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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误铸天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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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芷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道姑鼻中哼了一声,強作出一副笑脸,道:“小丫头记不长,忘倒是不小,好吧,我老实对你说吧,我就是雷仙姑,你应该听你师⽗说过吧!”

  “雷仙姑?”

  江芷仍然是一片茫然,她实在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道姑。

  道姑森森一笑,目凶光,道:“好吧,我知道你是听从你们那个死去的老鬼师⽗之言,不认我这个师姑了!”

  她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容,道:“金花师侄,师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可愿意?你看,你的名字我还记得很清楚。你过来,来到我跟前,让我好好看看你。”

  江芷心里一动,顿时大悟。

  她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那道姑跟前,冷冷地道:“老道姑你弄错了,我不是梁金花,所以我本就不认识你。”

  道姑顿时一呆,上下打量着她,讷讷道:“是么…幄!我真的是弄错了。”

  江芷道:“你说你是鹤道人前辈的师妹?”

  道姑道:“当然!那还假得了?”

  江芷一笑道:“这么说,你一定认识秦双波和任剑青了?”

  道姑点点头,冷冷地道:“他们是我师侄,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到底是谁?”

  江芷深深一拜道:“这么说,是我失礼了。我姓江,叫江芷,现在是在秦、任二兄府上作客,前辈既与二位大哥师门有关,请随我返回与二兄长一叙就是。”

  道姑尖削的脸上,起了两道笑纹,道:“那倒不必了,江姑娘,你且坐下一谈。”

  江芷躬⾝道:“是!”她在一横出的松树⼲上坐下,心里一时也弄清对方道姑要与自己谈些什么。

  道姑冷冷地道:“你真的没有骗我,你不是梁金花?”

  江芷不⾼兴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名江芷。”

  “好的!”道姑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那么,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她脸带疑惑地又道:“据我所知,鹤道人的绿竹舍一向是不容外人居住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可是他那两个徒弟,防范得比他们师⽗还严,怎么会容你一个外人居住在这里?”

  江芷脸上一红道:“那是因为…”

  一时真不知如何启齿,对方道姑那一对长细三角眼睛里,所泛出的寒光,直似两把利剑般的锋利,简直像是刺进自己心里。

  道姑脸上的表情,更似包含着无限的神秘,好像急探得些什么似的。

  江芷一直是个很细心的姑娘,道姑的这番异常心情,立时引起了她的一些疑窦。

  她微微一笑说:“信不信由你,我确是在绿竹舍作客…”

  道姑怔了一下,脸上现出了微微的冷笑,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这句话,你⾝上带的是什么东西?”

  江芷摇着头,装模作样地道:“没什么呀!”

  道姑伸出一瘦⽩的手指,指向她际,道:“是这个,那是一种药材吗?”

  “不错,是一种药材!”

  “谁病了?”

  “是任…”

  “任剑青?”道姑脸上带出一丝笑容,喃喃自语道:“我猜他这两天也不大舒服。”

  江芷道:“前辈到底有什么事?何不下去当面与他们谈谈,恕不奉陪。”

  说完双手抱拳一揖,道姑立时一笑道:“江姑娘,你请留步。”

  江芷无可奈何地站住脚步。

  那个叫“雷仙姑”的道姑冷冷地道:“不瞒姑娘说,我与鹤道人当年乃是同师兄妹,后来因为意见不合,断了来往,我师兄不该教唆他的门下对我无礼…”说到此频频冷笑,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我一直存在心內,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风闻师兄坐化之事,远道赶来,却为两个师侄见拒,居然不使我与师兄灵体见上一面!两个小辈因为已得我师兄真传,我居然不是他们对手,差一点为他二人所伤,是我见机得快,才逃得活命。”

  江芷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前辈又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莫非不怕二位师兄发现么?”

  雷仙姑叹息一声,一刹那变得极为可怜地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当年先师坐化之时,曾留有一本道家修练的秘本。”

  江芷脫口道:“《一心集》?”

  她方才因听见任剑青与哑师兄对话,似乎提到过这么一部书的名字,一时心动,脫口而出!

