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古庙吐真情
甘凤怡闻言含笑道了声:“谢谢你啦!小师⽗。”
遂一直向那禅室內走去。因久慕这玄真子大名,知道是一德⾼望重,而且武技震惊中原的老前辈,故此不敢太随便。
她先在门前整理了一下⾐服,这才咳了一声道:“⻩山芬陀大师俗家弟子甘凤怡,叩见老前辈,请赐接见!”
话方毕,室內一阵笑声应道:“不必多礼,请过来!贫道候你多时了!”
甘凤怡闻言始敢掀帘⼊內。眼望处,一道人跌坐蒲团之上,面⻩如蜡,雪⽩的头发,挽了一个道髻,乍看起来,简直是其瘦无比。
最奇是这道人眉呈一字,当中并无空断处;一双细目,又窄又长,虽仅开一,却露出了令人不敢视的奇光;那双手却是其⽩如⽟,十指尖都留着极长的指甲,更奇的是,那些指甲上,却都套着纯⽩的银套,闪闪生光。令人一望,即知这老道人,大有不凡之处。
凤怡方要下跪行礼参见,却见这老道人,把那双放在膝盖头上的⽟手,手尖朝上一翘,仅露出一双掌心,微微向外一推。
甘凤怡就觉有一股极大的潜力过,自己⾝子,简直就别想向下再动一分一毫。至此,才知道这玄真子果然厉害,于是更加了几分敬仰之心,正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却闻那思悲子发出嗡嗡直如苍蝇振翅的声音道:“芬陀大师与老衲神已久,你就不要多礼了,你名字叫甘凤怡么?”
甘凤怡点了点头道:“弟子正是。”
这老道人仍然嗡嗡的问道:“你来此为何?”
凤怡不由脸⾊一红,当时抬头看了这老道士一眼,害羞的道:“久闻老前辈夙以爱才散闻江湖…”
说至此,见那思悲子脸现微笑,只疑自己说错了话,方微一顿,那思悲子已笑点着头道:“小女孩子真会说话,你再说下去呀…”
凤怡本疑自己说错了话,此时见状不由胆力渐壮,闻言也不由微笑了一下,红着脸道:“而且,尤其是对于后辈非常爱护提携…”
说到此,那思悲子忍不住笑道:“女娃娃你别来这一套了,说!你到底为什么而来吧!”
凤怡闻言脸一红笑道:“老前辈真是…何必装嘛?”
惹得思悲子又是一阵大笑,笑毕叹道:“好!我不让你难为情了,我问你:“是不是为了我那口⻳纹剑和痛禅掌谱?”
凤怡笑道:“弟子梦想以求之,但夙闻老前辈取才极严,只怕弟子是空负其心罢了!”
思悲子闻言微笑的点了点头道:“你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事在人为。孩子!你又怎么知道你一定没有希望呢?”
遂又点头笑道:“这些年来,我所以要收蔵这两件东西如此之严,而且一直不肯轻易赠人,主要是这两件东西,关系着⽇后武林中的祸福太大了…我因此不能不特别小心的甄选人才…”
“这一年来,的确是有不少的少年侠土,论人品武功,其中不乏优秀,然而…”
这老道人随着微微摇了头摇道:“然而…却都不合我的理想…”
凤怡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要怎样才能合乎你老人家的理想呢?”
这思悲子微笑了一下道:“我的条件有四点,”
说着曲指算道:“第一,这个年青人,要有一付英俊和善的仪表外貌,女孩子更要长得素雅大方…”
说着,微笑的点着头加以补充道:“这条件乍听起来,似乎很没有道理,何能以貌取人呢?…”
“可是孩子!这是我有意要对这条件的限制,因为天下之大,要求十全十美的人,并非没有。所以我是有意要借此为由,发掘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才…”
凤怡听后心中不由一个劲打鼓,心想:“这第一个条件是多么不容易啊!不知我是不是够资格…”
这思悲子见凤怡低头作思索状,当时一笑道:“女娃娃!你放心!这第一个条件,你是及格了!”
甘凤怡不由抬头嫣然一笑。
思悲子遂又点头道:“第二,这人必须是谦虚有礼,而且极具涵养耐的人。这一点,我任命那看门的小僮儿来判定…”
说着他又一笑道:“你不要以为这一点很容易,事实上,只这一点,就不知淘汰了多少青年男女!”
他看了甘凤怡一眼,点头笑道:“不过,你也通过了…”
甘凤怡不由笑逐颜开的道:“真的呀?那么后面的两个条件呢?”
这思悲子一笑道:“这后面两个条件可就难了,你可别先⾼兴,因为这么久以来,仅有七人通过这第三个条件…”换句话说,依然是摒弃于第四个条件之外。
甘凤怡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笑道:“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呢?这么难!”
这老道人忽然站起⾝来,直了直,一面冷冷的道:“俗谓宝剑与英雄…我这两件东西,为我一生最宝贵的物件,必需要选择一武功有相当基的青年,这样他才能把持住这两件东西,不为外人所夺取,所以我这第三个条件是武功!”
甘凤怡闻言心中一惊,但她并不放在表面,却是含着微笑道:“那么老前辈要如何考呢?…”
思悲子略作思索,遂笑道:“首先要能在我掌下逃开十五招以上…然后还要和我比一阵轻功…”
甘凤怡不由失望道:“比轻功?…和老前辈您比轻功?…那谁有这种本事?”
思悲子一笑,遂面现悲容,忽然他用手拉起了⾝上的道袍,甘凤怡不由面上一惊!
原来道袍之內,那思悲子却只有一条独腿,另一条腿却齐膝盖全部失去。
思悲子遂呵呵一阵大笑,声调带着悲音道:“女娃娃!你看到没有?我只有一条腿,我不用拐杖,只凭我这秃秃的一条腿,要和你比轻功,并不算是欺侮你吧?”
甘凤怡一时神⾊黯然。思悲子见状,又是一阵大笑道:“女娃娃!你不要可怜我,不要以为我这一条腿好欺侮。这一年以来,还没有一个能在轻功上胜过我这一条腿的人,你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说着,他又坐在蒲团之上,笑道:“女娃娃!第四件,恕我暂不奉告,等第三件你通过以后,我再告诉你第四件。”
甘凤怡当时想了想,从容道:“既如此,弟子斗胆请试这第三件…”
思悲子笑道:“你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孩子…现在你可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一天。明天一大早,太出来以前,你在本山小波池等我,我们再比试。好孩子!我希望你能成功!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说着,他双目下垂,即刻不再多言。甘凤怡只好恭行了一礼,转⾝退出禅室,心中半喜半忧。待行过外室大殿时,却见那小道士正笑着向自己招手。
甘凤怡忙含笑走近道:“小师⽗何事?”
这小道士环顾了一下左右,遂低声道:“你怎么没有同师⽗比武?”
甘凤怡含笑点头道:“思悲子老前辈命我明天早晨到本山小波池来,那时才要考我的武艺呢!”
这小道士闻言点了点头,自语道:“原来如此…”
甘凤怡遂笑道:“小师⽗若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
这小道士闻言嘴巴似动了半天,想说什么,又似有所顾虑,最后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要小心,师⽗最厉害的是‘回⾝三击…掌’…”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拖着两只破鞋就走了…
甘凤怡闻言,心中一喜,忙唤道:“喂!喂!小师⽗…你说的什么?”
这小道士只是回手摇着袍袖道:“姑娘!你很聪明,回去仔细想想吧!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说着,就转出弄道而去。甘凤怡心中好不惆怅,怔了半天,只好一个人出去,由树上解下了马缰,徐徐策马下山而去。
在路上,她脑中一直在想:“什么叫‘回⾝三击掌’呢?怎么我从来就没听过,有这么一套掌法呢?”
心中这么一想,愈发认为这是一套不寻常的掌法,思悲子既以此试考来人,可见这三掌定有不平凡之处,只是自己既知道这掌法名字,却不知其招式姿态,还不是同不知道一样么?
想着,她已行进了街区。因念着明⽇的试考,心想早些回房,运功调息一番,养精蓄锐,以备明⽇和那思悲子比武一番。
她草草在楼下食堂用着饭,正当她方放下筷箸离坐之际,猛然她无意间,却见隔坐一锦⾐少年,正向自己痴望着。
她的脸不由霎时飞红了,不由自主的,对着这位英俊的少年嫣然一笑,跟着轻款莲步,就上楼去了。
含糊里,她也似乎觉得那少年对她笑了笑,于是她就更害羞了,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微微闭上了眼,她想:“这少年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他也住在这旅馆里面呢?他为什么那么看着我?而且还笑?…”
想着她不由啐了一口,暗忖:“凤怡呀!明天你就要面临难关了,你却还有闲功夫想这些?…真是不知死活的傻丫头…要是这一阵比武不及格,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去见师⽗?”
