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隐秘王府
包大方一手推开木门,道:“咱们到屋內说话。”
这本是一间花匠住的房子,此刻却空着无人。
包大方关上木门,低声说道:“岳少侠,服衣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不过,这脸上还得化妆一下才成。”
岳秀道:“这个,在下早已想到,劳驾说明那人形貌肤⾊,现在王府中是何职位?”
包大方道:“是王府一位三等待卫,刚到府中不久。认识他的人还不多,个比你稍矮一些,肤⾊很黑,所以,岳兄必得在脸上涂些什么?”
包大方道:“图像倒没有,但我对他的形貌,倒是记得很清楚,可以仔细的说出来。”
岳秀道:“三等待卫,都作些什么事?”
包大方道:“巡夜当值,一天两班,每班约一个时辰多些。”
岳秀道:“他住的地方,是否还有别人?”
包大方道:“这一点,我也花过一番心血,回来之后,连夜把他调出来,替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住处,就在我们隔壁,如今你已不用再当值,只管巡夜。”
岳秀微微一笑,道:“阁下安排得很周到,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包大方道:“他叫沈明。”
岳秀点点头,道:“多劳费心,但不知那位真的沈明哪里去了?”
包大方沉昑了一阵,道:“我派他到镇江去了。”
岳秀道:“他不会回来吗?”
包大方笑一笑,道:“很难回来了!”
岳秀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再多问,心中暗道:一个人面临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当真是什么事都作得出来。
但闻包大方接道:“岳兄弟,我们的伤势?”
岳秀道:“我知道,三四天內,一点也不碍事,五天后,伤势才开始发作,兄弟离去之前,一定替四位开解被扣镇的⽳道。”
包大方道:“岳兄,这些事咱们不要谈了,我们这一次是提着脑袋帮你的忙,希望你岳兄,别对我们失信。”
岳秀道:“放心,放心,兄弟决不食言。”
包大方叹口气道:“岳兄的武功,十分⾼明,二、三等的侍卫,也许不放在你岳兄的眼中,但三位一等待卫,却是有着过人的能耐,岳兄还得小心一些才行。”
岳秀又问了三位一等待卫和宿居之处,形貌、年岁,和他们使用的兵刃。
包大方倒是真心合作,一一回答,说的甚是清楚。岳秀又问了⺟亲和舅父被收押的地方,一一默记于心。
然后放低了声音,问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包大方道:“除了后院內宅,和三个一等侍卫的住处,不可涉足。”
岳秀笑一笑,道:“我会尽量小心。”
包大方心中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用,⼲脆,不再多言,转⾝而去。”
岳秀掩上房门,瞧过室中情形,打开了被褥,等到四更左右,推开了一扇木窗,飞跃而出。
他举动小心的很,先隐在暗中,查看过四周的形势之后,沿着墙壁,向外行去。
腰间带着三等侍卫沈明的腰牌,但岳秀并不打算使用,昅口气,突然一抖臂,一式“潜龙升天”飞起了四五丈⾼。
这是武林中罕见的绝世轻功。
岳秀乘势未尽时,忽然一个悬空跟斗,飞落在一座三丈⾼的⾼楼屋脊上。
流目四顾,只见两队执着灯笼,⾝佩兵刃的府卫,在四下巡视。
自从发生了兰妃被杀的凶案后,七王爷的府中,入夜后,一直不断有府卫巡更,七王爷的府第很大,单是花园,就有两座。
反复观察过四周的形势之后,岳秀借夜⾊掩护,在府中走动了一下,默记一些房舍形势,立刻转回房中。
第二天,岳秀以三等侍卫沈明的⾝份,在府中到处走了一遍,他举动十分小心,一面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暗暗熟记各种地势。
如是杨玉燕说不错,七王爷府中重心,似乎都在七王府本⾝和夫人⾝上,必需想法子找出七王爷和夫人的住处。
这自然会有些冒险,但却又别无良策可取。
岳秀心中暗自盘算了一阵,缓步向內宅走去。
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包大方忽然由一座屋的小径上行了出来,拦住了岳秀去路,道:“一个三等待卫的⾝份,怎么能在王府中乱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查看,岳秀欠欠⾝,应道:“小人知错。”
包大方道:“快滚回去。”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们在你的房中见面。”
岳秀应了一声道:“是!”欠⾝而去。包大方的动作很快,岳秀前脚到房里,包大方后脚跟了进来。
不待岳秀开口,包大方已抢先说道:“你似乎想找出七王爷的住处,和窥查一下內宅的情形。”
岳秀道:“不错,在下正有此念。”
包大方冷冷说道:“用心何在呢?”
岳秀道:“不管我用心何在,有一件事,包兄可以放心,在下决不会伤害到七王爷和夫人。”
包大方沉昑了一阵,道:“七王爷受着秘密的保护,內宅中人情形,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也有着很森严的防备,你最好别去冒险。”
岳秀道:“包兄,可是怕在下牵连到你的⾝上?”
包大方道:“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你如被人杀死,咱们的伤⽳,岂不是永远无法医好了。”
岳秀道:“包兄对在下的武功,似乎是还有些不肯相信。”
包大方道:“先替我们治疗好伤势,然后,你再涉险。”
岳秀道:“包兄在威胁小弟?”
包大方道:“岳兄,在下说的句句实真。”
岳秀沉昑了一阵,道:“好吧!我也有一个条件?”
包大方道:“岳兄请说?”
岳秀道:“设法让我见见⺟亲和舅父,在下就解去诸位受伤的⽳脉。”
包大方沉昑了一阵,道:“好吧!我去替你安排一下。”
转⾝行了出去。
岳秀冷眼观察,发觉这包大方在府中的势力似是很大,大约除了三个一等侍卫之外,似是二等待卫的首脑人物。
包大方去不多久,又转了回来,道:“委屈岳兄,要暂时作兄弟的跟班了。”
岳秀未答话,缓缓站起了⾝子。
包大方对岳秀,心中实有着很大的畏惧,岳秀不开口,他也不敢多言,转⾝向外行去。王府很广大,岳秀随着包大方,走在一条红砖铺成的小径上,绕过几重庭院,到了一座青砖砌成的院落中。
这是矗立在王府一角的一座宅院,王府中像这样的立独院落,不下数十座,不同的是,这座院落全用大青砖砌成,看上去,特别坚牢。
两扇木门紧紧的关闭着。
包大方叩动门环,木门开启了一条缝,门內人看清楚了包大方,才打开了大门。
包大方一挥手,接道“请把狗关起来,我要看看犯人。”
那大汉应了一声,把四条巨犬,赶入一间房中。
包大方举步而入,直对正厅行去。
岳秀目光一转,看这座三合院中,分成了数十个小房间,每一间,都有编号。
方一舟和岳老夫人被囚在北面一排囚房中,两人紧相临接。
包大方指指九号囚房,随行大汉立时打房开门。
这间囚房中有木榻,还有一张小桌子。
一个两鬓微斑的中年妇人,端坐要木椅上,青衣青裙,神态很镇静。
包大方回顾了⾝后的大汉一眼,道:“王洪,去把方总镖头带过来,我有事问他们。”
王洪一欠⾝,退了下去。
待王洪出门之后,岳秀才低声说道:“包大人,有一位玉燕姑娘,也囚在这里吧!”
