大娘,小兄弟也能置⾝事外么?”
申三娘道:“他不同。”
崔玉莲道:“愿闻其详。”
申三娘道:“他活着就是为了替父报仇,孩子,他找的只是崔五峰,和崔家坞中别人无关。”
崔玉莲道:“至少和我有关,别忘了,我仍是他的女儿。”
申三娘道:“姑娘准备如何?”
崔玉莲道:“我想求大娘一事。”
申三娘道:“你说。”
崔玉莲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一年之內,不入崔家坞,也不在江湖上和崔家坞人冲突。”
申三娘道:“只要你能言之成理,我就听你的。”
崔玉莲道:“要我说一句什么理由?老实说,我也说不出来,就算是看我的面子罢了。”
申三娘道:“一年之后?”
崔玉莲道:“一年之后,咱们的约定已満,那时间,你们想⼲什么,我也管不住了。”
申三娘道:“我们听你一句话,一等就是一年,你未免太…”
崔玉莲道:“过了一年,我不再过问崔家坞的事,至少,我不会再对你们出手。”
劳燕飞道:“能不能让我们想一天再答复?”
崔玉莲道:“不能,你们必须要立刻答我。”
申三娘道:“为什么?”
崔玉莲道:“大娘,我听到很多关于我爹的传说,但这些都是传说,我必须要求证一下,然后我才能相信。”
申三娘道:“姑娘能有此心,可以使令堂、我那贤淑的弟妹瞑目九泉了。”
崔玉莲黯然说道:“我是来这里杀你们的,但被你们杀了金二姑…”
劳燕飞道:“我记得令堂在世之时,她是管理府內杂事的丫头,如今竟成了二姑⾝份。”
崔玉莲道:“她一直在照顾我的生活,但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她似乎是在暗中监视着我。”
申三娘道:“怎么会呢?她该是你爹的心腹才对。”
崔玉莲道:“她就是我爹的心腹,所以,才会监视我。”
申三娘道:“哦…”崔玉莲道:“我在崔家坞中,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我居住的莲园,也不许别的人轻易进去,崔家坞的事,老实说,我了解的不太多,由金二姑的传话,保持了我和总寨之间消息的通达。”
劳燕飞道:“怎么?你很少和你爹见面么?”
崔玉莲道:“不多,在我记忆之中,我和爹只见过两三次面。”
劳燕飞冷哼一声,未再接言。
崔玉莲抬起头来,望了申三娘一眼,道:“大娘,我们还有什么谈的没有?”
申三娘道:“好像是没有了。”
崔玉莲道:“大娘,最后一件事,谈好了,侄女就要告辞了。”
申三娘道:“你请说。”
崔玉莲道:“大娘是否答应了我一年的约期,我想把事情说的很清楚。”
这一次,申保元接了口,道:“为什么,我们要答应你?”
崔玉莲道:“我也想,该有点什么才对。”
申保元道:“我就是想不出,你有什么?”
崔玉莲道:“你大概小我几岁,对么?”
申保元道:“我看咱们差不多,说不定,我还大你一点。”
崔玉莲道:“小兄弟,别认为你杀了金二姑,就很⾼明了,你那袖里刀,还不放在我的眼下。”
申保元道:“别把话说得太绝了,激怒我,我很可能会出手。”
崔玉莲道:“我知道,你如不出手试一次,你不会甘心。”
申保元道:“对!那你就小心了。”
突然一扬手,寒芒一闪,直取咽喉。
申三娘想喝止,已来不及。
崔玉莲玉腕一抬,长剑出鞘,但千钧一发之中,封开了飞向咽喉的短刀,道:“好辛辣的刀法,出手近乎暗器,什么人教你的?”
申保元道:“不用管什么人教我的,要不要再试试?”
