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离
Ⅰ
当竜堂家的老二和老三拼命逃离历史上最凶恶的敌人之时,他们的哥哥和弟弟走进了恶梦的现场,也就是日本人旅馆的地下停车场。始的左手抓着前首相的右手腕。这是因为不久之前打进来的电话这样宣告。
“我暂且先保管了你们的兄弟。如果想再看到他们,就请把前首相带到我指定的地方来。那个男人背叛了我的父亲,是个知恩不图报的家伙。我要对他施以正义的制裁。哦呵呵呵!”
最后的笑声让始的神经网路都起了皮疙瘩。对于自己好像变成了人家的跑腿一事让他感到不快,可是,既然弟弟们被扣住了,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扣住续和终的身体固然是一种夸大的说法,不过,目前始也只有依照吩咐行事。
看到人影了。原以为是打电话的对方,仔细一看,对方是男人。是个穿着彩服的年轻男人,嘴角带着笑意,可是,两眼却泛着惨的光芒,好奇怪的形象。他坐在折叠式的椅子上,把水壶放在老式的炉子上,脚边放着即溶咖啡的瓶子和马口铁杯。水壶口冒起了细细的热气,这足以说明里面是装了热水。他看着始他们,站了起来。
“你们是小早川夫人的客人吗?”
说的是日本话。始点点头,说了一声“请带路”男人做出了在前头带路的样子,趁机踩上了前首相的脚。前首相发出了混浊的叫声,步伐因此而掉了。当始的注意力一转移的半瞬间,男人伸出了左手,从余的后方抱住他,把手臂环在余的咽喉上。右手上拿着水壶。
“余…!”
“我得到了夫人的许可,她说可以把热水浇在弟弟的脸上。哟,请不要动哦!”男人确信自己站在绝对的优势,开始以胜利的姿态说话。这是施者的通病。他们总是非得让对方产生恐惧感才肯罢休。
“我曾在法国的外籍部队里待了几年,参加过波湾战争和新喀里多尼亚的独立战争。我很向往战场哩!”
男人的手臂卷在余的颈部,把水壶口靠上去,不断地说着话。这个举动的确是出乎始的意料之外。不以手或刀子为武器,而以装热水的水壶当凶器,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想像不到的事。
“因为在战场上杀多少人都不会有罪。可是,在波斯湾战争时,我很失望。因为我只是在后方警备着而已,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拿着刀杀死敌人。”
一条热水从水壶口落下来,濡了余的衣领。
“因为太无聊了,为了恨,我便找俘虏出气。只要抓住被绑着的俘虏的鼻子,再怎么样他都会张开嘴巴的。然后,我再把滚烫的热水灌进去,嘴巴里面被烫伤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倒在地上翻滚。哼哼哼,那实在是一幅很美妙的景象啊!”男人发出了悦耳的笑声。始定定地凝视着男人。
“这种作法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不,是我祖父教的。”
男人陶陶然地说着,似乎就快滴下口水了。
“战争太了!可以燃烧人们的生命。这种场面哪够看?不过,我还是要怀诚意地在令第的脸上浇上热水…”
“余!”
始无视于变态者的长舌,呼叫了弟弟。这是一个讯号。余就着颈部被勒住的姿势,两脚往地上一踢。以翻身上铁杠的动作,用更快、更轻巧的手脚踢上男人的脸部。男人朝后方飞去。余在半空中一回转。始跳上前,抱住了老么的身体,同时伸出了修长的脚,踢飞了浮在半空中的水壶。水壶撞在正想从墙边站起身来的男人头上,热水正好倒在男人身上。
被热水浇了一身的男人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呻的声音,在地上打滚。尽管他喜欢看他人受苦,可是,想必不喜欢让自己也成为牺牲者吧?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心理,当然没有必要去同情他。
且不管眼前“自作自受”这个四字成语的活生生范本,始和余寻找往地上的楼梯。这一次始抓住了前首相的领带,他要逃也逃不了。始之所以不选择升降机而选楼梯是因为他认为这样比较容易防范对方的袭击。走上好不容易找到的楼梯了这时,始不得不开始思索着。对方的名字像是良家千金的芳名,可是,当然不一定是这样的。倒反是像百目鬼熊子之类的名字还比较容易想像一点。
“你对这个叫小早川的女有什么认识?”
