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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雪地一搏

目录

  (一)

  现在,慕容天军就坐在这张椅上,他脸上的神态也仿佛有点像秦大官人平时的模样。

  在慕容天军的⾝边,站着了一个白衣人,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

  香飞雨的目光很深沉,一直盯在郎如铁的脸上。

  郎如铁也冷冷的望着他,忽然道:“你杀了管奔,什么时候偿命?”

  香飞雨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慕容天军看着郎如铁,道:“听说你的枪很快。”

  郎如铁也没有回答幕容天军这句话。

  回答慕容天军的人是海三爷:“他的枪法就算再快十倍,也绝对不会杀你。”

  慕容天军道:“他为什么不会杀我?你们现在岂不是要来赶尽杀绝的?”

  香飞雨冷冷道:“本帮与你们,本来就是誓不两立。”

  海三爷⼲笑一声,道:“好一个誓不两立。”

  香飞雨道:“只怕这一趟,你们是来得容易,欲走艰难。”

  海三爷大笑:“本座既然已来到这里,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走。”

  白天义眸中闪动着悸人的光茫,接口说道:“就算要走最少也要捞回多少好处。”

  慕容天军道:“白老供奉想得到的好处,是否我们的人头?”

  白天义淡淡道:“老朽不喜欢头颅,老朽只喜欢挖出你的心肝。”

  慕容天军凝注着他,缓缓道:“白老恭奉果然不愧是一-只可怕的老山猫。”

  白天义道:“你又何尝不可怕,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很可爱的吗?”

  慕容天军的目光忽然盯在郎如铁的脸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胆小的懦夫。”

  郎如铁并不介意这些说话。

  他只是淡淡的道:“大概本帮主孤⾝到此,就会被阁下称赞一句“胆⾊过人”了?”

  慕容天军悠然道:“这也难怪,你的未来岳丈知道你要去冒险,当然会和你在一起的。”

  海三爷脸⾊一沉,冷喝道:“你这句说话是何用意?”

  慕容天军缓缓说道:“海堡主总该明白。”

  海三爷道:“明白什么?”

  摹容天军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谁是郎如铁的未来岳丈?”

  海三爷沉声道:“本座就是不明白,你说!”

  慕容天军悠然一笑,向郎如铁横了一眼:“他岂非就是海堡主的未来女婿?”

  梅三爷冷喝一声:“放肆!”

  慕容天军叹了口气,道:“他若不放肆,又怎么敢在海星堡里把海‮姐小‬劫了出来?”

  “放肆的不是他”海三爷冷笑道:“放肆的人是你!”

  慕容天军道:“把海‮姐小‬劫走的人不算放肆,我说他是你的未来女婿,倒算放肆,这倒有趣得很。”

  他口里说有趣,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也不有趣。

  海三爷冷冷道:“久闻战帅武功渊博,今曰正好领教一二。”慕容天军道:“海堡主太看得起在下了。”

  海三爷怒叱,⾝形如怪鸟般掠起:“别费话,接本座一掌!”

  掌风呼啸,海三爷右掌急罩慕容天军胸前所有要害。

  慕容天军大笑,突然从豹皮大椅上弹跃而起。

  海三爷的掌势依然没有改变方向“叭”的一声,豹皮大椅登时四分五裂,碎片直激射到半空之中。

  等到大椅碎片纷纷落下之后,慕容天军已和海三爷对拼了一掌。

  对拼了这一掌,众人却全都看不出什么瞄头,也分不出究竟是谁胜谁负,甚至是谁占到少许上风。

  慕容天军脸上的神⾊很平静,道:“海堡主的大悲九重劲果然没有让在下失望。”

  海三爷冷笑。

  “你倒算识货。”

  慕容天军淡淡道:“如果我没有看错,海堡主的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七层的境界。”

  海三爷又是冷冷一笑,对于慕容天军这句说话不置可否。

  慕容天军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你的敌手。”

  海三爷的脸⾊忽然缓和了下来,淡淡说道:“你虽然不是本座之敌,但所负不多。”

  慕容天军闻言,微微一笑。

  接着他说道:“的确所负不多…”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终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一向以为除非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八至第九层境界的掌力,才可以把我击败,但我的想法错了,我连第七层境界的,掌力也噤受不起…”

  说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他嘴角已泌出了血。

  而且,他的脸⾊也变得比平时更苍白。

  直到现在,众人终于看出,海三爷毕竟还是赢了。

  慕容天军的⾝子忍不住微微的在颤抖:“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海三爷笑了,道:“本座现在不能杀你。”

  慕容天军道:“海堡主是不是不屑下手?”

  海三爷‮头摇‬。

  他慢慢的说道:“本座不杀你,是因为不想太花费气力。”

  他的目光忽然转射向香飞雨:“刘孤零呢?”

  香飞雨说道:“你知道他一定在这里么?”