崔玉莲眉宇间泛现出杀机道:“别要真的惹火我…”
申三娘大声喝道:“保元,不可对你莲姊姊无礼。”
申保元道:“娘,我…”
申三娘道:“不要说了。”
申保元垂下头去,不再多言。
崔玉莲突然一振玉腕,剑如白虹穿窗而出。
但闻一声怪嚎,传了出来,白芒又破空飞起,落入了崔玉莲的手中。
剑上,滴下了两点血迹。
劳燕飞呆住了,申保元也愣在了当地。
申三娘脸⾊大变。
崔玉莲还剑入鞘,道:“申兄弟,就凭这个,一年后,咱们再见,你是我的好兄弟,一年之內见面,那就很难说了…”
话未落,人已穿窗而去。
申三娘轻轻吁一口气,道:“好厉害的丫头,已练成了驭剑术。”
劳燕飞道:“大嫂,我看,这丫头的剑法,似乎已超越过驭剑手法了。”
申三娘道:“难道,她已练会了飞剑?”
劳燕飞道:“飞剑杀人,一直只是传说,但我看那丫头的手法,至少,已近于飞剑取人了。”
申三娘叹口气,欲言又止。
申保元道:“娘!她杀了什么?”
申三娘道:“你养的一只小豹…”
申保元大喝一声:“真的么?”
急步冲了出去,奔入后院。
只见一头小花豹已然⾝首异处,死在了当地。
申保元忍不住热泪滚下,抱起了小花豹尸体。
劳燕飞跟了过来,道:“保元,别哭了,她已经手下留情,事实上,她如动了杀机,咱们三个在场之人,只怕是难有一个逃过她剑下。”
申保元道:“三叔!照你这么说,咱们练了这些年的武功,是白练了?”
劳燕飞苦笑一下,道:“孩子,这就是幸与不幸的事了,你娘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老实说,当今之世,能够和她颉顽的人,寥寥可数。”
申保元道:“我娘能不能胜过崔玉莲?”
劳燕飞道:“如论真才实学,崔玉莲决非你娘之敌。但她学的不是武功。”
申保元道:“不是武功是什么?”
劳燕飞道:“大概是剑道吧。”
申保元道:“哦!”其实,他心中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情,只不过,一时间,也想不出要问些什么?
申保元埋了花豹,回入厅中,申三娘正开始收拾衣物。
劳燕飞呆了一呆,道:“大嫂,你这在⼲什么?”
申三娘道:“走,这地方既然被人发觉了,咱们在这里已不全安…”
劳燕飞道:“大嫂,玉莲大概还不会…”
申三娘道:“崔玉莲能够找来,崔五峰岂有不知之理?我想他很可能追踪而至。”
劳燕飞点点头,道:“崔五峰如不杀了我们只怕是席难安枕,食难知味。”
申三娘道:“所以,咱们要早些避开。”
劳燕飞道:“大嫂准备行向何处,是否早已有了计划?”
申三娘道:“咱们到江西崔家坞去。”
劳燕飞呆了一呆,突然放声而笑道:“好啊!⾼明,⾼明。”
申三娘道:“咱们改扮一下,立刻动⾝。”
离开茅舍时劳燕飞放了一把火。
崔玉莲下山不久,看到了山上冒起的火光。
金二姑死去之后,崔玉莲似是变了一个人般,篷车停在了一处幽静的山道,把随车五卫,召集到车前。
崔玉莲缓步下车,目光扫掠了五人一眼,笑道:“你们跟我时间虽然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咱们之间,却一直没有好好的谈过。”
石玉道:“姑娘今天把咱们召集起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崔玉莲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为而来,尤其是石玉,出⾝武当,而且,是武当门下极受看重的弟子之一。”
石玉道:“在下确然出⾝武当…”
崔玉莲道:“我不管你们来自何处,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出⾝,现在,我只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石玉道:“姑娘吩咐。”
崔玉莲道:“你们愿不愿意,赤胆忠心的跟着我,过去的,不管你们来意如何,我都不追问,只要你们现在答应一句话。”
五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回答。
崔玉莲笑一笑,道:“如是,你们不愿意跟着我,现在就可以走,但如你们留下来了,那就必须忘记过去,你们都出⾝大门户,没有江湖上绿林琊道那种流气,你们可以选择,必须是出自內心的抉择。”
石玉道:“姑娘,我们留下如何?不留下又如何?”
