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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莫测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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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一绝站起⾝子,行到一处木窗下面,轻轻启开垂帘,向外望去。只见月光満园,已然是入夜很久。奇怪的是,那鹰鸣、狗叫,都完全静止下来。茅舍外,园林中,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几人停⾝的茅舍中,本来点有一盏油灯,当赵一如掀开垂帘之时,却为刁佩一掌扑熄了火烛。

  赵一绝正待放下垂帘,突闻一声厉喝,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室中的张岚、刁佩、李闻天,闻声起立,取出了随⾝兵刃。原来,几人虽然蒙着眼睛行了进来,但却允许几人带着兵刃。

  张岚急步奔了过来,低声道:“赵兄,瞧到了什么?”

  赵一绝摇‮头摇‬,道:“没有瞧到什么,也许这里的方向不一对。”语声甫落,但闻一声闷哼,紧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一个人中了掌力,倒摔在地上。

  呼的一声吼叫,遥遥传来。吼叫声传入耳际,一条⻩⽑巨犬,已飞跃而至。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那⻩⽑‮大巨‬,体如小牛,壮如猛虎,前爪伏地,颈⽑倒竖,一付作势欲扑的样子,口中不时发出低吼。封一绝目光转动,回转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直挺地站在月光之下,⾝着青袍,面具血红,正是见面阎罗公冶皇。

  张岚轻轻一扯赵一绝的衣袖,放下垂帘,用极低微的声音说道:“见面阎罗公冶皇。”

  刁佩道:“在哪里?”

  张岚道:“就在这茅舍外面,虽然是敌明我暗,但以那见而阎罗的武功、目光,只要咱们能够见他,就不难被他发现。”

  李闻天道:“公冶皇能找到这地方来,其耳目的灵敏,实不得不叫人佩服,如若他已经知道了咱们蔵在这茅舍中,咱们又该如何?”

  张岚道:“只有合力放手一拼。”

  赵一绝点点头,道:“张兄说的是。”

  咧的一声,菗出了七星宝剑。

  就在几人计议停当之时,突闻一个沙哑的怪嗓门,说道:“什么人,好大胆子,竟然敢夜闯李子林,全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了。”

  这人的声音沙中带尖,听起来,当真是怪异的很,是以,四人心中都知晓那人可能就是这李子林中的主人。

  但闻公冶皇接道:“原来是瞎仙穆兄,江湖不见仙踪久矣,想不到穆兄竟然隐息在京师附近。”他声音中,自有一股冷肃的味道,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听起来仍然有着一种森冷的感觉。

  只听那瞎仙冷笑一声,道:“公冶皇,老夫这李子林的规矩,你知不知道?”

  公冶皇道:“规矩,兄弟刚才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时候,兄弟还不知道是穆兄的隐居之地。”

  瞎仙道:“你闯过两道埋伏,杀了我两个园丁。”

  公冶皇道:“杀死了一个,一个受了重伤,但不知者不罪,穆兄,不能怪兄弟杀人,只怪那两个守卫的人,没有说清楚。”

  瞎仙道:“现在你知道了。”

  公冶道:“见了穆兄,自然是知道了。”

  瞎仙道:“好!那你先把眼睛蒙起来!”

  公冶皇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不比你穆兄,蒙起了眼睛,岂不是真的变成了瞎子一般。”

  瞎汕道:“如不肯蒙眼睛,那是诚心要犯李子林的规戒,兄弟只好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喂鹰了。”

  公冶皇冷笑一声,道:“穆兄可是觉着一定能够把兄弟的两只眼睛挖出来吗?”

  瞎仙嗯了一声,道:“就算真的挖不出你的眼睛,老夫也要试试。”

  公冶皇道:“穆兄,动手相搏的事,生死一发,穆兄的武功⾼強,兄弟早已知晓,区区为了自保,不得不全力施为,拳脚无眼,如是伤到了穆兄,那将如何?”

  瞎仙冷笑一声道:“这车子林中,不只我穆元一人,我也做不了主,也无法对你有什么承诺,你如杀了老夫,你可以减少一些活着走出这李子林的阻力。”

  公冶皇心头震动,但他表面上却又不能不保持着镇静,淡然一笑,道:“听穆兄的口气,这座毫不起眼的果林之內,还住有和穆兄⾝份相似的人物了。”

  穆元冷冷说道:“这李子林中,像老夫这等人物,少说点也有五六个之多。”

  公冶皇道:“当真如此,兄弟愿意束手就缚,可惜的是兄弟不信。”

  瞎仙穆元冷冷说道:“你不信也就罢了,我不服和你抬杠。”声音突转冷漠,道:“你可以亮兵刃了。”

  公冶皇道:“兄弟再问一句,这李子林和官府中人有何源渊?”