始开口问前首相。原本始对年长者总是谦恭有礼的,可是,他做不来续那种怀着敌意使用敬语的手法。也没有像那个拿着水壶的男人一样有残忍地待对方的兴趣。他只是用一种非常冷淡的语气问话。
“我、我还没有见过她。”
“没有见过也知道个大概情形吧?”
当前首相正要回答时,余说话了。
“是终哥哥!”
终从水泥墙的一角出现。他看到了哥哥和弟弟,挥了挥手,回过头对后面的人说道。
“续哥!这边!始哥和余在这边!”
抱着婴儿的续跟在终后面出现了。
“呀!什么时候开托儿所了?”
始开玩笑地问,续也戏谑地回答。
“在大哥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弟弟已经成长了。但是,迟迟尚未决定将来要从事什么职业。倒是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了政客的保镖了?”
续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因为他挂心着后方的迫杀者。说起来,在这个时候,或许丢下前首相,立刻拔腿就跑会比较好些。用白眼看着四个兄弟聚集于一堂的前首相突然想起了一般国民所不知道的机密情报“啊!”地叫了出来。
“你们就是从官邸绑架首相,逃亡到国外的恐怖分子啊!”“是的,我们是恶无道、冷血残暴的恐怖分子,收贿、盗领公款之类的事我们是不做的,这些工作都交给政客和官僚去负责了。”
续以毒舌报之于前首相。面对小早川奈津子时,他的毒气暂时都被光了,可是,在看到日本最坏的政治业者时,他的调调又回来了。续和终把小早川奈津子这个有着女外形的怪物对长兄和么弟做了一番报告。对于从大蛇手中救出孟加拉婴儿一事,始赞赏终“做得好”可是,对于小早川奈津子的威力,他则感到半信半疑。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那种力道的。”
“从各方面来说,那个妇人是异常的。”
续如此断言,终理所当然似地点了点头。
“那个欧巴桑比续哥还异常哩!我可以保证。”
“是的,而且比终还要非常理,这我也可以保证。”
这是两个人类公敌的保证。余很想会一会这个人物,不过,他没有说出口。而始从弟弟们的谈话中感受到这不是一件可以笑话来视之的问题。穿着六十公斤的甲胄,两手挥着两电锯还能一边疾行,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当然,竜堂兄弟是做得到的,不过,他们原本就不是人类——至少在体力界限方面。
“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人目前是胜不过那个夫人啊!”始苦笑着,续和终虽然很不甘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样。
“或许我们应该要小心这种表面滑稽,内部隐藏着恐怖气息的事件。”
“不管是滑稽或恐怖,总之,我不想再靠近那个欧巴桑了。”
终若有所感地坚定他的立场。话声未落,一种奇妙的声音就开始撕扯着他们的感觉。空气分裂了,地板呜响着。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缘故?连照明似乎都跟着暗了下来。胡桃材制的门随着一阵剧烈的声音摇晃了起来,锁链发出了响声弹跳了开来。
于是,竜堂家的兄弟再度和他们不想见到的对象碰面了。
Ⅱ“真是非比寻常的人。”
余发出了单纯但率直的感想。始也有同感。他终于知道续和终为什么连面子都不要而没命地奔逃了。
前首相惊异的程度不亚于竜堂兄弟,可是,当他知道站在眼前的人物就是小早川奈津子的时候,突然就匐伏在地上了。在他担任首相之前,也曾经这样匐伏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父亲面前。
“真是对不起。承蒙令尊多方照顾,竟不知小姐会…”
续冷笑着说。
“原来你本来就是适合匐伏在他人面前的人嘛!在国民面前一向高不可攀的,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前首相翻着白眼,这时,穿着甲胄的怪女人对着他大吼。“前首相,你曾经说过要把日本塑造成美国的不沉航空母舰吧?而现在,你却把日本卖给了四姊妹!”