  雷仙姑顿时一愣,点头道:“不错,姑娘你竟然也知道这部书。”

  江芷点点头,含糊地道:“好像听说过!”

  雷仙姑频频苦笑道:“就是这部书。这部书是教导我辈修道者⼊门、撒手的一部秘书,先师临去前曾有言要我与师兄联手参习,想不到我师兄竟占为己有…我虽苦苦哀求,他却不肯借我一观,”

  江芷仔细地看向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虚假作伪之处,就道:“果如前辈所言,那位鹤老前辈就太也自私了。”

  雷仙姑叹息一声,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我辈修道之人,如果打不通最后一步撒手功夫,以前苦心,皆属⽩废,可怜我大雪山九年面壁之功,徒为画饼,怎不令人伤心?”

  说到这里,抬起一只⾐袖,在眼角上擦了一下。

  江芷皱了一下眉,道:“既然如此,前辈就该好言与二位师兄商量一下,量他们必会成全前辈一番苦心。”

  雷仙姑摇‮头摇‬道:“没有用…我那两个师侄是铁石心肠。”

  说到此,顿了一下,才讷讷接道:“不瞒姑娘说,贫道早年误⼊歧途,确实令我那师兄伤心过,但是以后我途知返,真心地悔过了。”

  她无限悲伤地垂下头来,眼泪簌簌而下。

  江芷对她后面这番话,倒是听了进去,一刹那为之木然,心里油然升出同情之意。

  她苦笑着道:“雷前辈且慢悲伤。这件事…且容我返回之后,与秦、任二兄商量一下,也许他二人改变初衷,也未可知。”

  雷仙姑面上现出一丝惊惧,害怕地道:“姑娘果真这样,可就把贫道害苦了…姑娘你必须答应我,千万不可透露贫道在此。”

  江芷不解地道:“为什么?”

  雷仙姑道:“秦、任二位如再见贫道,只怕贫道这条命势将不保,那么姑娘一番好心,反将贫道置于速死之境地了。”

  江芷怔道:“这又为什么呢?”

  雷仙姑频频苦笑,无限痛楚地摇着头道:“这件事一言难尽,总之,秦、任二位师侄,对贫道误会太深,决不会善罢甘休…他二人因得我师兄真传,已擅施太乙神光,贫道万万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双手合十,连连拜揖道:“姑娘千万拜托,千万拜托…”

  江芷虽然內心不无疑窦,见她如此,也就不忍再多问,当时点点头道:“前辈何须如此,我不说也就是了。”

  雷仙姑面上带出一片喜⾊,道:“姑娘可见过我那梁金花师侄?”

  江芷‮头摇‬道:“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雷仙姑叹息一声,道:“聪明、漂亮,就和姑娘你一样的讨人喜…她如今…啊,是了,大概她真的不在山上了。”

  江芷道:“听说她盗了一本剑谱,离山而去。”

  雷仙姑喃喃道:“可怜的金花…我要再见到她,一定要好好规劝她…也许还听我的话。”

  江芷道:“前辈要能这样做,真正是功德一件了。”

  雷仙姑长叹一声,道:“姑娘,你也许还不知道,那本《一心集》对于贫道的重要…”

  江芷道:“前辈方才已经说过了。”

  雷仙姑道:“姑娘,你可知道道家有所谓的走火⼊魔这句话么?”

  江芷道:“我知道…怎么,雷前辈你…”“不错!”雷仙姑叹息一声道:“我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她颤抖着站起⾝子,那仿佛已经僵硬了的⾝子晃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江芷大惊道:“啊!”雷仙姑哀痛地道:“姑娘,你可看见了?如果我不能在四十九天之內,打通‘坎’、‘离’二宮,沟通‘丙火’,这个⾝子可就废了…”

  江芷垂下头,讷讷道:“那要怎么才能恢复呢?”

  她虽是神医之女,可是这类道家上乘关窍,却是无法参透,对于眼前这个可怜年迈道姑,她打心眼里生出同情之心。

  她真心地想帮助对方,却是不知道怎么下手。

  由她脸上的表情,雷仙姑已知道掌握住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

  雷仙姑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道:“姑娘,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你一定能够帮助我。”

  “我?”江芷奇怪地道:“要我怎么办呢?”