  穆元道:“没有。”

  公冶皇道:“那是和‮京北‬地面上土混头儿一手遮天赵一绝,有往来了?”

  穆元道:“兄弟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冶皇道:“那就不对了,京畿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和开赌场的土混头儿赵一绝,都躲到了穆兄这李子林,难道穆兄一点也不知道吗?”

  穆元道:“就是确有其事,但他们能进得此地,自然是和李子林有点关系,再说他们‮入进‬这李子林时,定然遵守了这李子林的规戒。”

  公冶皇道:“听穆兄的口气,似乎是要替他们撑腰了。”

  穆元道:“咱们先谈你不守此地规戒的事。”

  公冶皇右手一按腰间刀柄机簧,抖出了一把缅铁软刀,道:“穆兄,可否卖个交情,放兄弟一马,我立刻退步。”

  穆元道:“我已经给了你全⾝而退的机会,但却被你放过。目下,你已经瞧到了这李子林中的景物,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在下指明一条生路。”

  公冶皇道:“穆兄请说,兄弟洗耳恭听。”

  穆元道:“挖去双目惩戒你不守此规,斩去‮头舌‬,使你无法说出此地中情形,断去双手,使你无法写出这林中情形。”

  公冶皇仰天打个哈哈,道:“挖目、断舌、斩去双手,那是生不如死了。”

  穆元道:“公冶兄可以出手了。”

  公冶皇道:“強宾不庒主,这第一招么,还要穆兄先攻。”

  穆元道:“好!那么阁下小心了。”

  右手一抬,手中的青竹杖儿,当胸点去。

  公冶皇右手一抬,手中缅刀,陡然间闪起了一片刀花。

  他出刀奇快,一刀正削在穆元的青竹杖上。

  但闻波的一声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被公冶皇一刀震开。

  隐⾝在茅舍中的赵一绝看的大感奇怪,暗道:“缅铁软刀,在武林之中,乃是有名的锋利兵刃,怎的竟然削不断穆元手中的青竹杖儿。”心中有疑,回头对刁佩说道:“刁兄,那位瞎仙手中的竹杖…”

  刁佩接道:“瞎仙穆元手中的青竹杖,是武林中有名的一宝,别说公冶皇手中的缅刀,削它不断,就是赵兄的七星剑,也未必能一剑把它削断。”

  就在两人讲话的工夫,公冶皇和穆元,已打得难解难分。

  青竹杖儿,挥动之间,带起了阵阵的呼啸之声,缅刀闪起了一阵飞旋的刀芒。

  张岚等虽然躲在茅舍之中,但也觉得缅刀和青竹杖上,都带着強大的內劲。

  刀光、杖影,交错盘旋,月光下,已难见两条人影。

  突然间,公冶皇急攻三刀,迫得瞎仙穆元向后退了一步。但公冶皇并未乘势追袭,却借势一跃而起,凭空打了一个转⾝,斜斜的向外飞去。

  瞎仙穆元怒喝一声,双臂一振,直冲而上。

  两人腾飞而起,离开了张岚等人的视线。几人无法瞧到两人空中交手精彩一搏,却听得两声嘶喝,先后响起。

  忽然间,一个娇甜柔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公冶皇,你走不了。”

  那‮媚柔‬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至极,似乎那说话的人,就在⾝边一般。只听公冶皇哈哈笑道:“难得啊!想不到千手玉姬莫姑娘也在这里。”

  他笑声虽然是十分宏亮,但在张岚这等公门老手耳中听来,那宏亮的声音中,却隐隐问含有畏俱之意。

  刁佩突然一闭独目,不停的‮头摇‬。

  借窗外月光,赵一绝很清楚的看到刁佩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刁兄,怎么回事?”

  刁风道:“厉害啊!厉害。”

  赵一如道:“厉害什么?”

  刁佩道:“千手玉姬莫飞娘。”

  赵一绝最喜打破沙锅同到底,接道:“什么厉害?”

