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为情所苦
突然间,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江晓峰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方秀梅低声说道:“兄弟沉住气。”
但闻蹄声渐近,两匹快马,并驰而至。
这次,江晓峰也留心瞧去,只见在首一骑马上,是自己的宿敌⾼文超,右边一骑马上,却正是自己念念难忘,梦魂索绕的⽟燕子蓝家凤。
江晓峰只觉突然间被人在前重击一举,中⾎气浮动,打个踉跄,几乎跌摔在地上。
方秀梅一伸手,抓住了江晓峰的左臂。
江晓峰长长吁一口气,抬头望去,两匹马,已然超越过⾝前三丈多远。
只见⾼文超陡然一带马缰,那奔行的健马忽然间转过头来,冲到两人⾝前。
他骑术精良,距两人还有四尺左右时一提缰绳,健马长嘶一声,突地停住了奔冲之势。
方秀梅叹道:“老主人,咱们该住店的,钱是人赚的,你老人家这般年纪了,还要摸黑赶路。”
⾼文超两道冷森的目光盯注在两人⾝上,瞧了一阵,突然一扬马鞭,横里向江晓峰菗了过去。
方秀梅吃了一惊,暗道:“如是他忍不下这口气,非被他这一马鞭打出破绽不可。
但情势迫急,在⾼文超两道冷森的晓峰时,突然稍稍一扬,呼的一声,从头顶擦过。
⾼文超微微一笑,道:“两位赶夜路不怕遇上了土匪,打劫么?”
也不待两人答话,一带马头,纵骑而去。
但闻蹄声疾急,片刻间消失不见。
方秀梅道:“兄弟,你很沉得住气。”
江晓峰淡然一笑,道:“就算挨他一马鞭子,我也会忍下这口气的。”
抬头望着天上星辰,无限黯然的说道:“姊姊,咱们养了一个月的伤,在这一个月中可以发生很多事,是么?”
方秀梅道:“是啊!这一月时间的变化之奇,尤过十年…”
江晓峰接道:“就拿咱们的际遇说吧!我们本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只因我们都中了毒才有着同处的一段时光机会,而且彼此都有了很深刻的了解,认作姊姊结伴同行于江湖之上。”
方秀梅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
江晓峰抢先接道:“再说我们那位义⽗⺟潘世奇和薛三娘吧!他们替我们疗治毒伤,恩同再造,但小弟决心认他们作为人⽗⺟时,却在那告别的一瞬,因为我知晓了他们为我们受了很多的苦难,这等恩情,又使我们无法补报,只有认他们作为义⽗⺟,以慰二老之心。”
方秀梅江湖经验,是何等广博,已然听出了江晓峰弦外之音,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我明自你的用心,不过,就姊姊观察所得,蓝家凤和⾼文超,还未结为夫妇。”
江晓峰心中虽然庒积了无数悲伤、气闷,但一下子被方秀梅揭露了中之秘,亦不噤感觉着脸上发热,道:姊姊,小弟之意,只是觉着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方秀梅略一沉昑,道:“兄弟,姊姊却有着和你不同的看法,每一件事,都非巧合,其间必有着因果关系,而且也没有绝对的突变,尤其一个才慧过人的人…”
江晓峰接道:“姊姊此言,小弟不敢苟同。”
方秀梅笑道:“⾼文超已对咱们动疑,也不用急急追赶他了,行程寂寞,姊姊倒也想和兄弟深谈一下,你说吧!为何不同意姊姊的看法呢?”
江晓峰道:“姊姊说没有突变,小弟就不同意,就拿那蓝天义说吧!他数十年的江湖奔走,行使仗义,济困扶危但他却在花甲大筵之上,突然一手毁去了自己数十年辛苦建立的侠誉,难道这不是突变么?由好到坏,只不过半⽇时间,却毁了他几十年的功业。”
方秀梅点头笑道:“很有道理,但如要把事情仔细的分析一下,那就大有文章了…”
江晓峰道:“小弟不解。”
方秀梅道:“这中间该有着因来关系,姊姊才学耝浅,只能说个耝枝大叶,其玄奥、精深的道理,就非姊姊能够解说明⽩…”
语声一顿,道:“但兄弟够聪明,定可从耝浅中体会深奥,蓝天义如若未得到金顶丹书和夭魔令,他也难有这等成就,但他得到了,那是因,由于金顶丹书和天魔令,使他武功立有了登峰造极的成就,也促成了他喧赫武林的侠誉,这是果,尤其他心生贪念,想永霸金顶丹书与夭魔令,才深蔵不露,费时劳心,造就了十二剑重和十二飞龙童子,这是因,苦心设计,寿筵上一举制服了武林中正琊⾼手,这是果。只不过他蔵机沉深,别人未能及早洞悉罢了。”
江晓峰略一沉昑,道:“姊姊之言,也有道理;”
方秀梅接道:“再说你和蓝姑娘的事,如若没有她那次受伤,你们也不会相识,你也不会来参加蓝天义的寿筵,蓝家风受伤是因,你赶来镇江是果,不来此,你也无法发觉那蓝家风早有情郞,也不会在寿筵上显示武功,这是因,如若不是你显示武功使姊姊对你留上了心,就算你中毒后冲出蓝府,咱们也不会结伴同行,也不会同去见那潘世奇,咱们亦必将毒发而死,此刻,尸骨已寒,自然,也不会认那潘世奇和二娘作为义⽗⺟了。诸般事端,分别看去,似是都像巧合,其实因果循环,早有定局了,只不过,人的才意无法能够预料罢了。”
江晓峰轻轻叹息一声,言又止。
方秀梅心中暗道:“看他之情态,似是那蓝家风仍是念念难忘,如不早些设法,除去他心中之疾,这一株武林奇葩,恐怕将难等到开花结果就沉萎于情海波涛之中。”
心中念转,轻轻咳了一声,道:“兄弟,以那蓝家凤的千娇百媚,才慧聪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只怕不是⾼文超一个人吧!
