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探回雁峰
黑衣老人道:“白鹤堡这段公案,实为千古以来武林中最大的一椿沉冤惨事,那左鉴白果真还有子女活在世上,可算一大奇迹,也足证皇天有眼了!”
左少白道:“但此事发生于十余年前,左家纵有子女活在世上,也无法查明昔年之事?
老前辈既然不畏強暴,独⾝一个敢和天下武林对抗,足见豪气、胆识常人难及,就该重出江湖,讲几句公道之言,或是查出真象,公诸武林。如是证实不错,既可揭穿个中阴谋;使那左鉴白的沉冤得以昭雪,老前辈又何乐而不为呢…”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是那批神秘人物,并非左家之后,只是盗用了左家后人之名,以作掩护,别有所图,老前辈亦该再出江湖,说几句公道之言,使那些冒名顶替之人。
早些散去;或是引起武林中人,追查这一笔旧账,替那白鹤堡数百口无辜冤魂报仇,才算是大仁大义的行径。总之,目下这一批出现于江湖中人物。都是因昔年老前个一言而起。老前辈无论如何,不能袖手旁观!”
那黑衣老人双目暴射出森寒的光芒,投注在左少白睑上,凝注良久,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物?似是对那白鹤堡左家蒙冤之事,关心得很。”
左少白突然恭恭敬敬作了一个长揖,道:“老前辈为晚辈父⺟沉冤抱不平,隐居此谷十余年,晚辈如再不据实奉告⾝世,实是于心难安。”
那黑衣老人脸上泛现出奇异之⾊,缓缓说道:“你当真是那左家之后么?”
左少白道:“晚辈左少白,那蒙冤未雪的左鉴白,正是晚辈家父。”
那黑衣老人道:“老夫不信!”
左少白道:“晚辈确为左家之后,如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
那黑衣老人长叹一声,道:“唉!你到此地来,可为找老夫来的么?”
左少白道:“晚辈到此,原为侦察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在南岳会晤情形,却不料遇见了老前辈。”
黑衣老人急急接道:“什么?那少林、武当,峨嵋、崆峒两派掌门要在此会晤?”
左少白道:“不错。”
黑衣老人道:“这就奇怪了?”
左少白道:“四派掌门,会聚南岳,也是晚辈无意中,探听而得,江湖上知道此讯之人,实还不多。”
黑衣老人道:“四大门派,各有基业,何以会跑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南岳来相晤?”
左少白又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晚辈⾝世,俱已告诉了老前辈。但不知老前辈。是否可以把姓名赐告?”
那黑衣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江湖之上,早已把老夫这号人物给忘却了…”
语声微微一顿。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夫还道那左家沉冤,将永为江湖上一段无法追解之谜,却不料左家竟然出了小兄弟你这样的英雄人物。”
在少白从未听到过有人颂赞他的父⺟。亦未听到有人说过,左家是満含奇冤,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听外人称赞。不噤对那黑衣老人,生出一种特别的敬重之情,当下说道:“老前辈过奖了。”
那黑衣老人道:“老夫生平之中,甚少称赞别人,但赞必由衷,不知你从何人学艺?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武功?”
左少白略一犹豫,道:“不敢欺瞒老前辈,传授晚辈剑术之人,乃“乾坤一剑”
姬…”
黑衣老人双目圆睁,道:“什么?你说是那姬侗?”
左少白道:“正是晚辈恩师。”
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就难怪你拔剑一击,能破去我苦练十年的‘五鬼搜魂’手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那姬侗昔年在江湖走动之时,曾有天下第一剑的美誉,剑下不知败过了多少武林⾼手,但始终未闻他伤过一人,故又有天剑之称,那是说他的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损,⾼比云天,但却隐含有好生之德。”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来历姓名,都告诉你了,你何以仍不肯说出姓名?”口中却连连应道:“不错,家师剑法,又称‘大悲’,隐含着悲天悯人之意。”
那黑衣老人心中忧苦似已释然,点头笑道:“你是姬侗亲传弟子,能于拔剑一挥。破了我十年苦修的绝技,老朽也败而无憾。”
左少白道:“晚辈不惜尽告隐密,是希望老前辈能够打消重归⽳洞之念。”
黑衣老人接道:“你可是想要老朽重出江湖,帮你查证十三年前白鹤堡的蒙冤公案么?”