  刁佩独目神光一闪,道:“赵兄就算没有吃过猎⾁,也该见过猎走路啊!那莫飞娘,号称千手玉姬,赵兄想想这四个字,就应该明白了。”

  这时,瞎仙穆元预见面阎罗公冶皇,都已经脫离了几人视线,除非几人有胆子打开茅舍木门出去瞧看,就难再见到那等江湖上顶尖的⾼手的搏斗了。外面博斗,已然无法见到,张岚和李闻天,也在不自觉间留心听着赵一绝和刁佩的交谈:这四人之间,刁佩大半生在江湖闯荡,李闻天却常年走镖在外,是以,两人的见识、阅历最为丰富。

  李闻天道:“兄弟也听过⼲手玉姬之名,据说她施用暗器的手法,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刁佩道:“不错,李兄在江湖上走镖多年,想必已见过千玉姬了。”

  李闻天道:“兄弟只是听人说过。”

  刁佩道:“二十年前,兄弟倒是见过她一次。亲眼看到了她施用暗器的手法,那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刹那间満天寒芒,交错飞旅,大如轮月,小如花针,鄂北十三霸,被她一击之下,全都绝命当场。想想看,那是什么样的手法。”

  赵一绝道:“想不到啊!这地方,一个荒凉的李子林中,竟然有这等江湖⾼手。”李闻天道:“看来,那⾼半仙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把咱们四个送到此地,而且,那些人竟然肯答允让咱们在此住下,这份面子,应该是够大了。”

  刁佩道:“瞎仙穆元和千手玉姬,都在此地出现,足证⾼半仙他们早已相识,只不过,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张岚道:“兄弟觉得,⾼半仙带咱们来此,只怕不一定全是为了保护咱们。”

  赵一绝道:“不错,只是⾼半仙太厉害,他不明说,但却牵着咱们鼻子,把咱们引上路去,替他办了事,还得对他感激莫名。”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兄弟倒想起了一点路子来。”

  赵一绝道:“什么路子?”

  张岚道:“我想可能仍然和那王夫人⺟子有关。”

  赵一绝一拍‮腿大‬,道:“对啊!⾼半仙认识这么多武林⾼手,如是想劫牢救人,实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肯如此,叫咱们花金了弄到刑部公文,放那王夫人⺟子出来,中间自然是大有內情。”

  张岚道:“所以,在下才想到,这件事一定牵涉到王夫人⺟子。”

  李闻天道:“但在下想不明白。王夫人⺟于是官宦人家,怎么会和⾼半仙这等武林⾼人搭上关系?”

  赵一绝道:“如是咱们能想的明白,那⾼半仙也不会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了。”

  刁佩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道:“有人来了。”

  茅舍中,顿然间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果然,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四人凝神静听,已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

  显然,那一场⾼手激烈的恶斗,已然分出了胜败、存亡。

  步履声在茅舍外静止下来,耳际间响起了沙哑怪异嗓音,道:“屋里有人吗?”

  赵一绝道:“有,木门没有上栓。”

  李闻天急忙燃火折子,点起灯火。

  木门却呀然而开,瞎仙穆元,缓步行了进来。

  穆元道:“你们刚才都已经瞧到了。”

  这句话问得很奇突,四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答话。

  穆元冷然一笑,接道:“见面阎罗公冶皇,深夜到此,诸位可知晓为了什么?”

  赵一绝道:“迫踪我等。”

  穆元道:“这李子林数年的隐秘,已被你们四人破坏。”

  赵一绝道:“阁下说的不错,不过,这仲事不能怪我们,要怪那⾼半仙。”

  瞎仙穆元似是语塞,沉昑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那⾼半仙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四人的性命。”

  赵一绝听他语气缓和,不噤胆气一壮,道:“这话虽是实情,但如⾼半仙不带我们来此,我们却不会想到此处避难。”

  李闻天、刁佩,都知晓那瞎仙在江湖上的凶名,三句话不对,出手就要杀人,是以,都不敢出言招锅。

  但赵一绝却是迷迷糊糊的,竟然要据理力争。

  穆元沉昑了一阵,道:“那⾼半仙和你们提过什么没有?”

  赵一绝道:“提过很多的规矩,不准我们离开茅舍,也不准我们向外瞧看。”

  穆元冷冷接道:“至少,诸位犯了李子林中一大规戒,你们瞧看了老夫和公冶皇的搏斗。”

  赵一绝道:“犯了这条规成,该当何罪!”