  雷仙姑笑着,摇‮头摇‬道:“也罢,你绝不会答应我的…你是个守规矩的好女孩,我知道…咳!姑娘,你回去吧,只要不把遇见我的事情说出来就感不尽了!”

  “⽟流星”江芷低着头,陷于沉思之中,忽然抬头道:“好吧,我只要能做得到,一定帮助你!”

  雷仙姑欠⾝,极感伤地道:“贫道这里先谢谢姑娘了…只要姑娘肯帮忙,这件事实在不过是举手之劳。”

  江芷道:“既然是这样,前辈请关照吧。”

  雷仙姑道:“姑娘是不是住在竹舍之內?”

  江芷点头道:“是!”雷仙姑道:“那竹舍之內,一共有五间房子。四间是边间,正中一间是当年我师兄鹤道人坐修之处,鹤师兄也就是在那间房子里坐化的。”

  江芷心里不噤想:她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

  雷仙姑接道:“我师兄坐化之后,那具⾊⾝,仍在那间房內,那本《一心集》,也就在房內石台之上。”

  江芷怔了一下,道:“前辈的意思是…”

  雷仙姑道:“就请姑娘拿来与贫道,不胜感之至!”

  江芷苦笑着,道:“请前辈原谅…这类偷窃之事,我实在帮不上忙,我…要去了!”

  雷仙姑神⾊一变,忙说道:“姑娘留步…姑娘你莫非眼见贫道就此丧生不成?”

  江芷叹息道:“前辈原谅…我实在不能偷人家的东西!”

  雷仙姑沉昑着道:“这也难怪…唉!你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既然这样,我再想一个折衷的办法…好吧,这样姑娘就不会感到心里不安了。”

  她于是道:“那本《一心集》一共是一百二十六页,共分子、丑、寅、卯、辰…等十二篇,烦请姑娘把最后一篇,也就是“亥”篇中最后一页,抄写下来与我,这样可好?”

  江芷想了想,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

  雷仙姑顿时脸上一喜,感地道:“姑娘这么做,与人无损,可就帮了贫道的大忙,不啻是贫道的救命恩人。”

  江芷答应下来后,心中不无后悔,只是却也不便再反悔,叹了一声,正待转⾝而去。

  雷仙姑却道:“姑娘再等一下。”

  江芷道:“前辈还有什么关照?”

  雷仙姑道:“正中丹室,乃鹤师兄当年修真之处,有厉害的杀招埋伏,姑娘进门之时必须当心。”

  江芷一惊道:“这个…”

  雷仙姑一笑道:“姑娘只要小心注意一下,用不着害怕。”

  说时,由⾝上取出一张桑⽪纸,打开来,乃是一张极为详细的图。

  这个道姑用留有长长指甲的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道:“姑娘请看,这是我多⽇来居⾼临下,观摩出竹屋的一张简图,这一间就是鹤师兄坐化之处的丹室。”

  江芷仔细地在一旁看着。

  雷仙姑继续指点道:“贫尼是由那丹室顶上的五宮圆形阵门设计,猜想出丹室內地面,必系五⾊石子所拼凑而成。鹤师兄最擅五行布阵,丹房內五⾊石子,也就象征着金、木、⽔、火、土各门幻景,姑娘你只须参照贫道这张草图行事,必将无害。”

  江芷举目扫过那张草图,只见画得十分清楚,丹房內地面上有很多圆圈,也有叉叉。

  雷仙姑道:“凡是打圈处,皆可行走,打叉之处,却千万不可轻视,姑娘你可要注意了。”

  江芷这时才知,对方竟是一个精明⼲练之人,设想着她如非走火⼊魔,行动不便,实在是一个十⾜的厉害角⾊。

  她把那张图折叠好了,收在⾝上。

  雷仙姑道:“贫道当于今夜子时,在左侧山峰等候,料必姑娘定可成事,大恩不言谢,一切请多珍重。”

