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鹦鹉传召
雪山盲叟又道:“那覆面女郎不知是否真是晋王之后?如真是晋王之后,但却是…”陆文飞大不以为然道:“倘若她強行取去,咱们又当如何?”
雪山盲叟一翻白果眼道:“咱们便从她是土匪抢劫,格杀勿论。”
陆文飞道:“这事我办不到,晚辈的意思,只要蔵宝不落入外人之手,无论嫡庶,便可袖手不管。”
云娘一旁冷笑道:“你与她只见两面,为何如此帮她?”
陆文飞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道:“在下指的并非是她,我认为只要东西入了晋王后人之手,咱们便算尽了心意。”
雪山盲叟不便与他争执,叹一口气道:“此刻谈取宝之事为时尚大早了些,咱们能不能夺回秘图还很难说。”
陆文飞心中另有打算,站立起来道:“晚辈得出去走走,暂且告退。”
云娘道:“我与陆大哥一同去吧。”
陆文飞道:“不用了,这一出去随时俱有遇害之可能,你何苦跟着呢。”
云娘没好气地道:“别拿这些话来吓唬人,就说不方便不就得了吗?”
陆文飞道:“在下并非故意吓唬你,我说的是实在的话。
雪山盲叟喝道:“云娘,不准作与陆大哥拌嘴,他既不方便你就别去了。”
陆文飞举步行出草堂,他自聆义兄一番言语后,重又想起了古陵,觉得这座古陵內定大有文章,决心暗中再察看一番。因现时来太行的武林人,对古陵之事已渐淡忘,说不定古陵的警戒因而疏忽。
他去过一次古陵,对古陵的印象极探,尤对陵內饲养毒蛇虫峰之事,尤其难忘。只觉许多的事情,似乎与古陵都有连带关系。
此外他更想着那些白璧明珠之事,不管陵內之人有意以此为饵,或是那死去的壮汉所偷出来的,总而言之是不寻常的事。因为明珠白璧,虽不是罕见的上品,每一颗的价值也将以万计,何况数量如此之多。
陆文飞一路思忖,不知不觉朝古陵走了过去,只见一条人影,飞也似地从前奔了过来。晓雾迷蒙中,远看不甚真切,直到相隔三二丈远近,才看出那是与司马温一路的邬性少年邬文化,不噤心里一动。
邬姓少年似已负伤,脚步极是不稳。一眼见他来到,急道:“兄弟为毒蜂所伤,快给我剜去创口之⾁,再以囊中之药敷上。”
他似力气用尽,扑通一跤摔倒了。
陆文飞对他的为人原极不満.只是生性住侠,此时此地如何可以不顾不管?于是在他⾝上检视一番,竟未找出伤处。
邬文化在地上休息片刻,已然苏醒过来,恨声道:“好厉害的毒峰,若不是及早发觉,及时服下解毒丹,此刻,早已毒发⾝死。”
陆文飞微微皱了一皱眉头道:“不知兄台创口在何处?”
邬文化道:“就在背脊胛之旁有块核桃之⾁,再敷上药便行了。”
陆文飞依言撕去他背上的衣衫,果见肩胛这旁有块核桃大小隆起的创疮,⾁⾊已呈紫⾊,四下黑纹纵横交错,似乎仍在蔓延,不敢怠慢,急将长剑撤出,沿创口处一转,宛下一块⾁来。怪的是伤处井不见流血,汨汨流出一些腥臭的浓水。
邬文化痛得额上汗珠直流,伸手摸出了一个葫芦,掷给陆文飞道:“把里面的药管我敷上。”
陆文飞掀开葫芦盖,里面是一些略带臭味的⻩⾊药末,遂轻轻为他倒入创口,又撕下一块布条捆好,这才为他被上外衣。
邬文化长长呼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再不言语,陆文飞知他正以本⾝真元之气,驱除体內之毒,遂静立一旁守护。
约过有顿饭时刻,邬文化一跃而起,哈哈笑道:“兄弟一时大意,几乎为宵小所算。”陆文飞深讶他功力深厚,接道:“还亏兄台⾝上携有物药,不然兄弟实无法相助。”邬文化对他相助这事,竟无一语称赞,冷冷道:“你有胆子随我再入古陵?”
陆文飞道:“有何不敢?只是兄台伤势初愈,似乎不宜再去涉险。”
邬文化朗声笑道:“这点伤痛算得什么?兄台既有去意,咱们这就走。”
他腾⾝而起,往古陵方向奔去。
陆文飞见他⾝负创伤,行走仍然矫健异常,不噤激起満腹豪情,亦放步急追。
二人行至古陵之前,只见陵前静悄悄的,不见半个儿人影,邬文化一招手,将他引至祭台之侧,悄声道:“兄弟已然算准,每曰辰牌时刻,必有人由陵內出来,咱们先合力擒下一二个活口。”
陆文飞点了点头,暗凝功力。
邬文化道:“兄弟邬文化,从关外来,兄台尊姓大名,我觉得你这人倒不算坏。”
陆文飞道:“兄弟陆文飞。”
邬文化道:“是为了蔵室而来太行?”
陆文飞道:“兄弟此来纯为报雪父仇。”
邬文化道:“堪笑那些利欲熏心之辈,想得到蔵宝。”
陆文飞道:“他们不知古陵是一处陷阱。”
邬文化道:“陆兄由何得知古陵是一处陷阱。”
陆文飞道:“实不相瞒,兄弟曾入古陵,为蛇虫所困。”
邬文化道:“你就只入进一次古陵而己。”
陆文飞道:“这并非放弃不问,而是有事耽误。”
邬文化道:“我此次入进已是第三次了…”
陆文飞道:“第三次了?”打断他未言之语。
邬文化道:“此陵像是一处陷阱。惟內中所蔵之物不计其数,不知主人是何许人物。”陆文飞道:“如此说来邬兄是有意內中宝物了?”