  穆元道:“挖目之罪!”

  赵一绝呆了一呆,道:“很重的刑罚。”

  穆元道:“不知四人,有几个偷瞧了老夫和人动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只有我老赵一人。”

  赵一绝顿了下,又道:“如是你一定要挖下去我的眼睛,那就不如杀了我。”

  穆元呆了了呆,道:“你一点也不怕死?”

  赵一绝道:“头割了碗大一个疤,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他句句顶撞,颇有豪气⼲云气概,听得刁佩、李闻天心头震骇不已,以瞎仙穆元的武功,只要一出手,一招就可以取赵一绝的性命。

  穆元似是极为气愤,回来在室中走动,显然心头填満了怒火。

  室中三人,都替赵一绝担心,但事情却变化的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穆元忽然停下脚步,拱拱手,道:“赵兄!”

  赵一绝手中执着七星剑,早已暗中戒备,他虽然明知非敌,但也不愿束手就戮,准备仗宝刃锋利,舍命一拚。

  穆元突然改颜相向,赵一绝几乎不敢相信,抱拳一礼,道:“不敢当,你老兄有何指教?”

  穆元道:“老夫要和诸位商量一件事情。”

  赵一绝道:“咱们是釜底之鱼、俎上之內,任凭你老兄宰割,这商量二字,不是用的太客气了吗?”

  穆元道:“有一王公子,是被诸位救出了天牢?”

  赵一绝道:“不错,他们娘两个被兄弟等堂堂正正的请出了天牢。”

  穆元道:“那位王夫人,是一位知书达理的人,他口中虽然未言谢,但內心之心,对诸位确实有一份很深厚的感激。”

  赵一绝道:“这个,在下不清楚,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穆元道:“我要想⿇诸位一趟,请那位王公子到此一行。”

  赵一绝道:“你老兄名动江湖,武功卓越,他如敢不来,把他提来就,还用得着我们去请吗?”

  穆元道:“在诸位也许不算什么难事,但我们却是束手无策。”轻轻咳了一声,道:

  “有一件事,老夫想先说明白,我姓穆的已经为了诸位斗了见面罗公冶皇,诸位帮老夫一个忙,咱们就两下扯平。”

  赵一绝道:“就是这件事?”

  穆元道:“说来说去一句话,请诸位帮个忙,想法子,请那位王公子来此一趟。”赵一绝道:“这件事,不能让那位王公子的妈妈知道?”

  穆元道:“正是如此。”

  赵一绝道:“好吧!在下试试看,不过,在我老赵的感觉中,这不是什么大难的事。”

  穆元道:“诸位答应了。”

  赵一绝道:“在下愿全力以赴,不过,我们既要蒙着眼睛出去,带那王公子来,是否也要蒙着眼睛进来。”

  穆元道:“自然不用。”语声一顿,接道:“可是诸位离开此地之时,还要蒙一下眼睛。”

  赵一绝道:“这地方僻静的很,如是蒙着眼睛,我们来此,又如何能够找到?”

  穆元道:“老夫派人迎接诸位。”

  赵一绝道:“在下不知那位王公子⺟子的住处,还要费一番工夫寻找,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穆元道:“这个不劳诸位费心,我们已知晓他的住处。”

  赵一绝道:“这么看起来,那位王公子对诸位似乎是极为重要。”

  穆元答非所问的道:“诸位坐息一下,老夫要告退了。”

  赵一绝道:“在下想问一点题外文章,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穆元道:“只要不让我大为难,老夫尽量回答。”

  赵一绝道:“那位见面阎罗怎么样了?”

  穆元道:“已⾝受重伤…”

  赵一绝接道:“带伤而逃?”

  穆元道:“‮入进‬李子林的人,很难有逃离此地的机会,公冶皇⾝受重伤后,已被生擒。”

  赵一绝道:“让我们四位都去找王公子吗?”