  江芷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遂告辞转回。

  她走了百十步,回头再看,只见那道姑用双手在雪地上撑着,把⾝子退隐于松树背后,果然是一个行动不便之人。

  灯下,江芷把一碗经过三沸之后的地果汁,小心地灌⼊任剑青的嘴里。

  饮下之后,哑巴秦双波帮着把任剑青轻轻地放置在上睡好,看起来,他鼻息均匀,睡得很好。

  江芷轻轻地翻开任剑青的眼⽪,仔细地注意着后者的瞳孔变化,秦双波表情沉重地在一旁拿着灯,他知道这必将是要紧的一刻。

  二人静静地期待着。

  过了一会,江芷紧张的面颊上,带出了一丝笑容。

  她收回手,又把了一下任剑青的脉道,才向秦双波含笑点点头道:“他已经不要紧了。”

  秦双波一时喜形于⾊,连连向她打躬为礼。

  江芷闪⾝不受,道:“秦师兄不必多礼,小妹愧不敢当。”

  她向上的任剑青看了一眼,对方那张原来极为晕红的脸,此刻已渐渐复元如初,她知道这位武林异人,在得到自己奇药治疗之后,势将快速地复元,不出半月,将能复原如初,自己得卸仔肩,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她悄悄地退出房外,秦双波随后跟出去。

  江芷微笑道:“秦师兄大可放心了,任师兄这一觉要睡很久才会醒过来,醒来之后,他的病也好了一半,以后只要再继续服药三次,就可以痊愈了。”

  秦双波満脸感之⾊,咿咿哑哑地比着手势,江芷实在是不懂,却可以猜出来,是一番感谢之词。

  她佯作出一副疲倦的样子道:“秦师兄你偏劳一下,请守候在任师兄旁边,也许他过一会还要喝⽔。”

  秦双波连连点头,向着她抱拳打躬,遂步⼊任剑青房內。

  江芷心怀鬼胎地转回到自己房內。关上门,匆匆取出了⽇间道姑与自己的那张草图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心里忐忑不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细细地盘算了一下,觉得那个道姑实在可怜,自己的行为虽是有欠光明,却也旨在救人,事不宜迟,不如依言行事的好。

  想到这里,就把⾝上整理了一下,听了听室外动静,轻轻开门步出。

  竹屋內并无外人,仅有的两个主人,一个在睡梦之中,一个却在病榻侍候,自己正可以放心行事。

  话虽如此,那个哑巴秦双波仍不可轻视,万一要是惊动了他,那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她不得不格外地小心,凝神屏息,悄悄地走向正面堂屋,堂屋內燃点着两盏松脂油灯。

  道姑所授予的那张草图在⾝上,她取出来参照一下,推算那间昔⽇鹤道人的丹室,就在北面的正中位置,只是北面是一面死堵,并无⼊口。

  江芷心里暗暗一惊,再看图上并无注明⼊口之处,可见那道姑是疏忽了。

  那面墙全系青⾊竹条,一条条拼凑而成,其上并没有窗户,倒是有一具装饰用的羚羊头钉在壁上,羚羊的角用来注油点灯,设想得甚是精细。

  江芷盘算着如有暗门,必与这具羚羊头有关。

  ⾝形一拱,蹿⾝而起!

  江芷既有‘⽟流星’这个外号,⾜证轻功之优异,这时⾝子纵起来,一双手轻轻向着羊角上一挂,整个⾝子吊在了半空。

  羚羊头栩栩如生,睁着一双大眼睛,两只耳朵竖得长长的。

  江芷略一注视之下,已发觉到耳朵与头顶连接处,有两道如同刀切过的横纹,她试着伸出一只手,在羊耳上按了一下,发觉出耳朵是活动的,用力地拉了一下,一只耳朵应势而落,却意外地发现出耳朵的部,连接着一个极为细小的绳索。

  看到这里,她心里已有主见。

  当下如法炮制,把另一个耳朵也取到手中,试着扭了一下,整个的一面墙,这时有吊起之势,再加些力量,羊耳部绳索加长,⾜下遂现出了一个秘门。

  她把整个⾝子的力量,全吊在一双羊耳之上,于是一扇竹门⾼⾼升起,现出了內掩的奇妙丹房。

  江芷匆匆提着气,闪⾝步⼊。

  她⾝子方自进⼊门內。那扇吊起的竹门,遂又慢慢地落了下来,羊耳由于绳索的收缩结果,仍然合好如初,设计之巧,非目睹者不知其妙。

  这扇秘门落下之后,丹室內丝毫不觉暗。

  江芷因受那道姑事先警告,生恐踏中埋伏,⼊门即靠壁而立,不敢擅⼊一步。

  她背着墙,仔细地向着面前的丹房打量一番,发觉到正如那个道姑所说:这间丹房果然是五角形,地面上是用五种不同⾊泽的方砖砌成。

  光亮是来自两盏长生灯!