邬文化道:“不是,你把本公子看成何等人物?”表面微微一笑道:“宝物虽不喜。
兄弟自难免俗,不过陆兄放心,兄弟决无独呑之意。”
陆文飞笑道:“內中宝物兄弟一概不取,倒是希望知道此间的主人翁是准。”
邬文化缄口不语,大约他也不知究竟。
陆文飞道:“邬兄与避秦庄交情非浅,他们没告诉你內中之秘?”
邬文化摇了头摇:“兄弟一直认为此陵与避秦庄大有关连,倒真役有想到他们竟各不相涉。”
邬文化目光佯作注视古陵之动静,竟不再言语回答陆文飞的话。
双方沉默片刻,邬文化面上骤现紧张之包,指了指陵內。实际陆文飞亦已听出了动静,遂点了点头。
只听一阵轧轧声响,供台之下,突然出现一个洞门来,邬文化机警异常一长⾝向一株古柏射击。
陆文飞觉出情很有异,翻⾝也上了一株古柏。
二人堪堪把⾝形蔵好,供台之下已涌出了蛇群,一条条俱都昂头吐舌,朝前游走,瞬刻之间草原铺上了一条二尺米宽,五采斑澜的长带。
暗暗惊骇忖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役使这么多的蛇虫?”
那列蛇群全长足有二三十丈,行走的方向似是一条深谷,蛇群过后,接着人影一闪,出来了一位驼背躬腰的手扶龙头杖的白发老婆子。
陆文飞看那老婆子,只见她⾝体臃肿肌肤黝黑。奇丑无比。尤其一双漆黑之手掌,犹如乌爪一般,心中甚觉骇然。
老婆子走出了约有一箭之地,邬文化暗对陈文飞一招手,双双落了树来。
陆文飞过:“这婆子是准?”
邬文化道:“看样子似是苗疆来的,且不要管她,咱们快趋隙入陵去吧。”
行至供台,那洞口竟未关闭,邬文化倾耳听了听,⾝形一穿,疾射而入,陆文飞也随之入进,下面是一条长长隧道。
邬文化似是轻车熟路,抢步在前行走,行了约有四五丈远,来至一座月洞门前,脚步一怪道:“这里面就是施政群蛇之所,陆兄小心。”
陆文飞仔细一察,正是前番与黑龙翔等同来遇险之处,里面三具棺本仍在。
邬文化跨步上前,将棺本前端所漆红⾊福字一按,冷冷一笑道:“对这三具棺材稍一不慎便将受害,兄弟已然将它关闭了。”
二人小心翼翼穿过了石室,又转至另一石室。
邬文化指着隔室道:“再进便是蔵宝之所了,陆兄小心看我手势行事。”
他细细在壁上寻找了一会,突然一伸手,在壁画上的一双猛虎眼球上一按,但听轧轧一声响,壁上露出一扇窄门来。
陆文飞跨步便将走入,邬文化用手一拦道:“小心。”
话犹未了,嗖,嗖,里面似银雨般射出了一蓬飞针,陆文飞不噤吃了一惊,暗叫好险。邬文化持飞针射完,这才一闪⾝入进,陆文飞跟着步入。只见室內琳很満目,俱是朱漆红箱,每一箱上,均有标签,书明內蔵何物。
陆文飞看了几箱,但是珠宝之类的财物。心中暗暗惊讶不已。
邬文化随手掀开箱盖,指着那些光华夺目的珠宝朗声笑道:“只此一箱,一生便可享受不尽。陆见如若有意,尽可随意拣取。”
陆文飞头摇道:“这些对兄弟毫无用处。”
邬文化敛去笑道:“如此说来,陆兄是志在秘笈了?”
陆文飞道:“此处并未确定是晋王蔵室,何来秘笈?”
邬文化脸上掠过一个异样的表情,突然卷起壁上的一轴山水画道:“此后咱们逐步接近危机,陆兄小心了。”
抓起门上把手转了几转,一个倒头跟斗,直翻了回来。
陆文飞有了飞针之鉴,也急往一旁闪⾝。
事情却是怪得很,里面竟然毫无异样。
邬文化道:“陆兄进去务必小心。”
这话无异暗示陆文飞先入,陆文飞略一凝神举步行入,但觉腿了一软,急腾⾝上跃时,脚下空空的,⾝如陨星急坠,飞向下落。
一个⾝具上乘轻功之人,临危必然自生反应,当下猛一提气,将下坠之势减缓,只觉眼下一亮,竟落在一间极其寂静的佛堂。
陆文飞路路定了定神,举目四看,这间佛堂并不甚大。四壁光洁,挂的尽是佛像,而且有许多经文梵语,刊在壁上,较大的字是由明珠砌成,光辉灿烂,照得満室通明。
陆文飞逐一细察,心中大是惊讶,忖道:“此陵究竟是什么人所有?竟然如此富有!”他对机关这门学问乃是门外双,是以寻了许久,找不到一丝痕迹。暗忖道:“这佛堂如此洁净,定是有人常来之处。跟着又想到陵內之人,既安排好使人跌入这佛堂之內,必定是有所作用的,是福是祸此到实难预料。
出去既已无望,索兴静了下来,暗自行功坐息,竟不再搜寻。
突然,顶上传来一串阴森森的嗓音道:“你俩妄图入进本陵,探求秘笈,那不啻是自寻死路。”
陆文飞猛地一抬头,觉出那嗓音是由佛像內传出,遂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不用问老夫是谁,我且向你,你入进古陵意欲问为?”
陆文飞道:“在下入进古陵一不为财,二不为仇,只是一念好奇。”
那人森森一笑道:“凡来太行之人,哪个是安好心的?邬文化的一派,竟妄图勾结避秦庄,对付本陵,尤其可恶。”
陆文飞闻喜心里一动问道:“邬文化是何许人物?”
那人道:“这一派早就有意将势力伸展入中原,你得防着他点。”
陆文飞道:“在下行事自有主张,绝不受人蛊惑,再说我与他不过偶然相遇。”
那人道:“这点老夫明白,不然也不会将你弄来这里了。”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弄来这里,意欲何为?”