  穆元道:“四位之中,只能去两位,我们相信诸位一诺千金,不会一去不返。今夜里三更为限,如是三更过后,还不回来,老夫等只好采取…”他大约不好说得太明白,突然住口不言。

  赵一绝接道:“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穆元道:“不错,老夫一生不打诳语,如是两位不回,老夫就先杀了两个留在这里的人,然后,再遣人生擒两位。”

  赵一如笑一笑,道:“这一方面,阁下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绝对不会变卦,不过阁下在下手之前,应该先打听清楚,我们如若是逃掉了,阁下再下手不迟。”

  穆元沉昑了一阵,道:“好吧!你们四位商量一下,那两位留下,那两个出去找人,老夫等一会再来。”

  赵一绝道:“不用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决定,而且,决定了就要动⾝。”

  回顾张岚和李闻天一眼,道:“两位去请王公子,兄弟和刁兄留这里。”

  张岚道:“不行,对付王夫人,非得你赵兄出马不可,你和李兄去,我和刁兄留在这里。”

  李闻天微微一笑,道:“两位曾‮入进‬天牢中面谒王夫人,最好还是两位同去,兄弟和刁兄留在这里。”

  赵一绝道:“这样也好。不过,两位只管放心,兄弟和张兄,不论能否请来王公子,定然会按时转来,和两位生死与共。”

  李闻天道:“这一点,兄弟深信不疑。”

  赵一绝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和张兄早走一刻,多一刻思虑的时间。”

  穆元道:“老夫人一生中最为喜欢⼲脆的人,我这就叫人替诸位备马。”言罢,转⾝而去、片刻之后,穆元去而复返,道:“马匹已经备好,不过,格于规矩,诸位还要蒙上眼睛才成。”

  赵一绝、张岚伸手取过眼罩子,蒙上双目。

  在穆元引导之下,张岚和赵一绝顺利地离开了李子林。行约里许左右,穆元突然停了下来,道:“两位可以取下脸上的面罩了。”

  张岚、赵一绝依言取下脸上的面罩,流目四顾,只见四周林木环绕,似是仍然在李子林中。

  穆元轻轻咳了一声,道:“两位往南步,出了果林,就可见到一辆篷车,登上篷车,他们自会送两位到那王公子住的地方。”

  出了果林,果然见到了一辆篷车,停在林边,一个士布衣着的车夫,坐在车前。

  赵一绝还未来及开口,那车夫已抢先说道:“两位请上车吧!”

  张岚点点头,启开车帘,和赵一绝鱼贯登车。

  车夫放下垂帘,道:“两位最好不要向车外面瞧看,咱们要闯一道险关。”

  赵一绝道:“阁下放心,我们已知晓规矩,不过,我们自己谈谈话,不碍事吧?”那车夫道:“两位尽管谈,只要别打开车帘就行了。”长鞭一扬,篷车向前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阵嗡嗡之声,传入耳际,声音愈来愈強,听得十分震人。赵一绝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张岚道:“似是⻩峰的叫声。”

  赵一绝道:“不错,是蜂叫。”

  张岚道:“这地方,哪来的这么多⻩蜂?”

  赵一绝道:“而且,这些⻩蜂,怎么会不停的飞动?”

  只听那驰车人应道:“这是⻩蜂,此刻,我们这篷车四周,都围満⻩蜂。不过,这篷车封闭得十分严密,只要两位不打开篷车的封布,那⻩蜂就不会飞进来。”

  赵一绝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阁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驰车人接道:“主要的,还是两位肯听从在下之言,如是两位不听在下的忠告,只怕两位都已被⻩蜂所伤。”

  赵一绝道:“阁下不怕蜂咬?”

  驰车人哈哈一笑,道:“如是在下不能抗拒蜂毒,早已死在群蜂之下,如何还能和诸位说话。”

  张岚道:“把巨蜂养在林中,用以拒挡入林之人,这法子当真是聪明得很。”

  驰车人道:“对!不论武功何等⾼強的人,都无法逃过群蜂的袭击。”

  嗡嗡声渐渐减少,以至不闻。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耳际间突然响起那驰车人的声音,道:“到了,两位请下车吧!”

  车帘启动,曰光照人,看街上人来人往,竟然早市已开。

  赵一绝、张岚走出篷车,抬头瞧了那驰车人一眼,只见那人存着灰市裤褂,三十四五的年纪,双目中神光湛湛,行家眼中,一看即知是內外兼修的人物。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两位请转入左面第一个巷子里,最后一家,就是王夫人⺟子的住宅。”

  赵一绝点点头,道:“你老兄不去吗?”

  灰衣人道:“兄弟把车子停在六和搂后面的车场里,等候两位。”

  赵一绝道:“你要等好久?”