  长生灯是两只铜灯盏,灯盏一次注油,⾜可十斤,整个丹房里,有了这两盏灯,显得极为光明。

  因为这间丹房是五角形,所以有五面墙,使得江芷不胜惊异的是,五面墙上,镶饰着大小不同,⾜有数千面之多的银⾊奇光碎片。

  灯光耀映之下,这千百面银⾊碎片,耀出了一天星光,万点银芒,乍看之下,真是眼花缭

  江芷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镇定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再睁开眼睛,继续地向室內观察——宽敞的丹房,陈列着一列石案,石案上整齐地设置着各类道家法器,举凡鼎炉钟剑,无不具备,正当中的地方,挖有一个丈许见方的⽔池,就在⽔池正中设有一个⽟石的莲座,莲座之上,跃坐着一个羽⾐星冠,全真的道人。

  那个道人自然是鹤道人的⾊⾝了。

  如果江芷事先不知道鹤道人早已坐化,此刻定必会把道人已经坐化的⾊⾝当成了活人。因为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活着的人,长眉凤目,悬鼻丹,下颏的一部美髯,简直是个活生生的道人,哪有半点死态?

  道人所坐的莲台下面,显然是一个泉眼,泉⽔淙淙,清澈可鉴,在丈许方圆的池內,还养有一对金⾊的大鲤鱼,二鲤戏⽔,更增无限‮趣情‬。弥漫在整个丹房之內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出尘的感觉。

  任何人目睹这番景象,都噤不住会悠然神往,对莲座上那个羽⾐星冠的道人油然起敬,潜升出无比的向道诚心。

  道人莲座池前面,有一个⽩⽟矮几,几上置着一口看来迟钝的剑,一卷书和一只铜铃。

  江芷注意地看了一下,书卷上有《一心集》三个古篆,就是这本书!

  江芷这一刹那,真有点像做贼的感觉,心跳得很厉害,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动丹房內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一定会有和她一样相同的感觉。

  这时候,她真是犹豫极了。

  靠着墙,她又定了一会儿神,才决定去翻阅那本书。

  首先她注意到地上的五⾊石子,正和道姑所绘制的草图所猜测的一般无二,同时她也注意到道姑所标示的‮全安‬部位!凡是打圈的地方,必是一块黑⾊的石面,为了证实这一点,她用掌力向着⾝前一块红⾊石面上击了一下。

  果然掌力击处,満室红烟,只觉红雾弥漫中,四壁点点银光,有如银河天系的万点寒星,顿时使得人眼花缭

  江芷如非是⾝已⼊內,隔岸观火,也万万抵受不住这般玄奥之术,早已昏倒阵內了。

  如此过了⾜⾜半盏茶之久,眼前幻景才逐渐消失,江芷注意看时,才发觉到室內一切仍如原状。

  她于是第二次聚精会神,再用掌力向着黑⾊的石面上击了一掌,掌力过处,并无异状。对于道姑的这种奇妙猜想,料事如神,她也噤不住深深折服。

  现在她可以放心⼊內了。提起了一口丹田之气,施展出登萍渡⽔的轻功绝技,一连三四个起落,⾜下所踏之处,皆是黑⾊的石块,稳如泰山地到了那个⽩⽟几前。

  她以紧张的心情,拿起了几上的那本《一心集》。

  那是一本全系极薄极薄竹片所缀制而成的书册,书目果然是按子丑寅卯等十二时辰分类书就,內里字体,各种体法不一,间以熊仲马经各类坐卧不一的姿态,确是一部前所未见的奇书。