那人道:“此是老夫对你特别优容,现有几句话时你说。但盼你能依从。”一顿又⼲咳了两声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年事尚轻,不应轻率,以性命当儿戏。”
陆文飞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有意用这些富可故国的珠宝,引诱武林人入进古陵,然后借陵內机关埋伏诱杀,你的用心太过狠残了。”
那人道:“你不用胡猜了,且听老夫说。”话音一顿道:“你来太行既无所图,望听老夫劝诫,即曰远离太行,免罹奇祸。”
陆文飞忿然道:“我若不离太行,其后果又当如何?”
那人冷冷道:“老夫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你恃強不听劝告,必将自招奇祸。”
陆文飞怒气勃勃地道:“你存心与武林各派为敌,必将那人朗声一阵大笑道:“能不能成功,不久便可知晓,老夫现留下你一命,让你瞧瞧老夫所言是否夸大其词。”
陆文飞心中甚是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那人朗笑了一阵,突然声一敛,继续又道:“老夫对你一再优容,那是看你这人不坏,别要不知好歹。”
他说完之后,寂然再无声息,想是走了。
陆文飞沉忖了一会,想不透此人是何来路,只觉得自己无故陷在此处,太似不值,心想:此处既是一座佛堂,必有出路,好歹得设法离开才好。
再说邬文化突见陆文飞隐入机关之內,不由大吃一惊。他为人狠毒沉鸷,脑际除了利害之外,原无情感可言。只是陆文飞与他同路,失陷之后自己孤形只影,力量自是薄弱得多。
只是他此刻已然有进无退,霍地一回⾝,拿起一只箱子朝门內扔去。那箱子乃是铁皮钉就,加上里面的东西,少说也有百余斤,比起人来只重不轻,可是落在地上竟然纹丝不动。
邬文化对土木建筑之学,颇有几分根基,想着刚才陆文飞一经踏入,使即陷落,现扔入箱子竟不见陷下,可见暗中必有人操纵机关,当下略提真气,突然一飘⾝射入室內,赫然內中别有天地,竟是一座大巨客厅,里面陈设豪华,十分讲究。无论字桌图案,俱都一尘不染。心中暗暗点头,忖道:“看样子这客厅是常有人来此的,不然怎会如此⼲净?”
他乃极其细心之人,各处仔细寡察了一遍,突见一只古瓶二耳之上,隐隐现出一些指纹痕迹,立刻如获至宝的抓住两耳一旋,但听一阵隆隆声响,一片挂満字画的墙壁,飞也似地旋入壁內,现出一条石级。
邬文化在一人无意中的发现,使他信心大增,顺着石级上爬,突觉一片亮光由墙缝射出,靠近墙壁往里张望,里面竟是一座佛堂,并见陆文飞在內团团乱转,当下低声道:
“陆兄,可有办法出来吗?”
陆文飞正在佛堂到处寻找出路,忽闻得邬文化喊叫之声,不由吃了一惊,细味那声音,乃是由佛像上传出来,答道:“兄弟正找不到出路呢?邬兄现在哪里?”
邬文化站立石级之上,只能看看他,却无法弄他出来,当下细细在墙上看了一遍,突然灵机一动,轻声道:“陆兄,快飞上佛像上看看。”
陆文飞依言⾝形一跃,上了大佛的右臂,仔细对佛像一瞧,原来两眼竟是空的。
陆文飞就从两眼中瞧外,于是轻声道:“此佛果与外通,只是怎的出去法?”
邬文化道:“不妨在大佛的⾝上找找着。”
陆文飞仔细在佛⾝上摸寻了一会,发现大佛颈上所挂念珠是活动的,抓住念珠往下一拉,只听咯嚓一声,佛头突然上升,露出一个仅能容一个出入的圆洞来。当下顾不得有无危险,一提气由圆洞直穿了出去,轻轻落在石级之上。
邬文化见他已脫险,心中大感趣兴,举步先拾级而上,嘴里却悄声道:“咱们此去仍是凶险重重,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陆文飞长吁了一口气道:“古陵是在地面下,咱们现朝上升,该是出口路了。”
邬文化道:“难说得很,兄弟已然觉出,陵內潜伏之人绝不简单。”
二人缓缓上升,行了约有五六十级,突然眼睛一亮,已来到一处院落之內。
这地方只是形似院落而已,实是仍在地下。
邬文化一停脚四下打量了一会,道:“看样子咱们已然深入腹地,必须特别小心才是。”
陆文飞道:“偌大的一个地方,不致于没有人,为什么咱们竟没遇上?”
言毕,他们将院落四下仔细地察看一番。
邬文化道:“兄弟此时已然觉出了,此陵內之人并非全恃机关。他们实力必然不小,只是这些地方的机关重重,他们用不着派上许多人在此守防。”
陆文飞点了点头,突然耳畔送来一阵微弱传音道:“此陵处处俱是危机,你等能来此,那是人家有意让你们来的,你们若欲脫险,可朝右面道甬行走,自然有人为你引道。”
陆文飞闻言大惊,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邬文化道:“陆兄可有什么发现?”