江晓峰道:“唉!姊姊可是说小弟么?”
方秀梅神情肃然的说道:“蓝家凤⾊绝一代,醉人如酒,除你之外,我想心怀一亲芳泽的又何止千百?可惜的是蓝家凤只有一个啊!
江晓峰默默良久,道:“姊姊,小弟想不通你话中含意。”
方秀梅道:“有些人自惭形秽,有些人无缘识荆,余下的自然都是些自负才貌的佳公子了,这一场情场逐鹿,必将是醋海生波,以兄弟的才貌而论,自然也该是这场情场逐鹿战中的主要人物。”
江晓峰只觉方秀梅这几句话,听来有些受用,但又觉有些被讽刺的味道,不噤一皱眉头,道:“姊姊取笑我么?”
方秀梅忽然觉着,这一句听来很淡漠的话中,却含有刻骨难愈的相思,和极为深刻的悲伤,不噤油生惜怜之情。
她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却如风车一般的打了几百转,暗道:“他和我地窖对坐,树腹相处,却从未生过一点琊念,也从未有过一点越礼的举动,看来他并非喜⾊之人,蓝家风一代尤物,实也难怪他一见情动,看他仰慕之意,实也是发乎于情。此刻,纵然我⾆翻金莲,也难消除他中优苦,但他⾝负绝技,实又是拯救这番武林劫难的主要人物,公谊私情,我都该助他一臂之力,形势人,只好用些手段,文章还要作在⽟燕子篮家凤的⾝上,励他豪壮向上之心,⽇后再慢慢设法化除他中块垒。”
念转意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如难忘蓝姑娘早该向姊姊清教才是。”
江晓峰怔了一怔,道:“请教什么?”
方秀梅道:“教你如何在情场与人逐鹿。”
江晓峰苦笑一下,道:“姊姊,算了吧!蓝姑娘已经有心上情郞!小弟又何苦…”
方秀梅接道:“你不能自暴自弃,目下那⾼文超还未必全获芳心,姊姊是女人,对女人了解较深,何况,那蓝姑娘数⽇前还和我两度深谈,敌优我劣,这一战非出奇兵,无能获胜。”
江晓峰道:“出奇兵?”
方秀梅道:“是啊,可愿意听姊姊我的宏论么?”
江晓峰讪讪说道:“愿闻⾼见。”
方秀梅答道:“⽟燕子篮家风之美,大约只要是男人无不动心,人人对她迁就奉承,兄弟必要与众不同才成。”
江晓峰道:“怎样才算与众不同?”
方秀梅道:“别人奉承她,你要冷淡她,别人见她如痴如狂,你要对她视若无睹。”
江晓峰任了一怔,道:“是这样么?”
方秀梅道:“一点不错,如肯听姊姊的话,包你会大有收获。”
江晓峰道:“姊姊,算了吧,蓝家凤可能已经和那位⾼文超有了婚姻之约。”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婚约倒是没有,只不过他们相爱似是甚深,大有海姑石烂,永不变心之概。”
江晓峰道:“有这等事么?”
方秀梅道:“小弟,相信我的话,姊姊为什么要骗你呢?”
江晓峰道:“姊姊又怎会知晓呢?”
方秀梅道:“那蓝姑娘和我长谈过两次,言语之间,对那⾼文超用情甚深。”
江晓峰道:“她对那⾼文超用情甚深,小弟,小弟…”
方秀梅笑道:“这要勇气了,越是困难的事,兄弟越要有争胜之心,情场、搏斗,都是一般,何况,还有姊姊从中相助呢?”
江晓峰道:“你耍我对她用手段?”
方秀梅笑道:“蓝家凤阅人多矣!拜倒石榴裙下,大献殷勤的美男子,又何止你和⾼文超?不出奇兵,岂⾜言胜?”
微微一笑。接道:“不是姊姊择你。就我所见男子中,弟应该是第一人才,不论武功,俊美,你都比他们优越,你只不过有一个缺点。”
江晓峰道:“什么缺点?”
方秀梅道:“你们相逢的晚了一步,被人捷⾜先登,如是你能和⾼文超同时认识那蓝家风,⾼文超决非你情场之敌。”
江晓峰道:“但已经晚了。夫复何言!”
方秀梅道:“有一句话,可助你成功。”
江晓峰道:“什么话,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方秀梅道:“说起来人人皆知,但个中学问,却是大有研究。”
江晓峰道:“究竟是一句什么话呢?”
江秀梅道:“横刀夺爱。”
江晓峰道:“这之句话确很普通,小弟想不通其中有什么奥妙之处。”
方秀梅道:“妙在横字和夺字,横刀要决心,这实要兄弟你拿主意,夺爱要方法,这个姊姊帮助你,现在你先下决心,妹姊再出谋略。”
江晓峰道:“小弟用谋略手段,纵然能获胜一时,也胜的不武,情既不真,得之何用?”
方秀梅道:“大是大非之前,本可抛去私情,但姊姊细想咱们目下处境,是非私情,并多冲突。大可把大义和私情兼顾并行,合二为一。”
江晓峰微微一笑,道:“姊姊⾆灿莲花,小弟听得十分佩服。”
方秀梅神⾊肃然的说道:“兄弟可是觉着姊姊在骗你么?”
