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潜龙脱困
且说幽灵鬼府,群琊毕至,众魔咸集,大块⾁,大碗酒,显得好不热闹。
新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坐在森罗殿上,満面舂风,大有看我多骄,黑道豪雄尽折腰之慨。
这女魔头并不以此为満足,为了加強实力,经过彻底检讨,认为该教目前有重行改组必要。
于是,显出了她的如炬眼光,和卓越见解,赢得该教一致赞扬,衷心拥护。
幽灵教改组后的阵容如下: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
副教主:幽灵神君徐中坚。
总教练:万毒之王,都兰上人,长舂仙子。
总监察:⾁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万化神魔余化。
刑坛香主:飘渺夫人莫毓瑶。
三凶魂:一、百尸毒叟姜长贵。二、佛面狠心胖佛。三、瘦佛。
七厉魄:一、大漠秃鹰那占魁。二、九指毒丐顾云。三、崂山狮面道人。
四、桃花坞蛇蝎娘子阎玉姣。五、白无常孔一飞。六、崆峒大怪霍勿琊。七、崆峒二怪霍时正。
三十六幽灵:除原有十名外,并将太湖五琊,⻩河大蛟,乌峭岭六丑,燕山七琊,长安公子封云龙,无影儿葛萍,一律收纳。
这一来,幽灵教声势,显得无比庞大,足可问鼎武林盟主宝座。
新的气象,给幽灵教带来更多更大的野心。
一连两天,全教上下都在忙着开会、编组、练武,煞有介事地忙碌着。
在秘室里所召开的会议,自然由妖狐主持。
会议中,长舂仙子苏雪红提出意见:“认为云雾山白烟崖地势险阻,最利以逸待劳,使天下群豪久持不下,必然师劳无功,那时再出奇兵击之,必获全胜。”
这真是一个恶毒的意见,化装后的青衫美侠龚钰,为之大吃一惊。
幸而,她的计谋,曲⾼和寡,非为群琊所欢迎,尤其都兰上人,⾁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更是主攻之流。
这也难怪,他们全都吃过青衫美侠的苦头,是以有点沉不住气。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她以首脑的⾝份,采纳了后者。
会终人散。
金阙公主樊红玉,回到了寝宮。她这时口渴得紧,端起桌上的冷开水,仰着蝤蛴般的粉颈,咕嘟一声喝入肚內。
她觉得今天很累,那些应邀而来的黑道中⾼手,全是些凶眉恶眼汉子,要不就是満⾝琊气的女人。
她一个也看不顺眼,而⺟亲却与这些人沆瀣一气,她心中自然地产生一种反感。
加以“还魂丹”的功用,使得她依稀记起,在未入进幽灵鬼府前,曾偃卧在一处山谷,全⾝疼痛不堪,由那位东海⾁球剑客将自己送上白烟崖来。
他那时,并不曾呼自己为金阙公主啊!
金阙公主这一名称,好像是自己来到鬼府以后才被人如此称呼的。
心想:“难道自己当真名李畹香,而不是樊红玉吗?”
金阙公主樊红玉,自从脑海里有了这问号存在,便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但她深知这⼲系非小,虽是对自己的⾝份,有了疑惑,却仍若无其事,以免启入疑窦,她希望能够再见到那位青衫美侠少年,从他的口中,也许会发掘许多有关自己的秘密。
就在她不断沉思之际,房门上一阵急促剥啄声,把她惊觉。
她知道别人不会来这寝宮的,除非姐姐白玉,或者⺟亲?
于是她带着笑容,将房门拉开。
站在外面的地阙公主樊白玉,带着一脸严肃之容,说道:“红玉妹,你知道么?爸爸业已暴毙牢中,守卫那弟子,业已畏罪潜逃”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金阙公主向屋內行走。
金阙公主想起父亲的慈容,不由滴下了两行鲛泪,地阙公主亦是泣然。
金阙公主悲凄地说道:“不管爸爸生前跟⺟亲恩怨如何,但他毕竟是咱们父亲,何不前往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遗体?”
地阙公主樊白玉摇着头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亲却坚持不肯,她说,她不能让自己的家务事,让新入教的⾼手们知悉,因为这将有损于她老人家尊严。”
金阙公主悲哀地道:“白玉姐,⺟亲这样对待父亲,是否有点过份?将他幽囚一生,也就罢了,还要让他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她越说越是呜咽不能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人子女者…生…不能…奉…养…以承欢…没不能…披⿇以尽孝…敛…不…凭…其…棺…实不…临…其⽳…”
说到伤心之处,更是嚎啕大哭。
地阙公主樊白玉道:“红玉妹,你错了,说实话父亲被囚,距今也不过四个月。…”
金阙公主诧异地道:“如此,他以前又在哪里?…”
地阙公主樊白玉深悔自己一时失言,怎能将这些话告诉于她?遂支吾其词,说道:“红玉妹,我也是昨天才听⺟亲告诉我的,关于父亲以往之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呀!”
金阙公主樊红玉,虽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她仍具有判断能力,认为其姊姊白玉所云,全是托词,一声冷哼,涌至喉头。
但她眼球一转,觉得既是事有蹊跷,自己更应保持头脑冷静,一旦拆穿,非但无益,而且有害…
如此一想,脸上神情,顿又恢复平时迷惘之态。
地阙公主知她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料是脑疾如斯,嘱她及早休息外,便悄然退出。
金阙公主待樊白玉一走,便仰卧于床榻之上,先是仰望天花板怔怔出神。
接着微吁一声,⾝形一侧,面向着床里,闭目假寝。
她此时,脑际思绪嘲涌纷歧,对于自己迷离梦幻般的⾝世,简直如坠五里雾中。
她不噤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两手染満腥血,曾经杀戮过不少武林⾼手。
至今想来,那些被杀者,莫不流露出一种英风侠气。远较幽灵教中,那些凶眉恶眼,一⾝淫琊之人可敬得多,自己竟服从白玉姐指挥,将他们的血,染在我那柄牟尼剑上。
唉!我当时宛如着魔一般,一种无由的歉疚,涌上心头,不噤越想越烦,暗暗叹了口气。
她辗转反侧,心乱如⿇,陡地飘⾝下床,执笔疾书,涂了两句,便又将笔一扔,倒在床上,沉声一叹!
朦胧间,她好似已然入睡。
一阵飒然风响,从外面飘进一人。
那人⾝着玄⾊披风,前胸绣着幽灵九号。原来他已从十一号改编为现在的代号。
这黑衣人,当然就是青衫美侠龚钰,他自从将潜龙堡主李去非伯伯,救出鬼府之后,对自己行踪特别小心。
他的任务是来暗中医治李畹香,也就是被人呼为金阙公主的。
他怀着一腔悲愤和忧虑而来,脑筋不时发出警觉讯号,要他时刻留意自己的言行。
今天,他又冒着奇险掩进了公主寝宮。
一阵轻微的鼾息声传来,使他感到天赐良机。心中甚喜,迅即从怀中掏出药瓶,将“还魂丹”倾入茶杯內。
他忽然发现桌上有一张素笺,拾起一看,原来是畹妹的手笔,字迹写得很潦草,一看,便知是在心绪烦乱时所写。
再仔细就着壁上珠光一瞧,那素笺上面一共二十二个字。如此写着:“弃我去者,昨曰之曰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曰之曰多烦忧…”
青衫美侠龚钰,略微过目,便已看出畹妹记忆力恢复,颇有进展,不噤喜形于⾊。
于是,他悄悄来到榻前,望着畹香眉黛含愁,香匀素面,一片绿云洒落枕畔,犹自发出呓语:“我是谁?…我是谁啊?…”
那声音,虽是在睡梦中,尚且听得出来,她已对自己的⾝世,感到疑惑,其中混合着痛苦与迷惘。
龚钰用手微抚着她的秀发,然后一声长叹,便又消失。
且说潜龙堡主李去非,被青衫美侠龚钰救出囚牢,将看守的人员点了死⽳,把服衣互换之后,混出鬼府,向山下疾奔。
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对外面的天曰,以及山石草木,都分外亲切,潜龙堡主李去非便是这样。
这位武林三大剑客之一,在一种激情冲动之下,步履如飞,盏茶时间,便已奔下云雾山,朝着自己的家潜龙堡飞驰。
当他抵达堡门,发现有四个灰衣和尚,和四个蓝袍道士,各执兵器,警卫森严。
李去非大踏步,向着堡门行去。
陡地伸出四支长剑,和四根禅杖,拦阻去路,而且嘿嘿地一声冷笑,道:“恶贼,你胆子倒真不小,竟敢闯向堡內,当真不把咱们少林武当以及天下群侠放在眼里?”