左少白道:“正是如此。”
那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老朽答应,不过此事牵扯太大,株连所及,不知要杀伤多少武林同道,因此,老朽先要和小兄弟说明。报仇之时,只杀元凶。不究从犯。”
左少白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黑衣老人道:“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个人的仇家,如你小兄弟一般,遍及九大门派和四门、三会、两大帮。整个的江湖同道,有五分之四和你为敌,你纵然已得那‘乾坤一剑’姬侗的真传,也非一人之力,可以报得大仇,因此,必得邀集人手,在武林中另成一脉。”
左少白道:“这个…晚辈只怕无统驭之能。”
黑衣老人道:“我想为你借着代筹,邀请一位⾼人,帮你完成大业。只是那人脾气古怪,小兄弟虽有绝世武功,他也未必肯轻易答应,你必须具有超人的容忍之度,效昔年刘玄德三顾茅庐,才可请他出山。”
左少白道:“但得能够为死去的父⺟洗雪沉冤,别说三顾茅庐,就八顾十顾有何不可?”
黑衣老人道:“小兄弟有此雅量,老朽相信白鹤堡昔年一段公案,必可大白于世、”
左少白突然一抱拳,道:“得蒙老前辈慨允相助,晚辈是感激不尽,不知老前辈可否把姓名见告?”
黑衣老人道:“武林无大小,达者为尊。老朽虽比你年长甚多,但武功上的成就,却是大大的不如你了,此后咱们以兄弟相称就是。”
左少白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黑衣老人道:“彼此肝胆相照,不用客气了。”
左少白道:“好!老前辈快人快语,晚辈如不答应,那反是有些见外了。”
那黑衣老人道:“老朽未曾归隐之前,在江湖上亦曾小有名声,武林同道,大家叫我‘生死判’万良。”
左少白一抱拳道:“原来是万兄。”
万良道:“我一向嫉恶如仇,而且下手狠辣,武林中大都骂我在正、琊之间为人,说我做人处事,全凭各人的喜怒。”
左少白道:“在下看万兄,倒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万良一掌拍腿大上,伸出大拇指,道:“小兄弟倒是万某一位知已!”
左少白道:“老前辈夸奖了、”
万良微微一笑,道:“武林同道骂我为正琊之间中人,那是为了我作人大耿直之故,我一生杀人很多,但自信并未妄杀过一个好人,有很多武林同道,表面上大仁大义,乐善好施,以博侠名,但暗里却是无恶不作,老朽背上这怪僻之名,也就是杀了此等之人甚多。”
左少白道:“老前辈豪风、侠情,晚辈是敬重的很。”
左少白连连棒了几句,只听得那万良笑口大开,连连道:“好说!好说!”
左少白抬头一顾天⾊,道:“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四大门派的新继掌门人,不知何故,竟然重演十几年前的故事,万兄有何意见?”
万良道:“你可知他们在何处聚会么?”
左少白道:“只知在南岳相会,不知详细会见之处。”
万良道:“衡山几处有名所在,老朽是无所不知,他会晤之地,必在那几处地方。”
左少白突然想起,适才见到那两个人来,这时低声说道:“老前辈隐居在这深谷之中,可有仆从弟子么?”