崔玉莲道:“你们剑招太纯厚,不足以应变,你们如是愿意留下来,我必须要传授你们的剑法,使你们武功大进…不愿意留下来,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了,你们可放心,我是个很重情意的人,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可以指曰为誓,决不会伤害你们。”
石玉回顾了唐琳、何方、刘文、蔡武等一眼,道:“诸位的意思如何?”
何方道:“这个,要看石兄的意下如何了。”
石玉轻轻吁一口气:“诸位如愿意留下,咱们一同追随崔姑娘,如是不愿意留下来,那就各自请便吧。”
唐琳道:“石兄既然决心留下来,兄弟也决定留下奉陪。”
何方、刘文、蔡武,同声说道:“我们也愿意留下来。”
崔玉莲道:“诸位别答应得太快,你们过去在这里,用心何在,我不管,但由此刻起,你如愿意留这里,必须要对我忠实。”
石玉道:“姑娘准备如何对待我们?”
崔玉莲道:“我要传你们武功,至少,你们都出⾝正大门派,心中有一股忠义之气,我要把你们引为心腹,引作可以合作的朋友。”
石玉叹息一声,道:“姑娘,在下出⾝武当,奉命来…”
崔玉莲接道:“我知道,但我不想知道得太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谁愿意留下来。”
石玉、唐琳、何方、刘文、蔡武,五个人开始了一番研商。
崔玉莲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远远的避了开去。
五个人引起了一番激辩,但结果,还是决定留下来。
五个人仍然推举了石玉作为五人之首。
崔玉莲听完石玉的话,轻轻吁一口气,道:“好!你既然决定了,我就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们,至少,你们都比她们可信一些。”
有过这一番恳谈,石玉的胆子也大了很多,道:“金二姑已死,随行女婢,也都被姑娘一个一个留在别处,现在…”
崔玉莲接道:“现在只有一个小玲,是我相信的人,崔家坞中,我还自己训练了几个女婢,是否可信,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老实说,我前呼后拥,但真正使我信任的,却没有几个人。”
石玉道:“姑娘,金二姑平曰的言行,就在下等所见,她对姑娘似乎是还很关心。”
崔玉莲苦笑一下,道:“谁知道呢?她原是我爹的人,派在我⾝侧,谁又能确知他们做了些什么?”
石玉道:“姑娘和坞主…”
崔玉莲接道:“那是我们的家务事,不用你们操心…”
语声一顿,接道:“大概,你们已经见过我的剑法了,我最痛恨的,就是表面上一派忠诚,骨子里别具用心的人,一旦被我发觉了,我决不会放过他,金二姑就是前车之鉴。”
石玉道:“这个,我们已经商量过了。”
崔玉莲道:“那很好,你们敢说这样一句话,我就敢信任你们。”
石玉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姑娘放心。”
崔玉莲道:“今天开始,我传你们一套九招剑法,虽只九招,我相信比你们原有的都⾼明,我的武功,不是走的纯正路子,我练的剑法,也和别人不大同,出剑就讲究杀人。”
石玉道:“咱们已经见识过姑娘的剑法,真如传说的剑…”
崔玉莲摇头摇,接道:“不用说出来,你们自己记在心里就行了,更不许以此炫耀,告诉别人。”
石玉等一欠⾝,道:“属下等记下了。”
崔玉莲改换了一辆篷车,一辆普通的篷车,花费很多心血设计的仇恨之车,却被崔玉莲放火烧去。
那说明了,这位⾝怀奇技,杀人很多的姑娘,确有着很大的改变。
她变的和蔼多了,而且,也常和石玉等五人交谈。她很守信约,依约传了石玉等九招剑法。
石玉学会了九招剑法之后,才发觉那是招招追魂的杀手。
崔玉莲的剑法,实在用不着很多招,应该一招就够了,无怪一套剑法里,只有九招。
对石玉等五人,崔玉莲似是真有造就之心,竟然在一处隐密之处停了九天,看着几人把剑法练热,才重新上路。
快到崔家坞的时候,崔玉莲突然打散头发,倒卧在车中,而且,也教了石玉等一番说词。
篷车入进崔家坞,已经是快近初更时分。
石玉虽然说明了回来的是崔姑娘,但篷车仍然是被停下在最后一道卡子上。
大约是崔姑娘的⾝份不同,出来的竟是崔五峰两个亲信之一的文承亮。
这是中年文士,一袭青衫,中等⾝材,看上去,很清瘦,右手执着一盏灯笼,直行到篷车前面,才停下脚步,道:“听说姑娘受了伤?”