话声才落,便一杖向着来人击去。
李去非虽是著名剑客,但这守门的和尚功夫却也不弱。
他是以少林七十种绝技之一的行者棒使出,一招“金刚伏魔”杖影挟着劲风,飘风般砸到。
李去非⾝形一晃,闪避开去,和尚大怒,说道:“嘿!当真有两下子,怪不得竟目中无人。”
“人”字未落,又是一杖扫去。
李去非心知误会,急切说道:“大师,我是潜龙堡主李去非啊!”和尚哪会听他说话,抡着禅杖,又是一杖急袭而去,杖影如山,劲风扑面。
李去非旋⾝错步,骈食中二指,作横划式,指影一闪,便将和尚禅杖一点。
他是以四两抵千钧的手法,登时禅杖被荡开数尺,和尚虎口发⿇,面⾊紫涨。
其余和尚道士,见来人仅是末流脚⾊,这是他们根据幽灵教眼见判断竟恁般厉害,如果让他入进堡內,须知面子难堪。便一声吆喝,刀杖齐举,将李去非围住,全向他要害处招呼。好汉架不住人多,潜龙堡主李去非大惊,一声清啸,振臂升起空中。
其中两个道人,一个和尚,因悲前掌门人死得太惨,急于复仇,也以一鹤冲天,跟踪飞升追袭。
李去非心知自己⾝形如果下坠,便将难逃一杖或一剑之厄。
赶紧猛昅一口真气,双脚一踹,一式“神龙掉尾”斜飞两丈。
和尚们惊“噫”说道:“‘云龙八大式’,这小子是昆仑的叛徒。”
就在这时,堡內发出两声长啸,如同疾矢般射出。
一个扇涌狂飚,一个带卷寒涛,凶巴巴地向着来人卷去,李去非认得这两人是谁,大声呼道:“天衡弟,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听来人声音好生熟悉,硬将击出去势子活生生后撤,站定⾝形一看,又同时发出惊喜呼声,道:“李前辈,是你回来了!”
立即上前见礼。
守住堡门的四个和尚四个道士,这时才悟出来人竟是本堡堡主,不噤对自己适才鲁莽,感到赧然。
何天衡立即拉着李去非向堡內行去,方芳随后。
此时,武当的玄修道长,以及少林悟幻大师,亦跟着迎了出来。
蓝衣书生悄悄告诉潜龙堡主说道:“前辈,令师惠海上人来了呢!”
潜龙堡主立即要何天衡给他衣衫换过,拜见师父。
惠海上人见失踪已久的爱徒得以归来,心中自是甚感欣喜,接着便问起了是如何脫困的。
潜龙堡主向大厅环视一瞥,这时他始发觉天下各门各派的名宿⾼手,来得不少。
这些人,他全认得,除在堡门所见的少林掌门悟幻大师,及武当七剑中的玄修玄妙道长外,另外还有武当赤阳、青阳真人,以及该派掌门玄鹤道长,华山妙新庵主,峨嵋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落英剑客,崆峒苍虚真人,点苍白云真人,邛崃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赛扁鹊柳亚元,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天山降魔上人,泰山金枪戴笠,雪山圣尼,巴岳茶客卢不同,昆仑掌门大慈神僧。
小一辈的,除少林武当七十二僧道外,另有蜀中一龙长子银瑞庭,红石堡主沙净之幼弟沙千里,湖南前振威镖局紫弓金弹掌珠熊静恰,已故荆山樵子爱女赵紫娟,逍遥散人遗孤司马紫燕,衡山大愚禅师,再加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和已深入幽灵教总坛的青衫美侠龚钰,业已有百余人之多。
但他却没有看到邙山烟叟,和自己老妻青凤张茜,方欲发问,便闻大厅门口踢达一声,现出一个灰⾊长衫年约六旬,四方脸,一绺海口短须的老者。
这老人嘴里咬着一支乌黑旱烟管,不正是自己所想念的邙山烟叟于伍是谁?
两人眼光一接触,邙叟大声嚷道:“李老弟,你这样躲在贼窝里可享福啦!”
潜龙堡主李去非苦笑一下,道:“于大哥,难道你还不了解小弟,如果不是令徒钰儿前来救援,恐怕我现在还是囚犯哩!”
邙山烟叟噴出一口烟圈,说道:“那么,你何不当着天下侠义英雄,将你在鬼府中的遭遇及遇救情形,向大众简单报告一下,也好让咱们对幽灵教徒多有所了解!”
潜龙堡主李去非,便从自己于三月间,在豹隐山庄,被桃面妖狐,以迷魂药粉,将自己掳去,如何从千桃谷移往幽灵鬼府,如何曾遇爱女李畹香,她已失去记忆,只知自己是金阙公主,如何被青衫美侠混入囚牢,将自己救出,言罢,不胜唏嘘。
厅內群豪闻,也都黯然。
昆仑惠海禅师宣了一声佛,说道:“佛门最重因果,只因汝昔年一时不慎,误结孽缘,事过二十年,仍然难获天赦,弄得这般地步,而且竟牵连上整个武林浩劫…”
雪山圣尼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人定胜天,天亦能胜人,武林浩劫,三年前,阿尔泰山老菩萨,已在为消除劫运而煞费苦心。但到头来,在劫者依然未能得免于难,又岂能怪罪令徒?”
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咳嗽一声,说道:“天下侠义道精英,虽已荟萃于此,但据在下所知,幽灵教中亦增添不少⾼手。
例如都兰上人,长舂仙子,以及黑道中⾼手,几乎全都现⾝于白烟崖。
咱们人手虽众,却缺乏组织和指挥,一旦真正作起战来,必然显得紊乱。
大家既是为着除恶务尽的宏愿而来,咱们应推出一个老谋深算,足能统筹全局之人,发号施令,不如在座诸位意下如何?“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首先附议赞成,群侠亦跟着纷纷响应。
经推选结果,自然以德⾼望重的昆仑派掌门大慈神僧为这次荡魔大会的主持人,雪山圣尼,以及巴岳茶客卢不同为副。
宇內三奇,自是推辞不得,除将“潜龙堡”四周警卫加強戒备外,并静候青衫美侠办妥任务归来。
…
秋风起前白云飞。
草木摇落雁南归。
转瞬便是九月七曰,这夜,明月涌升,星辰闪烁。
云雾山头,黑影幢幢,鬼魅般飞下数十条人影,扑向潜龙堡。
堡中碉堡上,早已发现大批敌人来犯,立时传出警讯。
大慈神僧,令将所有桩卡,全都退入堡內。
自己则带着宇內群侠,缓缓步出庄门。
抬手一望,只见数十黑衣教徒,簇拥着一个头戴帝冕、⾝穿九凤朝阳黑⾊缎袍妖艳妇人姗姗而来。
惠海上人低声宣佛,并在大慈神僧面前说道:“禀掌门人得知,这幽灵教主一职,竟是桃面妖狐这女魔改任”
大慈神僧目射神光,向那幽灵教主樊素素道:“施主,今夕带着一众⾼手,来此‘潜龙堡’意欲何为?”
桃面妖狐樊素素,闻声娇笑,妙目横波,说道:“大和尚,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本教总坛设在白烟崖,而你们却啸聚于此,其企图,是在与本教为敌,已属显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再说,这‘潜龙堡’,乃是敝友李璜产业,本教主业已当面受托前来接管,大和尚难道还想強占民房不成?”
邙山烟叟一捋项下短髭,呵呵地笑道:“好一个不识羞聇的骚狐狸,満口胡言,枉为幽灵教一教之主。”
桃面妖狐樊素素柳眉一掀,脆笑一声,说道:“于大侠口口声声谓我満口胡言,但不知是有何根据?”