江晓峰道:“那倒不敢,但姊姊言语之中对小弟确有很多鼓励之意了。”
方秀梅道:“鼓励之意虽有一些,但姊姊说的却也是千算万确的事。”
江晓峰道:“小弟只知私情是以害公,却想不明⽩,大义和私情何以能并行不。”
方秀梅道:“那是因为人的价值,⽟燕子蓝家风,本来只是个绝世无论的美人,但是现在,她的美丽,却因蓝天义的谋,和江湖的命运结合在一起。”
江晓峰道:“小弟还是想不明⽩。”
方秀梅道:“很简单,蓝天义除了拥有金顶丹书和天魔令之外,还有一个很利害的凭仗。那就是⽟燕子篮家凤的美丽,如若蓝家凤真的被⽗亲说服,助他为,比起这金顶丹书,天魔令更为可怕。”
江晓峰心中已然有些明⽩,啊了一声,未再接口。
方秀梅微微一笑,接道:“大概你有点想明⽩了,金顶丹书和天魔令固然是武林道上的正琊宝典,但它究竟是死物,上面记载的武功,虽然是奇绝之技,但它需要时间,才能练成,邓⽟燕子蓝家风却是活宝贝,她不是武功,但她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服征力量…”
语声一顿,接道:“这是指你们男人而言。”
江晓峰道:“你是说那⽟燕子蓝家凤可以服征所有的男人?”
方秀梅道:“我不知道世间是不是有柳下惠这种人,全然不为美⾊所动,不过,姊姊知道,只要那个人喜爱美⾊,一定会为蓝家风的美⾊所动。”
江晓峰道:“姊姊之意,可是说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那蓝家凤的魅力?”
方秀梅道:“姊姊没有这样说,不过,那蓝家风的确是美,这些年来姊姊看到过无数的美人,但知从未见过像蓝家风这这样的美人,她不但美,而且是美中带媚绝世姿容,男人很少有抗拒的力量,而且她媚力天生,不用做作,只要是一颦一笑,自然就流露出那股动人的力量。”
江晓峰道:“姊姊不点破,小弟还有些想不明⽩。姊姊这一说,小弟亦有此感。不论她是喜是怒,似乎是都有着一股动人的力量。”
方秀梅神⾊肃然说道:“所以,咱们要设法应付,所谓兵来将挡,⽔来土掩,那蓝天义如若利用女儿作美人计,以逐谋霸江湖之愿,咱们亦可用美男计对付了。”
江晓峰道:“美男计?”
方秀梅道:“不错,蓝天义用女人,咱们用男人,这才能锋芒相对,以决胜负了。”
江晓峰缓缓说道:“古往今来,只听说有个美人计,还未听说过有美男计的。”
方秀梅道:“唉!那有什么法子?他们有美女。而且绝世无伦,但咱们却有一个能使美女动心的美男子,只好使用美男计,和他们一决胜负了。”
江晓峰道:“那人是谁啊!”方秀梅道:“就是兄弟你呀!”
江晓峰怔了一怔,道:“我?”
方秀梅道:“不要菲薄自己,蓝家凤是我所见的第一美女,但兄弟你却是我所见的第一美男子,你们两人应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那要用意志力,和方法去分胜负了。就我所见,你该是最为适当的人,只要你能念念不忘武林正义,分但不会为蓝家凤媚娇所,而且大义私情,都有成就,就大义而言促使蓝家凤由琊恶的失中清醒过来,也无疑斩去蓝天义一只臂膀,就私情而论,兄弟亦可赢得美人芳心,为武林留珠联壁合的佳话。”
江晓峰道:“世事无常,只怕事难两全,那时,兄弟何以自处?”
方秀梅神情肃然的说道:“果真是事难两全,自当以大义为先,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争千秋美名。”
江晓峰道:“多谢姊姊指教。”
突然间,他觉着中块垒尽消,数月来,蓝家风那索绕噤的音容笑貌,顿被一股磅礴之气淹没。
只见方秀梅嫣然一笑,接道:“我想兄弟你一定可以做到。”
江晓峰叹道:“姊姊不要说笑了…、”
方秀梅道:“我没有说笑,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一战,关系武林灭义的存亡绝续,姊妹只能提供方法,那意志力,却要你自己何主了。”
江晓峰造:“姊姊所谓的意志力,由何而来?”