  灰衣人道:“两位需要好长时间,在下就等好久时间。”

  赵一绝道:“好吧!成不成,在下想中午之前,就可以决定了,你老兄停好车,在六和楼上等我们。”

  灰衣人笑一笑,道:“好!在下一切听命行事。”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道:“张兄,咱们见着王夫人时,该说些什么?”

  张岚苦笑一下,道:“这种事,兄弟也没有经验过,只有见过时随机应变了。”两人边说边走,向左首巷行去。

  只觉两侧的房子愈来愈矮,到了巷子底处,只剩了两间草棚茅舍,一堵上墙拦住了去路,已到巷子尽处。

  只见右首竹篱之內,一个中年妇人坐在门前,正低着头洗‮服衣‬。

  张岚低声说道:“那位洗‮服衣‬的,就是王夫人。”

  赵一绝点点头,道:“这位一品夫人,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自食其力,瞧那大木盆‮服衣‬之多,决非他们⺟子二人所有了。”

  张岚道:“李子林中一班武林⾼手,似乎是对这位王夫人特别敬重,而且敬重到不敢求见的程度,这中间,定然有着人所不知的重大隐秘,他们云集于京城附近,暗中保护王夫人⺟子的安危,扮装成各种不同⾝份的人物,一等十几年,这是何等重大的牺牲,而且,人数众多,大都是⾝负绝技、名动江湖的人物。”

  赵一绝接道:“不错,这中间确实有点琊门,但那位王夫人,对武林中,却有着深恶痛绝的味道,咱们见她时,也得小心一些才成。”

  张岚道:“不论成败,咱们都得试试,进去吧!”

  赵一绝当先而行,到了篱门,整整衣衫,⾼声说道:“王夫人吗?”

  王夫人抬头瞧了一眼,道:“什么人?”

  赵一绝道:“在下姓赵。”

  王夫人道:“篱门未拴,自己进来吧!”

  赵一绝推开篱门,和张岚鱼贯而入。

  王夫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儿,道:“原来是两位恩人,恕老⾝未能远迎。”

  赵一绝一抱拳,道:“不敢当,我们不速造访,打搅夫人的清静,心中甚感不安。”王夫人道:“寒舍简陋,老⾝又不留客,两位有什么事,就请吩咐吧!”

  赵一绝望望那一盆‮服衣‬,道:“夫人,这等生活,太清苦了。”

  王夫人道:“我们自食其力,也苦的清‮白清‬白,老⾝觉着这生活并无不安。”

  赵一绝道:“我们费了不少工夫,找到夫人住处,恳求一事。”

  王夫人沉昑了一随,道:“老⾝不能先行答允,要两位先说出来,老⾝想一想,才能决定。”

  封一如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想请王公子,便餐一叙。”

  张岚接道:“夫人如是有便,还望一同赏光。”

  王夫人沉昑了一阵,道:“好吧!要他陪两位一次。不过,小犬在牢中长大,二十年来,很少和外人接触,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只怕会得罪两位。”

  赵一绝道:“这个夫人放心。”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希望你们能早些送他回来。”

  张岚道:“咱们吃完了就回来。”

  王夫人点点头,回头叫道:“小玉儿,快出来,两位恩人找你。”

  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王公子一⾝灰布‮服衣‬,缓缓行了出来,欠⾝对王夫人一礼,道:“给⺟亲见礼。”

  王夫人一摆手,道:“不用了,见过两位叔叔。”

  王公子转过脸来,两道眼神一掠封一绝和张岚,缓缓说道:“见过两位叔叔。”说时抱拳一礼。

  赵一绝急急还了一礼,道:“不敢当,咱们是⾼攀王兄论交。”

  王公子淡淡一笑,回顾了工夫人一眼,道:“⺟亲唤出孩儿,有何教训?”

  王夫人道:“两位叔叔,想请你出去便饭。”

  王公子道:“⺟亲不去,孩儿怎敢独自享受。”

  王夫人笑一笑,道:“去吧!商位叔叔费了不少工夫找上门来,你不去,岂不大拂人好意?”

  王公子道:“⺟亲既如此说,孩儿只有从命了。”

  王夫人道:“早去早回。”

  王公子一个长揖,道:“孩儿遵命。”

  王夫人回顾了张岚,赵一绝一眼,道:“诸位请吧,老⾝不留客了。”

  张岚、赵一绝齐齐一抱拳,道:“我等告别。”带着王公子离了茅舍。

  赵一绝道:“王兄,你想到哪里吃?”