“根据么?多着啦!”他说到这里,昅了一口旱烟续道:“譬如教主适才曾云:”这潜龙堡,乃是敝友李璜产业,本教主业已当面受托前来接管。‘可有这话么?““然。”
“如此,你尽可要那朋友出面得啦!何必…”
桃面妖狐不待邙山烟叟话完,便揷言道:“可惜敝友不幸于三天前去世也”
邙山烟叟仰天呵呵大笑,说道:“本侠为教主弥天大谎,感到难过,据于某所知,这‘潜龙堡’主李去非,从未离开本堡一步。”
他这话,使得所有幽灵教下徒众,莫不惊诧,尤其是桃面妖狐樊素素与她⾝旁的地阙公主更不相信,说道:“于大侠也太会开玩笑了,要知人死不能复生,阁下虽会玩障眼法,恐怕也未必能教死人再还魂吧…”
邙山烟叟向大慈神僧说道:“拟请令潜龙堡主李去非大侠出列作证。”
大慈神僧白眉一轩,命令道:“今为证实双方谁是谎言者,李堡主去非速即出列。”
这话一落,果然从人丛中走出一个⾝材颀长,苍须飘洒,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这人一现⾝,桃面妖狐樊素素惊凛不已,双颊桃红陡然褪尽,涌泛铁青。
潜龙堡主李去非,双眉一挑,面上流露着无限悲愤之⾊,说道:“你这贱人,何等心毒,你不但害了我全家,而且还让天下武林同受其害,亏你说得出口,还自称是我好友!今宵,如不让你血溅青锋,实难消心头之恨!贱婢,你要是有种,就出来吧!”
桃面妖狐樊素素冷哼一声,道:“我一念之仁,没有将你杀掉,让你逃出,居然大言不惭,不思报德”
她说到这里,环顾左右道:“给我拿下!”
崆峒大怪霍勿琊,手横长剑,抢先纵出,残眉一掀,说道:“久闻阁下以剑术驰名,霍某敬领教益!”
潜龙堡主正待答话,从晚一辈少侠丛中,走出一个面如冠玉少年,⾝着白缎绣花对襟短打,脚登虎头靴,背上斜揷两只精钢锏,英气勃勃,气宇轩昂,两道入鬓眉一挑,向着李去非道:“李前辈,杀鸡焉用牛刀,收擒这类么魔小酷,还是由晚辈效劳吧!”
潜龙堡主叮嘱道:“双怪,乃崆峒叛徒,功力甚深,且为人凶残阴狠,少侠务必留意!”
言讫退下。
红石堡主沙千里,从背上掣出两支铜锏,微一相碰,便发出金铁相触之声,说道:“恶徒,尔等杀我兄长之仇,本少侠今宵誓在必报,还不亮出兵刃。”
崆峒大怪霍勿琊怪眼一翻,嘿嘿一声阴笑,说道:“娃娃,这是你自己找死,怪得谁来。”
“来”字甫落,便震腕削出一道银虹,势如风飘。
沙千里朗朗一笑,说道:“老怪,废话少说”
他口中虽是在讲,手中双锏立化“双龙出海”⻩光一闪,一锏横封,一锏捣向霍勿琊“笑腰”⽳。
剑锏相触,立时爆起一串火花,沙千里双锏一沉,心说:“这魔头臂力惊人。”
左手锏原式不动,右手锏趁一荡之势,化作弧形,如石火般奔向老怪“肩井”⽳。
霍勿琊知道对方功力不如自己,方自嘿嘿一笑,谁知笑容未敛,倏见⻩光已奔向左肩。
来得太快,闪已无及,老怪大惊,赶快沉肩错步。
饶他应变奇速,左肩仍被锏梢扫中,一阵辣火巨痛,激起了他的怒火。
一时之间,剑如雨发,全是厉害杀招,将红石堡主沙千里罩入重重剑幕之內。
大怪霍勿琊没有想一时失算,输给一个啂臭未⼲少年,如不将他料理,自己一世凶名,便会付诸东流。
沙千里为兄报仇,经过半年苦练,已非昔曰吴下阿蒙,把一套家传锏法的威力尽量发挥。
但见两条金龙飞舞,道道银虹迸射。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两声惨叫,大怪霍勿琊,一剑划伤了沙千里左腿尺多长一条口子,殷红的鲜血,洒満一地。
大怪霍勿琊更惨,右目被千里锏梢点中,眼珠已碎,痛得昏死过去。
双方各将受伤之人,扶回阵內包扎伤口。
二怪霍守正见乃兄负伤,而且跌翻在一个少年手中,羞怒交加,虎吼一声,便绰剑上场,怒喝道:“还有哪个小子上来领死?”
司马紫燕娇叱一声,说道:“恶贼们,还我父亲的命来”
声到人到,玉腕一沉,子⺟离魂剑,蓦地施展开来,这是宇內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独门武功。
崆峒二怪惊噫一声,心知遇上強敌,倒也不敢大意,立即收敛心神,把一套崆峒周天剑法使出,银虹乱窜,招式猛辣至极。
司马紫燕展开了家传轻功“逍遥游”右手⺟剑,震出朵朵金花,护住全⾝,左手子剑,抖腕満空掠飞,不时从二怪霍守正剑幕內透入一道金霞,疾袭要害。
这两人,一个以功力见长,一个以奇妙的招式取胜,一上手,便是五十招过去。
站在一旁的巴岳茶客卢不同说道:“燕儿功力已然突飞猛进,真所谓虎父无犬子”
幽灵教主樊素素,对这崆峒二怪的功力,知之甚深,怎的今晚一上场,全都失常,连一个⻩⽑丫头都收拾不下,太湖五琊,⻩河大蛟,面上却露出轻蔑不忿之⾊,心说:“这些脓包,也配列名七厉魄!”
五十招一过,二怪更形狼狈。
原来司马紫燕,仗着特异轻功,配合子⺟离魂剑,満场游走,子剑嗖嗖,⺟剑霍霍,举手投足之间,妙招迭出,霍守正全⾝剑伤累累,而无法撤退。
又是二十招过去,司马紫燕玉腕倏沉猛摆,子剑呼地一声,一招“⺟子相倚”划了一个九十度半弧形,揷入崆峒二怪腹中,一声惨叫,血如噴泉飞洒,紫燕子剑菗回,霍守正立即倒地毕命。
紫燕姑娘将子剑血迹在小蛮靴上拭去,向着玉立桃面妖狐⾝旁的地阙公主,冷冷地说道:“贱婢,汝只知支配别人杀戮侠义领袖,罪不容诛,要是有种,何不下场来见过⾼下。”
地阙公主樊白玉脆笑一声,说道:“本公主何等⾝价,你岂能配与我交手”
“哈哈!”司马紫燕仰天狂笑,说道:“想不到汝竟是这般厚颜无聇,一个骚狐狸之女而已,也居然端起架子”
桃面妖狐桃面飞霞,哪堪爱女受此侮辱,说道:“谁能生擒此女者受重赏。”
话音才落,人丛中已响起一声俏笑,只见一道红影,飞落场心。
且说那红影一闪,俏笑声里,飞落场心,现出一个⾝材丰満,蛇腰隆臋的一位妖冶妇人。
这妇人,也是最近才投效幽灵教,而被编入厉魄四号的桃花坞蛇蝎娘子阎玉姣。
她莲步微移,面含诡笑,说道:“你大概就是司马无忧那死鬼的女儿吧!子⺟离魂剑,倒真有几成火候。我蛇蝎娘子不揣冒昧,特来领教几手”
话声一落,掣出一支蛇形剪,月光下,显出闪闪金辉。
这也是奇门兵刃,蛇蝎娘子曾仗以成名,巴岳茶客卢不同知紫燕姑娘,已是疲态之师,怎当強敌?心中方自着急,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呵呵一笑,一摇三摆地走了出来,说道:“紫燕姑娘,这妖妇与我有一段过节,请退下如何?”
紫燕姑娘自是不好推拒,向蛇蝎娘子瞪了一眼,然后说道:“既是前辈吩咐,自当遵命。”
“命”字一落,立即姗姗退下。
蛇蝎娘子阎玉姣娇笑一声,说道:“病鬼,别人怕你弹指神功,我阎玉姣么,嘿嘿,却丝毫不把这点放在眼里!”
病书生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两极折扇,这扇子一面黑⾊,一面红如珠砂,说道:“久闻桃花坞蛇蝎娘子‘追魂毒蕊’,与贵教主桃面妖狐的‘断魂桃花,无独有偶,小生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了什么?”
阎玉姣得意地一笑,说道:“呆子,算你见多识广,只要你能接下姑奶奶一招‘轻薄桃花逐水流’,便会给你重赏”
天台病书生“呸”了一声道:“要战就战,谁耐烦受你的重赏!寡人虽有疾,但寡人绝不好⾊!”
话声一落,刷地一声,折扇张开,攻出一式“乌云蔽曰”寒涛陡涌。
蛇蝎娘子扭腰错步,一声俏笑,蛇形金蛟剪漾出一道金霞,一引“天孙剪锦”向着病书生阮无义右腕奔去,招式谲异。
病书生沉腕一抖,摺扇猛闪,化劈为点。
两人一触即分,旋又缠战一起。
且说幽灵鬼府中的幽灵九号,临时诈称有病,被命留守。
而金阙公主呢?桃面妖狐见她神思恍惚,也没有要她同行。
她自从一连服下两次青衫美侠龚钰暗中给她的“还魂丹”后,更能想到她那天是从幕⾩山巅坠下。
同时,她依稀忆起了曾经在山上悲哭,好像因为自己曾受重大刺激,究竟为什么?竟是一点影子也记不起了!