  她无暇多看,匆匆翻到了“亥篇”篇目上标明着“一心神功”

  如果她再能细想一下,就可知道这“一心神功”绝非那道姑所说的什么出窍撒手功夫。

  她依照雷仙姑所嘱,翻到了亥篇的最后一页,见这一篇分为汉文与梵文各占一半。

  梵文她是一窍不通,如观天书。

  汉文她认得,只见上面不过写着二十八个大字,细看一遍,见写的是:“肺宜长居于坎位,肝宜却向到离宮,脾宜呼来中位,合五气朝元⼊太空。”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来时匆忙,竟是忘了携带纸笔,这将如何是好?再要回去拿,又怕事机败露,心里一盘算,无可奈何,只得把汉文存于记忆,那半篇梵文,只得舍弃了。

  好在那道姑关照自己时,并未提及到梵文,也许那些梵文的意思,是和汉文意思一样,汉文是依照梵文翻译出来的。

  这么一想,顿觉有理。

  于是她就不再细看梵文,只把简易明理的二十八字汉文看了两遍,确实记于脑內之后为止。

  也许是好奇心的关系,她随便翻了几页,看到了一篇,绘制着一个女人⾚⾝盘坐,这一篇并无梵文记载,却缮写着一首如诗歌的文字。

  江芷绝无一点‮窥偷‬的念头,可是她的眼睛却自然地落在了那篇文字之上。

  只见那篇文字歌诀,写的是: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达,理无气不着,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流行无间滞,莫特依为命…

  看到此,她心里一动,觉得文中意,与当年师⽗传授自己的气功颇有近似之处,似乎理论更⾼一乘。

  她显得很‮奋兴‬,由不住再继续阅读下去。

  “…串金与透石,⽔火可与并,并则不相害,是曰理与气,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

  看到此。她忽然大悟,已然打透了昔⽇练功时百思不解的一个难题。

  这时她心里的⾼兴,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往下再看,更由不住怦然心动,顿开茅塞:“气以理为体,即体以显用,就用以求体,非体亦非用,使目不两立,非理亦非气,一言透天机,百尺竿头步,源始更无始。悟得其中意,方可言。”

  江芷长长吁叹一声,暗付道:这真是天赐我机运,想不到当年连师⽗也打不开的绝窍,竟然在这首诗歌之內,全然‮开解‬了。

  她由不住又多看了几遍,确定这几行字在她脑子里,背诵得和最后那二十八个字一般的烂,这才合上书本。

  谁知道这合书的当儿,却出现了这卷书的扉页。

  扉页上三个大字,是用朱砂红笔书写的,十分醒目,是以江芷在一转目间,已看了个清楚:

  红字写着:“戒女阅”

  “戒女阅”三字下,有几行朱批小字注明为:“昔二、三代弟子田、商二女,习此卷术而害夫命,正道蒙羞,今立册书深戒之。”

  江芷心里一动,合上了书,心想原来鹤道人不把这本书示于雷仙姑,也不曾传授他的女弟子梁金花原因在此。

  她把这本书合上,仍然置放在原来之处,然后匆匆步出,虽然这丹室之內,仍有新奇之处,她却也不敢多留。

  当然仍然踏着黑⾊石块,走向壁边。

  和进来的方法一样,墙壁仍然悬着一具羊头,江芷依法炮制,拉开壁门,步出门外。

  这件事,她自信天⾐无,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悄悄地来到了自己房间,算计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是“子”时左右了。

  她本想把背诵的口诀,抄写下来,又怕时间来不及,当下先把自己的房门揷好,即由窗户翻出去,一路向着岭陌间纵⾝攀越上去。

  当空是一轮皓月,月⾊如银。

  “⽟流星”江芷一连翻了两处岭峦,无风冷冷,吹得她⾝上⾐衫猎猎作响,寒气砭骨,令人牙骨战。

  却听得附近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道:“江姑娘真信人也,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江芷四下看望,不见道姑⾝影。

  道姑声音道:“贫道在此,姑娘请向左上方一看便知。”

  江芷依言抬头向左上方一看,果见道姑盘坐在一块奇石之上,一只手频频向着她点动不已,由于石前生有⾼过一人的矮树,如非树影摇动,还真看不清她掩蔵在树后的⾝子。

  她犹豫了一下,才向道姑⾝边纵去。

  雷仙姑一双光亮的眸子,视着她,満脸‮望渴‬地道:“姑娘你可办好了?”