“啊,对不起…”
趴在地上的前首相把他那太过宽阔的额头贴在地上摩擦着。这个作恶多端,不畏神明,妄自尊大的男人就像古代的奴隶一样卑屈。
“回日本后,不肖将会为实现御前的理想,使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和无敌皇军复活而粉身碎骨。不肖和美国总统佛勒斯特是可以称兄道弟的朋友。”
前首相翻着眼睛仰视着小早川奈津子。
“啊,对了。我也要把宠物取名为佛勒斯特。”
怪女人鸣响着甲胄嘲笑道。
“打从在蒙古联合自治政府时,你就靠一张嘴巴混饭吃。听说后来你从政府的金库偷于不少钞票,逃到日本去了。有没有一丝丝的后悔啊?”
“不肖在第一次波斯湾战争时就曾主张过了。当时不肖大力鼓吹把日本国旗在波斯湾!日本人也要血!而那些和平痴呆的愚昧国民和大众传播业者把派遣自卫队视为战斗行为。就算把这样的非国民丢进牢狱里,根据宪法,他们的思想和言论自由仍然受到保障…”
前首相的舌头像电动马达一样不停地转动着。
“是啊,说来说去,宪法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您能原谅不肖,不肖回日本之后,必当身建立一个理想国家。把那些诋毁国家、国旗的非国民都关进拘留所,净化社会。请您原谅。”
好不容易,始才在这场笑剧中有嘴的余地。
“到底为了什么缘故让你这么怕这个人呢?能不能说明一下?”
别管什么说明了,还是逃命要紧——终的全身散发出这样的讯息。始虽然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始也不能放着根本的疑问不管。前首相的脸一阵僵硬。回话的却是那个穿着甲胄的怪女人。
“好吧,就告诉你吧!我小早川这个姓是第八任丈夫的姓。”
“第八个牺牲者。”
“少啰嗦。”
一喝之下,终闭上了嘴巴。续也一样,他们在魄力上完全输给对方了。关掉电锯开关的小早川奈津子起了泛着银灰色光芒的甲。
“我的父亲姓船津。”
“船津…?”
“就是让匐伏在那边的那个小人当上首相的恩人挪!他住在镰仓,被尊称为御前。”
“…是‘镰仓御前’?”
终大叫,连始也不要叫出声音来了。住在镰仓,姓船津的人。那不就是在半年多之前和竜堂兄弟涉的船津忠岩吗?
“因为我不是原配的孩子,所以不能姓船津的姓。因此,我父亲就把他姓里面的一个字放在我的名字当中。啊,我敬爱的伟大父亲!听到他去逝的消息时,你们知道我有多悲痛吗?”
“…”被称为“镰仓御前”君临日本财政界的奇怪老人。将的威严和格调从这个老人身上去除,进低级的笑剧要素和脂肪之后,一定就变成这个女人的样子。还有,那个老人拿到了龙种的血,如果父亲把血分给了女儿的话…。
“哦呵呵呵!觉悟吧!我要把你们四个人砍掉,用大锅煮烂喂猪吃,替父亲报仇!”
电锯再度怒吼了起来。
“怎么办?老哥。”
“这个嘛,首先…”
竜堂家的年轻家长坚定下了命令。
“全员撤退!”
不管在什么场合,家长的命令都是绝对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会出现造反分子。抱着婴儿的续跑第一,接着是余、终,最后是始,依序跑了起来,把背向着复仇鬼。“等等!”船津忠岩的女儿咆哮道。她两手挥着两电锯,一脚踏上匐伏在地上的前首相的背部,追杀仇人而去了。
“啊!”前首相呻了一声。被连甲胄带人重达两百公斤的小早川奈津子一踏,七十五岁的老人实在受不了。前首相吐出了胃,翻着白眼昏死过去了。管他是前首相或忧国忧民的大政治家,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亡父的部下的部下而已。现在,她的眼中只有竜堂兄弟的存在。
小早川奈津子摇晃着甲胄和地板,往前突进,就像美国水牛暴走一般。她对着被关起来的门挥下电锯。尖锐而不快的锯断声挖掘着大气,木片化成了吹雪般四散开来。她举起脚步用怪力踢倒了被斩裂了的门。旅馆的大厅出现在她眼前,她发出了怒吼声,跳进了群众当中。
语的惨叫声响起。有人茫然地呆立在原地,有人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有人钻进了沙发底下藏了起来。就算再怎么有勇气,眼看着那道挥舞着电锯的钢铁般暴风,什么都没有用了。人们拼命地逃,没命地逃。
“滚出来!人类公敌!”