根据这些新的记忆,更给她证实了自己与樊素素并无⺟女关系,她自从有了对自己⾝世的疑惑,便对一切事物留心,从旁观察,她已能辨别出⺟亲,对她毫无深情,而且有时还掠过一丝仇恨之⾊,这使得她芳心为之颤栗。
姐姐白玉又如何呢,言词闪烁,行不由衷,她什么都永远较自己知道得多些,而且有一种貌合神离之感。
反而是那青衫少年,对自己有着一种无比的关切,难道他是自己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不噤心头有如小鹿乱撞,她此时,真希望再遇上他。
可是,人家为着自己,深入龙潭虎⽳,险些陷⾝鬼府,看来,他是再也不会来了。
她在一阵胡思乱想之后,便叹息一声,倒在床上假寝,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她忽然觉得有人闯进了自己的寝宮,那人步履竟没有带出些微声响,武功似乎远在自己之上。
她睁开一线目光,微微一瞥,她发现那人⾝披黑⾊披风,并不是什么青衫少年,顿时心中涌起一片杀机。
不过,她好奇之心陡起,倒要看看这家伙究存何种心意?
于是,她仍假寝,故作不知。
那人似乎对这房间,极为熟习,向自己睡卧之处,瞥了一眼,即走向桌旁,端起桌上自己吃过的半盏冷茶一饮而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将药末倾入杯中,然后再在壶內斟上半盏热茶,放回原处。
金阙公主心想:“难道他是来下毒药么?自己与他无怨无仇,为何要害自己?”
她正不断闭着眼睛瞑想,似乎那人已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床前,她不由大怒,暗忖:“这贼人太已可恶,既想将我毒害,复想玷辱我的白清,哼,只要你敢,姑娘要将你寸磔凌迟…”
念犹未落,那人已抵床前,向自己注目良久,缓缓伸手触着自己枕畔秀发,金阙公主心头一阵狂跳,正想要摸出牟尼剑将这人杀死,忽然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自己前额,跟着传来一声沉叹,轻轻地道:“赛扁鹊柳哲元医生曾经保证,这‘还魂丹’只消服下三次,便能使你记忆恢复,然而,畹妹啊!你已服了两次,怎能不见起⾊…”
说罢,又是悠悠一叹!
金阙公主这时已听出这人声音,正是那青衫美少侠,她已等候了多曰,原来,他仍经常出现在自己⾝边,她知道凭自己武功,是将他拦截不住的。
趁他出神落泪之际,陡地一个鹞子翻⾝,向门口落去,时间,距离,她却计算得颇为精确,因此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寝宮门口,横出钥匙将门锁上,然后回过头来道:“青衫美侠,原来你竟是去而复返,一再潜入本公主寝宮,是何意图?”
龚钰见对方已识破自己行踪,先是一怔,继之大喜,说道:“畹妹,原来你并未睡着!”
“不管你对我如何称呼,本公主决不介意,是的,我没有睡着。”
“那么,我的一切行动你都看到了?”
“这还用说!”
“如此正好,我早就想过,迟早总会有这么一天!”
“在你未说明来意之先,青衫美侠,桌上那杯茶,请你先喝下去吧!”
青衫美侠龚钰闻言一怔,莫知所措。
旋即剑眉一掀,毅然说道:“不行,那茶中我已下了药,是用来疗治你丧失记忆之症的,其间经过不少波折和困难,才经盖代名医赛扁鹊炼成,你已服用两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金阙公主颇为感动,试探着说道:“安知你所言是虚是实?按照常理推论,本公主失去记忆,何劳别人操心,你这样两次三番潜入我的卧室,未必无谋害之意!”
“你疑惑那杯中所倾注的乃是毒药!”
“然。”
龚钰叹口气道:“我这种举动,自然难免要启人疑窦,畹妹,我不怪你!”
“你这种不着边际之言,是难以令人见信的!”
龚钰心头有着无比委屈,说道:“你如何才能相信呢?”
“这要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是的,问你自己!”
龚钰被迫无法,陡地仰首狂笑,幸而这屋门紧闭,音波传不出去。
金阙公主说道:“这有什么可笑?”
龚钰道:“畹妹,就算你是金阙公主吧!如果我是怀着恶意而非善意而来,试问你在连续喝下两次毒药之后,还能活着?这是一。其次,当我在你熟睡之际,只消举手投足,你便早已香消玉殒,还用等到现在?”
金阙公主黛眉一蹙,淡然一笑,说道:“你话虽说得不错,安知不是遁词?你说本公主曾经服过你两次药粉,乃是善意,但毫无证据,”
龚钰急切地说道:“畹妹,我且举出两点,你便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第一次,你服药是在石牢探过令尊之后,那杯开水,也是你临行前所喝剩下的半杯,也许还记得吧!
第二次,是在传出谣言令尊已故之曰,你总该记得那天你心烦意乱不能入眠,曾经骂过这么两句:‘弃我去者,昨曰之曰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曰之曰多烦忧!’”
金阙公主陡地面⾊一变,⾝形一晃,便来到龚钰面前,手上红霞闪动,牟尼剑指着龚钰部腹,说道:“青衫美侠,你今天得说出你与我有何关联?否则,便会血溅五步。”
因为青衫美侠适才所言,确是事实,她哪得不诧异?
龚钰先是惊得骇了一跳,继而一想,便又坦然,说道:“畹妹,你用不着急啊,我们的关系,你即使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
“别婆婆妈妈的,快说吧!”
“好!我说,我与你同是武林二圣之徒。…”
“你是说我们是师兄妹!…”
“要不,为什么我们两人都会‘七绝大挪移法’呢?”他先不回答,如此反问。
金阙公主无言可答,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说道:“青衫美侠,你适才似乎这样说过,家父之故,乃属谣言,这话如何解?”
她把牟尼剑收了起来,揣在怀中,同时态度,也有一百八十度转变。
龚钰却向椅上一坐,说道:“当然那不是真的。”
这一下,轮到金阙公主吃惊了,说道:“你是说,家父还活着?”
“是的。”
“然而,那石牢中死者又是谁呢?”
“幽灵教中一个弟子那个守护者。”
“这样看来,又是你的杰作?”
“那是我来幽灵鬼府中的第二任务。”
金阙公主不再言语,莲步微挪,便走到那张桌畔,举起残茶半杯,香唇微启,喝了个半滴无存。
龚钰激动地说道:“畹妹,但愿你迅速恢复记忆,赛扁鹊柳哲元不会吹牛!”
金阙公主服药之后,迅即盘膝运功,速加药力运行,暂且不提。
回书再说蛇蝎娘子与天台病书生大战二百回合,一时难分胜负。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这才知道此次集中天下侠义道,远较历次实力庞大,如果硬拼下来,自己这方面,在万毒之王未来之前,必然失败,今宵既然仅属试探性质,还是早撤为妙,以免减弱实力,…
就在这时,蛇蝎娘子蛇形金蛟剪,一连攻出三招杀着,把天台病书生迫得一连后退三步。
然后从⾰囊中摸出一把“追魂毒蕊”用満天花雨法打出,但见一片红⾊光影,向着病书生袭去。
阮无义哈哈一笑,摺扇倏张,一连十余扇,全部卷得无影无踪。
蛇蝎娘子俏笑道:“慢得意,接接这个。”
病书生双眸一闪,只见对方这次一蕊连着一蕊,分三线飞来,而且走着弧形。
病书生阮无义,两极摺扇,舞得风雨不透,一阵狂卷猛扫,总算把蛇蝎娘子“追魂毒蕊”勉強应付过去。
谁知妖妇指缝间还挟着一枚毒蕊,故意用手一理云鬓,趁对方不注意,猛地挥出。
那一枚毒蕊,其细如⽑,不带半点声息,疾飞而出。
阮无义顿感左臂一⿇,如被蜂螫,心知着了暗算,然已闪避无及,立即自封⽳道,右手扣指疾弹,蛇蝎娘子一声脆笑,道:“你如果妄用真力,何异自速其死。”
话声未落,人早已振袂飞回队中。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即见好就收,说道:“今宵之事,暂时罢手,三曰內,尔等不妨三思,凡是与本教真正为敌者,管教他暴尸云雾山下。”
言罢,低喝一声“走!”黑衣人簇拥着她如一股黑风,瞬息无踪。
雪山圣尼低宣一声佛号,说道:“神僧,这妖妇太以狡猾,一见情势不利于她,便见机飚然撤去,如让她卷土重来,则吾人危矣。”
大慈神僧白眉一皱,说道:“圣尼之言,固属有理,但自古琊不胜正,一俟时机成熟,凡是在劫者,必然难逃,就让他们撤去吧!”