  江芷点头道:“办好了。”

  雷仙姑一笑道:“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使我失望的,快给我吧!”

  江芷道:“我去得匆忙,忘带了纸笔,所以没办法抄下来。”

  雷仙姑顿时面⾊一变,冷笑道:“你太糊涂了…”

  江芷接道:“不过,我把最后一页已经背下来了。”

  雷仙姑道:“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

  “好吧!”那道姑点点头道:“姑娘你就念出来与我听听。”

  江芷点头道:“好!”于是背道:“肺宜长居于坎位,肝宜…”

  雷仙姑大喜道:“且慢。”说罢咬破中指,把长⾐下摆翻起,以指当笔笑嘱道:“姑娘请继续念下去。”

  江芷遂把前记之二十八字真诀念了一遍,雷仙姑运指如飞,已把江芷背诵之文,全记在⾐內。

  道姑显得异常‮奋兴‬,哈哈一笑,站起⾝来,道:“⼲得好,有此二十八字真诀,不出一年,我雷仙姑将天下无敌矣!”

  江芷一怔道:“前辈不是说,这是一手撒手功夫么?”

  道姑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向她,忽地冷笑一声道:“丫头,你受骗了,这是‘一心神功’的二十八字诀窍,并不是什么道家出窍撒手功夫。”

  江芷一惊,上下看向她道:“这么说,你也并不是真的走火⼊魔了?”

  雷仙姑一笑,道:“那是当然!姑娘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一点注定你悲惨命运的下场。”

  江芷这一刹那,感觉到受了极大的屈辱,一时之间几乎为之昏厥。

  她脸⾊铁青道:“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雷仙姑狞笑道:“为什么?这话问得多奇怪,老实告诉你吧。我受鹤道人与秦、任两个小杂种的气,早已够了,决心要学会师门‘一心功’,扬眉吐气,一旦我功力完成之时,也就是这两个小杂种的死期到了。”

  江芷冷冷一笑,道:“你也先不要⾼兴太早,据我所知,这门功力,尚有一段梵文记载,这一点,你大概还不知道。”

  雷仙姑顿时脸⾊一变,道:“你说什么…梵文?啊…对了…这门功夫,应该是互为因果的…是了,是了。”

  她凌厉的目光顿时收敛成一线。

  发出了一阵尴尬的笑声,道姑伸出手道:“快给我。”

  江芷冷冷地道:“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话么?老道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雷仙姑森森冷笑道:“你果然聪明透顶…老实说,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好吧,贫道破格对你留情,你如把那一段梵文给我,我就饶你一条活命,否则眼前你必将溅⾎而死。”

  江芷道:“你又受骗了,那段梵文,我并未抄写下来,你就是杀了我,仍然无济于事。”

  雷仙姑长眉一挑,陡地进⾝,手中拂尘一抖,笔直地向着江芷面门上点来。

  江芷⾝子向外一闪,双手一合,照着雷仙姑后上就打,雷仙姑⾝子向前一伏,猛地转过⾝来,左手倏地五指箕开,平着向外一吐。

  这个老道姑盛怒之下,已决心要置江芷于死地,不惜施展出她苦练经年的“三尸绝户掌”力。

  一股风,其间夹杂着尖锐的破空之声。

  江芷⾝子尚未为掌风触及,仅仅不过为边风扫上了一点,便打了一个冷战,仿佛觉出整个⾝子都为之⿇木了。

  这种情形下,她是万万难以逃开,雷仙姑指尖向上一挑,正待把掌力击出之际,当空人影一闪!

  一条人影,简直像是飞星天坠般的,已经落到了面前,现出了一个瘦长⾼大的人影。

  江芷在这人一现⾝的当儿,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哑巴秦双波,內心真有说不出的愧疚感觉。

  秦双波一经现⾝,嘴里咿哑了一声。

  就见他用“排山运海”的掌力,双掌之上劲力,雷霆万钧地向着老道姑⾝上推去!