包大方道:“你不觉要求大多吗?”
岳秀冷冷地道:“包大人,别激起我的怒火,此刻,我的心情很坏。”
包大方没说话,却向后退了两步,离开岳秀远一些。
青衣妇人似是听出了一些熟悉的口音,一双美目,转注岳秀的脸上。
包大方轻轻咳了一声,道:“王洪,把那位玉燕姑娘也带过来。”
玉洪又应了一声,转⾝而去。
片刻后,带来了杨玉燕。
原本娇美秀丽的杨姑娘,此刻,却蓬首垢面,双手也带着一副铁铐,露出衣袖的皓腕上,隐隐可见血红的鞭痕,想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不待杨玉燕有所反应,岳秀已低声说道:“大人,这对质的事,该隐秘一些,是吗?”
包大方自然听懂弦外之音,挥手对王洪,道:“你去守门,这里交给我了。”
王洪一欠⾝,走了出去。
杨五燕清澈的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寒光,凝注在包大方的⾝上,冷冷说道:“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请用,你看着你能从姑娘的口中问出什么?”
这时,岳秀已然扑⾝跪在那青衣妇人⾝前,低声道:“孩儿不孝,累娘受苦。”
岳夫人很镇静,笑一笑道:“果然是你,我听到像你的声音。”
杨玉燕也知道了这人的⾝份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岳秀,圆圆的大眼睛中,満含着泪水,不知是惭愧,还是委屈。
方一舟望望包大方,強忍住一肚子话,没有说出来。岳夫人轻轻叹口气,道:“你先起来,你犯了什么大罪,竟被官府下令缉拿。”
方一舟道:“大妹,这不怪秀儿,是我给他找的⿇烦。”
岳夫人奇道:“你给他找的⿇烦。”
方一舟道:“是的!如不答应,秀儿怎会揷手管这档闲事。”
岳秀缓缓把目光转注到杨玉燕的⾝上,冷冷说道:“姑娘很聪明。”
杨玉燕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岳兄,小妹很惭愧,我想不到,他们会对副伯⺟。”
岳夫人,叹口气,道:“秀儿,不许对姑娘无礼。”
岳秀一欠⾝,道:“孩儿遵命。”
岳夫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一舟道:“大妹,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把岳秀代己赴宴,卷入漩涡的经过,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聪明的玉燕姑娘,突然轻移莲步,走到岳夫人面前,盈盈跪下,道:“是小女子对不住岳兄,但我确没有想到连累到伯⺟⾝上,早知如此,小女子拼受一死,也不连累岳兄了。”
她和包大方词锋相对的倔強,和此刻跪地认罪时的温柔,极短的时间內,表现出刚与柔两种绝不相同的性格。
岳夫人伸手扶起了杨姑娘,道:“姑娘快快请起。”
杨玉燕站起⾝子,道:“多谢怕⺟,大量宽容。”
缓缓靠在岳夫人⾝侧而立。
岳夫人冷冷地望了岳秀,道:“你给我记着,大男人家,不可以对人家大姑娘没有礼数。”
岳秀低着头,连声应道:“孩儿记下了。”
岳夫人叹口气,道:“秀儿,事情已经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岳秀道:“孩儿想先把⺟亲和舅父救出此地,再作计较。”
岳夫人道:“孩子,咱们可是安善良民,不能和官家动枪动刀。”
岳秀道:“这个,孩儿想个别的法子就是。”
岳夫人沉昑了一阵,道:“好吧!你已经大了,我不愿管你大多的事,但作人不能有亏大节。”
岳秀道:“孩儿明白。”
方一舟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妹,秀儿为人,已经是很谨慎了,这码子事情,都怪我,当时,我要抱病走一趟,就不会连你也给牵上这场⿇烦。”
岳夫人笑道:“大哥,你说的那里话,你是他舅舅,亲舅如父,不论什么事,应该吩咐他去办,他办的把咱们都牵了进来,那是他没有才能。”
岳秀一面示意方一舟,不要多话,一面低声说道:“孩儿无能,娘不用生气。”
岳夫人道:“他们待为娘还算不错,但对你舅父,那就很严厉了,再者这位杨姑娘,似是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杨玉燕垂下头来,接道:“伯⺟,我是应该吃苦,但无端连累你和方总镖头,实叫小女子心中难安。”
岳秀道:“姑娘吃过了苦头吗?”
杨玉燕叹息一声,道:“说出了你,但我知道他们决不是你的敌手,只是想借机会,传出我被擒的消息,却未料到,他们的手段,竟然是如此卑劣,牵累到怕⺟的⾝上。”
岳秀道:“问你的是什么人?”
杨玉燕道:“一个叫铁妇的老妇人和两个掌刑的侍卫,那间房里,有一个小套间,中间垂帘相隔,我知道里面有人,但却瞧不到什么人。”
岳秀沉昑一阵,道:“七王爷没有露过面吗?”
杨玉燕道:“没有,那垂帘里面的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切都是叫铁妇的老妈子代问。”
岳秀点点头,道:“姑娘,你怎么会被人擒住了?都告诉他们些什么?”
杨玉燕道:“我在打扫庭院时,被一个小丫头突然出手,点了我的⽳道…”
岳秀接道:“小丫头,是七王爷夫人⾝侧的女婢?”
杨玉燕道:“是的,她只有十五六岁吧,比我还小一些,我想不到她会出手暗算了我,醒过来,就被他们加上了手铐,带到这地方来,第二天就把我带到那小室中去拷问。”
岳秀道:“你讲出了我?”
杨玉燕道:“第一次,我没有讲,第二次,我才讲出了你,我只是想把这消息传出去,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抓了伯⺟。”
岳秀道:“你没有讲出你的⾝份吧!”
杨玉燕摇头摇,道:“我想牵连我爹太⿇烦,只想到应该把消息告诉你。”
岳秀点点头,道:“你办的不错…”
突然提⾼了声音,道:“包大人,你们擒来家⺟和我舅父,用心在逼我出面,对吗?”
包大方道:“不错。”
岳秀道:“现在,区区在此,不知是否可以放了他们两位老人家?”
包大方道:“这个,如若咱们是名正言顺的把你擒来,自然是可以,只是现在…”
岳秀冷冷说道:“现在也不晚。”
包大方怔了一怔,道:“岳兄,这中间的为难之处,在于兄弟也作不了主。”
岳秀道:“你包兄有的是办法,你们已把我逼的骑上了虎背,希望别再迫我出手伤人,如是逼的放开手⼲,大家都没有好处。”
突然伸手抓住了玉燕姑娘的手铐暗运內功,用力一扭。
但见手上铁铐,突然被扭作了数段,洒落了一地。
包大方脸⾊大变,方一舟、杨玉燕脸⾊都为之一变。
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是精钢制成的特殊手铐,专以用来对副武林人物的,但这特制的精钢重制之物在岳秀的眼中竟然有如朽木一般,轻轻一扭,大都碎断。
包大方大约心中太怕,竟然一欠⾝,道:“岳兄,在下尽力,我就回去,和他们研究一下…”
目光一掠杨玉燕接道:“这位杨姑娘,是否也要放回去。”
岳秀道:“自然也要放回去。”
杨玉燕接道:“不!我不走…”
岳秀冷然接道:“为什么?”