陆文飞也不隐瞒,随即把有人传音之事说了一遍。
邬文化道:“此人或许是有心指点咱们,不妨照传音试试。”
陆文飞道:“兄弟觉得也只好如此了。”
他举步朝道甬行去。
转入道甬,前面是一处窄门。二人堪堪行近窄门,其门自开,耳际又有人传音道:
“陵內之人此刻已然离去,我引导二位出去后,望即速离古陵。”
陆文飞心中疑云重重,随后又把传音之言,告诉了邬文化。
邬文化脸上变幻不定,半晌没有开言。
二人一路经暗中之人指引顺利出了古陵。回头一看,不是原来直入的地方。而是古陵后的一片松林的土丘之上,有一座古⾊古香的凉亭,出路就在凉亭之下。
陆文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座古陵规模如此宏大,委实难以想象。”
邬文化重重哼了一声道:“兄弟一时大意,几乎着了他的道儿,且让他们暂时得意,以后有他好礁的。”
他孤然疾奔而去。
陆文飞忖道:“此人如此狂傲自大,必是恃有极大势力的靠山。
他来古陵原是一念好奇,竟欧探出一点端倪,不意几乎陷⾝古陵之內,至此心中对古陵已有了另一种看法。
只凭眼下的太行,简直是五光十⾊,令人眼花缭乱,是非善恶,一时之间实难分辨。
停立土丘,把四下的地势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只觉得此陵龙盘虎踞,气势恢宏,虽是不明水风之人,亦可看出确是一处吉地。
由这古陵联想到惨死的父⺟,那时仅草草掩埋,心中大为感慨,不噤唉叹一声,举步正待离去,突然若有所觉地霍地一回⾝,只见师父胡文超倒背着双手,正立在他⾝后。
陆文飞怔了怔,冷冷开言道:“你是白胡子大叔?”
假胡文超一招手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请随我来。”
领着陆文飞当先而行,直到一处光秃秃的土丘之上方始停下笑道:“此处视界广阔,数十丈找不到一处可掩⾝形的草木,咱们尽可放心谈话。”
陆文飞道:“何事如此机密?”
假胡文超面容一整道:“此刻太行山说得上战云密布,杀机弥漫,一招失算,便即満盘皆输,凡事不可不慎。”
陆文飞看了他一眼道:“大权为何要冒充家师呢?”
假胡文超微叹一声道:“老朽所以冒名令师,原是事非得已。我与他多年老友,料他不会介意。”
陆文飞道:“此点晚辈明白,你若不是与家师渊源极深,纵能模仿其形,却无法模仿本门的绝妙武功。”
但胡文超不想多谈假冒之事,岔开话题道:“这座古陵委实不可轻率入进,还幸遇着老朽,不然休想安然地离开此座古陵。”
陆文飞诧异地道:“大叔是说,认得此古陵之內的人?”
假胡文超头摇道:“老朽仅是凭一点土木之学,缓缓探测摸索,至今仍不敢贸然入进腹地。”
陆文飞道:“此人何故于此深山改造这所古陵,不知用意何在?”
假胡文超道:“此人存心恶毒,似有一网打尽天下武林精英之意。”一顿又道:
“老朽已然发觉,他好像在太行山张着一片大网,等到他收网之曰,亦即来山群雄遭逢大劫之时。”
陆文飞道:“晚辈绝不相信他能有这等大的力量。”
假胡文超道:“但愿此是老朽过虑之言。”语言一顿又道:“那个邬文化来自关外,并不是好相与,老朽本不愿救他出险,但想着用他那派的实力来对付古陵,亦不失为以毒攻毒之策。”
陆文飞想起义兄王孙之言道:“据说晋王蔵宝已为人取去,倘若将此消息传出,只相来山之人俱都纷纷离去,那时陵內之人便枉费心机了。”
假胡文超道:“宝蔵有无被人取去,尚在两可之间。来山之人不到⻩河心不死,哪肯就此入宝山而空返?”
陆文飞道:“大叔可是持有第一号秘图之人吗?”
假胡文超大为诧异道:“你突然向起这个⼲什么?”
陆文飞道:“不瞒你说,晚辈此刻已然觉出,我那义见,他似乎是晋王的后人。”
假胡文超道:“事情未到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用胡猜。”
陆文飞道:“你们不说我猜猜不行吗?还有那覆面女郎,只怕亦是晋王之后。我看他们都是为争遗宝来的。”
假胡文超叹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最好不要管。”
陆文飞笑道:“晚辈何等之人,即令我想管,亦无能为力。”
假胡文超点头道:“这就是了。老朽已然觉出,近曰之內,山中必有大变。公子若是无所为而来,最好是少管闲事。”
陆文飞立起⾝来道:“先父受晋王遗命,要把蔵宝交与晋王之后。晚辈无论如何,要看这事的结局。只要蔵定已入晋王后人之后,不论是长幼亲庶,我都不管,如是外人夺得,晚辈即使武功不济,也不会眼巴巴地看看蔵宝失落。”
假胡文超道:“此论大是有理。不过你放心,就凭几个江湖草莽,想要动蔵宝的脑筋,那简直是作梦。”
陆文飞闻言,思索了一会,连连点头道:“但愿如此。”
假胡文超立起⾝来道:“老朽也该走了。十五月圆之晚,谷內有一场龙争虎斗,公于贵在是外来之人,只可作壁上观,幸勿揷手。”
陆文飞举步下土丘,突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奔而来。前行的邬文化,他似已然负伤,脚步踉跄甚是不稳,后行的却是一个文生打扮的老者,不噤一惊,暗忖:这老者想是古陵之人。他生具侠肠,虽知邬文化素行不端,却不能睁着眼睛不管,急步上前,扬声道:“邬兄休慌,小弟在此。”
邬文化立定脚步,喘息道:“此人武功⾼強,兄弟因⾝上有伤,是以不敌,陆兄得小心。”
只这说话之间,老者已到面前。
陆文飞挺⾝站在邬文化⾝前,拱手道:“老先生与这位邬兄何仇,竟欲置与死命?”
老者对他打量了一番道:“看样子你不似他一派之人,何故管这闲事?”
陆文飞道:“虽不是他一派,但也不愿他在⾝负重伤之际受人攻击。”
老者文生寿眉一扬道:“你是什么人?”
陆文飞道:“在下陆文飞,技宗洪都剑派。”
老者文生面⾊一沉,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呼地一掌劈面推来。
陆文飞见他不问情由,举手就打,心中大怒,抬手往外一封道:“你讲不讲理?”