想着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一番情念,全部冰释,自己把外面披风解下,方自往上一放。
却听见室外门上有人敲门道:“甘姐小!请开开门好不好?…”
甘凤怡不由一怔,皱眉道:“你是谁呀?”
那人笑道:“我是店小二,姐小!你先开开门,我有话说。”
甘凤怡闻言,上前把门开了,却见店小二对着自己龇牙一笑道:“有位公子,请我给姐小名帖,说是一会来拜访你。嘻…这位公子爷长得可真俊呢!”
甘凤怡闻言,脸⾊一红,当时接过那张红纸名帖,蛾眉向两下一竖道:“你说些什么?…”
那小二被姑娘那双眸子內出的精光,得打了个哆嗦,顿时不敢再胡言语。
凤怡此时心中已多少有些明⽩,这位公子爷是谁。口中微道了声:“我知道了…”
说着,就把门给关上了,芳心一阵跳,也不知是喜是怕。
见那名帖剪制得颇为精致,微伸⽟指,把它一揭,却见帖上工笔正楷,写着一行小字为“洛叶飞桐拜候侠安。”
她的脸由不得又红了,心更跳得厉害。她心想着:“难道那位公子的名字就叫做叶飞桐么?飞桐这名字倒取得不坏,树叶由梧桐树上飞下来,这是何等富有诗意的名字啊!不就像他那人一样么?…”
想着,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时不由怔怔的望着那名帖。她又不由想着:“也不知道这叶飞桐他会不会武,既然会骑马,似乎多少应该会一点才对!”
于是她不噤又叹了口气,把那名帖往桌上一丢,方想调运一番內功,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叩了三下门,甘凤怡不由一惊,忙问道:“谁?”
门外人轻咳了一下,低声道:“我…我…”
凤怡不待其说完,已把门开了,目光视处,一羽⾐星冠的公子面门而立,正是那位和自己两度相遇的少年。她的脸就更红了,口中只道了声:“你…你…”这可真好,一个是我、我、我,一个又是你、你、你,都成了哑巴了,情之弄人再妙不过了!
二人四⽇对望,一时都怔住了。最后那少年人拱手一笑道:“姑娘可容在下⼊室一谈么?”
甘凤怡低头道:“还是在外面说…吧!你、你,有什么事嘛?”
这年青人不由脸⾊一红,咳了一声道:“自从那天在路上匆匆见了姑娘一面…”
话尚未完,甘凤怡已満面娇羞,似羞又嗔的道:“我问你有什么事嘛?…光说这些废话,我可要进去了…”
这叶飞桐顿时止住了话,顿了顿才接道:“我知道姑娘是去思悲寺,是么?”
甘凤怡不由一惊,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你…你怎么知道?”
叶飞桐看了四面一下,窘道:“姑娘如不嫌在下唐突,请赐⼊室一谈如何?”
甘凤怡低头想了想,心念看这叶飞桐人倒似还正直,自己本属侠义道中人,只要立心纯洁,就让他到自己房子里谈谈,又有何妨?
想到此,微微把躯娇侧开了一些,羞道:“好吧!你就进来吧!”
那少年人大喜,这才举步⼊室,无意间胁下剑鞘碰在那门沿上,呛啷一声。
甘凤怡这才看见,暗忖道:“原来他也是个有功夫的人…”
想着,仅微微把门掩上,笑对叶飞桐道:“叶兄请坐!你我萍⽔相逢,不知突然来访,有何见教?尚请明告,否则你我男女有别,虽问心无愧,却难免遭人非议呢。…小妹直言,尚请叶兄三思。…”
叶飞桐闻言不由脸⾊红了一下,遂道:“愚兄因猜姑娘必是为一剑一书而来,实不瞒姑娘,愚兄因前月也曾去晋访过那思悲子老前辈,不想于比武时,糊里糊涂,却输在那思悲子三式怪招之下…”
凤怡不由惊笑道:“这么说,你是已通过了前三关了,由此证明你的人品尚不恶。不知叶兄所说的那三式怪招,可是回⾝三击掌么?”
这少年闻言一怔,惊奇的道:“咦?姑娘如何事先知道呢?”
凤怡不由微微一笑道:“你先别管我如何知道,只请问叶兄,这回⾝三击掌到底如何厉害?以致于连叶兄也不敌呢?”
这叶飞桐不由脸⾊一红,遂叹了口气道:“愚兄正是为此冒昧造访姑娘,本心想助姑娘一臂之力,既蒙垂询,就容愚兄将所知相告吧!”
凤怡不由大喜。这叶飞桐遂道:“这思悲子实是武林中极厉害的人物,愚兄自问再苦练十年,也难以从容逃开他老人家二十招以內,但其人心地极为仁厚,如你不自己先以绝手发招,他老人家决不会先下煞手…”
凤怡不由怔道:“既如此,他老人家又如何能取胜呢?”
这叶飞桐笑道:“所以愚兄今⽇来访,就是提醒姑娘一声,希望姑娘不致于和愚兄一样落败。”
凤怡此时面对这叶飞桐,近观其面如冠⽟,剑眉星目,一⾝紫缎儒衫,谈吐豪慡,笑态可掬,芳心不由无形中对他生了不少好感。
此时一闻他竟是专为指引自己明⽩对阵时关键奥妙,不由芳心暗喜,由不得离坐,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上,哂然道:“叶兄请用茶,小妹与叶兄萍⽔相逢,两度受恩,真不知何以为报,真令小妹太惭愧了!”
这叶飞桐略欠⾝道:“姑娘请勿客气,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能为姑娘少效微劳,正是叶某求之不得的事。何况那一剑一书,理应归一才貌俱佳的少年人得去。愚兄既已无望,何妨助姑娘一臂之力,成人之事,何乐不为?一切尚待姑娘自行临招处理,愚兄也只不过略就经验,提供姑娘参考而已,胜败尚在两可之间,盼姑娘切莫大意,否则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凤怡不由感动道:“叶兄金⽟之言,小妹谨记心中。既如此,小妹洗耳恭听,尚请叶兄赐告其详!”
叶飞桐遂点头道:“以愚兄意思,明⽇姑娘与思悲子对掌时,先时可装作不敌态,令他老人家不致一出手即出绝招,这样可延至十三招以上,那时他老人家一定会在最后三式上取胜姑娘。”
“这最后三式,也就是姑娘方才所谓的回⾝三击掌,这回⾝三击掌,是思悲子最得意的三掌,愚兄只恨一时大意,竟在第三掌上落了败!”
凤怡不由头摇叹道:“叶兄真可惜!”
叶飞桐遂道:“是我回家后愈想愈气,当时默忆思悲子那三掌的打法,略就其姿态,画于一纸之上,⽇夜苦思这三掌的破法,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竟于三月后的一晚,被我悟出了这回⾝三击掌的破法。如思悲子无防之下,定能从容应付过他这三掌,那时即使他老人家再施煞手,却已超越了十五招之外…”
甘凤怡不由笑着,连连点头,这叶飞桐继续说道:“愚兄当时悟出了这三掌的破法,心內不由狂喜,即刻策马来此,本心想找到那思悲子,再求与他一对那回⾝三击掌,虽明知已失去得物资格,但望少去內心羞辱之心。”
说至此,他脸⾊不由又红了一下,抬头看了甘凤怡一眼,呑呑吐吐的道:“可是无意间,在半路上却遇见了姑娘,由姑娘穿戴仪表各方看来,知道姑娘定是一⾝负⾼技之人,愚兄因生倾慕之心…”
说到此不由脸⾊更是大红,遂看了凤怡一眼,正逢凤怡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凤怡却不自然的笑了笑,竟把头慢慢低下来。
于是那少年继续道:“后来又发现姑娘竟也是去思悲寺,所以我决心成全姑娘。如姑娘不见弃,愚兄愿把这苦心所研究出来的三种招法,奉赠姑娘…”
说着,由⾝上取出一厚厚的信封,双手递上,凤怡脸⾊一红道:“这是什么?…”
叶飞桐正⾊道:“姑娘一看便知,因隔离明天时候已近,姑娘尚需费神领会其中运用,愚兄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明⽇再来听取佳音…”
说着,由位上站起,向凤怡一拱手,转⾝头也不回的出室而去。
凤怡当时忙追近门口,惭愧道:“叶兄不再多坐一会了么?”
叶飞桐人已远行,闻言侧⾝一笑道:“姑娘雅意,愚兄拜领。只是男女有别,虽问心无愧,却难免遭人非议呢!”