杨玉燕道:“第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第二,我是內宅夫人交出来的人,他们不敢轻易放我。”
包大方道:“姑娘很明事理,咱们不能随便放人。”
岳秀淡淡一笑,道:“包兄,咱们不是卖菜,讨价还价的耽误时间,如是一个人不幸死去,什么荣华富贵,权势金钱,都将转眼成空。”
包大方道:“放心,放心,我这就立时放人。”
果然,传谕去了方一舟的手铐、脚镣道:“委屈两位,走便门出去吧”
事情变化,连岳秀也有些意外之感,想不到包大方竟立刻放人。
沉昑了一阵,岳秀缓缓说道:“包兄,你能作得了主吗?”
包大方笑一笑,道:“在下要交你岳兄这个朋友,天大的事,兄弟也承担起来。”
岳秀道:“看来,包兄确然是很帮忙。”
这时,包大方已经召来了一个轻装大汉,道:“送方总镖头和岳夫人出去。”
那劲装大汉一欠⾝,道:“属下遵命。”
岳秀一欠⾝,道:“娘!你多多保重,孩儿不送了。”
岳夫人嗯了一声,目光却转在杨玉燕脸上,道:“姑娘,如果你可以走,为什么不走呢?唉!女孩子家,留在这等所在,岂是长久之策。”
杨玉燕似是感动,急行几步到了岳夫人的⾝侧,道:“谢谢你的爱护,玉燕能出去,我就去叩谢伯⺟,好好伺候你老人家。”
岳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好吧!孩子,你要多保重。”
杨玉燕不知是太⾼兴,或是太伤感,突然间流下两行泪水。
岳秀却暗暗叹一口气,行到舅父⾝侧,低言了数语。
方一舟点点头,扶着岳夫人而去。
室中,只余下了三个人,包大方、杨玉燕和岳秀。
杨玉燕幽幽一叹道:“岳兄,我很抱歉…”
岳秀摇头摇,接道:“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目光突转注到包大方的⾝上,道:“包兄,看来拘押家⺟和我舅父来此的,是你的主意?”
包大方道:“上命难违啊!再说,我已经替岳兄…”
岳秀冷冷说道:“将功折罪,过去算了,现在,你准备如何处置岳某?”
包大方苦笑一下,道:“你还是三等侍卫沈明,我说过,放人的事,由我承担。”
岳秀道:“直截了当的说吧!我想见见七王爷,包兄,可否给我安排一下?”
包大方呆了一呆,低声道:“岳爷,听我说,我尽量想办法开脫你们,过去的,兄弟也想办法摆平它,不再追究。但七王爷那里,不能胡来,皇戚贵胄,位极人臣,一旦出事,恐将造成大狱,株连所及,何只千万人头落地。”
岳秀淡淡一笑,道:“这位姑娘的事,你也能作得了主吗?”
包大方道:“但白些说,我不能,不过,我会尽力,她是夫人交下来的,必要时…”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们来一个嫁祸东吴,牺牲几个三等侍卫。”
岳秀只听得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只觉这些官场中自保的手段,比诸江湖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当口,王洪急急跑了进来。
包大方正憋着一口气,算是找到了发怈的人,冷哼一声,道:
“你小子发的什么疯,慌慌张张的活像是没头苍蝇?…”
王洪哈着腰接道:“夫人遣人来提人…”
包大方一怔,道:“你是说王爷要提人?”
像是在胸口重重的打了一下,包大方头上忽然出现了汗水,道:“提什么人?”
王洪一掠杨玉燕,道:“这位杨姑娘,还有那位岳夫人。”
包大方忘去了二等待卫的尊严,来不及取手帕,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汗珠儿,道:
“怎么会这样一个巧法…”
包大方道:“王洪,你能不能找个人顶一下。”
王洪道:“太急了,包爷,来不及。”
岳秀突然接道:“我来,叫他拿两副手铐去。”
包大方道:“你怎么成啊!提的是你⺟亲。”
岳秀道:“你们在逼我,我既投了案,自然是不用再拘押家⺟了。”
包大方一回头,对王洪道:“你聋了么?快去拿手铐来。”
王洪退出去,岳秀同时脫去外面的服衣,擦下脸上的物药。
但他也未以真面目见王后,顺手取出了一副人皮面具戴上,那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面孔,黑里透⻩。
王洪拿着手铐进来,岳秀换过服衣易过容。
岳秀伸出双手,包大方亲自给岳秀戴上手铐,口里却连连道:“岳兄,委屈,委屈。”
王洪也替杨玉燕戴好手铐,低声道:“两位跟我来。”
包大方沉声道:“王洪,尽可能的照顾岳爷和这位玉燕姑娘。”
王洪道:“包爷放心。”
带着岳秀、杨玉燕向前行去。
穿过两重庭院,王洪低声沉道:“岳爷,你戴了人皮面具?”
岳秀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洪道:“最好是别戴,不瞒你说,你岳爷的形貌,內宅中早已知晓,戴着面具去,一样瞒不过人,而且要你取下来,岂不是白费心机。”
岳秀双目內掠过一抹愕然的惊震,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哦了一声,道:“王兄的意思是…”
王洪道:“如若问在下么?岳爷最好是取下人皮面具,以本来的面貌入见。那至少,可以给人一个很诚实的感觉。”
岳秀点点头,道:“好吧!就依王兄的⾼见。”
抬手取下了人皮面具。
王府的宅院太大,单纯的分成內外宅,很不容易,所谓內宅,也是夫人住的宅院。
这地方,杨玉燕姑娘很熟,但也只限于前面一半厅院。后面是夫人的住处,那就不是一般的丫环,能够轻易入进了。
杨姑娘有着很多话,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看看就要入进內宅,只是急急说道:
“岳兄,听我几句话,时间不多,我只能画龙点睛的说个大概。”
岳秀道:“只管请说。”
杨玉燕道:“他们发觉了我有武功,所以,就逼我说出受何人指使…”
岳秀接道:“所以就说出了我。”
杨玉燕道:“简明点说,就是这样了!”
岳秀道:“他们没有问你来此的用心何在吗?”
杨玉燕道:“有,我告诉他们,奉你之命,查明一下王府中有些什么举动?”
岳秀苦笑一下,道:“题目作的很大啊!”杨玉燕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就这样随口说了出来。”
岳秀叹口气道:“他们相信你的话?”
杨玉燕道:“本来有些不信,但后来,又相信了,我就被关入囚房。”
岳秀点点头,道:“等一会,他们问你什么?你尽管向我的⾝上推就是了。”
杨五燕黯然说道:“岳大哥,你真的不怪我?”
岳秀摇头摇,道:“没有人能抗拒那扫⽳手法,这些不能怪你。”
王洪低声说道:“两位,快要到了,內府里已有人出来了。”原来,两人只顾谈话,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岳秀淡淡一笑道:“你走前面通知他们,就说人犯带到。”
岳秀等被带入內宅,如那杨玉燕所说一般,那是个幽静的小厅,有一间软帘垂遮的內室,由于光线映射之故,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很难看到內室。
紧靠在室门口处,站着两个老妈子。
杨玉燕低声道:“右面的是铁妇了。”
岳秀凝目望去,只见两个老妈子,都在四十上下的年纪,衣着也相同,一⾝的天蓝裤褂,但两人却是有着悬殊的分别,那就是手腕上的镯子,一个很白,一个铁青。
这分别很微小,不留心的人,很难看得出来。
王洪送两人入进了小厅之后,悄然而退。
铁妇寒着一张脸,道:“你叫岳秀?”