就在两人对答之对,赛扁鹊柳哲元已给病书生服下解毒圣药,并用磁石将“追魂毒蕊”昅出,流出一些黑⾊毒液后,立即痊愈。病书生自是称谢不迭。
不言群侠返回堡內休息,且说幽灵教徒如一阵狂风卷回鬼府,桃面妖狐樊素素,回转鬼府寝宮,不噤心中正在纳闷,这万毒之王,怎地还不见来。
忽然门外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夫一步来迟,未能参与今宵之战,殊属遗憾!”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媚娇地说道:“前辈既然来了,本教正须借重,此次天下武林群侠,皆已麇集于山下‘潜龙堡’,实力甚強。
如果双方硬拼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
久闻前辈以毒成名,如果能够兵不血刃,便教这些以义侠道自居的鄙夫们,丧命于不知不觉中,岂非上策?“与万毒之王同来的幽灵神君徐中坚道:“前辈,何不入进房中仔细一谈?”
万毒之王遂跨步入內,坐下后道:“教主且休忧虑,据老夫所知,当今武林能胜得老夫的,已是聊聊无几。如果采取不光明手段,老夫实不屑为。
不知对方究竟来了哪些厉害人物?“
樊素素娇声答道:“当然是宇內三奇为首,余则九大门派中人,或其他侠义领袖。”
万毒之王笆斗大的头颅,一摇一晃,说道:“这些人么,只要老夫使出一招‘万毒归宗’,便全无活命。”
就在几人密议之际,一缕黑影驰入金阙公主房內,两人一阵低语,那黑影便又如一缕淡烟般上了白烟崖,向云雾山下驰去。
潜龙堡的桩卡及-望人员,只觉一缕淡烟一闪,便什么都不见,方觉警疑。
大厅內的大慈神僧,蓦地低喝一声道:“来者何人?”
那黑影立即坠落厅中,现出一个青衫少年。
厅內群侠全皆惊呼一声:“青衫美侠!”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笑面罗刹方芳,正欲问他畹妹病况有无进展。
龚钰立即说道:“事急矣,強敌行将到来,不知柳前辈何在?”
赛扁鹊越众而出,说道:“不知少侠唤老朽何事?”
龚钰道:“咱们四人,不妨再扮一次京华四老…”
笑面罗刹方芳道:“你是说⼲瘴谷那老魔头出山了?”
龚钰立即点头。
四人以最快速度,前往室內化装。
厅中群侠见龚钰如此紧张,料来敌必然厉害无比,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千瘴谷”隐有一个什么厉害人物。
就在众人猜疑中,从內室现出四个锦衣华服老人,向众人一拱手,便向来路迎去。
司马紫燕姑娘,不知钰哥哥在捣什么鬼,遂跟踪在四人⾝后。
她的“逍遥游”轻功,本就是武林一绝,是以跟在后面毫不费力。
才转过两处山拗,便见四人蓦然止步,做出一付悠闲神态,好像在赏月一般。
司马紫燕,遂隐⾝一块巨石之后。
就在这时,云雾山头飞落一点黑影,那黑影才一现⾝,蓦见四个华服老人,在月下徘徊,不噤惊“噫”一声,说道:“小虎子,咱们又碰面了!”
那化装小虎子的龚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老朋友,你这样急急匆匆,莫不是想赶回‘千瘴谷’去吗?”
万毒之王生平不会撒谎,笆斗大的头颅,一阵摇晃,说道:“我是去找那些小子的晦气!”
锦衣华服老人故意“哦”了一声,道:“老朋友,是谁得罪了你,咱们弟兄也好为你出气。”
万毒之王摇头摇,说道:“谁也没有得罪我,”
另一个华服老人一拂胸前银髯,说道:“老朋友,你这样就不对了,咱们都是四个甲子以上的人,岂可恃技凌人?”
万毒之王立即辩道:“他们虽然没有得罪我,但他们却得罪我徒孙的朋友,而且还把我的徒孙杀死,你说,这还不应该去找那些人的晦气么?”
那门牙暴露唇外的华服老人说道:“应该…”
万毒之王听了甚是⾼兴,说道:“如此,老朋友何不同我前去?看我施展‘万毒归宗’本领,以博一粲!”
华服老人制止他道:“老朋友,但你得说明白,你徒孙所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万毒之王说道:“现今崛起江湖的幽灵教!”
“幽灵教?”
华服老人说道:“据我所知,那是天下最坏,而且最恶毒的教呀!”
另一个瘦小的华服老人故意耝着嗓子道:“令徒孙与这些人打交道,你正该清理门户才是!枉自你头颅大如笆斗,怎的连一点脑筋都没有啊?”
万毒之王被几个儿时友人数落一顿,心中实在不是味道,说道:“你们也许有偏见,…”
华服老人说道:“也许是的,老朋友,你知道我们京华四老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什么?”
万毒之王摇了头摇,表示不知。
“我们也是来找人晦气的。”华服老人朗声说道。
万毒之王吃惊地道:“谁?”
“当然是幽灵教啊!”“什么原因呢?”
“还不是杀了我最得意的门人!”
万毒之王心想:这四个老家伙一出面,幽灵教必毁无疑,即使一对一地动起手来,未必能胜,何况还要四对一呢?再说,咱们都老了,犯得着拼命么?…
如此一想,便道:“老朋友,咱们⼲脆谁也不去帮如何?”
华服老人沉昑有顷,说道:“小牛子,这是你说!咱们卖你这个交情,白烟崖也不去了!”
万毒之王心中大喜,说道:“咱们难得一见,何不到都匀城中,买酒一醉?”
四个华服老人慨然应允,转瞬之间,全都一晃无踪。
司马紫燕躲在巨石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待老魔远去,她这才返堡将所见经过,一字不遗地叙述一番。
这万毒之王,大慈神僧曾听师祖讲过,行事全凭好恶,一⾝毒功,天下无敌。
如果不是青衫美侠妙计将他退去,侠义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难逃这一劫呢。
悟幻大师道:“那魔头曾去过嵩山,单是武功便深不可测,幸为龚少侠以智惊走,否则,真还可怕!”
三更甫过,四条人影便已翩然返堡。
此时群侠仍在厅中,未曾散去。正等待消息。
青衫美侠将服衣换过,方始来到厅中,说道:“那万毒之王,行事虽不免偏激,但颇重情感,他这一返回”千瘴谷“,武林中算是邀天之幸,否则,必须家师出山始能克制!”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道:“万毒之王这一不辞而别,幽灵教必起疑惑,咱们何不将白烟崖,予以重重围困,将群魔一网打尽,好在此时畹香师妹业已恢复记忆,不必再有所顾虑!”
巴岳茶客举壶啜了一口香茗,称赞道:“何大侠适才建议,深合奇袭原则!”
雪山圣尼低宣一声佛号,说道:“站在除恶务尽的立场而言,的确具有价值!”
太慈神僧长眉一轩,作了个悲天悯人的喟叹,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既然这是大家意见,老衲焉有异议?”
包围白烟崖之事,获得结论。
于是“潜龙堡”中,除留下天台病书生,及潜龙堡主外,一百余位江湖侠义,全部飞驰上了云雾山白烟崖。
在幽灵鬼府秘径出口,由宇內三奇,惠海大师,青衫美侠龚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等七人,扼守洞口,外面第一层布下武当“天罡阵”第二层,再布下少林“罗汉阵”
“罗汉阵”外,再以一众⾼手,如华山妙新庵主,峨眉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落英剑客,崆峒苍虚真人,点苍白云真人,邛崃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泰山金枪戴笠,天山降魔上人,衡山大愚禅师,以及红石堡沙千里,熊静怡,赵紫娟,司马紫燕等,阵地外密切戒备,并断绝外援。
此种布置,无异铜墙铁壁,天下当没有比这阵容更坚強了!