万良摇头摇,道:“只我一人,隐居于此。”
左少白道:“这么说来,老前辈这卧榻之侧,早已有人盘踞了。”当下把所见所闻之事,很详细地对万良说了一遍。
万良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一向荒凉的南岳,竟会突然热闹起来,好在老夫那隐息之地,十分隐密,这谷中虽有人盘踞,也不会找到那居住之处,请到我那息居之处,小息片刻,就陪你去找那四派掌门人聚会之地,顺便观赏一下衡山风光。”
左少白道:“在下还有两位兄弟,我去招呼他们来拜见老前辈。”
万良道:“好!老朽就在此地相候。”左少白应了一声,急急奔出谷外。
⻩荣、⾼光,各守住一处入山要道。隐去⾝形,左少白和两人早已约好了会面的暗号,很快的找到了两人,说道:“两位兄弟,快随我去见见一位武林前辈!”
⻩荣奇道:“什么人?”
在少白道:“新识不久。”
⻩荣道:“大哥的⾝世,可是已怈露给那人知道了么?”
左少白道:“那位老前辈昔年亦曾因为白鹤堡被戮之事,挺⾝而出,和九大门派及四门、三会、两大帮中人理论,而且为此曾和武当、昆仑两派冲突,受伤归隐,也算是我左家唯一的知己、恩人。看起来,他对昔年之事,似是知道不少,如若是全然不知,也不会挺⾝而出,和整个武林作对了。”
⻩荣为人持重,默然不语,⾼光却莽撞撞的说道:“咱们如若发觉那人有异,合力把他杀了灭口就是。”
此人生性急躁,但有时却耝中有细,有时却信口开河,左少白和⻩荣已对他知之甚深,也不和他辩论。
三人施展轻功,疾奔入谷“生死判”万良果然仍在原地相候,左少白回顾⻩荣、⾼光一眼,道:“这位就是万老前辈,快去见过。”
⻩荣看那万良生像阴沉,不似好人,但左少白对他执利甚恭,也只好长揖拜见。
“生死判”万良仔细的打量了⻩荣和⾼光一阵,冷冷说道:“这两人可都靠得住么?”
左少白道:“这两位都是晚辈的生死兄弟,早已知晓了晚辈⾝世来历。”
⾼光道:“好啊!你到怀疑起我们来了,老实说,我们还有些不放心老前辈呢!”
万良哈哈一笑道:“老夫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事,行善济贫,仗义行侠,锄強扶弱,但武林之中,说过老夫好的,那却是绝无仅有。如今这把年纪,形将就木,如若常隐此谷,与草木同朽,那也罢了,既是重出江湖,就该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语声微顿,仰天打个哈哈道:“近百年中,武林中最大的一件事,可算白鹤门全堡被屠的一椿惨案,如是老夫能够平反此案,死亦无憾!”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老前辈侠心铁胆,隆情⾼谊,白鹤门幽明同感,晚辈这里先行拜领大德了。”
万良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这般做法,说是为你们左家,不能算错,但如说为了老夫自己亦可。像我万某,既无承继衣体的弟子,亦算不得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死去之后,不要三年,即将在武林消去名号,如若我能平反白鹤堡这件惨案,岂不是可以流芳百世,传诵不绝了么?”
⾼光抬头望望天⾊,道:“天⾊已快入夜,咱们既未发觉四大门派的聚会去向,亦无发现追踪之人,只怕要错过大好机会了。”
万良道:“不要紧,南岳地形,老夫最是熟悉,只要他们确在此地聚会,就不难找到。”
左少白道:“老前辈久年未离那隐⾝⽳洞,不知谷中已有人盘踞在此?”
万良道:“这南岳一向清静,武林中人,甚少涉足此地,近来群贤毕至,只怕是别有缘故。目下咱们如和盘踞谷中的武林人物冲突,只怕要惊动四大门派聚会之人。”
⾼光心中忖思:“不错啊!这老姜究意是比嫰姜辣。”不觉间,心中更对他生出了几分敬佩。
⻩荣道:“老前辈的意见…”
万良接道:“老夫之意,此行窥探四大门派掌门人会晤的用意,说不定就是为了白鹤堡的旧事。”
⻩荣道:“不知老前辈准备何时行动?”他为人饶富机智。一直是旁敲侧击之法,激那万良行动。
万良轻轻咳了一声,道:“立刻动⾝如何?”