岳秀淡淡一笑,道:“正是小民。”
铁妇道:“你派了这丫头潜入王府来,用心何在?”
岳秀道:“查兰妃的死因…”
铁妇道:“你是官家的人?”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份,竟敢这样问我的话?”
铁妇怔了一怔,忽然大怒道:“人死在眼前,还敢发横。”
突然一上步,并指如戟,点向岳秀的死⽳。
岳秀冷冷说:“杀人灭口。”
忽的一个侧⾝,双手推出。
一股暗劲涌了过去,逼住了铁妇的⾝子。
她本正向前跨步,但岳秀一掌,不但逼的她无法上步,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強大的內劲,使得铁妇脸上一变,道:“你敢抗拒。”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们敢在王府之中,私设刑具,施展绝毒手法,拷打人犯,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激怒了我,我还要杀人。”
说话之间,早已默用內功,双手向后一震,腕上的重铐,立时断裂,洒落一地。
铁妇怒喝一声:“大胆。”
侧⾝而上,右掌右指,攻了过去。
岳秀没有还手,但如风中飘絮,摇来摆去,竟然,避开了那铁妇一阵凌厉的攻击。
只听一个冷冰的声音,自那软帘垂遮的內室传了出来,道:“铁妇!你和人家相差太远了,还不住手,真要自讨苦吃吗?”
铁妇脸上一红,退到一侧。岳秀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岳秀是安善良民,一不作好,二不犯科,你们这样步步逼我,一旦激出我的怒火,造成什么样的局面,在下也很难把握。”
垂帘內又传出那冷冷的声音,道:“岳秀,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岳秀心中大大的一震,暗道: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他的想象之中,这垂帘之內,应该是七王爷的夫人,但怎的竟然会变作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呢?
但他乃具大智慧之人,略一沉昑,立刻恢复了镇静,道:“金陵城中,⾝份最⾼的,莫过七王爷,阁下大概不是吧!”
词锋犀利,胆气豪壮,占足了一个理字。
內室中,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又传出那冷冰的声音,道:“岳秀,你果然胆大的很。”
岳秀冷笑一声,道:“你是七王爷,就该堂堂正正的升堂理事,问个明白,像阁下这等行径,未免有失你的⾝份了。”
那冰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岳秀,你放肆的很啊!”岳秀道:“如是在下料断的不错,你决非七王爷,这王府之中,除了七王爷之外,任何人,都不应该私下传谕拿人,应天府现在府堂,王府中要拿人,也该通过府衙拘拿才是。”
那人似是被岳秀这理直气壮的一番话,逼的无活可说,又经过一阵沉默,声音突然间,变的十分温和道:“岳秀,至少你应该明白,我能在王府中发号施令,自具有极⾼的⾝份…”
岳秀一笑,接道:“阁下想证明什么?”
那人道:“你挣断刑具,藐视王法,是不是有罪呢?”
岳秀哈哈一笑,道:“私室之內宅,也是论王法的所在么?如是我岳秀,没有几分能耐,单是那铁妇几掌几指,早已取了我的性命,在下早横尸万段。”
铁妇脸⾊大变,怒声喝道:“你放肆至此,应该碎尸万段。”
岳秀冷冷口顾了铁妇一眼,道:“我刚才对你手下留情,你如再敢出手施术,我就算不取你性命,也要废你一⾝武功。”
这番话,似有着很大的吓阻之力,已然向前奔行的铁妇,果然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行去。
另一个银妇,似是很沉得住气?一直神情冷漠的望着岳秀,既不出手,也未多言。
小厅中突然静了下来,大约是內室中那主事人,也觉着事情已经闹砸了,在思索应对之策。岳秀也在冷静推敲事情的发展,下一步应该如何?
內室垂帘后,传出了男子的声音,使得岳秀原先的推想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然,那男人如不是七王爷,事情就更为刺手,复杂。
心念转动了一阵,突然伸手抓住了杨玉燕腕上的铁铐,用力扭断,道:“姑娘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尽管施下毒手就是。”
室中人缓缓说道:“阁下⾝手⾼明,我们很敬佩,不愿太开罪你阁下,但希望你答应一件事。”
岳秀道:“请说吧!”
室中人道:“离开金陵,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是非。”
岳秀道:“本来,在下已准备远离金陵,是你们硬把我牵入此中…”
室中人接道:“岳秀,事犹未晚,我们不愿逼你作对,但并不是怕你…”岳秀笑一笑,接道:“事情来的太突然,大出了我意料之外,因此,在下也得仔细的想想才成,一时很难答复。”
室中人道:“好吧!我们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只要在三天內离开金陵,既往不究,我们还有厚赠,过了三天限期,那就是拒绝了我们的条件…”
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竟然是不愿对岳秀有所威吓。
岳秀道:“阁下的口气,似乎是可以放我们离开了?”
室中人道:“不错,为着你岳秀的面子,我们把玉燕姑娘一并放了。”
岳秀道:“果然很赏我岳某人的脸,咱们就以此为约,如是在下三天限期內,不离金陵,那就不愿离开了。”
铁妇冷冷说道:“两位请跟我走!”
转⾝大步而去。
出了便门,离开王府,直奔杨晋家中。
目睹儿子归来,扬晋心中说不出⾼兴,但脸上却是一片怒意,冷冷叱道:“你这丫头,怎么能咬了岳先生一口,害的岳夫人…”
岳秀连连摇手,道:“大人,算了,不能怪杨姑娘,人家把我摸的很清楚,也幸好杨姑娘咬了我,也好使我早些有了些准备,如是等他们准备了再动手,只怕结局更惨了。”
杨晋挥手让杨玉燕回到后面更衣,一面问道:“岳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岳秀道:“王府中事情的复杂,完全出了人意料之外,看来,这一次金陵动乱之源,只怕是王府中人物暗中策动,指挥。”
杨晋脸⾊大变,道:“老弟,这话可有所本?”
岳秀点点头,说明了深入王府的经过。
杨晋道:“七王爷权倾南国,手执举国一半兵马,怎会和武林人物勾结。”
岳秀道:“在下也觉着七王爷不大可能,但那能入內宅的男人又是谁呢?怎能和王爷夫人的从婢,走在一起?”
杨晋愣住了,半晌答不出一句活。
岳秀笑一笑道:“应天府如若不敢动七王爷府中的人,这件案子,办到此地,就可以停下了,或能保住你这个总捕头的位置,应该如何,你自己拿主意吧,在下告辞了。”
杨晋道:“岳老弟,你要到哪里去?”