崔玉莲道:“是!文大叔亲自查哨,难道咱们崔家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文承亮道:“崔家坞是发生了一点变化,不过,都已经平静下来了。”
崔玉莲道:“我爹出关了?”
文承亮道:“出关半个月了,他听到姑娘受伤的讯息,十分焦急,本要亲自看姑娘,但被一件大事绊住,所以,派我来迎接姑娘。”
崔玉莲道:“我的伤已好了很多,劳动文叔大驾,实不敢当,不过,我爹不准我篷车入坞,好像我也变成了外人,文叔奉命行事,也不必客气,是不是要检查一下我的篷车?”
文承亮道:“好说,好说,大哥是关心姑娘,特派我…”
语声一顿,接道:“要不要去见见总寨主?”
他不说崔玉莲的父亲,却提出总寨主的⾝份。
崔玉莲摇头摇,道:“我看不用了,晚辈的伤势,还未全好,过两天吧!我再去看爹。”
文承亮微微一笑,道:“听说金二姑死了?”
崔玉莲道:“是!金二姑死在申三娘的手中。”
文承亮道:“申三娘,她的武功,是不是又有很大的进境?”
崔玉莲道:“是!她的剑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文承亮道:“哦!”崔玉莲道:“莲儿就是伤在她的手中。”
文承亮耸然动容答道:“怎么?你是伤在她的手中?”
崔玉莲道:“是!”文承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崔玉莲道:“她练的是正统剑术,虽然不如我的杀人威力,但她可以封挡住我的攻势。”
文承亮道:“哦!你伤在她的手下,她怎会放过你?”
崔玉莲道:“她虽然伤了我,但她也没有占到便宜,她伤的比我还重一些。”
文承亮道:“我说呢,当今武林之世,怎会有姑娘敌手,我相信申三娘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了。”
崔玉莲道:“没有。”
文承亮道:“她还好好的活着?”
崔玉莲道:“是!”文承亮道:“只有她一个人么?”
崔玉莲道:“还有她的儿子申保元,还有一个人叫什么劳燕飞的。”
文承亮道:“不错,不错,他们果然在一起。”
崔玉莲轻轻吁一口气,道:“文叔,你盘诘完了没有,我好累好累。”
文承亮道:“不敢,不敢,姑娘请吧!早些休息,我会把这件事,仔细报告总寨主。”
崔玉莲道:“见着我爹,就说我过几天去见他。”
文承亮一连应了几个好字,让开了去路。
在随车五卫护送之下,崔玉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莲园。
她回顾了随车五卫一眼,道:“不论什么人,都不得擅入莲园,強入者格杀勿论。”
石玉道:“如果来的是总寨巡查、总管,我们应该如何?”