说着,俏⽪的挤了一下右眼,扬长而去。
甘凤怡不由脸上一阵红,暗骂了一声:“好小子!竟用我的话,反损起我来了!”
想着,不由也笑了。
一个人进室后,心想这叶飞桐,真是难得的正人君子,自己竟是轻视了他。
虽然他內心对自己存何心意,不得而知,但此人举止行动,总不失君子之风。尤其是竟肯将自己苦心研讨出的招数,平⽩的赠送自己,这种侠义之举,真令人可敬可佩!
想着,那少年的俊秀英姿,又回到心中,忽然触目在桌上那信封,不由心中一动,暗忖:“他既对自己如此看重,如果明⽇自己再失败了,可真没脸见他!”
想着先不顾再去想别的,忙坐下将那信封拆开,却见是一卷绵纸手卷。
慢慢打开后,仔细一看,其上竟是画着六对人影,似在对掌,出掌投⾜,无不栩栩若生,维妙维肖。
再仔细一推敲,上三图中,有三人出掌,全是背后现掌,掌式之怪,⾝形之巧,自己毕生未曾见过。当时知道,这定是叶飞桐所画的思悲子,这三种掌法,也定是所谓之“回⾝三击掌”
再看那与思悲子对掌之人,所用掌法,竟透着不适之态,落败处俱用红X标明。
凤怡一目了然,当时芳心暗赞这叶飞桐,竟是这么细心的青年。而且由画上对掌姿态来判断,可知他也一定是武林⾼手,自己万万不及。若以自己功力来讲,这思悲子回⾝三击掌中第一式,自己就已不是敌手,更别说余下二式了。
想着,不由又往下三图看去,这三对人形,其中思悲子依然同上图,三种回手献掌式依然如上,可是对敌之人,掌法却大大的不同了。
竟是弓背下,旋⾝翘首,左臂双分,三种极罕见的怪⾝法,却把思悲子那三击掌从容化解了。
当时心中狂喜,忍不住将房门关上,参照图谱,一招一式的练了起来。
初练时简直吃力十分,不知如何,竟是觉得蹩扭异常,而且动作极为迟缓。后来运气宁神,一次又一次的耐心苦练一直练到了晚上,总算把这三招怪式给练了,自己运用起来,也显得十分趁手。
当时她把这图谱重新装好,一个人怔怔的坐在上。心想这掌法也许是不怕了,可是那思悲子尚有轻功一道难关,看来也非容易闯过去的。
想着叹了口气,暗忖:成败自有天定,自己也只有临阵随机应变,但盼此行成功,否则自己也真无颜见人了…
甘凤怡这么想着,自忖成败自有天定,自己也只有临阵随机应变了。想着,她就把灯灭了,上睡好。
可是她脑中总是放心不下这些问题,自己想:要是掌法勉強通过了,轻功输给他了,不是依然没有用么?这真是令人头痛的事。那思悲子既敢以轻功来比试来人,他虽是独腿,看来也定是负有特殊的功夫。
因担心明⽇体力不佳,所以她不敢多想,勉強定下了神,不知觉间就⼊了梦乡。
第二天,天方透出一些曙⾊,她就醒了,唤来店伙洗漱完毕,唯恐去晚了,误了思悲子之约,连早饭也没敢吃,就驰马往武陵山奔去。
当她找到了小波池之时,天气还是地,东方透出了鱼肚⽩⾊,离着⽇出还远着呢。
这“小波池”只是一个地方名字,倒是名符其实的有一个⽔池,波平如镜,四周栽有垂柳。
池左为一片松林,却有一小道遥通对岭,林旁有草地一方,大有五丈见方。
甘凤怡心想:大概思悲子是想以此为比试之地了…。
因此时距着天大亮,还有一段时候,她显得很无聊。
一个人,把马先系好树边,正自望着那一泓湖⽔发楞,忽然她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儿,正在那边树下捡拾着枯树枝儿。
此时看见了凤怡,不由抬头看了看,又低下了头,依旧在捡着。
甘凤怡不由在他看自己之时,不自主笑了笑道:“小弟弟,你起得真早啊!”那小童闻言不由又抬起了头,对着凤怡也是一笑道:“你还不是也起得早吗?”
凤怡不由嫣然笑道:“我有事呀!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这童子此时已走近了几步,看了看凤怡的马,不由奇问道:“你有什么事?这么早到山上来?”
凤怡微微露出一对酒涡儿道:“我等人呀!”
这童子闻言目光一亮,不由笑道:“我知道你等谁,一定是等一个老道士,是不是?”
甘凤怡不由惊奇地问道:“咦!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这小童儿当时笑说道:“我一猜就知道了!这一下,我可又有好戏看了!”
甘凤怡不由更奇的问道:“说真的,到底你怎么知道呢?有什么好戏看?”
这小童不由道:“我每天早上在这里捡柴,有三次都看见有人在这边等人,到后来来的都是一个老道人…”
说着他又走近了几步,甘凤怡不由哦了一声,这小童儿又接道:“这个老道人只有一条腿,来了以后,先是和等他的人谈谈,后来就打起来了,你说,这不是有好戏可以看了么?”
甘凤怡一听才恍然大悟,不由大感趣兴的又问道:“你看他们怎么打的?那个老道土厉害不厉害?”
这童子笑眯眯的道:“乖乖!那个断腿的道人真厉害!先前打得看起来谁也不赢,可是后来,那个老道人不知怎么一转,就把人家给摔出去了,后来就下山了…”
甘凤怡听得心里通通直跳,不由皱眉问道:“那个老道人真的这么厉害呀?难道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比轻功?”
这小童翻了一下⽩眼道:“什么叫轻功?”
凤怡不由站起道:“轻功就是赛跑,你难道就没看见,有人能跟那断腿老道人赛跑么?”
这捡柴的小孩忽然跳起了道:“有!有!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有一次,有一个年轻的人,和那老道人打完了以后,又赛跑。”
说着,他已走近凤怡,用手一指那条松径小道说:“他们就是在这一条小路上跑,看谁先到山那边,后来还是那个老道人跑赢了。”
甘凤怡不由眨了眨眼道:“那老道人不是一个腿吗?他怎么跑呢?”
这小孩挤着鼻子道:“你别看他一条腿,可是跑起来可真快!一跳老远,真是快极了!”
甘凤怡闻言心说:原来他是跳的,看来自己今天是输定了。要是输了,可真没脸回山去见师⽗去…
那小孩尚在一旁道:“你是不是也要跟那老道士比武?”
凤怡点了点头,她望着那童子,见他⾝穿一件千疮百孔的破⾐服,扎一条黑绳。
忽然她脑子里电也似的转出了一个念头,不由狂喜,当时忍着欣喜,对那小童道:“小弟弟!你是喜我赢呢?还是希望那个老道士赢呢?”
这小孩怔怔的看了凤怡一会,眨了一下眼道:“我希望你赢…每一次都是那老道士赢,看得我都气死了…”
甘凤怡不由大喜,但她表面丝毫不现出,当时拉着那小孩一手道:“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帮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小孩奇道:“请我帮忙?有什么事?”
凤怡不由笑道:“只要你肯帮我一个忙,今天我就会赢;要是你不肯帮,那我可要输了…”
这小孩眨了一下眼道:“真的呀?那你说说看,我一定帮你。不过要我打架,我可真不会,准被那道士把我打死!”
凤怡不由噗哧的一笑,遂哂然道:“才不叫你打架呢!只要你听我话,照着做一件事,那我就一定可以赢了。”
这小孩不由不解的看着凤怡。于是甘凤怡拍拍大石道:“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包险不会害你。”
这小孩闻言坐下了,甘凤怡不由慢慢的道:“我呀!要是先前打架,我倒不怕他,只是怕和他赛跑,所以要请你帮个小忙。”
小孩一晃头道:“我怎么帮你呢?”
甘凤怡不由想了想道:“不过你要胆子大一点才行,而且还要受一点苦。不过事后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送你一大锭金子,你以后就不要捡柴了!”
小孩马上喜形于面道:“你放心!我胆子可大着呢!你说说看,到底我怎么帮忙才好呢?”
凤怡不由望着这小孩一笑道:“你不是说,那老道人和人家赛跑,都是从这一条小路,往那边跑么?”
小孩点头道:“不错呀!”
凤怡遂又道:“我的意思,是想叫你装一下死!”
这小孩笑道:“好!这个容易,我一定会装,反正睡着不动就行了。”
凤怡头摇笑道:“可没有这么容易,所以我说你要吃点苦就是了!”
这小孩怔道:“怎么装死呢?装死还要吃苦呀?”