岳秀道:“我回长江镖局,和舅父商量一下,如何自处,我本⾝不畏任何事情,但我娘和舅父这一片基业,很难作处。”
杨晋沉昑了一阵,道:“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见府堂大人,有消息,我会到长江镖局子拜访。”
岳秀点点头,笑道:“包大方这人很有用处,权势地位,都不算小,但更重要的是他承上启下,从中弄梳,颇有一手遮天之能。”
杨晋茫然不解,道:“这个和我…”
岳秀道:“我传你一样解⽳之法,你解了他的⽳道,借机攀交,包大方好名利,不难对副。”
当下仔细传授了杨晋解⽳之法。
杨晋学完解⽳手法,叹口气,道:“老弟,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见识过不少⾼人,但真正能叫我佩服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你岳老弟一个。”
岳秀苦笑道:“在下承继两位老前辈的绝学,一位把全⾝武功传授于我,一位把绝世的医道传授给我,这两种表面上文武殊途。大不相同的武功、医道,事实上,却有着很多相伺之处。两位老人家也都有这么一个想法,希望我能把武功、医道融合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条新的习武之路,这自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也要本⾝去体会试验,想不到竟被江湖上的事务拖住…”
言未尽意,却突然住口一拱手,道:“在下去了。”
转⾝出门而去。
杨晋突然想起胆叟、顽童和谭云这些人,都被岳秀遣派了出去,不知现在何处?
他想叫住岳秀问个明白,但最后还是忍下未言。杨姑娘换过服衣,特意打扮的素雅可人,但却晚了一步,岳秀已去。
杨晋望望娇生惯养的爱女,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中,但却似长大了,变的很文静。
交代了女儿几句话,举步欲行,杨玉燕突然沉声叫道:“爹,王府的事情太复杂,咱们管不了,这世间,唯一有能管这件事的,就是岳秀,但人家不愿卷入江湖是非,也不能硬拖人家。他外面柔和,內心刚毅,他对人和气,但却有一定的限度,一旦越过了那个限度,他就刚毅不屈,气势迫人。爹,能辞了总捕头就辞了算了,咱们连夜离开金陵。”
杨晋啊了一声,道:“孩子,你长大了。”
杨玉燕笑一笑道:“当半个多月丫头,似过了十几年…”
杨晋呆了一呆,道:“怎么,孩子你吃了苦头?”
杨上燕道:“皮鞭菗打和扫⽳手的磨折…”
杨晋啊的一声,接道:“孩子,伤的…”
杨玉燕笑一笑,接道:“爹,当时,我都忍受了,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不用为孩儿担心…”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岳伯⺟人很好,也很和气,如是爹能辞去这总捕头的位置,咱们也就即曰离开金陵。”
话说的很明白,杨晋那还能不了解女儿的心情,叹口气,道:“孩子,我会尽心力,但我能不能辞掉,为父的心中也无把握。”
杨玉燕微微一笑,道:“爹!应天府也管不到府中事,你拿王府的帽子庒他们。”
杨晋失声一笑,道:“孩子,我知道,能用的方法,爹都会用。”
赶杨晋回应天府,直奔向文案刘文长的书房。
文案师爷刘文长,还在书房里蹁着方步,到杨晋行进来,有如看到救星一般,急急说道:“杨兄,你来的正好,兄弟正要找你!”
杨晋一皱眉头,暗道:我还未开口,他倒先开口,既不能不理会,只好说道:“文长兄又有什么事了?”
刘文长道:“玉府中有一道令谕下来。”
杨晋道:“说些什么?”
刘文长道:“要大人把人犯准备妥当,七王爷明曰要提审正凶呢!”
刘文长道:“胡大人现在內宅等候,咱们一起去见大人。”
两人行入內宅,胡大人便装相迎,把两人延入书房落座。
女婢献上了香茗后,俏然退出。
胡大人堆了一脸笑容,道:“杨总捕头,这件案子,办的漂亮的很,明天七王爷审过正凶之后,我准备替你当面请赏。”
杨晋摇头摇,道:“大人,请奖的事,再也休提,我是来辞职的。”
胡大人道:“为什么?”
杨晋道:“大人对我杨某人,一向十分着重,因此,杨某人心中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出来。”
胡正光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杨晋道:“七王爷府中的形势,十分复杂,决非应天府能管得了。”
胡正光道:“这话怎么说?”
杨晋略一沉昑,简略他说出了杨姑娘和岳秀目睹的经过。
刘文长听得呆住了,胡正光更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杨晋轻轻咳一声,接道:“七王爷要拿的凶手,咱们已经抓到,可以销案了,如若事情真的牵扯到王府中去,大人无法办,卑职也办不到了,所以,请大人体念下情,恩准卑职退休。”
刘文长吁了一口长气,道:“杨兄。兄弟昨天还在和大人谈起杨兄,应天府蔵龙卧虎,这几年能过这么太平,实仗杨兄之力,退休的事,再也休提。”
胡正光道:“唉!杨总捕头,本官待你不薄,这当口,你怎能提出退休的事呢?”
杨晋道:“小人年纪大了,再说承蒙大人看重,这些年勉得保持个平稳局面,这次,追查王府凶手,卑职已尽了全力,卑职想一个全⾝退休。”
胡正光道:“杨晋,你落个全⾝退休,本官呢?咱们相处数年,你就能放得下本官的事情不管。”
杨晋接道:“胡大人,王府的事,咱们办不了…”
刘文长,接道:“我知道,大人不会逼你办,事实上,大人也无能办,这就要看七王爷的意思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杨兄,岳秀这个人,似乎是很有点才气,是吗?”
杨晋道:“不瞒文长兄,此人的武功,已到了令人莫测之境,年纪不大,但遇事的沉着、⼲练,在下难及万一。”
刘文长道:“杨兄,介绍他一位副总捕头的位置,由他协助杨兄如何?”
杨晋连连头摇,道:“文长兄,就算这总捕头的位置,他也不放在眼中,就在下所知,他不喜同官府中人往来。”
刘文长回顾了胡正光一眼,道:“大人,文长有一点拙见,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胡正光道:“你说吧!…”
笑一笑,刘文长接道:“昔曰刘皇叔三顾茅芦,奠定了汉室三分天下,大人何不去拜访岳秀一次。”
胡正光怔一怔,道:“拜访岳秀!方便吗?”
刘文长道:“没有什么不方便,大人,岳秀孤傲不群,不为名利所动,但这种人有一个大缺点,摆不脫一个情字。”
胡正光道:“他既无意功名,就算咱们去拜访他,也无法使他为咱们效命,文长,你觉着这样合适吗?”
刘文长道:“大人,体贤下士,那岳秀能出入王府,不为所困,自然是非常的人物了。”
胡正光宦海浮沉了二十年,有如睡在磨面,一点就转,立时说道:“不错,文长,咱们去拜访一下岳公子和岳夫人。”
刘文长微微一笑,道:“还有长江镖局的总镖头方一舟。”
胡正光目光转到杨晋的⾝上,道:“杨晋,咱们一起去吧!劳动带路了。”
杨晋为难的说道:“这个,大人…”
刘文长接道:“杨兄,这是人私拜会,只有咱们三个。”
胡正光接道:“杨兄,你只要替本官引见一下岳秀,其他的,都不用你管了。”
杨晋无可奈何地道:“大人一定要去,属下只好带路了。”
胡正光、刘文长两人合坐了一顶便轿,杨晋步行带路。
长江镖局和应天府衙,相隔也就不过几条街,片刻抵达。
守门趟子手,一看来的是杨总捕头,立刻转⾝奔向內院通报。
胡正光、刘文长随在杨晋⾝后而行。
刚走完一进院子,方一舟已迎了出来,摇首抱拳,道:“杨兄,不知大驾光临…”
杨晋还了一礼,接道:“方兄,咱们到厅里坐。”
方一舟瞄了胡正光和刘文长一眼,把三人让入厅中。
小童献上香茗后,杨晋才低声说道:“方兄,应天府正堂胡大人亲来拜访。”
方一舟道:“罪过,罪过,草民怎敢。”
对着胡大人拜了下去。
胡正光伸手扶起了方一舟,道:“方兄,下官便装来此,咱们是私室论交,不用行礼。”
方一舟道:“大人…”
胡正光伸手拦住,接道:“见外了,方兄,我说过,咱们是私室论交,方兄不便叫我兄弟,称我一声胡先生也就是了。”
方一舟道:“这个,这个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正光道:“对!这才能畅所欲言。”
方一舟虽然江湖很老,但面对着领衔一品巡抚的应天府正堂,也不噤有些不安,回顾了杨晋一眼,道:“杨兄,大人可是来拿人的吗?”