  海三爷一听,不由冷冷一笑,随后,他道:“刘孤零若不在这里,凭你一人岂敢加盟在強秦帮门下?”

  语音甫落,立刻就有人鼓掌。

  “-针见血,说得好!”海三爷目光一闪,盯着一个神情看来很憔悴的灰袍人。

  这灰袍人就是刘孤零。

  刘孤零的手里有刀。

  文王紫玉刀!

  海三爷淡淡道:“你的刀法想来又已精进了不少。”

  刘孤零‮头摇‬。

  “你错了,刘某已多年没有用刀。”

  海三爷道:“刘兄重蹈江湖,未知所为何事?”

  刘孤零的瞳孔在收缩。

  他的目光忽然盯在郎如铁的脸上。

  他一字字道:“我要杀人!”

  郎如铁立刻道:“杀我?”

  刘孤零冷笑:“当然是杀你!”

  他的目光充満仇恨,他手中的刀充満杀气。

  他的刀就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就像是他的刀。

  刘孤零刚才还是満脸憔悴的样子。

  但他忽然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铿!文王紫玉刀缓缓出鞘。

  郎如铁缓步越众而出,正脸面对着刘孤零。

  “你要杀我,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他沉声说道:“但对于杀你女儿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后悔。”

  刘孤零道:“你不必后悔,就算时光可以倒流,你同样不会饶了她的性命。”

  郎如铁毫不讳言:“的确不会。”

  刘孤零轻抚着文王紫玉刀的刀锋。

  刀光令人心悸,刀影令人胆寒。

  刷!刘孤零的刀已发招,一声惨呼,立刻震憾了整个聚仙堂!

  (二)

  刀如电闪,瞬即已刺入了一个人的咽喉!

  文王紫玉刀固然是好刀。

  但更令人拍案叫绝的,却还是刘孤零的刀法。

  一把长剑也已同时冲天般飞起。

  “夺”的一声,那长剑的剑尖射进了横梁之上。

  那竟然是潜花剑客香飞雨的剑。

  刘孤零要杀的人,竟然不是郎如铁,而是香飞雨!

  这一个变化实在太大,也实在令人太难以想像。

  香飞甫费尽心机,才把刘孤零邀请出来,对付郎如铁。

  他做梦也想不到,刘孤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杀自己。

  当他看见刀光向自己疾闪过来的时候,他的剑也已‮子套‬。

  他的剑法当然绝不是白练的。

  倘若刺杀他的人不是刘孤零,那么这个人的刀还未沾着他的⾝子,必已反而死在香飞雨的剑下。

  然而,刺杀香飞雨的人是刘孤零。

  香飞雨直视着刘孤零。

  他的剑已被文王紫玉刀震飞,他的咽喉已被文王紫玉刀如鱼入水般滑入。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杀我?”

  虽然他连这一句话都无法从喉咙里迸出来,但刘孤零已回答了他心中这句质问。

  “我若要找郎如铁报仇,根本用不着你来激将。”

  香飞雨重重一咳,连⾝子都无法再站得稳。

  只听刘孤零冷冷的说道:“杏杏不听我的话,才有如此悲惨的下场,虽然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但你可知道她令我有多失望?她就算不死在郎如铁的手下,将来也必定会死在别人的手里,所以,我绝对没有为她报仇的打算。”

  香飞雨脸如白纸,冷汗,鲜血已把他整个人笼罩着。

  刘孤零的神情忽然变得平静,接道:“我杀你,是因为你要投靠強秦帮,你可知道強秦帮这些年来害尽了多少人?你可知道,霍十三刀为什么要血洗点苍山?你可知道,霍十三刀的手为什么会断?”

  香飞雨不知道。

  一个已经咽气的人,当然什么事情都不会知道。

  看着香飞雨的尸体,慕容天军的脸⾊还是很镇定。

  刘孤零的刀法虽然可伯,但更可怕的还是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存心为強秦帮效力。

  香飞雨引狼入室,自招灭亡,在強秦帮来说,那是自取其咎。

  刘孤零冷冷一望,问慕容天军:“秦帮主并不在洞仙堡中,你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慕容天军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立刻就会被本帮所包围了。”

  海三爷冷冷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反正这一战迟早都必会发生的。”

  慕容天军道:“但现在我暂时不想奉陪。”

  海三爷目光如刀:“你想逃?”

  慕容天军淡淡道:“海堡主以为我现在已无路可逃,一定会死在你们手里?”

  海三爷冷冷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本庄很想看看,你用什么方法可以逃得出去。”

  慕容天军道:“这里是強秦帮的地方,在地形上我占着很大的便宜,我要离开这里,会有很多法子。”

  海三爷道:“你想怎样离开这里?”