  王公子摇‮头摇‬,道:“在下不知,两位叔叔做主。”

  赵一绝道:“咱们是平辈论交,这叔叔二字叫的太客气了。”

  王公子道:“家⺟之命,小生岂敢不听。”

  赵一绝道:“老人家的话嘛,听听就算了,用不着认真。”

  王公子摇‮头摇‬,道:“不行,⺟亲之言,岂可阳奉阴违?”

  张岚道:“咱们到六和楼喝一盅,王兄意下如何?”

  王分子道:“晚辈悉凭两位叔叔安排。”

  赵一绝放快脚步,当先带路,不过片刻,已到六和楼,六和楼是大饭庄,气派豪华,守门的店小二,是一位眼面很广的人,急急迎了上来,欠⾝说道:“赵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你老给吹了来。”

  赵一绝挥挥手道:“我要楼上靠窗口桌位。”

  店小二道:“有!赵爷你请。”

  张岚心中暗道:“看起来,赵一绝在这些地方的威风,比我这京畿总捕头还要够瞧。”

  这时,距午时还有一段时光,六和楼上的人不多,只有两桌人在赶早酒。

  这地方,赵一绝实在够威风,三四个店伙计跟着伺候,抹椅擦桌地替三人安排好位置,完全看赵大爷眼⾊行事。

  王分子出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曲意招呼,不噤微微一笑。

  三人落了座,店伙计立时送上香茗,才哈着腰,问道:“赵爷,吃点什么?”

  赵一绝道:“配八个下酒的菜,先来三斤状元红。”

  王公子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店小二,道:“赵叔叔,你很神气嘛!”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世兄,这些地方,老哥看起来很神气,如是在真枪真刀的所在,老哥我就不成了。”

  王公子奇道:“为什么?”

  赵一绝道:“到了那地方,你世兄比我老赵強的多了。”他有感而发,那王公子如何会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道:“赵叔叔说笑话了,晚辈除了我⺟亲,就只认识你们两位。”

  谈话之间,店伙已陆续送上酒菜。

  赵一绝斟満了酒杯,道:“王世兄,咱们要好好的交交,来,⼲一杯。”

  王公子举杯一饮而尽。他宛如一张白纸,对世事全无所知,十七年天牢生活中,⺟子俩相依为命,除了他生⾝⺟亲之外,很少和外人接触。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从未食用过这等山珍海味,吃起来,感觉中十分新鲜。

  这王公子并没有浪费十七年的光阴,王夫人本是饱学才女,満腹诗书,十七年王公子尽得所学。十七年,他心无旁骛,读书之外,每曰打坐,不觉间,奠定了伐⽑洗体的上乘內功。

  三人边谈边喝,赵一绝又别有所图,曲意奉承,不觉间熟络了起来。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冷笑,道:“赵兄,很逍遥啊!”赵一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着青衣的汉子,坐在临近一桌。那人⾝佩长剑,神⾊严肃,正是万花剑。

  赵一绝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你!”

  万花剑缓缓站起⾝子,行了过来,冷冷说道:“赵兄,你自愿跟兄弟走呢,还是要在下动手。”

  王公子放下酒杯,转眼望着万花剑,缓缓说道:“赵叔叔,这人是谁?”

  赵一绝道:“一个朋友…”语声未落,瞥见人影一闪,那青衣驾车人突然急步而至,一把握住了万花剑的右手,道:“老兄啊!找得我好苦啊!走,咱们喝酒去!”

  万花剑只觉那人指力強劲,有如铁箍上腕,心知不对,细看来人,又素不相识,一皱眉头,道:“你认错人了。”

  灰衣人道:“怎么,你发了财啦,连老朋友也不认了,俗语说的好,‮服衣‬要新,朋友要旧,你不认识我,但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不容万花剑再开口,拖着就跑。

  万花剑腕脉受制,无能反抗,只好任人拖走。

  王公子望着两人的背影,神⾊问一片茫然,遏:“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绝笑道:“他们朋友多年不见了,见了面难免要亲热一些。”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那佩剑的似乎是不太喜欢他那位老朋友。”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他发了财,不愿多认穷清友了。”

  王公子道:“这就不对了。”

  赵一绝道:“是啊!江湖险诈,人心不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张岚一直不闻那赵一绝说入正题,心中十分焦急,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两声。

  王公子回头望了张岚一眼,道:“张叔叔你怎么了?”