崔玉莲略一沉昑,道:“不论什么人,一样不许入內,但他们如若指明要见我,那就禀报上来。”
这曰,中午时分,唐琳当值,文承亮突然到莲园造访。
他们已经知道了文承亮的⾝份,崔玉莲也要称他一声文叔,自然是非同小可。
莲园在崔家坞,自成格局,似乎是完全不受崔家坞重重律令管制。
过去,金二姑还可以暗通消息,把莲园中的事,报告给崔总寨主知道,如今,金二姑死了,连可疑的丫头,都被崔玉莲遣了出去。
莲园中原有十二个丫头,现在只有了八个。
崔玉莲大事清理过⾝侧的女婢之后,留下了八名女婢。
小玲很自然的成了八人中的首脑。
除了八个女婢之外,连园丁、老仆,都被崔玉莲遣出莲园。
这就显得莲园中人手,少了一些。
唐琳见过文承亮后,抱拳笑道:“文爷,姑娘有令,谁都得通报一声,只怕文爷也得稍候片刻,容在下请命定夺。”
文承亮道:“那当然,当然,我就在此地等候一下,”
他倒能伸能屈,果然就站在莲园门外边,连一步也不跨入。
唐琳禀报过文承亮造访,崔玉莲撇撇嘴,冷笑道:“好,你去带他进来。”
小玲应了一声,转⾝向外行去。
唐琳带着文承亮入进大厅之后,悄然退下。
小玲奉上香茗之后,也退出大厅。
广敞的大厅中,只余下了文承亮、崔玉莲两个人。
崔玉莲脸上一片冷漠,但口气却很婉转的说道:“文叔,驾临莲园,不知有何见教?”
文承亮笑一笑,道:“总寨主关心姑娘伤势,特命在下前来探望一番。”
崔玉莲道:“文叔来的正好,莲儿也正有事想见总寨主,文叔既是奉命而来,那就不如由文叔转告一声了。”
文承亮道:“什么事?”
崔玉莲道:“侄女⾝受之伤,己无大碍,文叔告诉我那总寨主爹爹…”
文承亮接道:“总寨主对此事时时在心,听得此讯,定然十分⾼兴。”
崔玉莲语气突转冷漠,道:“不过,我虽然死不了,但在一年之內,不能再和人动手,所以,我要文叔转告总寨主,莲园封闭一年,在一年之內,别再来打扰我。”
文承亮苦笑一下想:“好厉害的姑娘…”
崔玉莲接道:“文叔,你不是来探望我的伤势么?”
文承亮道:“对!对,在下是来探望姑娘的伤势。”
崔玉莲道:“伤势的情形,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希望你回去转告总寨主一声吧。”
文承亮一下子被封住了嘴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玉莲轻轻吁一口气,接道:“文叔,莲儿还有一件事⿇烦文叔。”
文承亮道:“好!你说吧。”
崔玉莲道:“莲园封闭之后,戒备很严,请文叔下令约束自己人不可擅自入进。”
文承亮哦了一声,道:“这个,这个,好吧!我向总寨主报告一声。”
崔玉莲道:“文叔,你一定要下令约束他们,过去,莲园中人手多,到处设防,纵然擅入,问清楚是自己人,也就放了,目下,人手少,莲儿不得不改变一下防守的方法了。”
文承亮道:“姑娘准备怎么一个改变法呢?”
崔玉莲道:“以机关、暗器,来补人手不足,文叔,话我先说在前面,一旦有人入进了莲园,受到什么伤害,可别怪我。”
文承亮笑一笑道:“是是是,这件事,我一定报告总寨主,由他下令就是。”
崔玉莲道:“我爹要文叔代表他来看看我,那说明了,爹心中还有我这个女儿了。”
文承亮道:“老寨主一直在怀念着姑娘。”
崔玉莲道:“我回来啦!应该去向爹请安才是,但我又怕二娘心中不⾼兴,会和爹吵了起来。”
文承亮道:“这个怎么会呢?”
崔玉莲道:“怎么?文叔如若可以担保,莲儿这就看我爹去。”
文承亮道:“姑娘,这是家务事,容我先给总寨主谈一下。”
崔玉莲未再逼进,笑一笑道:“你可以回去向我爹覆命了,我伤势还未全好,也不能陪你聊得太久。”
文承亮只好站起了⾝子,但他实又不甘就此离去,笑一笑,道:“大姐小,本来,我还要转告令尊几句话,但看来,我也不便出口了。”
崔玉莲听到父亲有话,自是不便装糊涂,只好说道:“既是爹爹有话,要文叔转告,我这个作女儿的,自是不能不听,文叔就请说吧!”
文承亮凝神思索了一阵,道:“好像是要姑娘陪总寨主,去赴一个约会。”
崔玉莲道:“什么人的约会?”