⻩荣道:“我等是唯命是从。”
万良冷冷一笑,道:“好一个‘唯命’是从,老夫就算中了你激将之法,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转⾝一跃,向前奔去。⻩荣微微一笑,随后追去、几人展开轻功提纵⾝法,借落曰余晖,攀登上一道峭壁。
登上山峰,夜幕已垂,万良遥指着一座耸立暮⾊中的⾼峰说道:“如是老夫的判断不错,他们定在那座回雁峰上聚晤。”
⾼光道:“老前辈这有所宗么?”
万良道:“那回雁峰⾼揷云天,四面峭壁千寻,只有一条小径可以攀登,形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勇莫敌,四人如若商讨什么机密大事,那回雁峰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了。”
⻩荣道:“如若他们不在呢?”
万良道:“如不在回雁峰上,定然是猿愁涧下了。”
左少白道:“不论在与不在,咱们先到那回雁峰上瞧瞧如何?”
万良道:“好!小路险恶,诸位小心一些。”
当先带路行去。崇山峻岭,披星夜行,四人虽都有着一⾝超凡绝俗的武功,也走的十分吃力。
那回雁峰看来虽近,但此去却是很远,四人足足走了一个更次,才到了峰下。
左少白和“生死判”万良,还不觉得,⻩荣和⾼光却已累的満头大汗,喘息不停。
万良停下脚步,说道:“那登山小径,距此不过三里左右了,咱们坐息一阵,再行登山如何?”
⾼光道:“如果那四大门派掌门人,确在山峰之上聚会,或将有一场恶战,坐息一阵,倒是需要。”
万良也有着些微疲累之感,当先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大约有一个时辰,四人先后调息完毕,起⾝赶路。经过一次打坐调息,体力尽复,行速大增,片刻工夫,已到了那登山小径之处。
万良低声说道:“老夫带路,三位小心行动、且不可弄出声息。”
一侧⾝,沿小径向峰上攀去。左少白、⻩荣、⾼光,一依序同行。
这回雁峰,⾼约千丈,挺拔峻立,突出群峰之间,四面壁滑如削,生満青苔,纵然是轻功绝世之人,也是无法攀登,只有这一道天然小径,突石凹壁,勉可借力。
行到峰腰之际,那当先带路的万良,突然停了下来,横跨一步,隐入一座突出的大石后。左少白知他发现了警兆,左手一挥,示意⻩荣和⾼光停下,凝聚目光,抬头看去。
星光下,只见七八丈外,一株矮松前面突出的大石之上。盘膝坐着一位灰衣和尚,⾝前平放着一柄禅杖,闪闪生花、不噤心中一阵跳动,忖道:“果然是在这里了。”当下提策真气,轻步移到万良蔵⾝的大石之后,低声说过。“这和尚大概是少林门下弟子,看将起来,果然是这里了。”
万良道:“不错,但那和尚据守要道,这一段距离內,又无可资隐⾝之处,向前行进、必为发觉。”
左少白道:“这该如何才是?”
万良道:“必得先行设法,扑杀那拦道和尚。而且要一击致命,使他无还手余地和传警之能。”
左少白估计那和尚距离,纵然施展暗器,也难一击而中要害,心中大是愁苦,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如何才能使那和尚离开那一块拦住小径的突出大石。
万良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说过:“你会使暗器么?”
左少白摇头摇道:“不会。”
心里却想着月前和那张玉瑶比拼暗器之事,如若有他那等⾼明的暗器手法,或可一击成功。
万良略一沉昑,道:“你既不善暗器,那只有老朽出手了,我施壁虎功由左侧悬崖游到他的⾝后,举手为号,你要设法引分他的心神,我好出其不意的下手。”
左少白一看左恻削壁,滑光异常,说道:“如何能叫老前辈涉险,还是在下出手吧!”