凤怡不由笑着慢慢的道:“你要假装上吊!”
那小孩吓得一怔道:“上吊?”
凤怡点头道:“我是说,等我和老道人比赛跑的时候,你就假装在这条小路边的树上上吊,老道人看见了一定会去救你,那么我不就可以趁机快跑,不就赢了吗?”
这小孩不由皱着眉道:“乖乖!上吊可不好受,绳子勒脖子…”
凤怡不由笑道:“如果你看见我在前面,你就别上吊;要是老道人在前面,你就往圈里吊。可是有一样,你要先吊好,别给老道人看见了才行。”
这小孩皱着眉半天不说话。凤怡见状不由急道:“你愿不愿意呀?”
这小童呐呐的道:“那要是老道人不救我,我不吊死了?”
凤怡不由一怔,遂笑道:“这点你放心,要是到时候老道真是见死不救,我一定救你就是了。不过他是出家人,心地一定慈善,一定会救你的…”
这小孩闻言想了想道:“这可不是玩的,你可得说话算数!到时候不救我,我可完了…”
凤怡笑道:“你放心好了,老道不救你,我一定救你。不管谁胜,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还是一样送你一块金子!”
小孩听见金子,不由笑了,最后往起一站道:“好!就这么着吧!你先陪我去看看地方,别到时候你们看不见我,我可惨了!”
凤怡忙站起⾝,单手一挟小孩腋下。提起一口丹田真气,一连几个纵⾝,已循着那条小道一直奔上。
待行至大半,才把这小孩放下,这小鬼眼都花了,口中连连叫道:“好家伙!真比飞还快!”
甘凤怡此时看清了一棵路边的小树,这树正是生得弯斜不堪。
凤怡讨过了小孩的带,在低处打了个绳结,露出一个绳圈,然后量了量小孩的⾝⾼,又找了一块石头放在树下,对小孩道:“等会你只要看清了老道比我跑得快,你就踩上石头上,用脚把石头一蹬,你就别管了!”
小孩哭丧着脸咧口道:“我的!一蹬石头就吊上了,我还管什么呀?”
甘凤怡不由也逗得笑了,当时有意嗔道:“只一小会苦嘛!你要是不愿,我再去另外找人。”
这小孩皱了皱眉道:“你别找别人了,就是我吧!反正是一小会,咱俩也没仇,你害我做什么?”
凤怡也不由笑了,心说这小鬼嘴真油,当时由⾝上掏出一块金子,正要给他,忽然收回笑容道:“本来我现在就把金子给你,可是又怕那老道人发现了不好。这样吧,我把它就放在这旁边,老道救下你以后,你就拿着走吧!”
说着,把那块金子正要放在一旁石下,这小孩叫了声道:“等一会!”
说着过来接过金子,在手里掂了掂,又用嘴咬了咬,点点头笑道:“不错。金子是甜的。”
凤怡不由心笑道,这小鬼还真精呢…遂见他把金子就蔵在一旁一块石下,这才走回笑道:“好了!这事给我吧!你只要记好了到时候救我下来就行了!”
说着双手摸着脖子,像是先自我安慰一番,凤怡不由又道:“你要记好,假使他把你救下以后,我还没有赶上他的话,你要想办法哭闹一番,有意多他一会才行!”
小孩脫口笑道:“行!这个我会。别的不行,装笨卖傻我可会。”
凤怡遂摸了摸他头道:“那么我走了,一会他就来了,你千万记好,别弄坏了事情!”
小孩连连点头。甘凤怡因见此时天已大亮,东方竟微微透出了红霞,知道那思悲子定是快到了。
她忙展出轻功提纵之术,一路往原处箭也似的奔去,所幸那老道人尚未来。
一个人在石头上坐了一会正嫌无聊,忽见一顶小玄轿为两个小道士抬着,直往这小波池走来。
凤怡不由心想,这是哪位雅士,居然在太尚未出山之前,有此趣兴,乘轿游山?正当她奇怪着,这顶小轿已行近⾝旁,竟自停住了。
随着小道士放下了轿,轿帘启处,竟由其內出来了一个羽⾐星冠的老道士,凤怡一眼已看出了,就是那思悲子。不由上前一步,躬⾝道了声:“老前辈您早!”
这思悲子一下小轿,那顶小轿,竟又抬起往山下走去。老道人面含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姑娘早!你很守时间。”
凤怡不由上前一步,正想去搀着这位老道士,不想这思悲子,忽由大道袍內菗出一物,风一恍,铮然一声,墨光净亮。
凤怡一看,竟是一耝如卵,黑光闪亮的金属拐杖。随闻这思悲子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的心果然不错,可是我老道士,若是连走路都要人搀,我还敢跟你比轻功么?”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跟着那黑杖微微向地上一杵,那只独脚尖一点地,就像一朵红云也似的,只一闪已风掣电闪也似的临近了那片林地。
回头点手道:“姑娘!你这边来!我们要争取时间,早些比试完了,贫道尚有事一行呢。”
甘凤怡此时见这思悲子,只一点地,竟自纵出五丈以外,心中不由暗惊道:“好家伙!这种⾝法,难为他怎么练的,…看来这轻功一阵,即便是有那小孩暗助,也是胜败未卜了!”
想着,口中答道:“弟子遵命!”
躯娇一弯一,施了一式“苍龙出海”莲⾜一点地面,竟像一支箭头子也似的,临近了道人。
思悲子不由暗中点了点头,但是他依然是漫不经心,自忖取胜对方,是不成问题的事情。
当时见凤怡⾝形站定,不由将那拐杖拿起,双掌各握一端,往中用劲一合,铮然一声,竟自收成尺许长短的一截短,向后上一掖,这才笑道:“姑娘!我们就在此比试比试掌法吧!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甘凤怡不由紧张的道:“弟子没有意见,是否仍如老前辈所说,十五招以內见胜负呢?”
思悲子呵呵一笑,声如洪钟,当时一面卷着那双大袖,一面点头道:“当然罗!我说过的话,自然要算数。姑娘你记好,只要十五招一到,你就跳出一旁,那时要是你仍未落败,这掌法一阵,就算你赢了。可是有一样,你却不能报慌账呢,我自己也有数的。”
凤怡不由面⾊微红道:“弟子岂敢!如此,就请老前辈赐教,手下留情了。”
那思悲子说完话,一双凤目,似开又合,由其中蕴吐着无比锋芒!
只见他⾝躯微矮,双掌向下无力的垂着。只是那双目光,却是丝毫不眨的,注定着凤怡,半天才微微的道了声:“姑娘!你先出招吧!”
甘凤怡此时想着那旅店少年的话,他嘱咐自己开头不可施出绝招,可是又怕一出手就败在这老道人的手下,那才更冤呢!
想着不由娇笑了声:“弟子不敢!还是老前辈先出招吧!”
这老道人呵呵一笑道:“好!我先出招。”
他话声甫毕,已施了一手“龙形乙式”进⾝之招,单腿向前一跃,双掌错着,直往甘凤怡两肩抓去。
这种掌力,果然与众不同,带着一股凌厉劲风。凤怡那敢怠慢,急往右一侧⾝,伸右掌横往思悲子腕上一搭,却以“金丝剪腕”的手法,来刁对方的脉门。
思悲子不由一惊,暗忖这小女孩果不愧名门之徒,一伸手就是內家上乘功夫,自己急忙把右掌往下一沉,一横⾝,左掌由下,掌心向外,倒打了出去。
这一式名叫“金叉手”为一式不常见的功夫,这一式带着十⾜的力量,直往甘凤怡腹侧打去,来式如电,令人躲不胜躲!
甘凤怡此时已悟出这思悲子手下,果然有惊人的功夫,不敢丝毫大意,见这一式金叉手来得好快,忙往后一退“倒踩莲枝步”右脚微微向上一抬,躯娇半侧,好娇的姿态!
一双⽟掌在前一错,猝然往两下一分,竟向思悲子的右臂“曲池⽳”上切来。
思悲子一翻右腕,突骈食、中二指,以“痛指”功夫,向凤怡“肩井⽳”上就截,用意竟是想卸姑娘这条胳膊。
甘凤怡往下一矮⾝,躯娇倒转,双臂从左往右猛往外一抖,一双纤纤⽟掌,直向思悲子前就打。
甘凤怡期功过甚,竟自施出了岷江老人亲传的一手“云龙抖甲”这一手可是出乎了思悲子意料之外,不由猝然一惊,当时闷哼了一声:“好厉害!”
他猛地向左一滑单⾜,全⾝就像平倒了下去,然而偌大的⾝躯,猝然向外一翻,噗噜噜一阵风响,已经转向了凤怡的⾝后,口中喝了声:“姑娘留神!”