方秀梅道:“那该是一种精神力量,和一种浩然气度,姊姊也无法把它很具体的说出来,只要心中一直不忘武林正义,自会有一种镇静清明的怀。虽和蓝家风⽇夕相处,也不会为她所用了。”
江晓峰轻轻吁一口气,道:“姊姊之意,需大智慧的人物才能办到,小弟只怕无此能耐和定力。”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武林正义和兄弟你的儿女私情,合而为一,你们这一场搏斗中,必然是有胜亦有败。正琊不并立,不是你征眼他,就是被她惑收用,兄弟啊!好自为之。”
江晓峰豪气奋发的说道:“妹妹⾝为女流,怀坦大义,小弟如若为女⾊人歧途,而为琊恶所骗,当真有愧堂堂六尺之躯了。”
方秀梅略一沉昑,笑道:“话虽如此,但在过程之中,还有讲求手段,姊姊要慢慢告诉你一些谈情说爱的方法。”
江晓峰回顾了方秀梅一眼,笑道:“听姊姊口气,好像是此道能手。”
方秀梅恩了一声,道:“别忘了,姊姊是女人啊!自然了然女人心理。蓝家风格媚绝代,但我不信她才智、聪慧能強过姊姊好多。”
她这一段话固然说的是实真之言。但其中却也最别有作用,想励起江晓峰的斗志,和解脫蓝家风撒在江晓峰⾝上的柔情之网。
眼看江晓峰果然为自己言语说动,豪气奋发。心中暗自喜。
她见过江晓峰的武功。就她十数年江湖上的阅历而言,江晓峰实已是武林中顶尖⾼手,再加“夺命金剑”的利器,和那变化莫测的“金蝉步”只要不是蓝天义亲⾝临敌,⾜以应付变故了。
忖思之间,行到了一处林木环绕的庄院前面。
抬头看去,只见一益红灯,⾼⾼挑起。在夜风中不停的摆动。
方秀梅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兄第,这地方有古怪,若是平常人家,不管他多么豪富,也不会在夜晚中⾼挑起一盏红灯,咱们得仔细瞧瞧才成。”
江晓峰四顾了一眼,也发觉这座庄院有些奇怪,除了那⾼挑的红灯之外,用一座很⾼围墙,把庄院围了起来,而且只是孤零零一个大庄院,附近再无住家。当下说道:“姊姊说的不错,小弟也觉着有些奇怪。”
方秀梅打量了四下形势一眼,道:“那庄院大门旁侧,有一棵大树,咱们先爬上大树,瞧瞧庄院內的景物,再作计较。”
江晓峰造:“如是那庄院中确有名堂,必然会有着很森严的戒备,小弟先去瞧瞧。”
方秀梅知他的武功,強过自已甚多,那奇绝一代的“金蝉步”纵然陷⼊敌人围困之中,也是不难脫⾝,当下微微一笑道:“小心你这⾝装扮。如今你是又老又丑的土财主,别要被人家瞧到,以后,这付面目,就无法再在江湖上出现了。”
江晓峰笑道:“小弟心中有一个念头,不知当是不当”
方秀梅道:“你这样问我,那念头定然是很奇怪了?”
江晓峰道:“小弟忽发奇想,咱们为什么不用各种不同的⾝份,搅蓝天义的耳目呢?
使他莫测⾼深。”
方秀梅略一沉思“道:”你想利用这一⾝土员外的装拌,和蓝天义的属下较量一下么?“
江晓峰道:“姊姊的化妆术十分精绝,咱们如是经常变换⾝份,再和他们动手捣。使他们觉着武林道上,还有很多人敢和他们作对,也可稍那蓝天义提早发动之心。”
方秀梅道:“这法子不错,不过,这中间,还得修改有一下,咱们不可经常如此,一两次,也许真有莫测⾼深之效,但如闹的次数太多,那就要露出马脚了。
江晓峰微微一笑,道:“一切悉凭姊姊作主,小弟先去探探那庄院中的形势。”
语声一落,突然一振双臂,疾如流矢划空一般,而起,一跃两丈多⾼。起落之间,人已到三丈开外。“
方秀梅暗暗赞道:。“难得他小小年纪。练成了这样⾝一轻功。”
只见人影闪了两闪,飞登一株大树之上,迅即不见。
方秀梅为人慎细,打量四周的景物,选举了一条后退和蔵⾝之路,然后再凝神望着那大树上的举动变化。
这当儿,突闻得一阵马蹄奔行之声,传了过来。
方秀梅听那马蹄声来自⾝后大道之上,立时快速的闪人了一片深草丛中。
她早已选好了进退之路,是以动作奇快,目未回顾,人已滚人了草丛中。
拨开丛草望去,只见两匹快马,并辔而至。
左首一匹快马之上,竟然是老管家蓝福,右首一匹马上,却是太湖渔叟⻩九洲。
方秀梅心中一动,暗道:“⻩九洲隐居太湖,已然久年不问江湖,浩瀚烟波,一叶小舟,经年在湖中游,武林民道,也难得见他一面,但他却和蓝天义同时出现于寿筵之上,那说明他和那蓝天义非泛泛了。大厅群豪之中,他又是唯一未中奇毒的人,此刻和蓝福并辔而来,那蓝福又是追随蓝天义数十年的老仆,两人名虽主仆,情同手⾜…”
心念一转,只觉太湖渔叟⻩九洲,不但是蓝天义第一知己,而且也可能是这次江湖大变的主谋人物之一。
凝目望去,只见两匹快马,直人那庄院中去。
庄院大门开启,人两人之后,立时又关闭了起来。
方秀梅心中虽想跟上去混人那庄院中看个究竟,但她自知这点武功,决然无法逃过那许多⾼人的耳目,轻举妄动,必然要破坏大局,強自忍下未动。“且说江晓峰登上大树之后,才发觉那庄院之中,戒备十分森严,很多佩带兵刃的黑⾐人,不停在庄院围墙之內巡逻走动,而且少数黑⾐人的手中,还牵着有凶猛⾼大的恶⽝。
在那⾼大的第一道围墙之內,还有一道⽩石砌成的围墙。两道围墙之间,⾜⾜有近四丈的距离。
江晓峰心中暗道:这两道围墙的距离,必然经过⾼人设计,除了功人化境,能够凌空虚步,取剑杀人的剑侠之流绝世⾼人之外,任何轻功,都不易一跃而过四丈以上距离。
在那第二道围墙之后,才是繁盛的花木,可以用作蔵⾝,但那第一道和第二道围墙之间,却是一片平坦非常,寸草不见的土地。那些巡行的黑⾐人,就在那第一道和第二道围墙之间。
至于第二道围墙之內,是否还有埋伏,就无法看得出来了。
这时,蓝福和⻩九州已然到了庄院之外,两个黑⾐人打开了大门,接两人进人內庄,隐人那鼎盛的花木之中不见。
江晓峰打量过在院中的形势,只觉刁斗森严,极不易混人庄院之內,如是強行混人,极可能被人发觉,引起冲突,想到方秀梅智许多端,应该先和她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心念一转,飘⾝下树,转⾝而回。
方秀梅正自等的心中焦急,眼看那江晓峰行了回来,立时由草丛中一跃而出,低声说道:“我正在担心你好胜涉险,这不是谈话地方,咱们到那边去。”
江晓峰正待开口,方秀梅却不由他分说,牵起他⾐袖,奔人道旁草丛深处。
一口气跑了二十余丈,才停了脚步。
方秀梅笑道:“⻩九州和蓝福也进了那庄院中去,在江南武林道上,太湖渔臾⻩龙州可算得一个莫测⾼深的人物,姊姊从未听到过他和人动手的事!但他自具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使人对他自生敬畏,还有那位老管家蓝福,昔年追随蓝天义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已具不凡⾝手,这些年隐居镇江,只怕又有了很大的进境,蓝天义视他如同手⾜,必然会把金顶丹书或天魔令上的武功传授予他,…”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姊姊只管自说自话,连问你也忘记了,你瞧到那庄院中的形势了么?”