  慕容天军笑了笑。

  他的笑容居然很轻松,他说:“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先让你们离开这里,然后我才施施然的离去。”

  海三爷冷冷一笑:“可惜我们不想离开这里,除非你已被杀。”

  慕容天军道:“你们会离开的。”

  海三爷道:“你有这种把握?”

  慕容天军一笑,道:“当然有把握,因为你们若不立刻离开,你们就得全部死掉。”

  说到这里,他背后的一幅墙突然从中裂开。

  墙的背后,居然是一座秘密的仓库。

  仓库里只有一种东西。

  那是一箱又一箱的炸药!

  火药的气味,已扑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慕容天军悠悠一笑:“单凭慕容某一人的性命,就可以与海星堡主,飞龙帮主,还有这许多武林道上顶尖儿的绝顶⾼手同归于尽,这实在是一件很化算的事。”

  郎如铁忽然冷冷一笑道:“你舍得抛弃自己的锦绣人生,陪我们死在这里?”

  慕容天军老实的回答:“不舍得。”

  郎如铁道:“你当然不舍得,凭你现在的武功,虽然不是天下无敌,但最少也可以名列中原武林⾼手前十名之內,你若死在这里,未免是太可惜了。”

  慕容天军道:“的确很可惜。”

  郎如铁道:“所以你绝不会把火药燃爆。”

  慕容天军点头道:“我不会。”

  但他随即又道:“但是,龙哑双魔却会。”

  郎如铁-怔。

  “龙哑双魔,左右‮魂勾‬使?”

  “不错,”慕容天军淡淡地答道:“他们都是我家的老仆,他们对我忠心的程度,绝不会比郎帮主昔曰的老尉迟稍逊,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遭遇不测的话,他们立刻就会把炸药燃爆,为我报仇。”

  郎如铁目光闪动,缓缓道:“我没有看见他们。”

  慕容天军道:“他们绝不会让你们看见。”

  他叹息一声,道:“虽然他们的武功相当不错,但与各位相比,却未免相形见拙,倘着给各位发现他们的踪迹,那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慕容天军接道:“各位现在也许可以杀了我,但你们绝不会羸取到胜利,胜利依然是属于強秦帮的,因为我虽然死了,但強秦帮主仍然活着。”

  他的话每一句都可以令人的鼻尖渗出冷汗。

  谁都不能说他是在危言耸听。

  海三爷考虑了很久,终于道:“好!我走!”

  他说“我走”但是‮腿双‬却是纹风不动。

  绝对役有半点离开聚仙堂的打算。

  他冷冷一笑,又道:“慕容天军,你也跟我一起走。”

  慕容天军仿佛怔了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海三爷道:“因为你若不走,本座也绝不会走。”

  慕容天军沉声道:“海堡主莫非真要弄个玉碎珠沉,同归于尽?”

  海三爷‮头摇‬。

  “本座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却还是很珍惜这条老命,同归于尽固然非本座之所愿,就算要本座弄伤一根手指,也是不愉快的事。”

  他忽然笑了笑:“本座从来都不喜欢⼲任何令自己不愉快的事。”

  慕容天军叹道:“海堡主,你是应该知道,我绝不会跟你走的。”

  海王爷道:“你若不走。本座也不走,你尽管下令聋哑双魔燃‮炸爆‬药好了。”

  慕容天军盯着他瞧了很久。

  然后他才冷冷的道:“海堡主以为我的说话只不过是恫吓之言?”

  海三爷道:“你的说话本座绝不怀疑,但有件事你也许直到现在还不知道。”

  慕容天军突然转⾝向背后望去。

  一箱一箱的炸药早已⾼⾼叠起了,这里数以万斤计的炸药已经足够同时炸死洞仙堡里所有的人。

  在这些黑黝黝的箱子从中,忽然出现了两个紫衣老人。

  慕容天军对他们当然不会陌生。

  在左边出现的一个,是聋魔慕容远,在右边出现的一个,是哑魔慕容云。

  他们的脸⾊很不好看。

  因为他们的咽喉都已穿了一个血洞。

  噗!噗!聋哑双魔各自掩着自己的咽喉,脸上带着一种惊诧,难以相信的神态,倒了下去。

  他们的手中都有武器,那是一支判官笔和一条七节鞭。

  虽然他们的武功,还不能以绝顶⾼手四字来加以形容,但是江湖上能击败他们的人已并不多。

  尤其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可以把他们置诸死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他们已遇上了其中一个。

  慕容天军终于算漏了一个人。

  他忘记了海星堡中,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海飘!

  慕容天军一直都没有小视她的武功,但却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要了聋哑双魔的性命。

  海飘本来是被软噤的,但她现在显然已逃了出来,而且还潜进了这一个装満炸药的仓库里,把聋哑双魔杀掉。

  海三爷笑了。

  他的笑容很愉快,就像是一个看见鹬蚌相争的渔夫。

  刘孤零也在笑。

  他的笑容却是带着几分苍凉的。

  “慕容天军,今天你是死定了。”

  就在刘孤零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即有一双夹着排山倒海般威力的铁掌,已经向他迎面直扑而至!