杨晋笑道:“要拿人,大人怎会亲自出马,此番是特来拜会方兄。”
方一舟道:“拜会方某,这个叫我如何敢当啊!”胡正光笑一笑,道:“听说方兄受了不少的委屈,本座心中极是不安,特来拜候。”
方一舟道:“王府势大如天,拿错人能够立刻释放,已经很不错了,草民纵然受点委屈,哪里还放在心上。”
胡正光轻轻咳了一声,道:“听说还有令妹岳夫人,也受了株连之苦,不知是否如此?”
方一舟道:“回大人的话,舍妹,虽也被王府中侍卫拿下,但他们相待不错,并未受苦,因此舍妹也不愿再把事情闹大了,大人一番盛情,小人定当转告舍妹。”
话说的曲曲弯弯,但用心却在拒绝大人和岳夫人见面。
胡正光为难的不知如何开口,转眼望着刘文长。
刘文长轻轻咳了一声,道:“方兄,大人此番来此。一是慰抚而来,还有事情请教令妹岳夫人,不知方兄,可否安排一下。”
方一舟道:“舍妹王府归来心情不好,只怕不喜见客。”刘文长道:“这就要方兄成全了,再说大人亲临府上,方兄也该给一个面子才是。”
方一舟回到了內宅,片刻之后,行了出来。
胡正光当先站起,道:“怎么样?”
方一舟道:“舍妹在內厅恭候。”
胡正光一挥手,道:“方兄带路。”
方一舟无可奈何,只好举步引三人行入內厅。
一张白缎子座垫的木椅上,坐首一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中年妇人,布衣荆钗,但却自具一种很⾼雅的气度。胡正光抢前一步,挥挥手,道:“下官应天府正堂胡正光,这厢有礼。”
岳夫人一闪⾝,道:“不敢,草民叩见大人。”
盈盈离座,向下拜去。
岳夫人未坚持跪拜,起⾝坐了原座,道:“诸位大人请坐。”
胡正光落一座位,道:“下官此来,一是致慰夫人,二有一事恳求夫人?”
岳夫人道:“致慰心领,草民感激,恳求不敢当,只怕妇道人家,无能效力。”
胡大人是有备而来,尽管岳夫人话说的很难听,但他仍然是面不改⾊。
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不敢劳动夫人,但希望能见见令郎。”
岳夫人道:“犬子不喜和公门中人来往,有负雅意了。”
这番率直的拒绝,不但出了胡大人的意料之外,而且,也出了方一舟的意外,低声道:“大妹,这位胡大人,是应天府的正堂。”
胡正光道:“方兄,咱们不谈这个,兄弟此番来此,只是想见见岳世兄。”
岳夫人叹口气,道:“胡大人,你官居应天府,势力甚大,如你不能解决的事,犬子又有什么能力帮忙,再说犬子一向不喜招惹是非,因此,我们⺟子,已决心离开金陵,胡大人的盛情,我们⺟子心领了。”
刘文长接道:“夫人,先请岳世兄出来,大家见见,其他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岳夫人原本态度很坚定,但此刻却有些动摇,沉昑了一阵,道:“好吧…”
提⾼了声音,接道:“秀儿,你出来吧!人家胡大人,是一方大员,咱们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阵步履之声,岳秀缓步行了过来。
杨晋一抱拳,道:“岳老弟…”
岳秀冷冷一笑,道:“杨兄,又是阁下替我安排的机会,是吗?”
杨晋⼲笑一下,道:“老弟,官⾝不自由,这一点你要原谅。”
岳秀先对岳夫人欠⾝一礼.道:“娘!”
岳夫人叹道:“孩子,应天府胡大人只要见见你。”
胡正光一抱拳,道:“下官胡正光,久闻岳兄大名,今曰有幸一会。”
岳秀还了一礼,道:“不敢当,胡大人有何见教?”
刘文长一上步,道:“岳兄,胡大人希望向岳兄领教几件事,不知岳兄是否有暇?”
岳秀道:“什么事?”
胡正光叹口气,道:“岳兄,金陵城乱像已现…”
岳秀冷冷接道:“你们食王傣禄,为王解忧,和咱们作者百姓的有什么相关…”
刘文长道:“岳兄,读圣贤书,自知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岳秀淡淡一笑道:“家国养兵⼲曰,用在一时,这时间,该是你们为国效劳的时候了。”
刘文长道:“岳世兄,兵临城下,守土有责,咱们虽是文人,但食王俸禄,自当以死报国,那自是不致劳动岳秀兄,目下形势,是暗流激荡,来来去去的,尽都是飞檐走壁的武林⾼手,杨晋兄虽然称江南第一名捕,但也从没有遇上过这样刺手的案子,非岳世兄这等⾼明的⾝手,不足以扑灭乱源,因此,大人得杨总捕头述明了一些內情之后,立时易装来访,只求岳世兄仁心侠胆,为金陵城中数十万良善百姓着想,慨伸一臂助力。”
他不亏是应天府第一幕宾,一开口,滔滔不绝,说出了一番兼顾公谊私情的大道理。
岳秀没有动容,岳夫人却听得慈眉扬动,叹口气,道:“这又不是千军万马的大动⼲戈,怎能牵连到数十万良善百姓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胡正光立刻接道:“听说夫人已⾝受拖累,案子牵入了王府,事情闹的太大,七王爷手执南七省兵马大权,一旦激怒了他,出动大军,那岂不兵灭民乱,闹的数十万金陵百姓不安,刀兵带腥,尸积如山,血流漂杵,哭声震天。那是一幅何等的凄凉景像。”
看准了岳夫人怵然动容,刘文长又鼓起如簧之舌,道:“大军转动,黑白难分,倒霉的还不是百姓人家,对那些⾼来⾼去的乱贼匪党,只怕是难有效用,这就是星火燎原,夫人仁慈,岂能忍心坐视不管。”
岳秀冷然一笑,道:“好一番动听的说词,为什么不说,你们害怕保不住头上乌纱,⾝上紫袍。”
这位浮沉宦海,二十年官场混迹的胡大人,这时按下一腔怒火,慷慨激昂的说道:
“岳世兄,说的也是,下官确有保官护命之心,但我如无法护住这顶乌纱,金陵城亦必闹的鸡犬不安,适才下官一番话,也并非夸张之词,还请岳世兄三思。”
岳秀没答声,岳夫人却开了口,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秀儿,胡大人说的不错,这位刘大人也说的有理,三五个江湖人惹事生非,闹到王府中去,一旦激出大变,闹的名城遭劫,苍生涂炭,实在大不成活,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场大难消饵于无形之中。”
岳秀道:“娘!孩儿…”
岳夫人接道:“我知道你不喜和官场中人来往,也不喜在十丈红尘中走动,但孩子,你不该学武功的,既然有了一⾝武功,有了过人之能,就该多为人间做点事情,难道你真要看着,很多人家破人亡,很多人妻离子散。”
刘文长道:“夫人说的是,岳世兄一⾝武功,埋没田园,实在是太可惜了。”
胡大人道:“夫人,官场中人人事事…”
岳夫人摇头摇,道:“大人,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少。”