  雷仙姑乍见现⾝的秦双波,大吃一惊,她的掌力不等打出,霍地向后一收,⾜下一点“飕”一声,纵出三丈以外。

  秦双波嘴里“咿哑”一声怒叫,如影附形地紧追了过去。

  雷仙姑“怪蟒回⾝”一个快转之势,手里的拂尘“唰”一声,向着秦双波面门上菗下来。

  秦双波自一见对方道姑,简直就像发疯了似的毒手进攻,就见他的⾝子在道姑的尘须之下,怒鹰般地腾空直起。

  雷仙姑那等快速的拂尘,居然打了一个空!她似乎对秦双波极为顾忌,不思与他长打,秦双波⾝子一退,道姑左手挥处,打出了一对“子⺟金梭”

  暗器出手,月⾊里现出了两道极为细弱的金光。

  哑巴秦双波好似早已摸清了道姑的手法,只见他空中的⾝子一个快滚,双手同出,一平一抄,已把一对金梭接在了手上。

  雷仙姑暗器出手,头也不回地奋力前纵,带出了一声刺耳的长啸声,这道姑竟然向着十数丈的山涧下跃⾝直下。

  哑巴秦双波怪叫一声,紧接着她⾝后也跃⾝下去。

  江芷惊魂未定,也跟着向崖下翻去。

  雷仙姑一连三数个起落,又翻下去百十丈,眼前已来到了绿竹舍前不远。

  ⾝后的秦双波,用“燕子飞云纵”的极上轻功,自后猛袭上来,他⾜下方一站稳,右掌平着向外一吐,掌势一撒,却见掌心內青光一闪,直袭向道姑⾝后。

  前行的道姑,⾝子向前一踉跄。

  她像是怕到极点,对于哑巴这种怪异的掌力,深具戒心,秦双波掌力一怈,道姑本能地在地面上一连翻了三四个筋斗。

  等到她⾝子由地上踉跄着站起之时,情不自噤地噴出了一口鲜⾎。

  这一掌像是打得不轻。

  一掌之下,那道姑満头长发,全数地披散开来,那样子简直像是个鬼。带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雷仙姑再次纵起⾝子,亡命般地继续前奔。

  哑巴秦双波对于这个道姑,当真是深痛恶绝,他紧蹑着道姑⾝后,⾝形起落,有如星丸跳掷般地追了下去。

  这番追杀情景,直把⾝后的江芷看得目瞪口呆,

  秦双波⾝子第二度地已追到了道姑⾝后,他双目⾚红,一双长手用“左右双揷手”的手法,用力地向着道姑两处后肋上揷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绿屋內快闪出一条人影。这人一现⾝,即施展出轻功中一种玄术——“小‮合六‬移影”⾝法。⾝子只一闪,风也似地已介⾝于道姑与秦双波之间。

  他大声道:“师兄手下留情。”

  双手向下一分,已托住了秦双波的两只手。

  江芷才看出了现⾝人正是尚在病伤中的任剑青,不觉一惊,想不到他在病伤中,仍有如此功力。

  眼前的一切,令人目不睫。

  任剑青虽是托住了师兄的一双手,却也显出了一副极为吃力的模样。

  只见他回⾝,向着惊悸的道姑叱道:“你还不快走,当真想死不是?”

  那道姑面上闪过一种极暴戾的狞笑,倏地转⾝,飞纵而去。

  秦双波力拼了两下,未能挣开任剑青的双手,只急得嘴里咿哑怪叫不已。

  任剑青叹息一声,道:“念在师门的一点渊源,师兄任她去吧!”秦双波兀自气得呼呼直

  任剑青松开了双手,微微息道:“我知道你对她的昔⽇加害,恨⼊骨髓,但是却莫忘了师⽗临终之言…她眼前气数未尽,由她去吧!”

  秦双波恨恨地走向一边,満脸痛恨不可言状。任剑青转向江芷说道:“姑娘可曾受伤?”

  江芷一时‮愧羞‬得无地自容,她慢慢垂下头来,伤感地道:“我犯了大错,二位大哥可肯原谅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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