  天下间奇士虽然多,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就是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这一双手掌。

  其实用“铁掌”两字来形容这一双手掌,也并不怎样贴切。

  这-双手掌简直可以说比百炼精钢还更‮硬坚‬,从掌心发挥出来的威力比任何武器还更具有杀伤力。

  因为这是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

  海三爷突然向刘孤零袭击。

  这一着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刘孤零已表明姿态“与強秦帮为敌,甚至不措把香飞雨毙于刀下,但海三爷却在这个时候要杀他!”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唯一没有感到意外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刘孤零!

  (三)

  无坚不摧的大悲九重劲,能否杀得了刘孤零?

  没有人知道。

  因为在这时候,刘孤零已被人拉开?而大悲九重劲威猛无比的掌力,也被这一个人完全承受下来。

  能够“拉开”刘孤零,接着更把海三爷掌力接下的人,当然不是平庸之辈。

  老山猫绝非庸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深,就算是海三爷也未必摸透过。

  一声异响,老山猫白天义和海三爷同时后退三尺。

  白天义倒菗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果然不愧北武林第一人。”

  海三爷冷笑道:“你也不弱。”

  能够与海三爷硬拼一掌的人,他的武功当然不弱。

  白天义沉默了半晌,接着才缓缓道:“海堡主要杀谁,老朽都不会阻拦,但你绝对不能杀刘孤零。”

  海三爷冷冷道:“本座喜欢杀谁就杀谁,从来都没有人能管得着。”

  白天义道:“你就算要杀他,也不必急在一时,别忘记了我们是来对付強秦帮的。”

  海王爷厉声叫道:“他就是強秦帮的人!”

  白天义‮头摇‬道:“这一点请恕老朽无法相信。”

  海三爷道:“你以为他杀掉香飞雨,就一定是和強秦帮作对?”

  白天义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海三爷冷冷道:“香飞雨本来就是本座‮出派‬去的人,他是本座在強秦帮布下的卧底!”

  此言一出,人人皆是一怔。

  白天义脸上却毫无反应,淡淡一笑,说道:“如此说来香飞雨反而是我们的人了?”

  “当然!”

  “这件事有谁能证实?”

  “本座的说话,就已足够证实这一切了!”

  接着,海三爷又冷冷道:“香飞雨一直都与本座保持联系,知道他底蕴的人,世间上就只有我一个。”

  白天义不再说话了。

  海三爷森冷的目光紧耵着他,道:“请白老供奉让开,待本座为香飞雨报了仇再说!”

  白天义仍然拦住海三爷。

  他冷冷的说出了一句话:“你绝不能动他一根毫发!”

  聚仙堂內,杀气如浓雾。

  白天义像石柱般拦在海三爷和刘孤零的‮央中‬。

  无论是海三爷要杀刘孤零也好,刘孤零要杀海三爷也好,最少得要闯过白天义这一关。

  但又有谁敢轻言一击就可以把白天义逼退?

  海三爷虽然是武功绝世的枭雄。他也没有这种把握。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胖一瘦两条人影已分别在白天义的左右包围着。

  他们当然就是方团和屠涤天!

  海三爷,方团,屠涤天这三人,全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顶尖儿人物。

  白天义在这三人韵包围下,脸上仍然毫不动容。

  屠涤天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道:“白老供奉,你老人家最好不要管海堡主的事。”

  方团接着道:“海堡主要杀谁,谁就必死,就算白老供奉強自出头,也同样无法保得住刘孤零的性命。”

  白天义冷冷一笑:“你们都是魔刀老祖的弟子?”

  方团,屠涤天同时回答:“正是。”

  白天义盯了方团-跟,然后又转向屠涤天道:“就算是魔刀老祖再生,他也不敢对老朽如此无礼!”

  方团冷冷道:“我们本来就懂得什么叫礼貌,还请白老供奉多多包涵。”

  屠涤天道:“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无论任何人阻拦海堡主,我们都要把他题开!”

  他最后一句说话,已不啻是向白天义挑战!

  白天义突然大笑。

  “好!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的一辈,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老不死放在眼內了。”

  他的笑声突然收敛,喝道:“你们一起上吧!老朽这副老骨头,大概还挺得住的!”

  方团,屠涤天没有动手。

  动手的是海三爷!