也不容万良分辨,仰⾝贴住石壁,直向上面攀去。万良既不便大声讲话。也不便出手抓他,只好任他向上攀去,探手入怀,摸出两枚子午钉,扣在手中,准备应变。
左少白垂首下望,深谷百丈,心中微生惊俱,但想到父仇含冤,白鹤堡数百人惨遭屠戳的仇恨,登时豪气大振,提气疾向上面攀去。这道削壁,险恶异常,除了那灰衣和尚据守的一条山径之外,别无可通之路。
这时,左少白已然接近那灰衣和尚,处境也更险恶,只要那灰衣和尚忽然警觉发现了左少白,左少白武功再強十倍,也无法拒抗那和尚的袭击。
要知,这壁虎功,虽是轻功中浅易入门的功夫,但却最难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因此种功夫。全凭提来的一口真气,稳住体重,因內功昅力,借双手倚壁行游。只要真气一散,即将直沉而下。不论武功如何⾼強之人。也难一面施展壁虎功,攀援绝壁,一面拒抗袭击。
只见那灰袍僧人,端坐石上,合掌闭目,似是入定一般,动也不动一下,左少白双手齐施,快速上移丈余,超过那灰衣和尚盘坐的大石,横里一跨。踏上小径。凝目望去。只见那灰衣憎人,仍然端坐不动,心中暗道:父⺟阴灵佑我,右掌一探,劈了下去。
掌势将击中那和尚背心时,那尚仍是浑如不觉,不噤心中一动,收住掌势,易掌为指,点向那灰衣和尚⾝后“肩井”⽳。左少白心知能随掌门人来的少林僧侣,武功必然⾼強,这一指去势甚猛。指力中⽳,那灰衣僧人的⾝躯,竟是应手向下栽去。
这一瞬间,左少白才恍然大悟,这和尚早已失去抗拒的能力,左手疾伸而出,横里探出,抓住僧衣,猛力向上一带,借势抱住了那和尚⾝躯。
万良、⻩荣、⾼光,眼看左少白一击得手,沿小径疾奔而上。左少白右手一探那和尚鼻息,只觉气息尚存,竟是早已被人点了⽳道。
生死判万良一竖大拇指,赞道:“小兄弟好本领,老朽佩服极了!”
左少白苦笑一下,道:“晚辈不敢居功,此人早已被点了⽳道。”
万良呆了一呆,道:“什么?这和尚早已被人点了⽳道?”
左少白道:“不错,他早已失去了抗拒之力。”
万良沉昑一阵,喃喃自语道:“当今武林之世,又有谁有这等武功,能在这削壁小径间,无声无息中点中这和尚⽳道呢?并能使其毫无警觉…”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看起来,已有⾼手先咱们追踪少林等四大派的掌门人,上了这回雁峰了!”
左少白道:“晚辈亦有此猜想。”
万良凝目沉思一阵,道:“仍把他原姿不变的放在这大石之上,咱们上峰顶瞧瞧去。”
左少白道:“晚辈开路。”
沿小径直向山峰奔去。又奔上三四十丈,那狭窄的小径,突然开阔起来,山势內陷,形成了一个突出的平岩。左少白拔剑护⾝,纵⾝一跃,飞上岩石。
只见两个中年道人,背靠在山壁上,左首一个,手握剑柄,右面一人,长剑已经出鞘一半,夜风中,道袍飘飘,人却依壁不动。
“生死判”万良紧随着飞跃上岩,略一打量了两人,低声说道:“这两个道人,也已被人点了⽳道,不知何人有此武功?也许那回雁峰顶,早已有过了一场血战。
左少白心中一动,忖道:“十三年前,因为这四派掌门人的死亡,使我白鹤堡数百人惨遭杀屠,只因我父⺟,适巧出现于烟云峰的附近,难道十三年后,惨事重演,又是这四派掌门人惨遭杀害,这笔账却又要记到我左少白头上?”