猛见他出右掌向凤怡后背上切来,甘凤怡疾转侧⾝,可是思悲子这是连环双式,一晃肩头,独腿一,另掌以“云龙探爪”式递出,罡劲的掌风,得甘凤怡一阵心热,顿时面红气。
危急中,她仍不忘此阵万万是落败不得,千钧一发间,她忽地向下一卷腿,猛向外一个滚翻“金鲤戏波”刷刷刷三个滚⾝,出去了丈许。
思悲子这一式,竟差着分毫没有挨着甘凤怡,不由心中又是一惊,至此离着十五招之限,已不⾜八招了,这老道人也不由有些急了。
只见他向外一跳,已又近了凤怡⾝旁,但甘凤怡此时已窥出了道人对敌最忌后转,因是不容思悲子出招,已猛的一个急转,又至老道人⾝后。
思悲子此时被逗得气焰⾼张,猛见他向后一跳单⾜,竟展出了“八卦游丝掌”中“金豹露爪”直往甘凤怡⾝上打到。
思悲子这种掌法,在当时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此掌路数,所以此时这种⾝手,一施出来,实在是神妙莫测!看着像是以绵软取胜,实际上一招一式,全是沉实有力,招数尤其是连环变换,如长江大河,滔滔不断。
凤怡把満口银牙一咬,也展出了一⾝所学,顿时间这小林旁,人影闪闪,起落进退,快若飘风,捷如电闪,一霎时已对拆了十二招头上。
猛然那思悲子向外一纵,甘凤怡心说:“这回⾝三击掌大概要来了…”
果然她一念未完,老道人那一条独腿,忽地向下一蹲,竟自展开了“登萍踩波步”向后猛然一窜。
凤怡知道这种功夫,完全仗着內练一口气,较之草上飞和登萍渡⽔轻功绝技,还要难些,不懂这种功夫的人,乍看起来,只因他⾝形下蹲,而⾜尖仿佛空悬着,定疑是一种琊术。
其实这完全是一种上乘的练气功夫,只要脚尖轻沾轻点踏着地面,决不往⾼处起。
现在这思悲子突然以这种轻功步法,来偎近凤怡⾝子,主要是怕凤怡再施故技,绕在他⾝后。
他向凤怡⾝前一偎,双肩向內一合,凤怡一看,果与叶飞桐所绘的图形,有几分相似,当时却不往后纵⾝,反而往左一个鹞子倒翻⾝,双臂一带,借着掌力外推之势,⾝随掌翻,竟自斜纵出去,横截着思悲子的走路。
这小丫头先得了窍门,故此⾝形一定,不容思悲子一式展出,只看其⾝形一扑,她猛的一双⽟腕,由左往右斜着一翻,用横推掌,直向思悲子左肋上劈去。
思悲子不由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女孩竟擅先发制人,自己这“回⾝三击掌”是一连三招,只要一招空过,就不能再补。
当时恨得嘿了一声,糊涂间一招算是没出手,就叫对方破了。
思悲子⾝形,本是走势,为便于回⾝发掌。甘凤怡这一猝然扑到,双掌横截着递过来。
这老道人口中喝了声:“第十四招!”
突然脚尖向前一跃,把前进的⾝躯定住了,猛见他往后一缩⾝,肩头往右一晃,双臂往自己前一合,倏地向侧一翻⾝,顺势一抖双掌,如电而出。
看起来,他⾝子是像要往后倒下,那知他⾝躯猛然随着抖臂之力,往右平转“⽩鹤抖翎”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的,直向甘凤怡的“脑户⽳”上点去。
这是回⾝三击掌的第二式,果然是厉害绝顶,出式之疾,招式之妙,可说是任何人都防不胜防!
可是叶飞桐那个年青人,曾整整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研究这三种怪式,果然他的用心没有⽩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已快临近到凤怡⾝上,甘凤怡仅把躯娇微微往左一偏。
不过这可躲不开,就让思悲子这一式点不到她“脑户⽳”也要点到她“天骢⽳”或“太⽳”上。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凤怡此时右掌随着翻起,往上一抖腕子,噗噜一声,竟把那下垂的一截绸袖摔起。肥大的袖管,就像一条蛇也似的,直往思悲子脉门上挥卷了去!
可别小瞧了这小小的一截绸袖,这种內家真力,能够运用先天之力,发挥到一切没有力量的物件之上。
甘凤怡往⽇对敌,一向是疾装劲服,今⽇就是为了要施展那少年绘就的一式,故此专门选穿了一件宽袖的绸衫。须知这种招数,只要是一寸之差,也发挥不上威力。
她此时一扬绸袖,內力已全怈⼊神中,如同她四肢上亲自递到一样,这种发挥內力在掌式上名叫“拨云见⽇”
她这么向外一摔绸袖,思悲子不由惊出了一⾝冷汗,他要是敢不立刻往回收招,一旦为姑娘绸袖拂上,那这只手,他可就别想要了,他如何会不识得这一式的厉害?
他暗惊自己这“回⾝三掌”武林中能破的都没几人,这小女孩看她前面掌功,虽厉害,却并没有太出奇之处,怎么竟能从容敌过自己这三式掌法?顿时又急又气,満心想着要待这最后一式取胜!
所以他一声不哼的,⾝形猛然向下一矮“平沙落雁”向外虚晃一掌,任何人要是见此,也定以为是实招,定会以重手法去伤他双肩。
可是甘凤怡因成竹在,却是不动。思悲子愤急之下,只好叹了口气,猛然双掌指尖向上一挑,成“寒拜佛”式“双沓手”向外递出。
这种力量,用的是金刚掌力,下盘在掌出时,固若盘石。双掌一出,凤怡猛然向后一仰,不待他吐出掌劲,已用脚跟之力,形同倒跌的向后一仰“嗖”地一声,已倒窜两三丈以外。
无巧不巧的一式“鲤鱼倒窜波”不算惊人的招式,正因为用得恰是妙处,却把思悲子认为极难化解的一式“双沓手”给破了。甘凤怡口中已笑喊着:“老前辈!十五招已到了…”
却见那老道人木也似的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半天才转过念来。顿时向前跃了几步,望着娇丽如花的甘凤怡,点头笑道:“贫道真算是服了你了!姑娘!这一阵掌法,你是赢了,我们且来比比下一阵的轻功吧!”
甘凤怡不由娇笑道:“要不是老前辈让我,掌下留情,后辈早就输在你老人家手里了…”
思悲子闻言愈发汗颜,那张老脸不由红了一红,遂叹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只是奇怪,你这最后几手功夫,是谁教你的,好像是专门为了破我这三招似的,真是奇怪!”
说着话,不由皱着眉⽑看着甘凤怡。凤怡心说:好厉害的老道人,你算真聪明!可不是就是为了破你这“回⾝三击掌”我才练的么?
可是她面上不显,只是头摇笑道:“我也不知怎么,见老前辈这最后三招,简直太怪了!我一急就施了一招,却不知如何,竟会凑巧的敌住了老前辈的招式…”
思悲子闻言上仰着头,口中连连啧道:“姑娘!你可真是天才!天才…”
遂又向前跃进了一步,侧⾝用手一指那林边小道,对凤怡道:“这一阵,我要和你比一阵轻功。我们从这边一起开步,然后到对面山上一棵大槐树之下停步,看看到底谁先到。这一阵要是你仍胜了,贫道才真佩服你。”
凤怡此时心中默想着那小孩,不知他走了没有?偶一偏首,却见那小孩正由一树后伸出头来,对着自己挤鼻子弄眼的直作怪相,见凤怡看见他了,才又收回头去,迳自往山上跑去。
凤怡脸上不敢带出一点形⾊,此时芳心略安,遂对思悲子道:“老前辈所说的轻功一阵,可是看谁先到那棵大槐树下么?”
思悲子点了点头道:“不错!”
凤怡有意问道:“要是我半路鞋松了呢?我再要紧鞋不就慢了么?”
思悲子一笑道:“那我就不管了,反正不管什么事,谁先到那边,谁就赢了,姑娘你知道了吧!”
凤怡心內不由大喜!她用意主要也是想引出思悲子这句话,现在他既亲口说出了,谅来他却不能言出不算,一时胜券在握,思来好不开心!
思悲子此时说着话,将上丝带系了系,对甘凤怡一笑道:“现在我们就开始比吧!时间可不早了,我还要早一点赶回去呢!”
凤怡此时转向思悲子左面,暗想那小孩是在右边侧道上吊,思悲子当无不见之理,这才提⾜一口真气,笑对思悲子道:“弟子脚程万万不及老前辈,尚请前辈留点情,稍微慢一点才好!”思悲子只是微笑不言,遂点了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我就先让你五步好了!”