  白天义一直都拦阻着海三爷,不让他去对付刘孤零。

  海三爷突然出手,这一次他的目标并不是刘孤零,而是白天义。

  掌风如狂飙般向白天义涌去。

  呼啸一声,掌力尖锐而有力,其势相当惊人。

  白天义双眉一聚,也全力施展毕生绝学,与海三爷周旋。

  这两人都是威震江湖的武学大家师,一经交手,战况自然极为可观。

  白盈盈一点也没有为白天义担心。

  对于白天义的武功,她是具有极大的信心。

  梅三爷与白天义动手之际,方团和屠涤天也已和刘孤零拼了起来。

  海三爷和白天义本来都是同一伙而来的,但为了刘孤零的出现,却不惜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这种情况,当然对慕容天军很有利。

  虽然聋哑双魔被杀,但慕容天军并没有感到真正的可惜。

  事实上,他也不想同归于尽。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

  他不明白海三爷为什么要杀刘孤零,而且还那么着急,连先对付強秦帮才功手也不肯。

  海三爷指香飞雨是他派到強秦帮的卧底,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曲。

  最少,那是缺乏证据的。

  香飞雨是否海星堡派到強秦帮的卧底,只有香飞雨和海三爷才知道。

  现在香飞雨已死,海王爷的说话未必就是正确的,就算香飞雨真的是卧底,海三爷也不必这样急于要杀刘孤零。

  由此可见,其中显然大有文章。

  慕容天军并不愚蠢,他早已看出其中必然大有跷蹊之处。但他对于海三爷和刘孤零之间的事,知道得实在太少,所以他根本无从猜测。

  他本来就是一局外人,而海三爷与刘孤零之间的纠葛,就算他再聪明百倍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四)

  在仓库里的海飘,已缓缓的走了出来了,对于聚仙堂內的决战。她当然是很关心的。因为动手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她的父亲,慕容天军盯着她,忽然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海飘想了想,说道:“我自己倒不觉得。”

  慕容天军道:“你自己倒不觉得?”

  慕容天军道:“能够把聋哑双魔一下子就完全解决掉的人,江湖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位?”

  海飘默然半晌,忽然道:“这仓库的后门并不稳固。”

  慕容天军微微一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是从那里潜进仓库里的,只可惜你杀了聋哑双魔,仍然于事无补。”

  海飘道:“难道你敢亲自把炸药燃爆么?”

  慕容天军淡淡道:“这些炸药不是用来同归于尽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海飘冷冷一笑:“以你现在的⾝份,你怎会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

  慕容天军道:“蝼蚁虽小,尚且偷生,况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糟到走投无路、要出此下策。”

  突然听郎如铁的声音响起:“你的确不想死,但你也没有把握可以击退我们。”

  慕容天军笑了笑,他的笑容很神秘。

  “郎帮主的枪法,据说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江湖传言,岂可相信?”

  “就是因为不少⾼手不相信,所以他们都死在你的英雄枪下。”

  “杀人并不有趣,尤其是要杀那些自己不想杀,但却又非杀不可的人。”

  慕容天军目光闪动,道:“这一点我比你更了解,有些人想对付你,只因为他们都想证实,自己是否比你更強!”

  郎如铁叹息着缓缓道:“这本就是最没有意思的事,就算我死在他们的手下,那又如何?”

  慕容天军道:“也许我们都是同-种类的人。”

  海飘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和他不同。”

  慕容天军“哦”的一声。

  海飘冷冷接道:“他是个英雄,而你却是个魔鬼!”

  慕容天军仿佛怔了怔,继而笑道:“我是魔鬼?他是英雄?”

  海飘道:“最少我认为是如此。”

  慕容天军淡淡一笑,两眼忽然盯着郎如铁。“郎帮主对海‮姐小‬的看法,有什么意思?”

  郎如铁道:“她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不错”郎如铁慢慢的说道:“阁下朗确是一个魔鬼,最少,你助纣为虐,秦大官人能有你这种帮手,实在是整个武林大大的不幸。”

  慕容天军笑了笑,象是想辩驳几句,但终于又忍了下去。

  郎如铁轻轻一叹,道:“只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我也是个魔鬼,只不过在下这一个魔鬼,比起阁下,稍微好一点面已。”

  “好在什么地方?”

  “只有-点”郎如铁缓缓地说道:“最少有人会以为我是一个英雄,而你却绝不会有这种机会。”

  慕容天军又笑了。

  他的笑容更神秘,他本来就是一个令人莫测⾼深的魔鬼,海飘听得有点痴了。

  就是这一刹那间,慕容天军的暗器已闪电般出手!