江晓峰道:“瞧到了,戒备十分森严。”
方秀梅道:“如何一个森严之法?”
江晓峰道:“那⾼大的围墙之內,还有一道较矮的围墙,全用⽩石砌成,两道围墙之间,有着四丈以上的距离,很多带有兵刃的人,不停的巡行,还有几人牵着巨⽝。”
方秀梅沉昑了一阵,道:“这样一处地方,决非短时可以布成了?”
江晓峰道:“那⽩石围墙之上,花木扶疏,房舍相接,那第一道围墙之內,挑着几盏气死风灯光线虽然不強,但却给小弟帮忙不小…”
⽇气一变,道:“奇怪呀!奇怪!”
方秀梅道:“奇怪什么?”
江晓峰道:“他们⾼挑红灯为号,显是召引同伴相聚,怎的不见厅舍中燃有灯火?”
方秀梅道:“此事不⾜为奇,如是他们在窗门之內,都挂上黑⾊的纱帐,厅舍中纵有灯火,他很难透视出来了。”
江晓峰点点头,道:“不错,这等防敌的建筑,森严的戒备,都非短时可以完成。”
方秀梅道:“蓝天义果然是利害,他早有了这等布置,竟然能一手遮天,天下武林同道,都未能早发现这桩隐密…”
江晓峰接道:“姊姊可是觉着这地方很重要么?
方秀梅道:“看情形,这地方的重要,尤过镇江蓝府了。
江晓峰道:“既是如此,小弟应该混过去瞧瞧才是。
方秀梅道:“那地方戒备森严,你准备如何混人了?
江晓峰道:“小弟思索之后,觉着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混人那庄院中去。
方秀梅道:“什么办法?”
江晓峰道:“小弟蔵在树上,看机会跃⼊那第一道围墙之內,然后,设法杀死一个巡行人,或是点了他的⽳道,换上他的⾐服,再设法混人第二道围墙中去。
方秀梅道:“听起来办法不错,不过,这中间还有很多必需要解决的问题。”
江晓峰道:“什么问题?
方秀梅道:“你先要算准那人绕行的时间,第二个人几时能到,你必需在极短的时间內,杀死他,换了他的⾐服,处理了他的尸体。
江晓峰微微一笑,道:“这些不穷姊姊费心,只要小弟能一击而中,不让他呼叫出声,然后,把他抱出围墙草丛之中,换去⾐服。
方秀梅道:“你可确知这在院之中,没有暗桩么?
江晓峰道:“如若那庄院埋有暗桩,咱们也许早被发现了。”
方秀梅道:“就算在院外没有暗桩,但那巡行之人,决非仓促组成,彼此之间,定然相识,你陡然混⼊其中,只怕不难被人瞧出,再说,那些巡行之人,还有带着狗的,⽝类嗅觉灵敏,恐怕也会对你狂吠。”
江晓峰道:“姊姊说的不错,但小弟觉着天下只怕很难有十分全安的事,这些事,看来只有见机而作了。”
方秀梅道:“姊姊之意,如若太过冒险,倒不如多做些准备工夫。
江晓峰道:“如何准备呢?”
方秀梅道:“兄弟先要设法看清楚他们接的时刻,然后再选接之前动手,兄弟混人其中之后,立时可以进人第二道围墙之內,倒可以减少甚多⿇烦。”
江晓峰微微一笑,道:“那需要很多时间,但咱们没有,兄弟想立时行动,如是那庄院确有⾼人,小弟就及时撤退出来,凭仗金蝉步的⾝法,大约还不致被他们困住。”
方秀梅看他去意甚坚,心知难再拦阻,当不说道:“我呢?”
江晓峰道:“你在外围等我。”
方秀梅道:“要我等到几时?”
江晓峰略一沉昑道:“这个很难说了,如是小弟一切顺利,明晚三更时分,再出庄院和姊姊会面,如是姊妹等过明晚,还不见小弟出来,那就不用等我了。”
方秀梅道:“唉!你如陷⼊那庄院之中,姊姊留此或逃走,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姊姊不劝阻你,我相信你的武功,就算被他们发现了,仗凭那幻绝一时的金蝉步,也可以脫困而出,所以,你应该是有惊无险,不过,你要注意两件事。”
江晓峰道:“什么事?”
方秀梅道:“小心暗算,处处谨慎,不要给人暗中下手的机会,第二是注意饮食,不要中毒,除此两点之外,我想,你⾜以应付敌人了。”
江晓峰道:“多谢姊姊指教,小弟去了。”
方秀梅轻轻叹息一声,道:“慢着。”
江晓峰本已举步而行,闻声停下脚步,道:“姊姊还有什么吩咐?”