文承亮道:“这就不太清楚了。”
崔玉莲道:“几时动⾝?”
文承亮道:“大约就在这三五天內吧。”
崔玉莲沉昑了一阵,道:“文叔,请上复总寨主,我⾝体不好,歉难应命,要他选别的人去吧。”
文承亮道:“好!我定把姑娘的话,转报过去。”
崔玉莲道:“文叔好走!恕我不送了。”
文承亮离开大厅,石玉早已在大厅外面等侯。
石玉迎上来,抱拳一礼,道:“文爷,要走了?”
作的很绝,这安捧使得文承亮想在莲园中多看几跟,也是有所不能。
石玉神态很恭谨,但却监视很严,一直把文承亮送出莲园。
文承亮回头望了站在莲园门口的石玉一眼,道:“石少兄,对崔家坞中的事,知道好多?”
石玉道:“在下入选随车五卫之后,就一直在莲园,对莲园以外的事,知道有限。”
文承亮道:“我希望你能把莲园以內的事,多告诉我一些。”
石玉道:“这个,好生叫在下为难,事实上,崔姑娘作事,一向是独断独行,咱们随车五卫,只有听命行事的份,所以,在下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奉告的事。”
文承亮道:“你们经常追随在崔玉莲的⾝后,对发生的各种事,自然都很了解了。”
石玉道:“大部分的事情,都有咱们在场。”
文承亮道:“好!我想先知道,金二姑现在何处?”
石玉道:“死了。”
文承亮道:“哦!”石玉道:“文爷还有吩咐么?”
文承亮道:“崔姑娘去见一个申三娘的人,你们知不知道?”
石玉道:“知道。”
文承亮道:“崔玉莲和申三娘动手的情形,你们看到没有?”
石玉道:“没有看到,我们不在现场。”
文承亮道:“玉莲是不是在那一场搏杀中受了伤?”
石玉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看不到外伤,不过,那一战之后,她就和过去有些不同。”
文承亮道:“怎么一个不同法?”
石玉道:“好像是受了內伤…”
语声一顿,接道:“崔姑娘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她作的事,咱们实在不敢多问,这一点还请文爷原谅。”
文承亮向里面探视了一眼,道:“石玉,由现在开始,你暗中监视崔玉莲的举动,随时对总寨主提出报告。”
石玉道:“这个,这个,在下不敢。”
文承亮低声道:“我不会使你太为难,我们也尽量设法帮你掩护,你只是暗中行动罢了。”
石玉低声道:“崔姑娘很精明,而且,她很痛恨这些事,金二姑前车之鉴,在下实在有点害怕。”
文承亮道:“你自己多想想吧!两三天內,我会想法子给你畅所欲言的机会。”
送走了文承亮,石玉直回正厅。
让石玉落了坐,崔玉莲回头望了小玲一暇,道:“去厅外查查看,这一群丫头中,还有没有文承亮安排的人?”
小玲应了一声,转⾝而去。
遣走了小玲,崔玉莲才笑一笑,道:“石玉,文承亮和你谈些什么?”
石玉很仔细的说出和文承亮谈话的经过。
崔玉莲道:“答应他,看看我爹的真正用心何在?难道他要真正对他自己的女儿下手么?”
脸上闪掠过一抹凄凉神⾊,但也不过一瞬间恢复了常态。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的散发,缓缓接道:“崔家坞有目下这样庞大的实力,第一是盛产⻩金的财势,第二,可能是我那位二娘在暗中的策划,这一趟江湖之行,使我如梦初醒,也使我知道了很多的事。”
石玉道:“姑娘,你那位二娘,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令尊英雄,难道真肯听她的么?”
崔玉莲道:“古家那一家人神秘、奇怪,武功、心智,都叫人难测⾼深,如是我的猜想不错,她只是在利用我爹,利用崔家坞的丰富⻩金。”
石玉道:“姑娘见过那位二娘么?”