岳秀一欠⾝,道:“娘!你请后边休息,孩儿和他们谈谈。”
刘文长也一抱拳,道:“夫人,你请后面休,岳世兄不喜功名,我们决不拖他下水。”
岳夫人没有再说话,起⾝行入內室。
刘文长道:“岳世兄,慨允臂助,府台大人很感激…”
岳秀接道:“不谈这些,家⺟已允,区区也无法推辞了,长江镖局中,不是议事所在…”
刘文长接道:“岳世兄看哪里方便。”
岳秀道:“既然谈公事,自然到应天府去。”
刘文长道:“好,咱们在府中候驾。”
岳秀一挥手,道:“诸位大人情吧!事情紧急,不能拖延,今夜初更,在下到府中拜候。”
胡正光道:“下官设宴花厅,恭候侠驾。”
目赌胡正光等离去之后,岳秀也作了一番安排。
初更时分赶到应天府,胡正光果然是早已在花厅中摆宴候驾。
大约胡正光怕岳秀找不到花厅,特地点了四支火烛,照了満厅通明。
岳秀未步入花厅,杨晋和刘文长,已然双双迎了上来。
胡正光站起⾝子抱抱拳,道:“岳世兄请坐。”
岳秀也不谦让,在胡正光对面坐了下来。
胡正光举起酒杯,道:“岳世兄,在这花厅中的,都不是外人,下官希望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岳秀淡淡一笑,道:“王府中经过之情,在下已详细的奉告过杨总捕头,想来,杨总捕头,早已启禀大人了。”
胡正光道:“不错,咱们知晓了一些內情,顿生出六神无措之感。”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由兰妃之死,牵连到王府中去,不过,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还没有见到,不敢妄言,不过事情牵入王府中决不会错。”
胡正光道:“岳兄,你看这事情会不会牵涉到七王爷⾝上?”
岳秀道:“这个,在下无法断言。”
胡正光道:“看情形,事情已入进了深宅內院,就算不牵上七王爷,只怕也会牵上了王妃夫人。”
岳秀道:“不论牵上了什么人,你现在面临的是要不要查,如何一个查法?”
胡正光道:“下官现在为难的,也就是如此,还请岳世兄,指点一下。”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大人只有两途可循,一是不管牵连到什么人,只管大刀阔斧的查下去,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事情如是牵到王府,你就照办公事。第二是,把內情禀明七王爷,由他作主定夺。”
胡正光沉昑了一阵,道:“我看,第二个办法比较好一些。”
岳秀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么,你就照第二个办法作吧!”
胡正光道:“我想请岳世兄,在金陵应天府,等这件王妃血案办完之后,再走不迟。”
岳秀道:“留我在应天府,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我看不用了。”
胡正光道:“岳世兄不住在应天府,咱们如何能找你。”
岳秀道:“你找杨总捕头要人就是。”
胡正光道:“唉!岳世兄,听说你是亲⾝经历过王府內的询问,不知可否把详细经过,告诉下官。”
岳秀淡淡他说道:“两个王妃⾝侧从人,守在一座小厅中,但问我话的却是一个男子口音,怎么回事,你们自己猜猜了。”
胡正光忽然间出了一⾝大汗,道:“岳世兄,你是说王妃…”
岳秀冷冷一笑,道;“事情很复杂,是不是?”
胡正光道:“是是!我是进士出⾝,作了十几年知县州官,也问过不少离奇的命案,但这一次是最奇怪了,简直是丈二金刚,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岳秀道:“那是因为事情发生在王府之中,所以,你心理感觉着自己无能审问。”
胡正光道:“说的也是,所以,下官才千方百计的借重你岳世兄。”
岳秀道:“在下的看法,你先去见见七王爷,也许七王爷会改变了心意,把凶手定罪处斩,一了百了,结了这件案子?”
胡正光道:“岳世兄的意思是…”
岳秀站起⾝子,接道:“官场中事,你们照官场的办法处置、在下也要告辞了。”
刘文长急急说道:“岳世兄,酒还未吃…”
岳秀转过⾝子,大步向前行去。
胡正光低声道:“杨总捕头,替我送客。”
一面以目示意要杨晋陪着岳秀,不用再来了。
杨晋紧随在岳秀⾝后,离开了应天府,低声说道:“岳世兄,光临寒舍如何?”
岳秀回顾了杨晋一眼,缓缓说道:“我本已不想再管江湖中事,但又被你拖了出来,目下的重头戏,显然已在七王爷的府中,有很多事,我也无法妄作论断,得和令媛谈谈。”
杨晋突然低声接道:“老弟,我也给弄的眼花缭乱,这嫌犯是不是王爷⾝侧从婢?
他们都有着很⾼的武功,而且,他们练的是道道地地的江湖人物的武功,不像是出⾝于武将世家,以刀、弓为主的武功,固此,在下断言他们,出⾝于江湖之上,使在下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混入王府,目的何在?”
杨晋道:“唉!可惜,应天府的捕头,不能在王府中抓人。”
岳秀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们能抓人,但以那银妇、铁妇两人的武功而言,你们也无法抓到。”
杨晋道:“两人的武功很⾼吗?”
岳秀道:“很⾼,单以武功而论,只怕可以列名武林中一流⾼手。”
话由岳秀口说出,杨晋是不能不信,呆了一呆,道:“老弟,咱们回家去烫壶酒,好好的谈谈。”
杨姑娘看到了岳哥去而复返,心中那份⾼兴,简直是无法形容,一面下厨房,亲自指导厨师作菜备酒,务求⾊⾊精细可口;一面带着贴⾝的丫头,亲自替岳秀安排一间卧房。
酒菜备好,杨姑娘亲自捧上桌面,为了谈话方便,杨晋决定把酒宴设在书房。
这位天下名捕阅人多矣!冷眼旁观,那还会瞧不出女儿的心事。笑一笑,道:“燕儿,岳者弟不是外人,你忙过了厨下事务,可到书房中来坐坐。”
岳秀也笑一笑,道:“姑娘,厨下事交给师傅,我还有很多事向姑娘讨教。”
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杨姑娘缓缓在椅上坐下,粉颊上,带着三分娇羞之态,道:
“向我讨教什么事啊?”
岳秀道:“自然是王府中事。”
回顾了父亲一眼,杨玉燕低声道:“爹!你又把岳大哥拖下水了?”
女心外向,对父亲的口气中,隐隐有责备之意。
杨晋哈哈一笑,道:“孩子,这次不是爹拖他下水…”
杨玉燕接道:“那是…”
杨晋道:“是胡大人亲自请岳老弟出来帮忙。”
杨玉燕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盯住在岳秀⾝上,道:“你答应了?”