电锯怒吼着,斩裂了墙壁。盆栽里的棕榈现出了白色的切口倒了下来。土耳其风格的椅子被踢飞了,画着杨贵妃站姿的屏风被斩裂了。大约有五个没能来得及逃命的客人被撞倒在地上动也不动。隔着甲胄的细闪着红光的眼睛抓住了竜堂家的老么。怪女人袭向站在墙沿的余。
余取下放在墙沿的灭火器,转过身来面对着小早川奈津子。他低下头让电锯挥了个空,快速地拔下安全栓,把嘴对着小早川奈津子,按下了开关。
大量的白色泡沫和烟雾裹住了甲胄。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她莽撞挥下的电锯吃进了壁面,卷起了涂料和建材的飞沫。余躲过这一击,绕到怪女人的后方,又出了白色泡沫和烟雾。就在怪女人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余将灭火器往她的脚背一击。虽然是击在甲胄上,可是,被击中了要害,怪女人仍然往后退了。她忍住泡沫和烟雾的痛苦,再度搜寻敌人的身影。于是,她发现了在大厅的出口处大声叫喊着的竜堂终。
“呀呼!来啊!来试试看哪!你这个(不仅是文部省,每个人都想将之删除的低级语)的家伙!”
愤怒不已的怪女人挥着两电锯往前进。在她眼前的观光客们发出了惨叫声四处逃窜。小早川奈津子甩也不甩这些人,近了竜堂终。背过身逃跑的终一停下脚步便回过头来,对着追杀者伸了伸舌头。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水牛般的咆哮声,跳了起来。突然间,终消失了踪影,她的脚踩了个空。
水声响起。是一种大而高,而且很有重量感的水声。终站在游泳池畔,飞过突进而来的小早川奈津子的颈上。这就已经很足够了。小早川奈津子沉入水底。潜水用的游泳池有五公尺之深,在夜间照明下泛着青白色光的水面涌起了大量的水泡。
竜堂家的老二和老三瞧着水面。
“应该是浮不起来了吧?”
“应该是浮不起来了。”
终和续都点了点头。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预料和愿望混在一起的。而不管是预料或愿望,那都是一瞬间就可能被推翻的命运。突然间,游泳池的水面爆发了。掀起了这么狂烈的状态浮上水面的就是穿着甲胄的那个怪女人。她从甲胄的中吐出水,发出了咕噜咕噜不快的水声,好像说着“哦呵呵呵!不要逃。”
“你们干什么?快过来!”
如果不是听到了长兄的声音,想必续和终一定会有好一阵子动弹不得的。两人从奇异的诅咒中解出来,朝着长兄和么弟的地方跑去。他们在不知情而左往右来的人之间穿过,从游泳池跑向旅馆的后门。那里停了一部旧式制的车子,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挥了挥手。
“王先生、李先生!”
“啊,看来大家好像都没事嘛!”
王和李的脸上都有了记号,嘴上渗出了血丝。好像是起了肿包。不过,他们毕竟是平安地逃出了卢大奇的魔掌。物资几乎都留在那边,不过,行动上的自由可贵得多了。他们要找到竜堂兄弟的所在并不难,只要找到动的中心部位就成了。
突然,王瞪大了眼睛。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西洋甲胄鸣响着靠了上来。
“那、那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对你的精神卫生会比较好些!”
“赶快开车!”