掌力发出,只觉对方掌劲,柔中寓刚,十分強劲,轰地一声,胸前如遭千斤重锤,被震得连退二三步才稳住⾝子。
老者文生冷傲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想放毫光,简直不量力!来,再接老夫这一招。”手拿一扬,又攻出一掌。
陆文飞天生傲骨,強忍胸间翻腾血气,双掌往前一翻,硬接了一掌。
老者文生心中甚感意外,不由一怔,跟着一阵风卷起,冲开⻩尘。
陆文飞踉跄又退了两步。老者亦觉心神震荡,不噤暗暗骇异。
陆文飞乘漫天⻩尘之际,赶紧提气凝神。耳际却传来邬文化的声音道:“陆兄为何舍长取短,咱们如若联剑,足可制服他。”
陆文飞猛地反手将剑撤出,邬文化亦已撤出剑来,与他并排而立,许是右臂有伤,竟用左手持剑。
老者见邬文化带伤上前,已知他们要联剑抗拒,心中不由急了起来。他虽是一派之主,对付眼前这两位少年,竟亦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邬文化经过一阵调息,精神渐复,一震手中长剑,冷厉地道:“老贼,别以为本公子⾝上有伤便怕了你,此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他言出剑随,嘶地一剑斜斜削去。
邬文化既已出手,陆文飞也不怠慢,⾼喝道:“接招。”
长剑挟着一道精芒,拦腰卷到。
老者对这两个少年,委实不敢轻规,急往后一挪⾝,退后五尺。
邬文化尖声一笑,如影随形,但见剑光连闪,间不容发攻出了七剑。
陆文飞剑式展开,亦不甘人后,长剑犹如一道经天长虹,只在老者⾝后震颤闪耀。
老者文生一时举棋未定,被卷入如山剑影之內,饶是武功⾼強,亦感有些手忙脚乱。
邬文化得理不让人,尖声喝骂道:“老贼,你无故与本公子为敌,那不啻是自寻死路,今天你就认了命吧。”
老者被困原只是一时大意,经邬文化一阵喝骂,顿时激起満腔怒火,大喝一声,双掌齐飞,打出了一股雄浑掌劲,将剑影冲开,挪⾝脫出了剑影之外。
适在此时,一位⾝披鹤氅的中年文生,缓步行了过来,朗声笑道:“原来是谢门主,大驾何时至太行?请恕老夫失迎。”
老者瞥了中年文生一眼,道:“请恕老朽眼拙,尊驾是谁?”
中年文生拱手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温字。山野之人,江湖籍籍无名。”
老者文生思忖片刻,省悟道:“原来是司马总管,老朽已然久仰大名。”
陆文飞这才知老者文生是谢家门主,不噤暗道:“果然名不虚传,比谢一飞強多了。”邬文化见司马温来到,哼了一声道:“我道什么人,原来是金陵谢家的。”
司马温对邬文化微笑道:“邬兄何故与谢家门主起冲突?”
邬文化道:“此人无故指赖兄弟掠去他的宝贝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司马温忙对老者道:“此事实是误会,邬见没有理由劫持令郎。”
老者道:“此事绝非空⽳来风,老夫还得再行追查。”一顿又指陆文飞道:“此人曾与小儿交手,并刺伤了小儿,亦脫不了关系。”
司马温笑道:“门主若是这等多疑,真不知要冤枉多少无辜之人。”
老者怒道:“纵是滥杀一千人,亦难抵小儿一命。”
司马温道:“门主犯不上走极端,依兄弟看来或许有人在暗中挑拨是非。”
老者激动着道:“你可知那人是谁,老夫这就找他去。”
司马温头摇道:“兄弟只是猜想,并不知是何人。”
老者哼了一声道:“简直是废话。”
司马温正容道:“川西张门,金陵谢家在江湖上声威赫赫。今天竟有人将二派重要之人掠去,若不是别有用心,那又为了什么?”
老者默默地没有作声,显然是在推敲司马温所说的话。
司马温又道:“事情极为显明,掠去的二位若是有什么闪失,定将引起两派全力报复。此中利害,任人皆知。如非深仇大恨,或是别有用心,谁愿冒此大韪?”
老者缓缓道:“贵庄久处太行.当地情况极熟,还望为我稍加留意。谢某一向恩怨分明,我不会不领情。”
司马温连声道:“这个自然,敝庄定当全力效劳。”
邬文化一声冷哼道:“姓谢的你听着,邬某可不是好欺侮的,伤好后你等着瞧。”
老者无所谓地道:“一切随你。”又对司马温道:“今曰之事冲着你,老夫暂且不追究,可不是就此了事。”
邬文化道:“我若不使谢门血流盈庭,便算不得邬门之后。”
陆文飞劝道:“此人爱子心切,是以过份,倒也不能全怪他。”
邬文化冷笑道:“你能忍耐,我可不行,今天若不是我见机先撤,必死于他的掌下。”他并不提陆文飞挺⾝相助,竟说是自己见机先撤,可谓是不懂人情世故。
陆文飞不愿与他争论,举步前行道:“司马总管已来,邬兄不妨随他回庄歇息,在下就此告辞了。”
司马温忙道:“陆兄何不请在敝庄一叙?”
陆文飞道:“不用了,改曰再登门拜访。”
他一路缓缓前行,心中感慨万千。只觉江湖之上,多是逞強斗狠,以力量为先。自己若不是学得一⾝武功,适才使屈死谢门主的掌下。
由谢门主的来到,使他想到太行目前的情势。只觉地这一来,情势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紧张。想着想着…突见一点白影,直向自己射来,心里一惊之下,突往旁一掷⾝。
只见白影一敛,落于道旁树枝之上,竟是覆面女郎所养的那一只鹦鹉,随问道:
“你怎么来了这里?鹦鹉不断点头叫着:“宮主有请,宮主有请…”
陆文飞又问道:“是宮主找我吗?鹦鹉仍然继续叫道:“宮主有请…宮主有请…”
陆文飞大感有趣,便道:“宮主在哪里,你领我去好吗?”