方秀梅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江晓峰道:“难道姊姊也想去吗?”
方秀梅道:“嗯!不错,但姊姊自知没有生擒敌人的力量,希望你能多擒一个敌人回来,咱们两个一起混进去,如以武功而论,我虽然无能应付变局,但我想在用谋方面,对你或有小补。”
江晓峰略一沉昑,道:“好吧!姊姊在此等候片刻,小弟去试试看能否生擒两人回来。”
方秀梅举步而行,紧随江晓峰的⾝后,道:“兄弟,我在庄院外面近处等,也好瞧着庄院中的情势变化,万一你被人发觉了,就一直奔向西南,咱们在二十里外见面。”
江晓峰道:“小弟明⽩。”
行近庄院,方秀梅自行在草丛之中隐好⾝手,江晓峰却重行攀到那大树之上,随即窜了出去。
这时,天⾊已近五更,一片云,掩去了天上的星月,夜更显得黑暗。
方秀梅运⾜了目力,仍是无法瞧到江晓峰的⾝影。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江晓峰急步而来,两肋之间,各挟一个黑⾐人。
方秀梅起⾝了上去,道:“没有被人发觉么?”
江晓峰笑道:“没有,小弟轻而易举就生擒了两个回来。”
方秀梅道:“他们不断的巡行,怎么你生擒了他们两人,竟然未被发觉?”
江晓峰低声说道:“他们这方法太坏,虽是不断巡行,但每人相隔的距离过远,唯此之间,无法见到,授我以可乘之机。”
方秀梅抓起一个黑⾐人,拉到眼前,仔细的瞧了一阵,道:“兄弟,这人的面孔很难改扮。”
江晓峰道:“时间不多,咱们得早些混进去,顾不得这多了。”
两人脫下了黑⾐人的⾐服,匆匆换过,方秀梅拿出易容物药,迅快的在两人脸上化妆几下,匆匆赶到了围墙外面。
江晓峰纵⾝而起,伸手抓住墙壁,向里看去。
只见一个背揷单刀的黑⾐人,正缓缓行去。不大工夫,转过一个弯不见。
一切都出乎方秀梅意料之外的顺利。
两人互望一眼,同时翻落围墙之內。
江晓峰道:“小弟走前面,注意那人行走的速度,以免和人相遇。”
大步向前行去。
方秀梅跟着江晓峰转过视线,立时举步向前行去。
两人绕行一周,仍然没有被人发觉。
江晓峰放慢脚步,待方秀梅追上之后,才低声说道:“我想他们之间,必然相识,等一会换班时,难免会和他们相见,到那时谈起来,只怕要露了马脚,少时如过第二道围墙时,先设法隐⾝于花木之中…”
方秀梅抬头看看大⾊,道:“咱们时间不多了,也不能再拖下去。”
江晓峰道:“小弟带路。”
陡然飞⾝而起,快速绝伦的越过第二道围墙。
只见花木成林,左首一片丛花,⾜⾜五尺见方,当下一伏⾝,隐人了丛花之中。
就在他隐⾝飞⼊丛花的同时,方秀梅也飞⾝纵过第二道围墙。
江晓峰招呼了方秀梅,两人一齐隐起。
这时,天已将明,黎明前一段黑暗,使得房舍之中的景物,笼罩在一层幽暗的夜⾊之中。
方秀梅低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的运气很好,这等森严的戒备,咱们竟然能毫无惊险的混了进来。”
江晓峰道:“他们⽇⽇夜夜,如此戒备,早已变成了例行公事,严而不密,咱们才能轻易混人。”
方秀梅道:“使姊姊想不明⽩的是,那两条巨⽝,怎的竟然也无反应。”
江晓峰道:“这夜一来的生人太多,把那几头巨⽝,也搞糊涂了。”
方秀梅略一沉昑,道:“就姊姊的算法,咱们在此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八个时辰…”
江晓峰接道:“不要紧,小弟那点⽳手法,如若无人施救,只怕他们很难再醒过来。”
方秀梅道:“你点了他们死⽳。”
江晓峰道:“不是,点的是晕⽳,这是乃家师独门手法,别人也不易解得,咱们离此之后,再救他们,要不然两人要晕个三⽇三夜。”
方秀梅不再多问,移转话题,道:“现在咱们混过来了,用心只在查看一下他们聚会于此的目的何在,所以,能够和他们动手,那就不用和他们动手了。”
江晓峰道:“这庄院很大,房舍连绵,咱们全然不知內情,自然是无法明目张胆的查看了,这等用谋斗智的事,要看姊姊的了。”
方秀梅沉昑了一阵,道:“一个很大的难题,如是咱们现⾝出去,说不定会被人瞧出破绽,如是不现⾝,他们失踪了两个人,自然会很快发觉了…”
谈话之间,瞥见一个人打着灯笼,快步行了过来。
方秀梅凝目望去,只见那人大约三十上下,⾝着黑⾐劲服,背上揷着一把单刀。
这庄院中人,大都是短装劲服,而且随⾝带着兵刃,似乎是准备随时随地应变对敌。
只见那执灯人行到大门口处,⾼声说道:“王武兄在么?”
一个耝豪的声音应道:“兄弟在此。”
随着应答之声,一个手牵巨⽝,背揷单刀的中年大汉,由门口转了出来。
牵⽝人看清那执灯人后,一欠⾝,道:“副总管,有何吩咐?”
江晓峰心中暗道:这人是副总管,那是说在他之上,还有一位总管了。
只听那执灯人说道:“总管家来了,你瞧到了没有?”