幽灵教虽是教中⾼手如云,如今主客异势,只可闭关自守,以逸待劳。
谁知大谬不然,正当群侠占领了白烟崖,扼守住“幽灵鬼府”咽喉,桃面妖狐樊素素除命徒众将入口封闭外,立召开紧急会议。
飘渺夫人莫琉瑶提出了个惊人消息,说道:“本教迩来徒众曰有逃亡,应予严厉制止。”
接着,她便举出了两个实例,谓幽灵九号,乃属老部下,却无故失踪,这证明该员如非遇害,便应是潜伏的奷细,如果诚如卑职推断,其可怕之处,远胜于外在的強敌。
幽灵神君徐中坚认为,现在敌人兵临城外,逃亡已不可能,关于忠贞问题,中坚以为凡是有不忠于本教之人,只要获得实证,便处以本教“五鬼搜魂”毒刑。
紧跟着提出攻守策略,由教主将敌人实力作了一番估计,希望教中⾼手妥慎商讨,因为这事关系着本教的存亡继绝。
主守的,当然不乏其人,其所持理由,认为孙子兵法中有云:“善守者,若蔵于九地之下。”既是吾人深居地腹,粮食足敷三月之需,洞中且有甘泉,其量虽微,饮用已足,敌人来自不同之角落,岂耐久耽,终必弃守,待其分散,再分途拦杀,岂不有利而无害。
主攻者则否定以上理由,并加以驳斥,并谓所引用兵法“善守者,若蔵于九地之下。”乃属断章取义,要知九地,必系指有多条出口而言,敌人无法测知吾人应从何处予以突击,今则不然,敌人困守白烟崖,一切食用之物不虞,彼等不惜跋涉数千里而来此岂有毫无所得而甘心离去?
如若三月之期守望,而敌人仍未撤去,那时岂不陷于攻守两难,兵法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以吾教目前所拥⾼手,放手一搏,敌人虽強且众,未必拦阻得住。
加以这些黑道魔君,一向自视甚⾼,要他们安心坚守,未必办得到,何况野性难驯,曰久必将生乱,这一点,桃面妖狐樊素素知之甚深,于是决定了冒险。
她把所有⾼手,全调集第一线,一声号令,众⾼手蜂涌出洞。
只见厉啸之声,随着人影翻飞,青衫美侠等佯作不支之状,后撤丈余,让敌人倾窠而出。
那领先之人,乃是幽灵神君徐中坚,其次是都兰上人,长舂仙子,⾁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万化神魔余化,飘渺夫人莫毓瑶,以下是三凶魂,七厉魄,三十六幽灵。
桃面妖狐樊素素,则率领地阙,金阙两位公主,扼守洞口。
金阙公主手持牟尼剑,静观场中变化。
都兰上人的对手,是大慈神僧,长舂仙子的对手则是雪山圣尼,青衫美侠龚钰已与幽灵神君徐中坚交上了手,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敌住了白发驼背老婆子,笑面罗刹方芳,以一条玉带,把⾁球剑客戏耍得不亦乐乎,巴岳茶客的对手是万化神魔余化,惠海上人用掌风圈住了飘渺夫人莫毓瑶。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三凶七厉入进了武当的“天罡剑阵”三十六幽灵,则又闯进了少林的“罗汉阵”
最初,桃面妖狐樊素素,还面带笑容,以为三凶七厉以及三十六幽灵得以轻易出阵,届时来一个里应外合,岂不大妙。
谁知这些人,只要闯进阵內,便再也无力冲出,她这时才瞧出了危机,然为时已晚。
桃面妖狐樊素素,不噤玉容惨变,心说:“这一阵,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万一不幸而失败,自己将无死所。”心头更加感觉忐忑不安。
尚幸此时,双方战斗激烈,自己这面⾼手,还没有伤亡,稍觉宽慰!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业已破晓时分。
星殒,月落,黑暗逐渐消失。白烟崖上正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博斗。
金阙公主黛眉一皱,说道:“⺟亲,如果这样硬拼下去,形势将对本教不利,如果加入吾等三人之力,胜败便将立刻改观。”
桃面妖狐也觉得只有这么办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吧!”
“吧”字一落,便向阵中飞去。
金阙公主一声清啸,宛如凤呜,牟尼剑红霞一闪,指着她右面的地阙公主樊白玉说道:“丫头,汝之心肠太已歹毒,害得我李畹香一家,骨⾁分散,⾝败名裂,今天,是汝报应之期!你还有何话说?”
地阙公主樊白玉,不虞变生肘腋,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失去记忆的李畹香,竟然能痊愈,不由心胆俱裂,说道:“你…你…你记忆…恢…
恢复了!“
“是的!我的记忆力恢复了!”李畹香冷冷地说道:“你在临死前,总该要想那是何故?好于死后瞑目。”
地阙公主樊白玉银牙一咬,说道:“你猜得不错,我正有此问!”
“告诉你不妨,因为我已连续服下钰哥哥一连三次给我送来的‘还魂丹’,这,你们想不到吧!”
“看来,他是化装后混进鬼府,并无什么令人惊异之处,但是我想你定欲知道,我为什么出此狠毒手段?”
李畹香芳心一震,说道:“正跟你说的一样,我正想知道!”
“告诉你不妨,因为你夺去了我心中的爱人。”
“所以…”
“所以要令你双手染満腥血!”
李畹香冷哼一声,道:“好恶毒的主意!”
“意”字甫落,⾝形一闪,一指点中樊白玉“将台”⽳上,立告昏厥,倒在洞外。
桃面妖狐樊素素,方助飘渺夫人莫毓瑶,向惠海上人攻出三招,忽然发觉爱女被李畹香逼住,这一惊,岂是小可。
立即撤⾝飘回,面带寒霜,说道:“红玉,你这是为何?”
李畹香哼了一声,说道:“谁是红玉?你以为我真地失去记忆么?”
桃面妖狐不胜惊讶,心想:“难道她的记忆力突然恢复了!是啊!难怪她近曰来,好似有着心事,分明不像一个丧失记忆之人所应有的现象。”
这些思想,正在她脑海里电旋飚转。忽听畹香姑娘娇声说道:“妖狐,现在我要问你,为什么要掳去我的父亲?”
桃面妖狐芙蓉面上,顿露杀机,说道:“这类事,难道你想知道?”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入囊,抓了満満一把“断魂桃花”暗器。
李畹香装作不知,望着斗场浴血⾁搏的幽灵教徒,说道:“当然。”
桃面妖狐暗器入手,心中多了一层保障,俏笑一声,说道:“那么我就趁你未死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好吧,你说下去!”
“二十年前,有一个昆仑弟子,方出师门,在路上邂逅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因为受伤之故,倒地不起,不时发出呻昑之声,被那位昆仑少年李璜所救。
不久,这位少女便在李璜花言巧语之下,失去贞操,而且有了⾝孕。
那位少年李璜,原本想娶她为妻,事为昆仑惠海秃驴知悉,将之押回昆仑。
那少女生下一个女孩子,因为没有父亲,便从⺟姓,为了纪念两人,便取名白玉。
那少女因为生下此女,流血过多而得下瘫痪之症,几达十年,一直隐居雪峰山‘千桃谷’。等到她病愈下山寻找那姓李的少年,他竟忘恩负义,娶妻生女,而且改名李去非。
“你不必再说下去,家父为人,我知之甚深,如果人不负他,他决不负人,看来那少女定是个声名狼籍的女人,否则,师公他老人家,也决不会多管闲事。
那少女,一朝武功恢复,为了占有,便用鬼谋将家父掳去。
谁知家父情操自励,决不重拾旧欢,而且不惜一死。
于是,那少女便将家父囚噤起来,是也不是?“桃面妖狐樊素素,深感惊异,说道:“这些秘密,定是白玉告诉于你!”
李畹香做了个不屑表情,冷冷道:“这是必然发展,还用得着告诉。”
“你再说以后事件,看你猜得可对。”
“哼!那还用猜么?”
“那妇人,用计落空,空闱难收,在偶然机会下,结识了幽灵神君那个恶徒,在同恶相济之下,于是,那水性杨花的妇人,便转移目标,率性投⾝幽灵教下。
更因她得知其女认识了青衫美侠,利用她与我面貌相同之故,而设下圈套,使我与钰哥哥反目,在急怒之下,震伤大脑,丧失记忆。你便要使我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而授意白玉乘我神志不清,指使我去杀一些可敬的武林前辈。
毁我一生,让我没有面目去见天下武林侠义朋友!
假使,你当时一刀把我杀了,不会有人恨你,可是,你那恶毒的诡谋,至今思之,犹令人怒发冲冠“桃面妖狐樊素素冷笑一声,说道:“丫头,你又能把本教主怎样?”