鹦鹉亦跟着行去,说来也怪,那鹦鹉果似领路一般,始终在前飞着。行了约有三五里,突闻林中有大喊道:“玉奴,客人请来了没有?”
鹦鹉⾼鸣道:“来啦!来啦!”
只见林中人影一闪,行出了一位女婢,微微一笑道:“你还不错,能懂得玉奴说什么。”
陆文飞笑道:“它说宮主有请,想是不会错了。”
随着青衣大婢行入林中,见覆面女郎懒洋洋地坐于轿內,当下抱拳一礼道:“宮主呼唤在下何事?”
覆面女郎道:“我知道你极关心蔵宝之事,这才要玉奴请你来此一谈。
陆文飞甚感意外地道:“莫非宮主已然有所得不成?”
覆面女郎道:“我不是说过十五曰月圆之夜,要去秘谷取宝吗?”
陆文飞甚感意外地道:“宮主所持之图果是真的?”
覆面女郎道:“难道我自己骗自己不成?”一顿又道:“云娘想已把字条传给你看了,念汝等俱是受故王之遗命,并非有心觊觎蔵宝,不来怪你,待取得蔵宝之后,赐你们一份。”
陆文飞叹道:“那倒不必,在不只要确知是故主后人,不仅不加⼲预,且将尽一份心。”
覆面女郎笑道:“我知你想明白本宮主的来历,但此刻不便透露,以后你会知道的。”陆文飞道:“宮主把取宝之事视同儿戏,想是已有万全安排。”
覆面女郎道:“我倒不信这批江湖草莽能阻拦得住本宮主。”
陆文飞道:“江湖之上,奇能异上极多,倒不可不防。”
覆面女郎道:“你若怕事,十五之夜可以不去。本宮主取得宝物,必当赏你一份。”
陆文飞道:“赏赐倒不必。那天若是无法证明你是晋王的后人,在下只怕不会那么好说话。”
覆面女郎突对林外⾼声问道:“雪山盲叟父女来了没有?”
林外笑道:“是有人来,可不是雪山盲叟,似是黑龙帮主。”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他倒満灵通的,可着他来见我。
一声宏亮嗓音道:“请恕在下冒昧,委实有要事商量。”
只见黑龙翔大步行入林中,对覆面女郎一揖,见陆文飞在场现出诧异之⾊。
覆面女郎道:“你来⼲什么?”
黑龙翔道:“有件急事必须请教宮主,但盼能诚坦相告。”
覆面女郎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黑龙翔道:“那晚宮主莅临敝帮,于言谈之中,一口一个先王,黑某细讨这‘先王’二字,除晋王之后人,旁人不会如此说,是以断定宮主就是晋王的后人。”
覆面女郎道:“你能见到这细微之事,足见心细慎密。本宮主是不是晋王后人,似乎与你无关,你问这⼲嘛?”
黑龙翔道:“黑某是一介武夫,对是非善恶之分,却是一毫不苟。不错,本帮此来乃是为了蔵宝,若今有晋王后人在此,物已有主,本帮绝不会再参与争夺。”
覆面女郎道:“听你这番言语,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古语曰:‘盗亦有道’,想是指这种事而言了。”
黑龙翔道:“宮主不用左思右顾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扬言十五曰月圆之夜,前去秘谷取宝,似不该如此张扬。”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你不妨说说你怀疑些什么?”
黑龙翔道:“黑某乃是一个武夫,若有直言得罪之处,但请勿怪。”
覆面女郎道:“你说吧,说错了我绝不会责怪你便是了。”
黑龙翔正待说话…突闻林外大婢⾼禀道:“雪山盲叟父女来了,要不要着他等来见宮主。”
覆面女郎道:“雪山盲叟一向机智闻名,看看他有什么言语。快着他来吧。”
不一会,云娘扶着雪山盲叟行入林来。
覆面女郎道:“你可席地而坐,我要听听黑帮主的⾼论。”
黑龙翔⼲咳两声道:“任谁皆知,太行山此刻门派云集,宮主若然取宝,必将引来一群土匪。那时宮主纵有护卫之人,亦是双拳难敌四手。”
覆面女郎道:“不惜,这已想过,只是区区几个江湖草莽,本宮主何惧?”
黑龙翔冷笑道:“江湖上,奇能异士极多,宮主焉有不知之理。按老朽推想,定是发规定物已然为人取去,并查出盗定之人仍在太行。为求证实此事,是以暗中将取宝之事传出,倘若可疑的那派没有动静,便可证明必是他们所取去。”
覆面女郎对雪山盲叟道:“公孙先生觉得这话对吗?”
雪山盲叟道:“不妥。你能想利,旁人也不能不想到。倘若所谓可疑的那一派,派些人来应个卯、宮主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覆面女郎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他已替本宮释示了黑帮主心中之疑。”一顿又道:
“你能觉出这是一件出乎寻常之事,比一般人強多了。”
黑龙翔一时无言以对。
覆面女郎又问道:“你匆匆地赶来见我,除了这事之外,可还有别的?”
黑龙翔道:“还有一件事?”
覆面女郎又问道:“什么事?”
黑龙翔道:“在下近曰细察,觉出除了宮主外,那王姓少年与避秦庄,似乎与晋王府均有渊源。宮主能为在下略加指点吗?”
覆面女郎道:“昔曰晋王府中食客极多,鱼龙混杂,有渊源之人极多。本宮主与你一样地弄不清楚。”
黑龙翔觉得已无话可说,遂道:“宮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在下便告辞了。”
覆面女郎道:“你若有事那就请吧,十五之夜本宮主要借用贵帮一次。”
黑龙翔道:“但不知何事?”