崔玉莲道:“见过一次。”
石玉本来想问,你那位二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但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份,不应该问得太多。
站起⾝子,道:“属下告退了。”
崔玉莲道:“放胆子答应文承亮的条件,但你装作得像一些,一旦被他们发觉了你是受命应付他们,那就会遭受到很悲惨的惩罚。”
石玉道:“属下知道,我会小心应付。”
崔玉莲道:“你不会忘记咱们之间的约言吧?”
石玉道:“不会,属下会把一切详情,奉告姑娘。”
崔玉莲道:“要注意方法,莲园中虽然已被清除了不少的人,但我也不敢保证,被留下的这八个丫头,没有我爹和文承亮安排的人。”
石玉道:“属下明白。”
崔玉莲道:“好!你去吧!”
莲园的门户,愈来愈森严,不但外人无法入內,就是崔家坞中人,也难擅入一步。
石玉、唐琳等五卫,曰夜开始在莲园巡视。
莲园中很平静。
第四天,一个穿着整齐,⾝背长剑,胸佩金牌,腰束⻩带的武士,求见崔玉莲。
开门的是唐琳,打量了那金牌剑士一眼,道:“姑娘不见客。”
金牌剑士道:“我不同,她非见不可。”
唐琳道:“你是…”
金牌剑士道:“请奉告崔姑娘,就说在下带有飞龙令。”
唐琳皱皱眉头,道:“好吧,你请稍候。”
转⾝奔入大厅,禀明內情。
崔玉莲道:“我爹的金牌侍卫,又带了飞龙令,非见不可,请他进来吧。”
唐琳应了一声,带那金牌剑士而入。
金牌剑士见过崔玉莲后,由怀中取出一个雕龙玉牌,奉了上去,道:“姑娘请验看飞龙令。”
崔玉莲道:“我看到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金牌剑士道:“姑娘手下,可有一个叫石玉的人?”
崔玉莲道:“有。”
金牌剑士道:“这个人,来意不善,十分可疑,总寨主要提他问话。”
崔玉莲沉昑了一阵,道:“飞龙令如总寨主大驾亲临,好!
你带去吧。”
金牌剑士,目光转到唐琳的脸上道:“你叫石玉吗?”
唐琳摇头摇,没有应话。
崔玉莲一挥手,道:“去,叫石玉来。”
尽管唐琳的心中不愿,但却不敢违拗崔姑娘,转⾝而去。
片刻之后,带来了石玉。
崔玉莲道:“石玉解下佩剑,取出⾝上的暗器。”
石玉应了一声,卸下了兵刃、暗器。
崔玉莲目光转到金牌剑士⾝上,道:“总寨主出动了飞龙令,我这作女儿的自然不能不遵从,人,我可以交给带走,不过,你们如要处置他,必须要得我的同意。”
金牌剑士一欠⾝,道:“这个,属下自会转告总寨主。”
石玉冷笑一声,道:“如非姑娘有命,让区区束手就缚,就凭阁下这点武功,只怕还无法带走石某人。”
金牌剑士冷冷说道:“在下不希望有口舌之争,但愿我们曰后有一个动手的机会。”
石玉冷冷说道:“咱们可以走了。”
金牌剑士应了一声,道:“转⾝而去。”
在金牌剑士押解之下,到了后院。
石玉被带到了第四进院子之中。
那是一间很大的客厅。
厅中坐着文承亮。
文承亮站起⾝子,笑道:“石兄,请坐,请坐。”
一挥手,喝退了金牌剑士。
石玉低声道:“文爷,这法子把在下召来此地,只怕会引起崔姑娘的怀疑。”
文承亮道:“这个,石兄放心,在下自有应付之法。”
语声一顿,接道:“石兄,你是否想见见总寨主?”
石玉道:“总寨主…”
文承亮道:“不错,见见总寨主。”
石玉道:“在下这个⾝份,怎够见总寨主呢?”
文承亮道:“石兄,在下答应过替你安排,言出必行。”
石玉心中暗道:“不能让他觉着我来得太顺利,”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文爷,玉莲姑娘已经对你生出了怀疑。”
文承亮道:“这个么?想当然耳,不过,在下有法子使她灭去疑心。”
石玉道:“哦!什么法子?”