坐在车里的竜堂兄弟正经八百地大吼,李便快速地发动了车子。就差那么一丝丝的时差,小早川奈津子差一点就报成了父亲的仇。当重击着地面追杀上来的甲胄人从后视镜中消失了之后,一伙人都松了一口气。看着续抱着的婴儿,王提议。
“将来不知会面临什么事,婴儿是不可能带着一起去的。市内应该会有红十字会的分部,就把婴儿寄在那边吧!我们可以贴补一些钱。只有这样办了。”
红十字会在别的国家也叫红十字社。把婴儿送到那边确实是最现实而且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因为竜堂兄弟今后要前往的地方可不是温泉或游乐场,而是充了人类恶意和自然威胁的边境之地。
于是,在一阵动之后,西安的红十字会分部发现了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睡得很香甜的外国婴儿和放在婴儿衣服内的大笔美金钞票。
Ⅲ王和李是值得黄大人信赖的好帮手。他们对外币的有效使用法相当有心得,他们也知什么时机、什么场所用美金或币就可以获得正确的情报和安全的逃脱路线。由于他们有效率的活动,竜堂兄弟一行六个凶恶的国际恐怖份子从西安逃往东边,迂回经过北方,离了卢大奇的警戒网,越过洛河和泾河,平安地进入了甘肃省。
“一直受你们照顾和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始表达了他的谢意,王和李相对而笑。
“不要这么说。受照顾的是我们。因为是你们要去帮忙救出黄大人的哥哥。”
“是啊!准备事宜也没有做好嘛!”
续说出了正确但并不怎么动听的话。
“那么,黄大人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也没有面对面见过,不过,听说他是个战斗英雄。”
李赶忙用手掩住了嘴巴。大概是突然想起竜堂兄弟正是日本人吧?
“请不用在意。从一九三一年到四五年的中战争纯粹是日本单方面的侵略战争,这是一项史实。中国有勇气的人们起来抵抗侵略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的祖父也因为反对这场愚昧的战争而下狱了。”
如水般说出这一大串话的是续“这样说总可以了吧?”他带着这样的表情看着哥哥,始带着苦笑点点头。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中文里有“匪”这个名词。就是“加害民众的恶徒”之意。渎职、陷无辜者人罪的官吏就是“官匪”滥用法律的就是“法匪”掠夺和杀的军队就是“兵匪”从一九三一年到四九年,肆中国的兵匪就是军和国民军。当时的人民解放军就是打击兵匪的正义军队,当时美国的报纸还曾经惊叹着“亚洲竟然有这么清高的军队存在”
终怀期待地问,续为他做了翻译。
王和李不失笑。
始带着苦笑点点头。西宁的西南方五百公里,四周不要说都市,连个人家都没有。在这种地方,光要供给最低限度所必须的电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吧?那地方的面积有两千五百平方公里,比整个东京都要宽,四周最少也超过两百公里。在那种地方张着电线,让高电通电,那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高度技术方面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续谨慎地确认。
“譬如,利用最新式的电脑来识别指纹或反应声纹等,没有这样的装置吧?”
“应该没有。”
“只有人海战术?”
“是的。”
以前连自称“无敌”的军也远在西安之前就停止进击了。就因为是这样一个场所,所以才委托竜堂兄弟前去找人。在续看来,不管他们受到多么优渥的礼遇,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经费,那等于是终的饮食费用。一个大队的份量就可以了。而且,味道和质量都不能轻忽。”
“我只要有东西吃就谢天谢地了。我对食物总是心存感激的。因为打从幼年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被上面的哥哥待。”