那“生死判”万良见闻广博,眼看左少白沉思不语,已知他心中所想,低声说道:“小兄弟不用多心,四派掌门人有过十三年前的教训,必然有严密的防备,旧事决难重演,来人武功再強,也难一举间尽杀四派掌门人和随行⾼人。峰顶不闻打斗之声,想是四派中人还未发觉有人偷登峰顶。”
左少白听他之言,前后大不相同,知是有心劝慰自己,长叹一声道:“但愿如老前辈的所料。”
万良望着那两个依壁而立的道人沉昑片刻说道:“咱们换上两⾝道袍,来个鱼目混珠如何?”
左少白喜道:“就依老前辈的⾼见。”立时动手,把两个道人移入暗处,脫下道袍,佩上长剑。
⾼光着左少白和万良换了服衣,不噤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只有两件道袍。”
万良低声说道:“咱们此行只想查出四派掌门人,在这回雁峰山聚会之意,并无动手之心,两位就请留在此处、防守退路,不知意下如何?”
⾼光双目一瞪,正要反唇相驳,⻩荣却抢先说道:“老前辈调度有方,我等是悉遵吩咐。”
⾼光眼看⻩荣答应下来,只好強自忍下心中一腔怒火,默默不言。
万良⾝子一侧,当先向峰上攀去。左少白紧随⾝后而行。两人轻功卓绝,举步落足之间,不带一点声息。接近了峰顶近经,更是小心,借一块山石隐⾝,探首望去。
只见那山峰端顶,竟是一片平坦草地,约有亩许大小,四面古松环绕,怪石嗟峨,峰顶正中,搭起了一座篷帐,灯火隐隐透出帐外,左少白一长⾝,凌空而起,右手抓住了一枝伸出崖外松⼲,一接力,隐入了茂密的松枝中。
这时,他居⾼临下,仗目力过人,借闪烁星光,清楚的看到了峰边的景物。只见三丈外,一处大石之后,突然站起了一个佩剑的道人,飞⾝跃上大石,四下查看,想是为自己跃登松树的衣袂飘风之声惊动。那道人四下望了一阵,不见动静,心尤不死,复步向登山小径之处行来。
左少白暗暗忖道:“糟糕!他如仔细一些,必将发现万老前辈。”
立时暗中一提气,蓄劲掌心,如是那道人发觉了万良,说不得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举动,袭杀灭口。“生死判”万良,听得步履之声,亦生警觉,一个大转⾝,滚上峰顶,隐入了一块大石之后。左少白暗暗赞道:“此人江湖经验丰富,智谋过人,果非常人能及。”只见那道人行至登峰的小径所在,探首向下望了一阵,又复步向西边走去。
左少白心中暗作盘算,道:“我如出其不意。暗施袭击,点他⽳道,并非难事,只不知这峰顶石后暗影中,埋伏着四大门派多少⾼手,这一现⾝,定必被他们发觉,岂不功亏一篑?”
心念有如风车股转了几百转,仍是难以拿定主意。回首望那道人时,早已走的隐去不见。一阵夜风吹来,松枝沙沙作响。
左少白望着那透出灯光的篷帐,心中泛起了父⺟修死的情景,顿觉热血沸腾,暗中一咬牙,忖道:“既入宝山,岂能空回,不入虎⽳,焉得虎子?纵然涉险,那也是顾他不得了!”