话方一毕,甘凤怡已答了声:“谢老前辈!”只见她⾝形猝然向下一矮,⾜尖点地,已展出了“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一瞬间已扑出十余丈之外。
心方暗喜,忽听⾝后一阵疾风震衫之声,直往自己头顶之上掠来,不容凤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一黑影,竟由自己头上,就像是一片乌云也似的掠了过去。
隐闻思悲子在空中笑道:“姑娘!这么慢你可要输了!”
甘凤怡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一咬银牙,双⾜在地面用劲一阵急点,直如脫弦強弩也似的紧追而上。
眼前思悲子,竟自凭其一只独腿,一跃数丈。
⾝形甫一临地,只一顿又复纵起,可谓奇快无比!
这思悲子此时后顾凤怡,少说还和自己相差着一箭之地,不由宽心大放。
而此时距离终点也不远了,方想自己不如略放慢些,反正是赢定了。
谁知⾜方一定,未容回⾝发话,忽见⾝前一棵小树上一物颤动不已,他不由一惊。
再仔细一看,不由吓得一声惊吼道:“可不得了!”
只见他⾝形猝向那小树扑去,见一童子,此时正悬⾝半空,想是为绳索勒得过久了,已经双目上翻,双⾜颤抖不已。
思悲子见状那再敢丝毫延迟,隔空一掌,那吊住小孩颈项的绳带,竟自一断为二,那童子始一跌地,但他却因吊时过久,虽为思悲子救下,竟是一时犹转不过气来,直僵僵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思悲子此时一心救人要紧,竟是忘了所来为何,故是忙上前扶起那小童,在他“心海⽳”上,连连推着,一面却是皱着那双⽩眉,连声叹着。
好不容易这孩子才张开了眼,当他触目着眼前竟是那个断了一条腿的道人,顿时他忆起了自己的任务,不由一时真假混淆的咧口大哭起来了。
思悲子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为何在此上吊?小小年纪,还有什么事想不开的,你快说!”
这童子那双小眼,往山下一溜,当他看见凤怡此时正由那小道上,以极快极轻的⾝法上纵着,于是他有意挣开了思悲子的双手道:“老道你别管我,我非死不可!”
说完又要弯来拾那地上的绳子。
思悲子不由一把握住了这孩子的手,向后一带,把这小孩扯得向后一阵踉跄,一跌坐于地,痛得雌牙咧嘴,他心说:“好家伙!这老道力可真大…”
但他犹自哭叫道:“老道!你别拉住我,我的牛丢了,反正回家也是死路一条,你还不如让我上吊算了!”
思悲子不由怒喝了一声道:“胡说八道!”
声如洪钟,把那小孩吓得一哆嗦,向后退了一步,直直的看着这道人。
此时思悲子猛然由袋內摸出一块银子,向石上一放道:“这个你先收下,就算是你的牛钱,总可以了吧?”
这孩子见又是一大块银子,不由笑着接过。
思悲子此时见这小孩面露喜⾊,不由心中略慰。
忽然他像中了魔也似的大叫了一声:“不好!”猛然向后一个倒翻,已至那小道之上,目光视处,那凤怡竟以绝快的⾝法,在前疾驰着,距离那目标大树处,只不过尚有丈许。
思悲子见状惊叹了声:“小东西可把我害死了!”
说着话,只见他⾝形向下一躬,展出了“混元一气黑”的玄功,⾝形倏起倏落,似穿云野鹤似的直驰追上。
饶他⾝形再快,只差着那大树尚有数丈远时,凤怡已回⾝笑道:“老前辈!我先到了!”
思悲子⾝形甫定,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面⾊大变,恨声道:“这…这怎么能算数?…我是半路救了一个人…这…”凤怡不由露出了一对酒涡,嫣然一笑道:“老前辈不是自己说过,不管路上有什么事,只要谁先到就算赢么?怎么这次又不算数了呢?”
思悲子不由脸⾊一阵大红,当时苦笑了一下,呐呐道:“这…”遂长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老人家,一时好心,却吃了一场大亏!姑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轻功一阵,也算你胜了就是了…”
“想不到,这一年来从未有人能通过的两阵比试,今⽇竟会败在你这女娃娃的手上,看起来,这真是天意如此了…”
他说着话,面⾊颇带失望,遂没精打彩的又点了点头道:“可是姑娘!…虽然这前三关你都通过了…然而这最后一阵,你却是不容易通过了,如此说来,仍然将是前功尽弃!”
甘凤怡不由微笑道:“这最后一阵,是比什么呢?”
思悲子回头望了一下,不由微顿了一下道:“你先随我去看看那上吊的孩子,然后我们再谈吧…”
说着话,面上犹是带着沮丧之⾊。
凤怡心內暗笑,当时跟着这老道士向山下慢慢行去,待近行小树时,却已失去了那上吊的孩子踪影,思悲子不由怔了一下。
甘凤怡有意惊问道:“那上吊的孩子呢?”
思悲子不由哭丧着脸,叹了口气道:“这小子把我害惨了,他倒走了…姑娘!我们别管他了,还是谈我们的吧!…”
说着,他闪着那双精光四的眸子,注定着甘凤怡道:“我这最后一个条件,说来也很简单,只是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甘凤怡不由急问道:“老前辈!到底是什么?你老人家快说吧!”
思悲子冷冷一笑道:“老实告诉姑娘,我那口⻳纹剑,和那本痛禅掌谱,本收蔵于一极秘密的地方,可是自明⽇起,我将要把它们取出置于我禅房之內…”
说着他不由笑了两声,重新又显得很得意的道:“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了吧!姑娘!…”
自今⽇起,一直往后推三天,这三天的时间,我等着你,如果你能把这两件东西偷出思悲寺之外,贫道即便是眼见你持物逃出,也定必任你逃走!”
“可是姑娘!…嘿,嘿…”他又笑了笑接道:“我要你知道,这三天的时间,我大多半的时间,仍是在禅室之內,你自问有什么办法能进我室,或是有何手段,能自我手中,将那两件东西抢走…”
他说着,双目几乎笑成了一条,分明是为着自己这最后一条,而感到极其自信和安慰。
甘凤怡不由惊得半天没说话,她低下了头,心想这老道士也太以狡猾了!自己虽费尽心机智力,还得到那叶飞桐从旁策助,才通过了这第三阵,却不料他竟尚有最后这么一着,以此情形判来,这一关是万难通过的了!
她想着,不由一阵心寒,但是她究是一有涵养的孩子,尽管是內心已失望万分,可是表面仍是丝毫不显,只是对着他一笑道:“老前辈这一关,可太难了!弟子万难通过…不过,弟子定必尽力一试,方不负此一行…”
思悲子此时由背后撤出那柄短杖,向外一抖,铮然一声脆响,长出有二尺许,向那山石上一杵,笑看着甘凤怡,不由点了点头赞道:“好孩子!我愿你能成功,你可记好了我的话…”
说着铁杖向地面一杵,击起一阵金星,着才出山的太,这思悲子活像一只鹏鸟也似的,几个起伏,已至那小波池处。
远远见他跨⼊那等候在池旁的黑⾊小轿,两个青⾐小道士将轿抬起,一迳向山下如飞行去。
甘凤怡目送着这乘小轿下山后,这才轻锁着蛾眉,慢慢向山下行去。
她由树上解下了那匹马,轻轻跨上了马背,一任那马向山下行去,可是她脑中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虽然此行她成功了,然而却有更难的题目在后等着,因此她并不⾼兴。
渐渐她驰向了那小镇,忽然⾝后有一匹快马驰来,隐闻一人喊道:“姑娘请稍候!”
凤怡不由勒住马缰,回头一看,却见一少年策马飞驰而近,仔细一看,不由面⾊一红,由不得芳心一阵喜悦,原来来人竟是昨晚指示自己机宜的那位叶飞桐。
这少年待驰近凤怡处,猛然将缰绳勒住,在马上先朝着凤怡一抱拳道:“姑娘回来了?…”
甘凤怡不由微微启一笑道:“回来了!…”
不知如何,她竟觉得不大自然似的,只看了叶飞桐一眼,却又把头低下了。
叶飞桐不由窘得笑了笑,又顿了顿才道:“我们回店再谈如何?”
凤怡轻应了一声,于是二人掉转马头,一迳向居店行去,在路上他们虽互相换了几次目光,但是却没有说话。
直待到了店中,小二接去了马,叶飞桐才对着甘凤怡一笑道:“恭喜姑娘此行成功了!”