终故意夸张地合起了两手做出膜拜的姿态。自从到西安以后,二哥似乎就一直不是很愉快,所以他趁机糗一顿。
“如果黄大人的哥哥不知道龙泉乡的所在的话,到时候,我们就按照自己的意思行动了。”
续把以前对哥哥言明的事情坦率地对王和李说清楚。
“够了,续,再多说就失礼了。”
始出言制止,可是,事实上这些话已经够失礼了。“我知道。可是,我虽然喜欢把他人当傻瓜,可不喜欢人家把我当傻瓜。”
“我的哥哥可真有性格。”
终似有所感地喃喃说道。内容固然属实,可是这样公开来讲也实在不寻常。王和李微微郑重地提出反驳。
“我们汉民族对所信赖的人虽然有换条件的作法,但是绝对不骗人。更何况这事关一个重要人物的生命。请你们相信我们。”
“我们当然相信。”
始回答。即使被骗,那也怪不得任何人,是自己的责任——竜堂家的长男有这样的想法。是自己没有识人的眼力。不过,他必须避免让弟弟们因为自己的作为而卷进是非当中。
始喜欢中国,也喜欢中国人。右手的袋子里着一点点的资产,左手拉着孩子的手,背上背着万能调理用具中华锅,中国人可以这样就到世界各地去旅行。“我站的地方就是中国”这句话不是中国人随便说出来的,他们总是踏实地踩着大地,在异乡生,然后慢慢地兴建起了城市。他们的生命力、堂堂的生存方式都值得尊敬。
现在,始他们在甘肃省和宁夏回族自治区的界线上往西前进,以那辆破烂的车慢慢地移动。地方是在黄土高原的西部。起伏不定的荒野一望无际。以前许多的历史人物都在这片荒野上走过。汉武帝时代,十八岁的将军霍去病率领着十万大军讨伐匈奴。唐朝时,像苏定方那样的将军和岑参那样的诗人在前往遥远的西域途中都曾经过此地。太阳在荒野的彼方上升、西沉,一个王朝灭亡,另一个王朝兴起。长安、洛还有其他许多繁华的都市不是付之一炬,就是被大洪水淹没在黄土之下。人类所建立起来的历史在每一颗干燥的大气粒子中脉动着。始将自己无限的思绪驰骋在过去当中,然而,一想到他们逃离西安的经过,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Ⅳ原本一提起“女皇帝”就会让人想起杨贵妃或汉代的赵飞燕、南朝陈的丽华、宋代的李师师等这些绝世美女穿着绢质的中国服,手上摇着孔雀扇,嫣然微笑的倩影。连平常不做太过俗气想像的始也不知不觉地有了这样的想像,所以当小早川奈津子这个实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始感到惊骇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如此“镰仓御前”有遗孤一事实在叫人难以想像。说是遗孤,那个女人也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可是,就因为船津老人没有后继者,才使得日本的地下帝国四分五裂,无能抵抗四姊妹的攻势。如果小早川奈津子继承亡父的遗志,或许就会和四姊妹的支配世界对抗,将日本的地下帝国再统一。
突然,始想起了疯狂博士田母泽笃。
“如果她那异常的威力是来自龙种之血的话,那么,她一定会自我毁灭的。镰仓御前就是这样。她只会演出一场父亲之后的死亡之舞。”
船津忠岩在富士山麓的陆上自卫队演习场离奇死亡。真相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船津老人是输进了长期冷冻保存的龙种之血之后,受不了烈的效果而死亡的。小早川奈津子把这件事解释成“被竜堂兄弟所杀”然而,对竜堂兄弟而言,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困扰的事。而且,只要小早川奈津子健在,这个麻烦就会存在。如果她和亡父一样因为龙种之血而自我毁灭的话固然好,可是,看来那个怪女人似乎有足以承受龙种之血烈效果的体力。
“为什么我们老是遇上不想有什么好关系的人呢?”
“那是因为那些人都想要得到龙种之血的缘故。”
续明快地断言。认真工作、过着正经社会的人们是不会想要龙种之血的。更别说为了拿到龙种之血而去从事杀人、绑架、生体解剖等勾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怀疑一点。镰仓御前和他的女儿是打一开始就有那么异常的人格吗?”
“难道是龙种之血让他们的精神狂了?”