  十四支两寸三分长的天皇毒针,十八枚细小的毒镖,突然同时向海飘的⾝上射去。

  慕容天军的暗器功夫,一直都是江湖中人最惧怕的。

  这不是満天花雨的暗器功夫,但威力却犹远在満天花雨之上。

  绝少人能避得开慕容天军的暗器。

  若在大半年前,海飘可能会连看都看不清楚,就已死在他的暗器之下。

  但现在的海飘,已非昔曰的海小组。

  暗器虽然来得极快,也极突然,但海飘的飞星剑也同时急舞。

  郎如铁也着实为海飘捏了一把冷汗,而且他还以为海飘绝对无法闪避得过慕容天军的暗器。

  但这一次他却是料错了。

  三十二件见血封喉,歹毒无比的暗器,居然全部都被海飘的剑击落。

  慕容天军冷笑:“海‮姐小‬果然剑法⾼明!”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穿过了装満炸药的仓库,直向后门冲了出去了。

  海飘想追,但郎如铁却把她拦住。

  “这里毕竟是強秦帮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许多机关,陷阱,我们不必冒这个险。”

  海飘咬了咬牙:“难道我们就此轻易地把他放过?”

  郎如铁冷冷地说道:“我们总会有一天,可以把一切的帐都算得清清楚楚,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海飘想了一想,不再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聚仙堂中血光暴现,一条又瘦又长的臂膀,已被人用刀齐肩削断!

  屠涤天脸上毫无血⾊。

  他的左臂已断。

  虽然屠涤天没有低估刘孤零的刀法,但是却还是没有想到,刘孤零的刀法,已绝不在霍十三刀之下。

  论起辈份,霍十三刀比他还低一辈,刘孤零的刀法又怎么会不厉害?

  方团和屠涤天,都是刀法上的大行家。

  但他们对于刘孤零的刀法,还是无法摸得透彻。

  刘孤零一刀在手,那种气势,简直可以镇庒‮场战‬上的百万雄师。

  海三爷突然大喝一声,然后叫道:“血孤!”

  血狐立刻出手。

  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虽然短小,但他的手却实在太快了。

  砜!

  匕首一出现,几乎就已刺在刘孤零的咽喉上。

  但刘孤零毕竟还是刘孤零,他的⾝手绝不会比血狐稍慢。

  他的⾝子微微向左稍倾。

  金匕首就在他脖子旁边不足三寸的地方掠过。

  血孤⾝形一矮,左手射出七件暗器。

  但刘孤零的刀一闪,七件暗器又被击落。

  方团五指箕张,疾抓刘孤零右肩。

  屠涤天虽断-臂,但仍然不甘示弱。

  他十三爪连环扑出,急攻刘孤零下主路的要害。

  刘孤零以一敌主,众寡悬殊,形势当然很不轻松。

  但就在这时候,白盈盈也已加入了战团,相助刘孤零。

  突然,只听一人大声喝道:“住手!难道我们竟然要在強秦帮的地方上,自相残杀直止同归于尽?”

  这是郎如铁的声音。

  白天义首先停手。

  海三爷猛攻,未占上风,也暂时不再逞強。

  海三爷和白天义都己住手。

  其他的人也纷纷停止了战斗。

  刘孤零忽然长叹一声,道:“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一去不回头。

  没有人挽留他,只觉得刚才那一战似乎是糊里糊涂的就打了起来,现在又似乎是糊里糊涂的停战。

  这时候,慕容天军已走了。

  海星堡和飞龙帮总算打了一场胜仗,最少他们已攻占了洞仙堡。

  但这并不是绝对性的胜利。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活着。

  只要他们一天不死,双方最后的胜负还是未可预卜。

  唯一损失最大的人,是屠涤天。

  他断了一条左臂。

  收获最大的人,似乎是海三爷,因为他终于找回了海飘。

  但海飘却不肯跟随父亲回去海星堡。

  海三爷沉着脸,几乎要动手揍她。

  但他又不舍得,她终究是他唯一的女儿。

  最后,海飘答应父亲,在一年之后,一定回到海星堡。

  一年。

  又有谁能预知一年之內会发生甚么事呢?

  一向顽強固执的海星堡主,终于倔不过他的女儿。

  他居然把自己的心肝宝贝,交给了郎如铁。

  他是否相信郎如铁这个人,是另一件事。

  但这时候除了郎如铁之外,又有谁能保护海飘?

  他终于带着方团,屠涤天等人离开洞天堡。

  他们并不是回到海星堡,而是继续向強秦帮作战。

  凭着他们几人的武功,自然可以对強秦帮构成极大的威胁。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逼出来!

  海星堡的气焰,似乎已渐渐盖过了強秦帮。

  但是,方团和屠涤天却都知道,海三爷最想杀的人,除了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之外,还有刘孤零。

  他与刘孤零之间,究竟有着些怎样的恩恩怨怨?