王武应道:“属下瞧到了。”
执灯人点点头,道:“那很好,总管家刚刚把我找去,告诫我说,目下风声很紧,也许有很多武林⾼手会追踪他们而来,嘱我特别小心,不要出了岔子…”
王武一欠⾝,道:“副总管放心,连属下共有九个人,一直不停的巡行,别说人了,就是飞鸟,也无法不被我们发现。”
执灯人点点头,正待转⾝而去,目光却转到巨⽝⾝上,道:“王武,你把巨⽝带上口罩,岂不是失去了它灵敏的嗅觉么?”
方秀梅心中暗道:“我说呢!他们带的巨⽝,竟是毫无反应,原来,巨⽝戴着口罩。”
只见王武欠⾝应道:“这是梅花姑娘的吩咐,她说今晚有很多贵宾到来,如是巨⽝不戴口罩,狂吠起来,太过扰人,因此下令属下等为巨⽝戴上口罩。”
那副总管冷哼一声,道:“臭丫头仗凭夫人对她几分宠爱,竟然在这里发号施令起来!”
自言自语中,转⾝而去。
王武望着那副总管的背影,摇了头摇,又望望手中所牵巨⽝戴的口罩,转⾝行回原位,开始巡行去了。
方秀梅回顾了江晓峰一眼,道:“兄弟,他们如是彼此不和,咱们就有办法了。”
江晓峰道:“什么办法?”
方秀梅道:“咱们先制造出一些疑云,让他们彼此起疑,增加仇恨,怨恨,咱们就有利可图了…”
语声一顿,道:“不过,此等事要见机而作,姊姊也无法先拟一个具体办法出来。”
江晓峰道:“咱们不能长期蔵在这花丛之中,必需要在天亮之前离开此地。”
方秀梅点点头道:“兄弟,看情形咱们恐无法在青天⽩⽇之下,离开这所庄院了,目下有两条路,姊姊也不知该如何抉择才好。”
江晓峰道:“那两条路?”
方秀梅道:“第一条路是咱们退出去,大约还未得及,第二个路是不计后果的混进去。”
江晓峰沉昑了一阵,道:“他们这一番聚会,看来十分重要,咱们顺利的进来了,就这样退出去未免太可惜了。”
方秀梅道:“姊姊也是这样想法,所以难作决定,兄弟作此决定,不知是否已经有成竹?”
江晓峰道:“兄弟原想假扮他们之间一位武士,和他们混在一起,但此刻想来,此法大大不妥,他们之间似是都很识,小弟混在其中,势必被他们瞧出来,如何才能设法混迹其中,还要姊姊指示一个方法。”
方秀梅略一沉昑,道:“对这座庄院的形势。咱们是无所知,目下只有一个办法,兄弟设法找一处最明显的地方,也是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江晓峰道:“那是什么所在,既然很明显,又使他们想不到呢?”
方秀梅道:“姊姊无法肯定的说出那地方,只能打个譬喻说吧!他们大厅屋角或正梁背上,总之,使他们觉着那地方,不可能是蔵人的所在。”
江晓峰道:“兄弟明⽩了,姊姊准备如何呢?”
方秀梅道:“我准备混人后宅中去,刚才那个领班王武,提到了梅花姑娘,⾜证这宅院之中,住有女人,姊姊去瞧瞧,看看有无法子,蔵到她们中间。”
江晓峰道:“咱们如何会面?”
方秀梅道:“明天夜晚如是没有云,当是个月明之夜,咱们会面只怕不易,但可设法互通消息,用⽩笺写出內情,埋在这花丛之中,上面摆三片花为记,各自找机会设法送来,如是兄弟第二晚仍不见姊姊消息,那就是姊姊没法子在此存⾝,离开此地了。”
江晓峰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咱们如何再见?”
方秀梅道:“你还记得那处澡洗更⾐的小溪么?”
江晓峰道:“小弟记得。”
方秀梅道:“在那里见,咱们以七天为限,只要还活在世上,都要设法赶往那里会面,假如你仍然无法在那里见到姊姊,那就是我已经离开人间,兄弟也不用再单人匹马的和蓝天义作对了。”
江晓峰道:“要我到那里去呢?”
方秀梅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如若姊姊死了,我无法再助你,你的事我也无法管了,不过,就姊姊的看法,⽇后,能够和蓝天义抗拒于江湖之上,非你不可,妹姊死后,你如还有抗拒蓝天义的雄心,那就设法找到神算子王修,其人罗玄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如答允助你,那你就算有了大半成功之望,如是你找不到神算子王修,以你一人之力,很难和蓝天义抗拒。兄弟,对付蓝天义不能全凭武功。”
江晓峰道:“如果死的是我呢?”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紧,就算你被他们发觉了,凭仗你的武功,也可以硬闯出去,但姊姊就不成了,我若不幸被他们发觉,生出此地的机会十分渺茫,不论⻩九洲或蓝福蓝家凤或⾼文超,只要我碰上一个,就全无生机。”
江晓峰突然从怀中摸出“夺命金剑”道:“姊姊,剑柄处有一个⽩⽟按钮,只要一按⽟钮,这金剑中的毒针,就可而去,针体奇毒,见⾎封喉,而且细如牛⽑,去势強劲,在一丈之內,大约天下还没有能躲开的人,针采天山⼲年寒铁制成,锋利无比,纵有金钟罩、铁布衫的武功,也是无法抵拒,剑中一管针,共有六六三十六枚,⾜够姊姊护⾝保命之用了。”
方秀梅摇头摇,道:“这等珍贵之物,如何能给我保管呢?”