文承亮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到时间,你自会明白,走!咱们现在见总寨主去。”
石玉道:“文爷,我看这个不用了,如是文爷能够转达的事,在下看用不着去见总寨主了。”
文承亮微笑道:“为什么?”
石玉道:“因为,在下有点害怕。”
文承亮嗯了一声道:“总寨主是个很和蔼的人,他虽有可怕的一面,但只是对叛逆他的人。”
口中说话,人却带路向前行去。
石玉心中暗道:“混入了崔家坞如此之久,都没有见总寨主的机会,想不到这一次,竟然见到了他。”
心念转动之间,到了一座立独院落前面。
面前是一层层的白石阶梯。
两个面目冷厉的黑衣人,站在阶梯两侧。
石玉心中忖道:“这简直像两个守在门口的石狮子,没有一点人味道。”
等在门外的石玉转过头去,望着远方的天⾊、景物,不再瞧两人一眼。
不一会工夫,听到了步履声响。
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叫石玉么?”
石玉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姑娘,站在前面。
那是个很美的姑娘,只是双目中隐闪棱芒,带了太重的杀气。
点头笑一笑,道:“在下正是石玉,姑娘…”
青衣女子接道:“我叫寒心。”
石玉道:“寒心…”
寒心道:“对,寒天饮冰水的寒,心惊⾁跳的心。”
石玉道:“哦,寒心姑娘。”
寒心道:“总寨主临时有事,不能召见你,所以,由夫人接见你。”
石玉一躬⾝,道:“是!”寒心道:“现在,你跟我进去,⾝上如有暗器、兵刃,那就赶快放下。”
石玉道:“没有兵刃暗器了。”
寒心道:“好的,跟我来吧。”
一座不算太大的厅堂,除了门口的白石阶梯之外,也不见什么特殊之处。
但一入进厅中,顿使人眼睛一亮。
金堆玉砌,极尽豪华,难得的是,竟然摆的不太俗气。
一张不知何物作的大锦墩上,坐着一个⾝着红粉衣裙的丽人,文承亮恭谨的站在她左侧,但两人之间,却保持着两尺以上的距离。
寒心低声道:“跪下去。”
石玉只好如言跪下,道:“石玉叩见夫人。”
崔夫人没有回答石玉的话,也没有叫石玉起来,却转头望文承亮,道:“文承亮,这个人就叫石玉?”
文承亮道:“是!”崔夫人道:“你先退下去,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文承亮应了一声,转⾝而去。
崔夫人这才转过头,道:“石玉,你过来,在对面坐下。”
听得崔夫人招呼,立刻起⾝,依言在一张墩上坐下。
崔夫人道:“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石玉抬起了头。
四目相触,崔夫人看清楚了石玉,但石玉也看清楚了崔夫人。
说不出她有好大年纪,像二十六、七,又像二十二、三,总之,那是个具有着特殊风韵的女人。
崔夫人笑一笑,道:“寒心,守大厅外面,奉得我许可之前,任何人不能进来。”
寒心低声道:“如若来的是总寨主呢?”
崔夫人道:“一样先要通报。”
寒心应了一声,转⾝而去。
崔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叫古如兰,崔家坞崔五峰的夫人。”
石玉道:“这个,小的知道。”
崔夫人神情很温柔的说道:“我也是崔玉莲的二娘。”
石玉道:“是!”古如兰道:“听说你崔玉莲很接近,也是她的心腹,被派为随车五卫的领队。”
石玉道:“在下只是崔姑娘的属下,随车五卫只不过是听候使唤的从人,彼此⾝份相同,我只不过是被他们推举出来的领队罢了,实在谈不上是崔姑娘的心腹。”
古如兰道:“哦!你们随车五卫之中,那一个特别崔玉莲倚重。”
石玉道:“都一样,玉莲姑娘,人很严肃,除了她有召唤,谁也不敢擅自接近。”
古如兰道:“听起来,你们都很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