  (五)

  十一月初八,大雪纷飞。

  雪城里最豪华的酒家雪梅楼,今夕⾼朋満座,生意旺盛板了。

  在观雪庭內,一个锦衣人正在欣赏雪景。一年前,他也曾站在这个地方,喝着同样的酒,欣赏着一般无异的雪景。

  那时候,他的⾝边还有一个年青⾼手…方杀!秦大官人轻抚玉杯。

  杯中有酒,而且酒已満及边缘。

  他的手很稳定,酒没有半滴向外溢出。

  这是驰名北武林的雪城一品香。

  在这里,它是酒中之王,也是雪梅楼里的招牌货⾊。

  对于喜欢喝酒,懂得喝酒的人来说,雪城一品香都没有让他们失望。

  秦大官人也许不太喜欢喝酒。

  他可以一口气喝大量的酒,也可以几个月清酒不沾唇。

  可以说,他是没有喝酒的习惯。

  但他懂得酒。

  雪城一品香确是好酒。

  “好酒!”能够令秦大官人称赞的酒并不十分多,就象是能令秦大官人称赞的人也并不太多一样。

  酒依然是和一年前那么香醇。甚至会比去年更香醇。

  今天的雪景看来也和去年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站在秦大官人⾝边的并不是方杀,而是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终于把杯中的酒喝光。

  他突然问慕容天军:“海三爷的女儿,是不是已练成了一种很历害的剑法?”

  慕容天军立刻点头,道:“不错。”

  秦大官人道:“你看得出她用的是什么剑法吗?”

  慕容天军摇‮头摇‬。

  “我没有看出来。”

  秦大官人默然半晌。

  忽然,他说道:“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剑法,你总共认识多少?”

  慕容天军道:“十之八九。”

  秦大官人道:“她的剑法你偏就是看不出?”

  慕容天军道:“看不出。”

  他想了想,接道:“我只知道,我的三十二件暗器都已被她的剑击落。”

  “那绝不会是海三爷的飞星九绝剑法。”秦大官人冷拎道:“她在江湖上失踪子大半年,重现江湖之后,武功居然大有精进,照你的看法,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慕容天军毫不犹豫就回答道:“她有奇遇。”

  “奇遇?”秦大官人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个武功⾼強的奇人异士。给她传授上乘的武功。”

  慕容天军道:“这人的武功必然极可怕。”

  “这一点是当然的事”秦大官人道:“没有⾼明指点,她的武功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展得如此神速,居然可以击落你的暗器。”

  慕容天军闭上了嘴。

  秦大官人叹了口气,道:“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可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把海三爷的女儿变成绝顶⾼手?”

  慕容天军摇‮头摇‬:“我不知道。”

  秦大官人缓缓说道:“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慕容天军道:“谁?”

  秦大官人道:“赌命老师父。”

  慕容天军昅了口气。

  “贺闪山?”

  “不错。”

  这二十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江湖传言,他早已在西域沙漠里给烈曰晒⼲。”

  秦大官人冷冷一笑,道:“赌命老师父虽然十赌九输,但那一次估与人打赌,要在一个月內,渡过大沙漠,他却是赢了。

  慕容天军道:“江湖传言,本来就不足以完全相信。”

  秦大官人道:“但自从那一次之后,赌命老师父的确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所以不少人都以为他已死在大沙漠之中。”

  慕容天军道:“听说赌命老师父曾经收过一名弟子。一年之后就已艺成,而且还在江湖上杀败不少武林⾼手。”

  “不错,他就是“赌命小煞星”夏候宝。”

  “夏侯宝的武功确使人吃惊,据说,他单掌挫败三陌上人的时候,他只有十七岁。”

  “夏候宝虽然资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师父就是贺闪山。”

  慕容天军道:“贺闪山的武功有多⾼,一直都是江湖上的一个谜。”

  秦大官人沉声道:“他一直都不喜欢跟别人动手,虽然曾有不少⾼手向他挑战,他都是-避了事。从来都没有人能逼他出手一战。”

  慕容天军道:“就以夏侯宝的武功而论,已是惊世骇俗,令人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秦大官人道:“倘若海飘遇上了这个老怪物,她在短短的数月之內武功大进,也并不是一件怪事。”

  慕容天军沉默着。

  秦大官人也不再说下去。

  因为在这个时候,观雪庭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笑声。

  笑声并不响亮,而且多多少少都令人有一种滑稽的感觉,笑有很多种。

  每个人的笑声都并不一样,有些人的笑声很悦耳,有整人的笑声很刺耳,也有些人的笑声令人感到⽑骨悚然。

  也有些人的笑声,会令人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当然,每个人的心情都在随时随地的改变,可能刚才你的笑声还很悦耳,但当你知道自己的钱匣子给小偷扒走之后,你的苦笑声会变的比哭还难听。但有些人的笑声,却通常都是那么滑稽。

  在观雪庭外发笑的人,无疑就是属于后者。

  秦大官人皱了皱眉,沉声对慕容天军道:“是郎如铁的跟班。”

  跟班!

  这两个字实在很不好听,绝大多数的人给别人说成是个跟班,心里都一定会很不舒服。

  但八腿猫并不如此。

  他本来就是个不在乎别人怎样批评自己的小偷,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成为郎如铁的跟班,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八腿猫终于出现了。

  他居然只是一个人来到这里,而且脸上的神态,简直可以让坐満八十桌的男女老幼一起噴饭。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令牌。

  那是郎如铁的飞龙令牌。

  毫无疑问地,八腿猫自从跟随着郎如铁之后,他的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若在两年之前就算给他捧着皇帝老子的玉玺,他也绝不敢单独去会见秦大官人!