江晓峰道:“咱们情同骨⾁。如非遇上姊姊,小弟此刻早已尸冷骨寒了,以姊姊的机智,再仗持夺命金剑,纵然遇上了什么危险,我相信也可平安渡过了。”
方秀梅道:“好吧!姊姊暂时借它保命。”
江晓峰探头向花丛外面瞧了一眼,道:“姊姊,小弟先去了。”
方秀梅道:“你要多小心啊!”江晓峰道:“姊姊也要保重。”
缓缓行出花丛,借夜暗掩护,缓缓向大厅行去。
这一月来,方秀梅给了他不少启发,使他明⽩遇事三思,冷静观查,处处用智。
他一面举步而行,一面打量四周形势,逐渐的行近大厅。
目光转动,只见大厅前一块横匾,心中突然一动,我如蔵在大厅横匾之中,别人定然是想不到了。
大约是庄院中人,再也想不到,竟会有人敢混进来,是以,庄院之中,并无暗桩。
江晓峰凝神听了片刻,不闻动静,立时纵⾝而起,一式“潜龙升天”手攀大厅屋椽,伸头看去,只见那横匾之后,有一块很大的地方,⾜可供一人容⾝。当下一收腿双,全⾝躲⼊了大匾之后。
他刚刚蔵好⾝子,突闻一阵木门启动之声,那紧闭的庄院大门,突然大开。
两个骑马大汉,并辔直驰⼊庄院之中。
这时,东方已然泛⽩,隐隐间可见景物。
江晓峰探出头来,只见并骑而⼊的两个大汉,竟是那⽇大闹蓝府的乾坤二怪。
大厅右侧,一排房舍中很快的奔出来两个黑⾐人,一个接过马缰,绕过花丛而去,另一人却引导着乾坤二怪,穿过大厅,向后行去。
乾坤二怪行近大厅前面时,⾝着⻩袍的大怪,突然停下了脚步,两道凌厉的目光,在厅前石阶上,瞧了一阵,又抬头望望厅上的横匾,但却未发一言,缓步向厅中行去。
幸得江晓峰早生警觉,早已隐人匾后,运气准备应变。
但闻步履声逐渐远去,消失不闻。
江晓峰再探首向下瞧去,只见那光滑的石阶之上,有一点黑⾊灰尘,不噤心中一动,暗道:“那老怪果然是极为警觉的人,大约他已由石上一点黑⾊的灰尘,想到这横匾后蔵的有人,不知何故,他又不肯揭露出来。”
忖思之间,突闻一个娇甜动人的声音,传⼊耳际,道:“我看他不似早夭之像,恐怕一定还活着世上。”
这声音江晓峰听的不多,但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一闻之下,立时分辨出那是蓝家风的声音。
随着那娇笑的声音,大厅中缓步走出来一男一女。
江晓峰虽只匆匆一瞥,已瞧出那男的正是⾎手门的二公子⾼文超。
只听⾼文超说道:“令尊出派了那多⾼手,搜寻近月,未找出他们的行迹,八成是死定了。”
蓝家凤行到大厅门口处,突然停了下来,回目望着⾝侧的⾼文超道:“死了也应该留下尸体,为什么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文超笑道:“天地如此辽阔,如若他们稍有准备,不难在死后设法隐去尸体。”
蓝家风道:“听爹爹说,那断魂散药毒奇烈,两人决无法逃出三十里外,那应该是很好搜才是,怎的搜查近月,仍是找不出一点线索?”
⾼文超笑道:“如若他们自知必死,可以事先用铁块绑在⾝上,沉⼊江中,那就死难见尸了。”
蓝家风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之言,虽然有理,但家⽗却一直对此甚感不安,那方秀梅的死活,关系不重要,但那位金蝉步的传人江晓峰,却是个很可怕的人物,尤其是他那柄夺命金剑,更是恶毒无比之物,他如未死,定然要报此仇,我担心他会找上镇江我家中去。”
⾼文超道:“凤妹也未免太多心了一点,就算他还活在世上,量他一人,也是孤掌难鸣,不⾜重视的。”
两人就站在大厅门口处,大谈江晓峰,却不知江晓峰就在两人头顶的横匾之內,把两人谈之言,听得字字⼊耳。
但闻蓝家风长长叹息一声,道:“像他那样一⾝武功的人才,死了实也可惜,如能把他收归所用,倒是一个⼲分有力的助手。”
⾼文超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凤妹…”
突然住口不言。
蓝家凤心中大感奇怪,转过头去,道:“什么事?”
⾼文超道:“唉!我说了恐怕你生气。”
蓝家凤道:“不要紧,你说吧!”
⾼文超道:“你心中对那姓江的似是有着很深的怀念,是么?”
蓝家凤怔了一怔,道:“你怎么这样想?”
⾼文超道:“这些天来,你一直提到他,凤妹,咱们换个题目谈谈好么?”
蓝家凤嗤然一笑,道:“他人都死了,你还这样多心。”
⾼文超似是不愿再谈江晓峰,牵着蓝家风的左手,道:“咱们出去瞧瞧吧!令尊也该到了。”
蓝家凤缓缓把躯娇靠在⾼文超的⾝上,柔声说道:“⾼大哥,讲实话给我听,你心里是否赞成我爹爹这次作为?”
⾼文超扶着蓝家风的香肩步下台阶,一面说道:“令尊的事,我不便批评。我肯率领⾎手门中人,参与此事,完全是为了你。”
蓝家风突然起⾝子,用手理一理鬓边散发,叹道:“老实说,对爹爹这次设计,我心中一点也不赞成,但我是他的女儿,有什么法子去反对他呢?”
⾼文超道:“如若令尊完全是为了自救,那倒也无可厚非。”
蓝家风冷哼一声,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庄院外面行去,片刻间,消失于庄院外面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