凤怡不由娇羞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赢了呢?”
叶飞桐不由脸一红道:“自姑娘一出店,愚兄因放心不下,所以远远一路就跟着姑娘…”
甘凤怡不由对着他笑了笑,芳心不胜受用,却用那双剪⽔双瞳注定着他。
叶飞桐于是又道:“后来姑娘到了那小波池后,愚兄不敢过于接近,只怕为那老道士发现,所以远远把马蔵好,一个人偷躲在姑娘⾝边的山石之后…”
凤怡此时见这店內楼下食客众多,二人谈,已自昅引了不少目光,不由臊得脸⾊大红,只看了叶飞桐一看,小声道:“我们上楼到房中再谈吧!这里人这么多…”说着话转⾝就走。
叶飞桐忙紧随其⾝后,待行至甘凤怡室前,容小二开了房门,凤怡进室后,见叶飞桐却在门外立⾜不进,不由看了他一眼,羞道:“你进来好了!”
叶飞桐答应了一声,待进得室后,凤怡才想起方才他说的话,不由笑瞟了他一眼道:“你躲在石头后面…以后又怎么样呢?”
叶飞桐不由接道:“后来见姑娘和那放羊的孩子说些什么,只是没听见…”
凤怡不由脸⾊一红,偷偷瞧了他一眼,叶飞桐那张俊脸,显出无比的奋兴,接着笑道:“后来思悲子现⾝,和姑娘对掌之时,愚兄真替姑娘暗捏一把冷汗,总算姑娘智⾼常人,那三式掌法竟能于昨夜短短时光,运用得如此之,即使愚兄自己运用,也恐怕没有如此顺意呢!”
甘凤怡不由羞笑道:“好了!你先别夸我吧!你可看见我同那思悲子比轻功呢?”
叶飞桐不由点头喜笑道:“真料不到姑娘竟会如此聪明,令那放羊的孩子假装上吊…思悲子即使満心不服,也无法言出不算了。愚兄看到此,知道姑娘是赢定了,所以这才先行下山…”
话还未完,凤怡却头摇笑道:“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现在真愁死了,你却还恭喜我呢!”
叶飞桐不由一扬剑眉,怔道:“怎么?难道这老道士又有难题?”
甘凤怡不由苦笑了笑道:“所以我现在愁死了!你还不知道,这最后一关有多难呢!”
说着蛾眉一皱,叶飞桐不由一怔,遂问道:“这最后一关是什么?姑娘不妨说出来,愚兄看看是否有法相助。”
甘凤怡不由叹了口气道:“叶兄盛意,小妹真是心领了,只是这一关,恐怕虽有叶兄从旁策略,也是无能为力了!”
遂眼圈一红,看了那一旁剑眉微皱的叶飞桐一眼,才又接道:“这最后一关,原来是那思悲子将剑和书都蔵在他禅房之內,声言叫我在三天之內,设法要将此二物偷出寺外,否则我是前功尽弃…”
叶飞桐不由愤然由位上立起,义形于⾊的道:“这思悲子也难人太甚了…只是姑娘万不要伤心,只要临时小心谨慎些,也未必不能成功!至于愚兄定必暗助姑娘一臂之力就是了…”
凤怡闻言不由稍放宽心,面现愧羞的对着叶飞桐一笑道:“小妹怎敢劳动叶兄大驾?何况此事万一为那思悲子发现,更是不妙,还是让小妹自己处理吧!”
叶飞桐闻言不语,少顷才又笑道:“无论如何,姑娘今⽇总是通过了,我们还是谈些别的吧!”
于是他们就开始谈些题外之事,一时忧愁尽抛。
由这些话里,甘凤怡才知道这叶飞桐,竟是洛双英中叶之文的独子,平⽇随⽗练了一⾝颇为惊人的武功。他还有一个年岁和他相仿的堂妹,名叫叶凤钗,是其叔叶之武的唯一掌珠,也是自幼随⽗练了一⾝惊人的武功。
因此,他小兄妹俩,在洛远近一带,颇为驰名,提起叶氏兄妹来,也确实令人敬畏三分。
甘凤怡仿佛时常听⺟亲及尹公公说到这叶之文、叶之武的名字,脑中已留下印象,总想有机会,将来在江湖上要见识一下,看看这叶氏二老,到底是何如人也。
此时一听眼前这叶飞桐,竟是叶之文的儿子,心中不由又惊又喜,芳心无形中对这叶飞桐又生出了不少好感,一时也不噤尽去娇羞之态,和他畅谈了起来。
当叶飞桐获悉她竟蒙芬陀大师收为徒弟之后,不由面现惊喜的道:“姑娘竟蒙这位老前辈垂青,真是造化不浅了!听说这芬陀大师,幼受艺于一江秃尼,练有一种骇世的绝功,名唤‘芬陀指’,可隔空点人⽳道,真是武林中一种独具的功夫,姑娘倘能学成,我辈可谓望尘莫及了…”
凤怡听得心中暗喜,当时还谦虚了几句,此时因天⾊已过了午,叶飞桐不便再在此打扰,遂起立告辞,甘凤怡把他送至门口。
叶飞桐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转⾝回室而去。
甘凤怡待其走后,一个人下楼,胡吃了些东西,此时脑中反倒不十分惦记着思悲寺盗宝之事了,却反复的想着那叶飞桐的影子。
自己所放心不下的,是这叶飞桐到底对自己如何呢?…为什么他一直也不和自己定下后约,难道还要叫我开口约他不成?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三天之內,不管自己是成功或是失败,总要回山从师复命,那么,以后又如何呢?…
“难道我们就如此互相忘了对方不成么?…”
她想着芳心好不伤感!勉強吃了些东西,就回房去了。
下午她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一步。
晚上,应该是夜行人出没的最好时候了,甘凤怡小心地把自己装束妥当。穿上一件紧⾝的紫缎夜行⾐,用一块丝巾把头发扎好,然后揷好了剑。
她推开窗看了看,此时也不过刚二鼓,各处灯火犹自明亮着,现在出去,似乎是太早一些了。
于是她把窗又轻轻关上,一个人盘膝在榻上运起功来,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她已气返周天,渐渐觉得由丹田內生出一股暖气,缓缓通过了十二玄关,然后由命门而直下涌泉。
正自心喜功成,方一开目,隐闻房顶瓦面上,似有极轻的一声微响,极似夜行人⾜音。
甘凤怡不由一怔,当时轻挥⽟掌,几上残灯应手而灭,少时已无声息,她这才轻轻推开了小窗,躯娇一躬一伸,直如一支飞箭也似的脫窗而出,在空中一纤,倏地上起丈许,直如一片枯叶似的,轻飘飘落在了房瓦之上,⾝形一定,即速下伏。
此时夜已很深了,灯火全熄,一片寂暗,凤怡运目向前仔细一看。果见一黑影,倏起倏落,以极快⾝法向前扑进。甘凤怡不由秀眉一皱,心道:“这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如此疾行着,所为何事?”
她想着,更不敢怠慢,当时強提真气,运出全⾝功力,直如脫弦強弩也似的,一路兔起鹤伏的紧随而下,一霎时已驰出数里之遥。
无奈⾝前那夜行人,⾝形简直是太快了,一任凤怡施出全⾝功力,竟是只能追成首尾相衔,要想越过,却是万万不能。
甘凤怡因不明了对方是谁,所以还不敢把⾝形太欺近了,以免为其发觉,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此时一行一缀,不觉间已出了这中心街面,眼前已⼊了郊野之地。
甘凤怡不由大为失望,心中正自暗笑,自己真个是多疑了,看来此人只是夜一行赶路者而已…
思念之间,忽见那夜行人远远将⾝形停住,似乎四下观望着,正在观察路道,凤怡不由远远立定⾝影,正自不解。
忽见那夜行人,猛将⾝向下一弯,疾如电闪星掣也似的直往一山道路上奔去。
甘凤怡此时心中一动,暗忖这条路不是去武陵山的那条路么?
她这么一想,不由芳心略感好奇,暗道:“我既然也本拟去那思悲寺,不如就暗缀这夜行人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何路数?”
于是她⾜下一紧,一路紧缀而下,这一阵疾驰,由不得她香汗淋淋,前面那夜行人好快的脚程,依然是丝毫不停的向前一路疾窜。
甘凤怡这一紧缀,不由心中更奇,原来这夜行人此时拐向一处侧路,却一直往那思悲寺扑去。
渐渐愈驰愈近,甘凤怡心中不由大为紧张,不知这人去思悲寺做什么?
“莫非他也是为了那两件东西不成?”