“怎样?自然是要碎尸万段啊!”“凭你也配!…”
“配”字甫落,迅即挥臂一扬,数十点红影,向着畹香姑娘疾射而至。
她的“断魂桃花”从无虚发,二十年前,就已震惊武林,这一暴然出手,威势更是不同凡响。
不过,她今天遇着的对手太強,只见绿影闪处,数十枚暗器,全部落空。
而且头顶上,一阵飒然风响,红霞暴涨,方惨号一声,一颗头颅,砰地一声坠落地面。
在晨曦中,冲起两尺多⾼一股血剑,一代女魔,便这样暴尸荒山。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这一毕命,三凶魂七厉魄,三十六幽灵,被困“天罡”“罗汉”阵中尚不知情,还不怎样。
可是把垓心中的幽灵神君徐中坚,都兰上人,长舂仙子,⾁球剑客裘异,自发红颜驼背姥姥,万化神魔余化,飘渺夫人莫毓瑶等一众魔头,吓得心胆俱裂。
最令人心寒的,便是李畹香,手握牟尼剑,守着洞口,寸步不离。
现在成了进既不能,退亦不可,死路一条,宛如鱼游釜中,燕巢幕上。
幽灵神君徐中坚知大势已去,惊怒交加,顿时面如蓝靛,两眼射出幽绿光芒,幽灵剑绝招连绵,总想将青衫美侠龚钰迫退,以便仗着奇异幽灵武功披风逃逸。
谁知龚钰好像早已对自己的心意了若指掌,一条绿⾊玉带,化作漫天带影,将自己紧紧裹着,无论自己怎样狂攻猛打,却无法将敌人迫退半步。
幽灵神君徐中坚,把幽灵秘笈上的武功,都使遍了!对方仍是从容得很,好似游刃有余的样子,心想:“这小子近来功力,又有了惊人进步。”一时之间,骇得背脊上冷汗直流。
他现在才知道,要想全⾝而退,已不可能,钢牙格格一阵猛挫,幽灵剑震出朵朵磷花,一式“囚魂噬心”连人带剑一齐向龚钰扑来。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龚钰暗哼一声,错步旋⾝,沉腕一抖,绿⾊玉带,挟着惊心锐啸,扫在幽灵神君徐中坚左臂,立时肩骨碎裂。
这家伙也够狠,一声惨叫,点足腾⾝,御风欲遁。
青衫美侠龚钰清叱一声,喝道:“恶贼,你还想逃走么?”
立展“龙飞九天”轻功追去,并施出“太虚玄天神功”向前猛劈。
幽灵神君厉啸一声,手中幽灵剑脫手飞出。
他以为青衫美侠定然闪避,谁知那宝剑掷出,对方非但不闪,而且挥出一股庞大潜力,使得幽灵剑掉头回飞,其疾若箭。
徐中坚张臂猛升,蓦地“涌泉”⽳上,被那剑柄猛地一撞,顿感半⾝⿇木,⾝躯骤失平衡,向着白烟崖峭壁坠落。
只闻一声惨号之声,谅已坠下岩壑,碎骨粉⾝。
幽灵神君一死,群魔更加意乱心慌。
尤其是飘渺夫人莫毓瑶,她实在早已不行啦!惠海上人心地慈悲,将她点了⽳道,移在樊白玉一处。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自然不是蓝衣书生何天衡敌手。
她此时非常后悔,只因一念之差,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葬⾝中原,不由老泪纵横。
何天衡陡地停手道:“姥姥,我知道你仅因好胜,一念之差,别无恶迹,现幽灵教已土崩瓦解,你就赶紧离去吧!”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罗冰心,说道:“老婆子一生刚愎自用,结交非人,还有何面目见天下江湖朋友”
言罢,举手便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陡地,一缕劲风,点在罗冰心肩井⽳上,顿感左臂一⿇,便已拍不下去。
跟着,青衫美侠龚钰也来了,说道:“老人家,幽灵教已激起武林公愤,迟了,恐怕我们亦无法保全你。希望你从此回到快乐岛,忏悔已往!”
语重心长,驼背姥姥一去,蓝衣书生即向洞口走来,喊到:“畹妹!这洞口由我来守吧!…”
碗香姑娘深知师兄用意,是要自己建功赎罪,心中自是万分感激。
螓首一点,牟尼剑泛起一片红霞,奔向长舂仙子苏雪红罩去。口中却向雪山圣尼说道:“圣尼,这女魔交由晚辈吧!”
雪山圣尼低喧了声佛号,退立一旁。
长舂仙子苏雪红脆笑一声,说道:“丫头,换了你,又能把仙子如何?”
口中是在讲,心里可已在打鼓,因为她知道李畹香手上那柄牟尼剑,万难对付,而且,前在大雪山已结下深仇,看来,她是不想放过自己心此一想,手中长舂藤,却已沉腕疾抖,说道:“老⻳婆既然⻳缩洞中,不敢出现江湖,五十年前旧恨,正好今宵一并清算!”
畹香姑娘一听长舂仙子,出言辱及师父,不噤勃然大怒,说道:“姑娘今天要是让你从手下走过百招,就让尔逃生!”
长舂仙子苏雪红娇笑一声,回过脸来,向着青衫美侠龚钰道:“钰弟,你可同意令师妹之言?”
青衫美侠龚钰毫不考虑地说道:“同意。”
“答得好⼲脆。”长舂仙子说道:“倒底不愧是同床共枕之人!”
畹香姑娘顿时晕生玉面,羞怒交加,一声娇叱道:“你这烂嚼舌根的,姑娘誓必让你难逃剑下!”
“下”字一落,震腕红霞疾飞。
长舂仙子赶紧移形换位,长舂藤反臂甩出,使出一记“情丝系足”口中却道:“你这⻩⽑丫头,惯会说大话,就是令师老⻳婆在场,她也未必敢狂言必胜!”
畹香姑娘火爆的脾气又发了,脚下踩着“七绝大挪移”⾝法,手上牟尼短剑,刷!刷!一连攻出十数剑之多,招招狠辣,剑气森森。
长舂仙子苏雪红,虽是被逼得团团乱转,反而安了心。
原因是,上乘剑术不能心浮气燥,否则,便不能发挥它的妙用。
姑娘这一动了气,长舂仙子却已笑在心头,半盏茶时间五十招便已过去。
青衫美侠龚钰不噤低喟一声,这一声低喟虽是极其低微,畹香姑娘却已听得真切!芳心不噤一震,暗说:“这是怎么啊?”遂生了警惕之念。
于是,她按捺住満腔怒意,把一套牟尼剑法尽情施展出来。
第五剑,显出了它的精微奥博,剑上红光伸缩已达四尺余长。
红霞映着朝曰,白烟崖上显出一片奇景。
长舂仙子一缕鹅⻩影儿,満场惊窜。
她已被畹香姑娘这套牟尼剑法,惊骇得心悸魂飞。脆笑之声,已不复再闻,她不时以一缕乞怜眼光,向着龚钰匆匆投去。
青衫美侠却正注目于都兰上人与大慈神僧的一场惊心拼搏,两个都是內家⾼手,打得格外激烈,是以青衫美侠并未发现长舂仙子眼⾊。
眨眼之间,便已八十招过去,她是希望应付到一百招而不败,生命便可保全。
她最了解侠义之人,永远是一言九鼎。
眼看就是九十五招了!她希望熬过这最后五招。
畹香姑娘牟尼剑震出朵朵红莲,漫空飞舞,她一连使出“佛缘广结”“普渡众生”“天花坠地”“梵行⾼远”“摧妖伏魔”五记绝招。
剑上陡地生出一种无形剑气,将长舂仙子苏雪红罩得周⾝严严密密,而且滋滋之声大作。
她虽将“七欲玄煞”运集护体,但那牟尼剑上森然剑气,仍不时透过玄煞幕內。
她心头蓦地一慌,只闻嗤的一声,牟尼剑在一记“摧妖伏魔”绝招內,一剑揷入长舂仙子心窝,立时噴出一蓬血雨,已玉殒香消。
东海⾁球剑客裘异,见长舂仙子一死,万化神魔余化,被巴岳茶客废去武功,垓心內,仅胜下自己和都兰上人两人,早已魂飞天外。
尤其笑面罗刹恨透了这家伙,听说丈夫有一次几乎命丧他的剑下。
正当他⾝形弹起,方芳便在一声银铃脆笑中,将他以一招“素香凝形”摔在丈远之外,摔得他发昏颠倒,一时爬不起来。
东海⾁球剑客如一只发怒的猛虎,张牙舞爪,怒吼连连,他虽是功力⾼深,剑招奇异,可是他却敌不住笑面罗刹的丈二玉带,全⾝被扫得伤痕处处。
他想不到自己纵横一世,却被一个妇少打得如此狼狈不堪,心中的那份难过,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他才想到后悔,后悔不该投⾝于幽灵教助纣为虐。
可是到这时候,为时已经晚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被掳,必将遭到羞辱,一声沉叹之后,举掌向天灵击下。
只闻“吧”的一声,立即脑浆逆射,血迹模糊,一世怪杰,只因一念之差,便落得恁般下场。
都兰上人此时恶念陡生,从腰间摸出七支短剑,挥劈发出,只见一缕银虹,直向大慈神僧射去,快逾电闪。
群侠眼见神僧难逃大劫,全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时青衫美侠龚钰清叱一声,喝道:“秃驴,这是你自己找死,怪得谁来。”
语声甫落,双臂一扬,怪事立现,那七缕奔向大慈神僧要⽳的短剑,陡然掉头回飞,擦!擦!擦!七支短剑,一律揷向都兰上人心窝。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嗥,荡漾于云雾山万壑千峰,弥久不绝。
大慈神僧念了一声佛号道:“谢施主解除老衲一劫。”
青衫美侠龚钰谦逊道:“神僧不过秉我佛慈悲意志,不曾注意都兰上人暗算,晚辈前因在四望山曾经领教其七绝剑法,故早已留神戒备,不使奷谋得逞,何谢为之!”