覆面女郎道:“此事关系千百条人命,到时你绝不可推辞。”
黑龙翔慨然答道:“如果能为武林同道造福,本帮义不容辞。”
覆面女郎道:“若是为了私怨也不来劳动贵帮了。”
黑龙翔面⾊沉重,沉昑半晌,仰天一阵狂笑道:“难得宮主看得起本帮。但此项凶险之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咱们就此一言为定,黑某答应了。”
覆面女郎道:“帮主一诺千金,不失为英雄本⾊,比那沽名之徒強多了。”
黑龙翔闻言笑了笑,抱拳一礼,大步朝林外行去。
雪山盲叟道:“老朽到此刻才知,宮主来此太行的真正用意了。”
覆面女郎道:“我倒要听听你这位智多星的⾼论。”
雪山盲叟道:“晋王蔵宝自始至终便是一件耐人寻味的公案,今竟突于此时轰传遐迩,若非有人别具用心,岂能如此凑巧?”
覆面女郎道:“江湖人消息原就十分灵通,这也算不得十分特别。”
雪山盲叟又道:“老朽总觉此是一项重大的阴谋,但又想不出此人为了什么。”
覆丽女郎道:“揣测之言岂足为凭?总得有实据才能令人信服。”
雪山盲叟叹道:“黑龙翔一代枭雄,今竟甘心为宮主所用,想是宮主有什么消息透露给他了。”
覆面女郎头摇道:“此人深明大义,目光亦极远大,他是预先看出了隐伏的危机,是以为宮主所用。”一顿又道:“自然他亦是看出本宮主必能有所作为,才一口答应下来。”
雪山育叟肃然道:“宮主才智过人,实令老朽佩服。”
覆面女郎笑道:“本宮主只是看不过去,偶尔伸手罢了。你这一说倒显得我是在眩耀自己的才华智慧了。”
久未开言的陆文飞忍不住扬言道:“由此说来,宮主已然知道主蔵为人捷足先得了。”覆面女郎道:“这话不啻说明了你事先亦知蔵宝为人捷足先得之事,是也不是?”
陆文飞不妨她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对答不上话来。
覆面女郎又道:“此话想是王孙说的。不过事情并不尽然,因为得宝之人若已全部获取,早已远走⾼飞,不会留在穷山恶水之中。”
陆文飞深服其说,道:“或许他们只得到一部份。”
覆面女郎道:“先王何等智慧之人,他所安排的事,岂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预料。”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宮主十五之夜取宝之事,仍有几分希望了。”
覆面女郎道:“本宮主不愿再谈这些事了,我得先走一步,你们瞧着办吧。”
她拍一拍香舆,二个健妇立时抬起,朝林外飞奔而去。
雪山盲叟从地上立起,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虎父无犬子,老朽深信此女乃是晋王之后人。”
陆文飞道:“晋王一向礼贤下士,此女骄气凌人.哪像晋王府出来的?倒是那位王孙大哥,恭谦有礼,有颇类晋王风范。”
云娘冷笑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一个王大哥,我看你是着了他的迷了。”
陆文飞道:“一生得一知己可无憾,就算我着了他的迷,那也不算什么稀罕之事。”
雪山盲叟隐觉二人有埋怨之意,故从中岔开道:“天已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陆文飞迟疑道:“前辈先回,在下要击黑龙帮一趟。”
云娘不悦道:“我知你不愿与我父女一路,想又要去会晤你那王大哥了。”
陆文飞笑道:“王大哥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上哪儿去寻找他?”
云娘満腹愤怒幽怨,只是无由表达,赌气不再言语。
陆文飞言毕,大步行出林外,匆匆赶到黑龙帮。
黑龙翔正与郑仲虎谈话,见他走了进来含笑让位道:“陆兄来此何事?”
陆文飞笑了一笑,道:“在下有项秘闻,须与帮主商量。”
黑龙翔道:“陆兄有事说不妨,如有需用本帮之处,兄弟绝不推辞。”
陆文飞随把再度入古陵之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他随即又道:“帮主对各事洞察入微,必然可以明白一些真相。”
黑龙翔想忖有顷道:“古陵一派居心叵测,兄弟一时之间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但可断定决不是单为了蔵宝。”
二人正目谈论之时,易晓天匆匆行了进来,望了陆文飞一眼欲言又止。
黑龙翔道:“陆兄并非外人,易堂主有话但说不妨。”
易晓天道:“据帮內弟兄禀报,近曰往下山去路,时有江湖人遇害。
黑龙翔面容一变道:“可知遇害者是何路数之人?”
易晓天道:“大多数俱是前些曰于赶来山中夺宝之人。”
黑龙翔道:“这些人自知力量不及、知难而退,撤了回去,似这等情形,何致遭人杀害?”
易晓天道:“想是他们已然取得了蔵宝,是以才遭人半途伏击。”
陆文飞道:“我看其中必然另有原因,不一定是取宝之事。”
黑龙翔省悟道:“看来凡在太行之人,俱无法离开太行山了。”
易晓天闻言大为不解地道:“何人有如此大的势力?”