“这是一种可能。”
龙种之血会明显地强化摄取者的体。可是,一如被称为“天使尘”的药,在增加人类肌的同时,也会破坏人们的精神。或许,龙种之血也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并不是受制于人而摄取龙种之血的,也不是受人之托喝下去的。是他们自己选择、自己决定,依照自己的意思所采取的行动。这不是其他人的责任,责任在他们自己身上。”
续的语气平稳却一点也不容情。
“不管龙种之血是毒还是药,摄取的人会死还是变成怪物,那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想涉足其中,是对方先出手的。不管遭到什么下场,那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原本我们也没有要去龙泉乡的,是不是?大哥。”
“确实是如此。”
事实上,续的内心是非常高兴潜进强制拘留所去闹个天翻地覆的。在西安,或许是受了小早川奈津子毒气的影响吧?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活跃空间。终打死了大蛇,始和余也打倒了不少敌人。一向以贩卖自己华丽行为为主的老二对表演场所太少感到不。
另一方面,在魄力上倒了竜堂家四个兄弟的“女皇帝”正在西安准备出发事宜。两个日本部下将随她而行。行动许可证则由卢大奇那边到。生意人风格的部下对女主人必恭必敬地陈述自己的意见。
小早川奈津子怀恶意地笑着。美国发出了不履行债务的宣言,国债连一钱的价值都没有。两个日本部下也笑了。姑且不讲戴着眼镜,有生意人格调的三浦,因为烫伤,脸上卷着绷带的宫泷一定没有办法愉快地拉动脸上的肌。因为竜堂兄弟的反击而烧伤脸部的,他算是第二个。
小早川奈津子敬爱亡父,打从心底期望杀了竜堂兄弟为父报仇。可是,她同时也有另外的打算。她是已故船津忠岩的遗孤,而且,如果她能成功地复仇,她就能以亡父的正式继承人姿态,抬头地进军日本吧?
“三浦、宫泷,放手去做吧!如果我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了日本地下帝国女皇的话,你们两个也少不了有好处的。三浦可以当个议员或大臣的,宫泷可以经营个俱乐部或旅馆、高尔夫球场,哦呵呵呵!”
女皇帝陛下表现出了她的大方。让她有这种妄想的一部分责任要由前首相来担。因为前首相太过卑屈的态度让她深信自己有着和亡父一样的权威。可是,前首相只不过是畏于船津忠严之名,同时感受到生命的危机,所以胡言语一通,只想赶快逃离当场罢了。检察官的盘问、国会上的证言都口头上敷衍而过的前首相是那种说了谎也不觉得良心上受到苛责的人。就算小早川奈津子凯旋回日本,他也不可能无条件地认同她为地下帝国的女皇帝吧?然而,她也有她的打算。在杀了竜堂兄弟之后,保存下他们的血,只赋与那些宣誓对她效忠的人不老不死的生命。这么一来,那些权力亡者一定会争相爬到她脚下来的。
或许是一种偶然吧?当小早川奈津子发出“哦呵呵呵”的奇怪笑声时,在由西安往西北方三百公里的荒野上,竜堂兄弟们被一种奇妙的恶寒所侵袭着,他们的心头浮现出了历史上最恶的敌人的影子。
“这么看来,L女士实在是一个相当有水准的敌人哪!至少她是个美人,而且又有格调。”
四个人不期然地都这么想,可是,没有人说出口。她在巨大的航空母舰“霸王”舰上被自己的同伴杀了。以轻视的语气来谈论这样死亡的人或者拿来当成玩笑都不应该,这是竜堂兄弟的祖父训示他们的。
悠然地眺望着缺少变化的风景,余微微地变了表情。他把视线停在窗外,戳着终的肩膀。终嫌烦似地动了动视线,然后变了表情,把身子探出窗口。
“是云吗?终哥哥…?”
“不,不是,那是…”
西方地平线上涌起了巨大的黑云,每一秒钟都在不断扩大。
“是蝗虫!”
王呻道。始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示弟弟们关上窗户。蝗虫是蚱蜢科的昆虫。常常以数亿只、数兆只的形态飞行,其飞行距离甚至可以跨海、横越大陆。看到路旁一间废屋,王大叫。
“把车开进去!李!”
李听从指示,把车驶进废屋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像龙卷风般的声音和黑的虫云已经开始包围车体了。
“小心不要让它们破玻璃!”
王的脸色很苍白。
竜堂兄弟现在所在的地区是一片缺乏草木的荒野,所以几乎没有形成眼可以看得到的损害。车外黑色的暴风狂飙,数兆个振翅声形成了暴风。终和余也瞪着眼睛保持沉默,那是因为事态超乎他们的表现力之外。一伙人躲在车内只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是,感觉上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夜。好不容易,暴风过了。
“这下可不得了…”
除了这句话,一伙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覆盖在东方地平线上渐去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