念转意决,孤⾝而下,四面打量一眼,缓步向在帐走去。原来他忽萌奇想,要以鱼目混珠之法,入进那篷帐瞧瞧。
不知是峰埋伏的人手不多,还是四派掌门人,仗恃天险难渡,疏忽了防守,左少白走近篷帐两丈左右处,仍是不见有人现⾝拦阻。
那篷帐占地甚大。足足三丈方圆,而且布质很厚,除了可见透出的灯光之外,瞧不出帐內景物。左少白绕着篷帐,缓步转了一周,仍不见有人现⾝,那巡行的佩剑道人,竟也不知隐蔵何处?”
一股強烈的冲动,泛上心头,⾝不由主的缓步向篷帐走去。只见那低垂软帘,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只要再前行两步,即可掀起软帘。
左少白在那篷帐前凝立了片刻,突然大跨一步,伸出左手,正待掀开重帘,突闻“生死判”万良的声音,传入耳际,道:“有人来了,快退开去。”
左少白来不及多想,突然翻⾝一跃,退后丈余,隐入了一块大石之后。就在左少白刚刚隐好⾝子,两条人影,已联袂飞过了峰顶。
左少白心中突然泛起了重重的疑问?只见眼前形势,却无暇让他多想,因为那两个联袂登上峰顶的黑衣人,已然疾向篷帐扑了过去。
仔细瞧去,只见两条大汉,穿着一般的黑⾊劲装,背揷长剑,接近那篷帐两三步时,突然停了下来,凝立不动,显然,两人也都觉出了情形不对,起了怀疑之心。
大约停有盏茶工夫之久,左面那黑衣大汉,首先忍耐不住,翻腕菗出了背上长剑,一伸手,挑开篷帐,侧⾝而入。左少白虽非入帐之人,但他心中却紧张万分,全神凝注着篷帐的变化。
篷帐中传出了两声轻微击撞之声后,又归沉寂,那入进篷帐的黑衣人,有如投在大海中的砂石,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那停在右首的黑衣人,疾快子套背上长剑,护在前胸,便却站在原地不动。一阵微风吹过,不停飘动,篷帐內⾼燃的一支烛火,随着那飘动的垂帘,忽明忽暗。
左少白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躯,选择了一处可见帐內景物的角度。只见篷睡內放置着一张木桌,桌上一支火烛,那入进篷帐的黑衣人,竟不知⾝在何处?那站在旁侧的黑衣人,横剑待敌,等待了一阵之后,不见动静,突然转⾝下峰而去。
左少白望着那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的忖道:“这人畏险避难,连自己的同伴也不肯管了。”
他仰首仰望着天上耿耿星河。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忽然警觉,忖道:“难道这座篷帐,是他们故意布成的陷阱不成?那守在山径的和尚、道人也是故意点了⽳道,来惑人耳目,可是那篷帐內,又是些什么人呢?”
他心中虽然觉出了可疑,但燃烧在胸中的仇恨之火,又使他生出了強烈的冒险之心,暗忖道:“我不能就这样退下回雁峰去,纵然是他们安排的陷供,我也该进去瞧瞧。”心念一转,豪气大振,伸手子套背上长剑,缓步向那篷帐走去。
这时,他气势如虹,早已把厉害抛诸脑后,大步靠近田帐,长剑探出,挑起垂帘。那⾼烧的烛火,突然间,一幌而熄,台帐一片黑暗。就在那烛火熄灭的瞬间,左少白目光一扫,隐隐间,觉着那篷帐两侧,盘坐着几个人。篷帐內一片黑暗,已无法再看见帐內景物。
奇怪的是那经帐中人,有着惊人的沉着。左少白挑开了垂帘,山风吹袭了烛火,但篷帐內仍然听不到一点声息,好似那篷帐中空无一人。但那黑衣人的失踪,左少白确定那篷帐中隐蔵有武林⾼手。
左少白略一沉思,突然⾼声说道:“在下闻得当今武林中,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聚晤南岳,特赶来拜会,诸位这等故作神秘,岂是待客之道?”
他这般挑明的一叫,篷帐里果然传出了一个沉重的声音,道:“阁下何人?可和那‘仇恨之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