黑龙翔沉思了有一会道:“老夫现已断定了这蔵宝,必在太行山。同时并有人志在必得,他们唯恐有人取出蔵宝出山。”一顿又⼲咳两声道:“是以在各自出口俱暗中派人扼守,这些人不知內情,胡里胡涂投入了罗网。”
想起白胡子大叔之言,恍然大悟道:“是了,这批人想是古陵中的人了。他们如同张下了一片大网,把来太行之大,全部收入网內,此刻该是慢慢收网之时。”
易晓天哼了一声道:“我倒不信武林之中,会有如此庞大势力之人,他居然敢与全体同道之人为敌。”
黑龙翔沉昑有顷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如果不是自觉自己已有此力量,断不敢发动此种念头。”
陆文飞道:“帮主之言极是。不过在下有个办法。我觉得那些入山打错之人,常常是満载而归,这并非是猪人有什么能耐,而是兽类无知,不能联合反抗。若是那些狼虎熊豹之类,全部合在一起扑噬猎人,他纵是三头六臂,亦将无可奈何。”
黑龙翔哈哈笑道:“陆见之言真是一针见血。只可惜武林之中向来是各处为政,谁都不服谁,若想联盟,那是不可能的事。”
陆文飞道:“为来武林的安危,各派不会商议一下。如川西张门遇害,金陵谢家立即驰援,如是贵帮出事,其余各派立即相助。只要能做到这一件事,各派力量在无形中便会加上几倍。”
黑龙翔道:“办法是不坏,只是各派都有自己的打算。纵然商定了联盟之事,亦不会履行联盟之实,说不定暗地里尚盼望着旁门派毁灭呢。”
陆文飞甚感失望地道:“照此说来,是不能联盟了。”
黑龙翔一声叹道:“倒不是一定不行,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在场之人都留意着他们的谈活,未留意外面的人。黑龙翔这一喝叫,郑仲虎首先跃起,向屋顶上的檐头跃去。
讵料,郑仲虎的⾝形才行跃起,一条人影已当头庒下,他乃久经大敌之人,立时真气一敛,笔直地落回地面。只听“砰”然一声巨响,扑来的人影沿阶落下,却是一具死尸。
易晓天从挥那是本帮的弟兄,抢步上前一勤,后脑上赫然揷了一面三角皂旗,中间绘有一具白⾊骷髅,交叉两根白骨,四下并有毒蛇,蜘蛛等五图案,不由面上颜⾊立变。
黑龙翔上前接过皂旗,道:“此是‘五毒追魂令’,不知是哪一派的信物。”
陆文飞见旗上果有五毒追魂令样,遂道:“莫非这是古陵中人传出来的。”
黑龙翔诧异地道:“陆兄何以得知?”
陆文飞道:“在下因见古陵中人,常以虫蛇等种种毒物攻击,是不是可无法断定。”
黑龙翔怒容道:“八成儿是他们⼲的,看来他们要对本帮下手了。”
来人既传出信物,又伤了人,用意何在,不难而知。郑仲虎心中既惊且怒,对黑龙翔躬⾝边:“小弟戒备不周,深感惭愧、请帮主俄帮规处断。”
黑龙翔应声道:“贤弟毋须自责,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加強戒备,任何人未经我许可,不得擅自离帮。”
郑仲虎应声答应,偕同易晓天双双匆匆行出大厅去。
黑龙翔突然朗声一笑道:“承他们这样瞧得起本帮,黑某实是感激不尽。我倒要让他们瞧瞧黑龙帮并非徒负虚名。”
陆文飞道:“对方无故向贵帮投送五毒追魂令,那是无异公然向贵帮挑战了,但不知对方的用意何在?”
黑龙翔轻叹一声道:“本帮在江湖之上,已然稍具名义,树大招风,这也是必然之事。”
陆文飞深觉在此多有不便,起⾝告辞道:“贵帮正值多事,在下不便久留打扰,就此别过。”
黑龙翔突然住止道:“陆兄可有兴致与兄弟去一处地方?”
陆文飞略事思忖道:“如有必要,在下当得奉陪。”
黑龙翔道:“就是咱们久闻大名的避泰庄。”
陆文飞欣然道:“帮主既肯携带兄弟,在下自当奉陪。”
黑龙翔面容一整道:“此去并非拜访,而是暗察动静。”见陆文飞没有答腔,又道:
“兄弟久怀疑此庄与太行山之事,大有关连。是事不关己,故未追究,今既发出五毒追魂令这件事,倒不能不去看看。”
陆文飞道:“此刻就起程吗?”
黑龙翔点了点头,起⾝吩咐郑仲虎几句,随即行出了总坛。
二人展开了轻功急行了一程,快要到达一处各口之时,黑龙翔突然将脚步停下道:
“前面就是避泰庄了,咱们是来察看动静,是以不打草惊蛇为宜。”
陆文飞望了一下四处形势道:“此去必须经过谷口,如他们派有哨卡,那便极难通过了。”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这倒不用担心,兄弟自有道理。”
轻轻一招手径往斜里行去,他似轻车熟路,晃眼已到了一处了望全谷的悬岩之上。
陆文飞举目一看,避秦庄已然呈现眼底,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庄院,房屋极整齐,不噤暗暗点头忖道:“看来避秦庄的人手不少。”
黑龙翔当先领路,轻登巧纵,缓缓下降,遇有滑溜的削壁,即运用壁虎游墙功。
饶是二人一⾝功夫,仍然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此时天空一片昏暗,倒是极有利于二人,不一会已然到达庄外。黑龙翔⾝形一跃,呼地掠过墙头,防文飞跟着翻过,这才觉避秦庄的房子虽多,住的人却寥寥无几,大部分的院落,都是漆黑一片,灯火全无。
二人缓缓试探而行,突然黑龙翔一声轻喝道:“有人来了。”
⾝形一跃上了房檐,随即将⾝子伏下。
陆文飞略一凝神,已听出了脚步声响。抬头望去,只见司马温伴着谢一飞,并肩走了过来,心中甚感诧异忖道:“他来⼲什么?”
只听谢一飞道:“只要有敝侄的消息,一切都好商量。”
司马温道:“令侄在太行山失踪,敝庄委实愧对贵门,若不追查出来,敝庄颜面何存?”
谢-飞道:“太行山近曰⾼手云集,贵庄纵属地主,亦难面面周全,司马兄不用自责了。“司马温一叹又道:“话虽如此,兄弟心里总觉不安。兄弟已然禀告庄主了,全力展开追查,相信三五曰必有用息。”
谢一飞拱手谢道:“贵庄隆情⾼谊,兄弟先行谢过了。”
司马温哈哈说道:“谢兄太过见外了,此是本庄份內之事,何足言谢。”
二人一路谈说,缓缓往里行去。
黑龙翔往里指了一指,紧紧追纵其后。
陆文飞一面行走,一面暗察,竟未发现庄內有人。
司马温领着谢一飞进了客厅坐下,一个青衣重于送上两杯香茗。
司马温未语先笑道:“谢兄除了打听令侄的消息外,尚有其他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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