这一想她那能不惊?由是愈发的舍他不下了,渐渐寺观在望。
那夜行人将⾝形定住,凤怡也定下⾝形,见他在墙外踱了一阵,并不稍歇,双掌向下一按,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陡然拔⾝观顶。
此时月光如霜,甘凤怡远远一打量这夜行人,只见其长⾝立,背系长剑,一⾝深黑夜行⾐,着微风,愈发意态潇洒出尘。
那夜行人似无意的一偏脸,正好面向寺外,甘凤怡几乎惊出了声。
原来月光之下,这人方面大耳,剑眉星目,正是那同店而居的叶飞桐。
此时此地,这叶飞桐的突然出现,怎不令人惊异不置?甘凤怡不由心中暗道了声:“好啊…原来是你!难道说你竟想来此盗取那剑书不成?”
想到此,她不由突然对这叶飞桐,生出了一阵极大的反感,当时微微冷笑了笑,轻轻把⾝形偎近了些。暗中窥视那叶飞桐在围墙上下伏⾝形,仅一翻⾝,已⼊墙內,真是没有一点声音。
甘凤怡轻点莲⾜,以“燕子三抄⽔”的绝技,窜临墙下,仔细靠墙向內听了听。
寺中是一片寂静,心忖那叶飞桐定是已进了大堂,这才向上一长⾝。
她可不敢向上纵起太⾼,只凭双掌,以食中无名三指一按墙沿,向上一拧⾝,已快似狸猫的上了墙头,侧目一望,院中无人。
凤怡看清落处,飘然而下,真是比四两棉花还轻。待她站定⾝形,细细地向院中一打量,却是静不见一人。
她心中不由奇怪十分,心想那叶飞桐到底上哪去了呢?秀目一转,已定下心意。
她想这叶飞桐此时定然是扑向禅房去盗宝去了,想到此,一阵心寒,到不是怕那剑与书为叶飞桐捷⾜先得,却是芳心深深为着他而感到失望!
她想像中的他,本是个志德品貌⾝手都极完整,不可一世的少年俊侠,却想不到他之內心,竟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怎不令她为之齿冷?
其实她只要再深想一层,只怕要想到:既然他是那么自私的小人,却又为何会把他自己苦心研讨出来的招术,赠与她呢?
只是她在一时痛心气愤之下,却未能想这么多,何况叶飞桐眼前举动,又能令谁不对他怀疑呢?
甘凤怡想着,心如⿇!本想既然是这叶飞桐有意得这剑和书,自己又怎好意思与他相争,不如还是让给他好了。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此行宗旨为何?
师⽗所留下的这件事,无非是借此来考验自己⼊门的资格和能力,倘使放弃半途而回,试问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她老人家?
这么一想,不由又令她出了一⾝冷汗,顿时打消去念,重新向前掩伏着走进。
出乎意料之外,那道观正堂的门,竟是虚掩未关,被微风吹得吱吱哑哑地作响。
甘凤怡也是技⾼胆大,竟然侧⾝⼊內,只是觉得那扇观门又重又沉,仿佛为金属所制。
凤怡⼊门后,勉強定了定神,见堂前供案上,尚燃着两盏⽩瓷青灯,摇曳的灯光,尚自袅袅的冒着⽩烟,婆娑光影里,陪衬着大殿上那几尊道人的法相。
正中供的是吕祖洞宾,左右供有法相十七尊之多,如果此时甘凤怡只要略为细心的一观察,定会大吃一惊。原来这十七尊法相,竟是按七星北斗阵所排列而成。
只是凤怡却未注意到此,仅觉得这几尊法相,姿态各异,蹲起伏不一而已。
于是她小心地向前踏进两步,无意间,见⾜前地面,分黑⽩两⾊方砖所拚凑而成。
凤怡这一脚却正踩在⽩⾊方砖之上,顿时只觉得⾜下一软,不由一惊!忙跃过一砖,却听见⾝后沙沙一阵轻响,那两扇观门,竟自自行关闭了起来。
凤怡顿时出了一⾝冷汗,知道这观中竟设有机关,一时不由反扑至门处,用劲向外一推,直如蜻蜓推石柱一般,休想推动丝毫。
甘凤怡惊恐之下,一打量对面尚有一门洞开着;一时向前疾驰而去。
那十七尊红木雕成的道人法体,星布在这大殿之內。甘凤怡急中向前方一跃进,无巧不巧正落⾝在一尊隆背分手的法相之前。
只听得吱叭的响了一声,那尊法相竟猛地向上一,二掌叭的向当中一合“童子拜洞宾”势,直往凤怡顶门上劈了下来。
甘凤怡不由大吃了一惊,见这道人木掌,下势又疾又快,伧促之中,竟是后避不及,不由双掌向当中一并,各以虎口掌心向外,猛地向上一,⾝形骑马式向下微微一蹲,这一招“横架金梁”向外一展,只听得“崩!”的一声,直震得凤怡双臂发⿇,总算是硬接住了那木像凌厉的一招。
此时那木像腹中一片沙沙之声,少停“叭”的又这么响了一声,竟自收臂归位站好。
甘凤怡惊魂甫定,正自庆幸,其实她又哪里知道,这十七尊道人的木像,不发动则已,只要有一具发动,无形中已全部开了机簧,除非是容他自行收势,否则休想令他们中止。
凤怡此时方一转⾝,不由惊讶十分!只觉眼前似乎横七竖八,尽是些道人的木像,先前所进之门,竟似已无了踪影。
不由大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大意,竟是误⼊了这些木人所列的七星阵式之中,一时想轻易脫⾝,恐怕是不容易了。
盖此类阵式,不管是七星北斗阵,或八卦阵,或天罡,或两极,只要⾝未⼊阵,在阵外看来,清晰目慡,出进之路,了如指掌。
但是只要你一⼊阵中,非本⾝为此道老手,知道这阵破法者,你定会被困得晕头转向,但听阵式发动,任敌方宰割,别无良策。
甘凤怡此时不由暗自焦急,只恨自己往⽇为何不对这阵法多下些功夫,此番误踏阵中,只要被这些木人,误打上一掌,也定是不死必伤。
无奈何,她只好一掌护心,一掌敌,⾝躯半蹲着,小心往前行着。
方进二步,左侧沙沙一声响声,她一闻声,就知左侧那木人定是有了攻式,慌不迭的向右一晃,这一来,却是正对了阵中路数。
只听“叭!”的一声轻响,后心一股凌厉劲风,侵衫袭脊而来。
甘凤怡慌不迭向前一伏,急中施了一式“卧看巧云”式,分左⾜,以莲⾜之尖,向外一点,此时木人双掌,已以“金豹露爪”式抖了空招。
凤怡不由娇大发,心中已恨透了这些木人,左⾜尖本已往那木人前心点出,一连跺出两脚。
这种踢法,名叫“连环鸳鸯跺子腿”只要被这种⾜法踢上了⾝,不死必伤。
凤怡这一双莲⾜,踢出“噗!噗!”两声,把那木人踹得向后仰了个⾝,一片沙沙声里,又自归位。只是被凤怡这种大力,踹得它左摇右晃,半天不停。
甘凤怡此时蛾眉上挑,杏目圆睁,着实被这些木人给惹脑了,⼲脆一不作二不休。她心想:我就见识一下这七星北斗阵,到底有多厉害?
想着⾝而进,面只听红木道人腹中沙沙声又起。这一次甘凤怡不敢怠慢,未容这木人施出⾝手,先行发动,只见她⽟掌往前错着向外一推“小天星”掌力“砰”的一声,正击在这木人侧肋之上。
一片嘎嘎之声,想是竟将內中机件震坏了,这木人只是疾动的左右晃着,却不再发招。
甘凤怡不由暗喜,自以如此得了窍门,方想以此对付其他木人一番,不想顶上劲风急劈而下,一仰脸始看清,不知何时一具长臂木人,正挥舞着一双木爪,没头盖顶的朝自己直抓而下。
甘凤怡不由大惊,未容闪躲,右肋顿觉疾风浸肌,偏视之,不知何时,左面木人竟自行下,一双木掌,以“顺倒七木”的凌厉掌法,向自己肋上斜劈而来。
此时甘凤怡危险已极,忽闻殿外一片警铃声,夜午之中,听来更是震人耳膜。
那双木人本已双双下招,突然自行收式,退回原位。沙沙之声,全殿俱闻。
惊魂未定之下,甘凤怡正不解何故木人自行收式,却见眼前火光一闪,现出这大殿另门。
正有一瘦长道人面门而立,手中油松火把,袅袅冒起黑烟,一双眸子,精光四,正对着甘凤怡面带冷笑。乍看起来,这道人那付长相,真有几分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