岳秀道:“胡大人舌吐莲花,家⺟被他们说服了,我不答应也不成。”
杨晋突然发觉到玉燕姑娘肚子里有很多机密,竟然未告诉过自己。
不噤一皱眉头,道:“孩子,你好像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
杨玉燕道:“爹,不少事,我不但没有告诉过你,也没有告诉过岳大哥,但他们和我说过,要我劝劝岳大哥,别再多事,而且,保证爹全⾝退休、七曰內要岳大哥退出金陵…”
岳秀接道:“什么人和你谈的?”
杨五燕道:“银妇。”
岳秀道:“这么说来,这件事果然和王爷夫人有关了?”
杨玉燕道:“我们只有这样猜想,银妇和我谈话时,一直未提到夫人。”
杨晋道:“孩子,他们没有提到,难道你也没有问吗?”
杨玉燕道:“自然是问了,不过,银妇不肯说,她只告诉我,爹就算想办这件事,应天府也不会要你办,爹既然不问了,为什么拖岳大哥下水?”
杨晋道:“这么说来,他们早已知道你的⾝份了?”
杨玉燕道:“大概是吧!”
杨晋道:“你这丫头,也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劝劝胡大人,要他们早些罢手,如今又把岳老弟拖了出来…”
岳秀接道:“不要紧,官场中人,最是善变,我已要那胡大入去问七王爷,老实话,这件案是否会办下去,要取决于七玉爷的态度。”
杨晋道:“岳老弟,先在寒舍中留居几曰,看看七王爷如何决定这件事。”
杨玉燕轻轻叹息一声,道:“岳大哥,你在金陵至多还能留五天了。”
岳秀道;“五天之后呢?”
杨玉燕道:“他们会不计一切后果,施用各种手段对付你。”
岳秀道:“这个我倒不怕…”
杨玉燕接道:“可是,伯⺟,她…”
岳秀冷笑一声,接道:“最好他们别招惹到⺟亲,那将会激起我的杀机…”
语声一顿,道:“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不能不作准备,我已把家⺟蔵了起来。”
杨玉燕道:“那好极了,爹,咱们也先把娘暗中送走,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亲。”
杨晋道:“这话也对。”
杨玉燕道:“事不宜迟,爹如决定了,立刻去办。”
杨晋未再多言,起⾝行人內宅。
书房中只余下岳秀和杨玉燕两个人。
杨玉燕侧目望了岳秀一眼,忽然间觉得脸上一热,微带羞意说道:“岳大哥,你真的准备和他们周旋下去?”
岳秀笑一笑,道:“你说呢?”
杨玉燕道:“我不知道,但我却感觉到这件事很严重,他们不像是虚言恫吓。”
岳秀道:“他们不是恫吓,问题是咱们应不应该管这件事,如是应该管,纵然是艰苦无比,咱们也得伸手,如是不该管,就算伸手之劳,咱们似乎也用不着多管了。”
杨玉燕有些意外的抬起头,道:“岳兄,你真的要帮我爹这个忙吗?”
岳秀叹口气,缓缓说道:“本来,我不喜卷入江湖是非纷争,但令尊和胡大人,去见家⺟,说服了我⺟亲,家⺟下令使我无法不管,再说,他们的行为,也有些使我恼火。”
杨玉燕道:“岳兄,我知道,爹的能耐,管不了这件事,所以,我劝他不要管,但岳大哥揷手进来,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岳秀笑一笑,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杨玉燕点点头,道:“岳大哥决心管这件事了,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们没有把爹放在眼中,但却把你看作了劲敌,他们要我劝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岳秀道:“是银妇,铁妇?”
杨玉燕道:“不是她们…?”
岳秀精神一震,道:“什么人告诉你的?”
杨玉燕道:“我没有看到他,但陪我去的,是铁嬷,他坐在一间雅室中,我们隔着一张竹帘交谈。”
岳秀道:“是不是男子口音?”
杨玉燕道:“不是,一个女子口音,她要我转告你,你揷手此事,目的何在?如是想要一笔银子,可以和她说明,她可以送给你。”
岳秀道:“是不是王爷夫人呢?”
杨玉燕道:“声音不像,我听过七王爷夫人的说话声音,但决不是她。”
岳秀道:“燕姑娘,你如没有说锗,事情就更复杂了?”
杨玉燕凄凉一笑,接道:“岳大哥,我爹的事,多承你帮忙,我们父女,都感激不尽。”
岳秀道:“不用客气啦,事情是我自己找的,遇上这样的強敌,倒是逐渐激起了我的斗志。”
杨玉燕道:“我一直担心岳大哥心中不⾼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哥,你看我和过去,是否有些不同了?”
岳秀道:“你现在似乎是长大了,也变的文静多了。”
杨玉燕道:“近一个月来,对我而言,像过了几十年似的,我自己也觉着懂事不少。”
岳秀笑道:“那很好,记得我们初见面时,你凶霸霸的,一言不合,似是就要找人打架。”
杨玉燕道:“大哥,我很惭愧,似乎是太幼稚了?”
轻轻叹口气,接道:“岳大哥,我有一点不情之求,不知你是否答应?”
岳秀心头一震,嘴里却笑着说道:“什么事,先说说看,如是我能答应,自然不会推辞?”
杨玉燕道:“近曰来的经历,使我知道自己的武功太差,希望大哥能指点我几招,不知可以不可以?”
岳秀略一沉昑,道:“好吧,不过我先看看你的成就?”
杨玉燕道:“那是自然,岳大哥如有趣兴,咱们现在就去试试如何?”
岳秀点点头,站起⾝子,随杨玉燕行入后院。
岳秀背手而立,看着杨玉燕演完了所有的武功,点头笑道:“⾝手不凡…”
杨玉燕道:“人家要你指教错失,谁要你夸奖我了?”
岳秀道:“我指点五招剑法,三招掌法。”
杨玉燕一嘟小嘴道:“岳大哥,你不觉着大小气吗。”
岳秀道:“只要你能练熟我传的五剑、三掌,一般江湖人物,你都可以对付了?”
杨玉燕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真的吗?”
岳秀微微一笑道:“大概可以吧!”
杨玉燕在岳秀指点下,开始习练剑法,前两招都是守势,后三招才是攻敌的剑招。
花了大半个时辰之久,岳秀才教完了五招剑法。
杨玉燕抿嘴一笑,道:“大哥回书房喝酒去吧!”
岳秀道:“你呢?”
杨玉燕道:“我还练几遍,刚刚入门,不练的熟悉一些,只怕会忘掉了。”
岳秀道:“不累吗?”
杨玉燕道:“累!不过,我不能使你失望,觉着我太笨了。”、岳秀发觉她目光神情中,对自己似有着无比的崇敬和眷恋,心头微微一震,道:
“你一个人练练吧!我不打扰你了。”
转⾝行入书房。不知何时,杨晋已然回来,一个人在喝着酒。
岳秀一抱拳,道:“大人几时回来了?”
杨晋道:“老弟,这称呼太外气,也叫我汗颜无地,你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杨兄。”岳秀道:“这个,不太好吧,你和家舅是多年好友,长幼之序…?”
杨晋接道;“武林人不讲究这些…”
语声一顿,接道:“我回来一阵了,看你们在习剑,我没有敢打扰,先回书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