  张岚道:“酒呛着了气管。”

  王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赵一绝心中明白,⼲笑一声道:“王世兄,咱们吃了午饭之后,出去走走如何?”王公子奇道:“到哪里去?”

  赵一绝道:“下午咱们去郊游一番,再送世兄回去。”

  王公子怦然心动,二十年来,他从未见到过辽阔的原野,壮丽的山河,但他神⾊间,却仍然犹豫着,道:“这个,不太好吧!”

  赵一绝道:“世兄可是顾忌到令堂挂念?”

  王公子道:“家⺟悬思,晚辈哪还能生游兴。”

  赵一绝道:“不要紧,我会派人去通知令堂一声。”

  王公子沉昑了片刻,道:“好吧!但太阳下山之前,定要送晚辈到家。”

  赵一绝道:“这么说,咱们得赶快一些了。”

  三人匆匆食过酒饭,下了六和楼。行人停车场外,立时有一个五何左右上布衣裤的老者,迎了上来,道:“舍侄⾝体不适,叫老汉代他驾车,赵大爷请上车吧!”

  赵一绝心中暗道:这么看来,李子林中人物,乃是极有组织的人,驾车人一露相,立时换了个人。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快些把车驶出来!”

  那老者欠⾝一礼,连声应是,片刻之后,驾来了辆黑⾊篷车。

  赵一绝看篷车也换了样子,心中更是惊讶,但也不噤有些犹豫起来,暗暗忖道,人车皆非,如是其中有诈,又将如何是好?那老者似是已瞧出了赵一绝的为难,急急接道:“李子林的风光很好,一片⻩草地,好个萧索秋景。”

  赵一绝还未来得及开口,王公子已抢先说道:“好哇!咱们瞧瞧去。”

  张岚一抱拳,道:“王世兄请。”

  当先举步,跨上篷车。王公子,赵一绝紧随着跨上篷车。

  老者放下车帘,扬鞭驰奔了过去。

  王公子低声说道:“放下车帘赶路,车子太黑了一些,而且一路上的景⾊,也是无法瞧到。”

  赵一绝⾼声说道:“如是想看路上的景⾊,就无法闭帘驰车了。”

  果然,这句话,引起了车外的反应,只听那驰车老者应道:“大爷说的是,到了城外,就打开车帘,以赏秋⾊。”

  篷车辕轭,不过半个时辰,车已离开了京城,果然,那奔驰的篷车突然一缓,紧接着卷起了车帘。一片阳光,照了进来,车中景物,清晰可见。

  王公子探首车外,只见沿途⻩叶飘飘,枫叶似火。他自幼在天牢中长大,从未接触到这等大自然的景物,只瞧的悠然神往。

  赵一绝和张岚,极担心他在车中间长问短,见他为秋⾊所迷,正好省去一番唇舌,也装出一付欣赏秋⾊的模样,一语不发。

  这篷车似是特制而成,奔驰在浅山道上,并无很強烈的颠动之感。不知道篷车奔行了多少时间,到了一片密林之前,驰车老者突然放下垂帘,口中却说道:“林中⻩蜂甚多,别让它敲着了。”

  王公子奇道:“你不怕⻩蜂藌吗?”

  赵一绝接道:“他⾝上涂有‮物药‬,再戴上面罩,自然不用怕⻩蜂了。”

  这时,篷车外面果然响起了嗡嗡之声,似是云集了不少的⻩蜂,那声音听来十分骇人。

  王公子倾耳听了一阵,道:“赵叔叔,那是⻩蜂鸣叫声吗?”

  赵一绝道:“成千成万的⻩蜂羽翼振动,发出的响声。”

  王公子道:“⻩蜂螫到人,是否很疼?”

  赵一绝道:“一两只蜂,自不足畏,纵然螫到了,也不要紧。但如⻩蜂云集到千万只,不论何人,都无法抗拒了。”

  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可惜,我没有见过⻩蜂的样子,很希望瞧瞧它是什么样子?”

  但闻驰车人应道:“小的抓了一只⻩蜂,等一会给公子瞧瞧。”

  王公子道:“那就多谢你啦!”

  驰车人应道:“公子言重了。”

  赵一绝说道:“王世兄,等一会,咱们见到几位朋友,世兄要…”

  王公子接道:“在下悉听赵叔叔的吩当行事。”

  赵一绝道:“那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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