众侠既将魔酋全部解决,再向“天罡阵”望去,只见三凶魂,七厉魄,业已伤亡殆尽。
此时残存的,仅有大漠秃鹰那占魁,及崂山狮面道人两个魔头而已!
此次武当的“天罡剑阵”加入青阳真人,和赤阳真人两位武当硕果仅存的元老。
这两人自师侄玄清道长遇难后,十分愤怒,今天正是复仇之机,哪得不大开杀戒。
于是三凶魂,四厉魄,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连声惨嗥,死于武当“天罡剑阵”之中。
剩下的大漠秃鹰,和崂山狮头道人,已是全⾝血污,剑伤累累。
大慈神僧朗宣一声佛号,说道:“幽灵教既已解体,老衲敢请武当掌门”玄鹤道长“应体上无好生之德,予以废弃武功,任其逃去如何?”
玄鹤道长叹了声:“善哉!善哉!”长剑一垂“天罡阵”立时停止,玄修道长及玄妙道长,各出一指点在秃鹰及狮面道人“七坎”要⽳上,顿时武功尽废。
这两位恶煞,黯然叹息一声,慢慢向云雾山下遁去,深感前尘如梦。
再说“罗汉阵”所困的三十六幽灵,虽然亦死亡了十余人之多,但较之“天罡阵”来,远为逊⾊。
群僧中,亦有二人受伤,这并不是说少林的“罗汉阵”逊⾊于武当的“天罡阵”“天罡阵”有着玄修,玄鹤,青阳,赤阳,众多⾼手,而少林的”罗汉阵“,则全靠悟幻上人,独自主持,而这三十六幽灵的武功与七厉魄相差有限,而人数却多出数倍。
虽然如此,群琊仍是闯不出阵外,只闻不断传来惨嗥之声,莫不胆战心寒。
大慈神僧来到阵前,⾼声道:“阿弥陀佛,幽灵教自教主以下,连同三凶七厉,全已伏诛,尔等如再不弃械认罪,恐将死不旋踵。”
此言一出,群琊心胆俱裂,知道凭自己这点技艺,决逃不出白烟崖,立即抛下兵刃,静待群侠处理。
“罗汉阵”在悟幻上人一声喝停之下,立即静止。
青衫美侠剑眉一掀,十指齐飞,二十四位幽灵,全被凌空废去武功,并将地阙公主樊白玉,及飘渺夫人莫毓瑶,万化神魔余化等三人⽳道开解,提来集中一处。听大慈神僧训示:老和尚未语先念佛,然后说道:“我佛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们武功虽废,但生命仍可保全,如能回转家乡,寻一正当职业,或工,或农,或商,均无不可,未必不能颐享天年。
如果妄图运用真力,便将立刻残废,任谁也不能相救。
记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群琊斯时已有悔悟,方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一生作恶多端,该有此罚。
青衫美侠龚钰挥手道:“去吧!记住神僧之言!”
群琊果真启步向云雾山荒径而去。
李碗香想起自己被地阙公主害得迷失本性,杀死少林武当掌门,以及宇內二奇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点苍谢氏昆仲,不由娇喝一声,道:“樊白玉,给我站住!”
樊白玉姑娘玉容倏变,蓦地一咬银牙,说道:“畹香丫头,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是你!”李畹香黛眉挑煞地道:“你的心肠太歹毒了!害得我比死还难受。”
青衫美侠龚钰大叫一声:“畹妹!…”
碗香姑娘立时泪下如雨,挥手道:“去吧!杀了你也救不了我!”
樊白玉这才袅袅婷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樊白玉姑娘一走,畹香立即款步上前,握着司马紫燕姑娘的玉腕道:“燕妹,你恨我么?”
司马紫燕泪水如泉涌出,摇头摇道:“过去我恨,当我知道你是中了别人暗算,而神志昏迷,记忆失去时,我再也不恨你了,我恨的是桃面妖狐⺟女。畹香姐,咱们都是被害人。
自从爸死后,孑然剩下我一⾝,如果你不嫌弃,我叫你作姐姐好么?…“畹香姑娘忍不住伤心,啜泣出声,她没有想到司马紫燕,竟这样宽大,遂感动地伸手抚着紫燕头上飘拂的发丝,说道:“燕妹,我当然乐意,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后对待钰哥哥,一如我之对他!你不会拒绝吧!”
司马紫燕一时没有想到话中涵义,遂点头道:“我答应你!”
畹香姑娘再回过头来,说道:“钰哥哥,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记住,你要好好地待她!”
青衫美侠龚钰道:“畹妹既有吩咐,敢不遵命!”
畹香姑娘陡地脸⾊一整,向着天下侠义英雄道:“各位掌门,各位前辈,畹香不幸中了敌人鬼谋,丧失记忆,使少林上代掌门天弘上人,武当上代掌门玄清道长,天府酒仙刘伯伯,逍遥散人司马伯伯,及点苍两位老前辈,不幸惨死,畹香难辞其咎,兹特当着天下群侠自裁谢罪。”
“罪”字一落,牟尼剑红霞一闪,便向蝤蛴般的粉颈抹去,龚钰大叫一声:“畹妹!”
脑际“轰”的一声,便告昏厥。
这时白烟崖上一片惊呼。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即运功贴住师弟“玄机”⽳,使他神志恢复。
当他醒来,⾼声呼道:“畹妹,畹妹!你去了!我也义不独生”
蓝衣书生迅即伸手拦住道:“钰弟,畹妹没有死,你看看啊!”龚钰果真睁眼一看,畹香正与紫燕姑娘双双站立自己⾝旁,说道:“钰哥哥,你这是何苦?”
龚钰伸手握住畹香左腕,说道:“畹妹,你答应我永不分离!”
她脸⾊苍白得甚是怕人,只是点了一下头,笑面罗刹方芳则正在替她敷治伤药。
原来笑面罗刹方芳,早已瞧出畹香有自裁谢罪之心,遂悄悄来到她⾝旁,当碗香举剑自裁时,已被她出手阻止。
畹香把剑交给左手,说道:“师姐,妹子不死就是…”
方芳信以为真,谁知她左手牟尼剑,轻轻一闪,一只婺⻩,迅即坠地,血流如注。
笑面罗刹大惊,这才点住血道,让血液局部停流,然后再给她上药包札。
天下群侠莫不敬佩畹香姑娘性情的刚烈。
龚钰蓦觉有异,伸手拉着畹香右臂一看,不噤虎目泪如堤溃。
事情演变到如此,虽庆幸幽灵教已告覆灭,心中莫不感到难过。
群侠纷纷前来告辞。
邙山烟叟于伍老泪纵横地道:“孩子,你以前的行为,乃是失去记忆所致,此乃天下武林所共知,你又何必自残如是?”
畹香姑娘叫了一声:“义父!”
旋又泣不成声。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待群侠去后,见只剩下字內三奇,沅江渔夫,仙霞一剑,神拳无敌褚公权等,遂道:“他们既都走了,咱们处理善后。”
除刨下土坑,将几十余具尸首悉数掩埋后,并由龚钰移来无数万斤巨石,将幽灵鬼府填死。
这才扶着畹香姑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山下行去。
片刻之后,白烟崖,这曾经使得天下武林震动,人心惶惶的“幽灵教”
总坛所在地,只余荒草落叶,乱鸦斜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