  即使是皇帝老子再派八十万御林军护送他到雪城,他也不敢踏进雪梅楼一步。

  他会告诉皇帝老子:

  “御林军中个庇用,那个姓秦的老小子在百万军中要摘八腿猫的人头,简直比皇上要娶老婆还容易一百万倍。”

  八腿猫未必会怕皇帝。

  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他不懂武功,而且跑起路的时候绝对快不过自己,就算八腿猫开罪了皇帝老子。他也有把握可以一溜了之,大內⾼手再历害,也来必就能抓得住自己。但秦大官人却还比皇帝更可怕。

  八腿猫虽然轻功绝顶,但秦大官人武功⾼深莫测,他的轻功如何,八腿猫虽然从未见识过,但他却深信对方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他若开罪了秦大官人,而又给他抓住的话,那可没趣。

  八腿猫是个很有趣的人,对于没趣的事,他是宁愿自己刮自己七八个耳光也绝不肯⼲的。

  自己刮自己耳光虽然也很没趣,但最少比起⼲其他没有趣的事好一点点。

  所以,不少人看见八腿猫,都忍不住会笑!

  当秦大官人看见八腿猫的时候,他也笑了。

  但他的笑,是属于“⿇木式”的。

  皮笑⾁不笑已是“⿇木式”的笑容,但秦大官人的笑,却是皮也不笑,⾁也不笑,但偏偏嘴角间好象在笑,而且笑得比皮笑⾁不笑的笑容更⿇木。

  ⿇木得可以让别人的心头发冷。

  八腿猫虽然胆子大了不少,但看见了秦大官人这副表情,也不噤为之一阵头皮发炸!

  幸好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飞龙令牌。

  飞龙令牌是代表飞龙帮主,他现在觉得自己筒直就是郎如铁。

  郎如铁一直都是他崇拜的英雄人物,他能代表郎如铁会见秦大官人,可说是一件极其光采的事情!

  人生在世,能拥有光采时刻的机会并不多,八腿猫觉得自己非要好好得掌握这个机会不可。

  观雪庭中,八腿猫单独会见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终于开口。

  他第一句说话是:“你有种。”

  能够让秦大官人称赞的人并不多!

  八腿猫居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八腿猫的回答,就象是他脸上滑稽的表情,同样足以让人把三天前的饭都噴出来!他道:“每一个人都有种,无论是杂种,纯种,鸭种,猫种,猪种都同样有种,所以秦帮主不必夸奖!”

  秦太官人的脸⾊沉下!

  “你竟敢在帮主面前如此无礼,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八腿猫挺起了胸膛,昂首傲然道:“你若要杀我,就算爬着来求见你,你也一样不会手万留情。”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互望一眼,脸上都是木无表情。

  八腿猫冷冷一笑:“拚着一⾝剐,本猫爷又何必怕你这个強秦帮主?而且你若是个聪明的人,应该做一个令人尊敬的帮主,而不是一个人见人怕的大魔头。”

  秦大官人盯着他!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八腿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是它想出来的,你若不相信可以把它,砍下来问一问。”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怔住。

  慕容天军忍不住道:“这小子好象是来找死的。

  “的确很象。”秦大官人点头。

  “一点也不象!”八腿猫冷冷道:“本猫爷要找死,最少还有好几百种法子,例如在赌桌上赌死,在酒坛里浸死,在女人的胸脯间窒息而死,甚至可以用最古老的‮杀自‬方法吃十八碗饭活活噎死。”

  他的声音居然有点傲然,道:“无论怎样,我绝不会劳烦两位的手来杀我,因为你们的手早已染満‮腥血‬,又脏又臭,连‮子婊‬桌下的臭猪都不如。”

  秦大官人呆了呆!

  接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他不但是来找死,而且还是来骂人的。”

  慕容天军道:“他的胆子的确太大,比他的脑袋还大百倍。”

  秦大官人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放肆。”

  慕容天军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块令牌?”

  “不错。”秦大官人缓缓说道:“世间上有一种人,当他拿着这些令牌的时候,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令牌的主人。

  慕容天军淡淡道:“他以为自己就是飞龙帮的帮主郎如铁?”’秦大官人道:“他以为是的,但他不是。”

  慕容天军道:“就算是郎如铁亲自来到这里,他也绝不敢胡乱开口骂人。”

  八腿猫冷冷道:“他也许不会骂你们,因为你们的脸皮已比墙还厚,骂了等于白骂。”

  秦大官人道:“但你却骂得不少。”

  “我和他不同。”

  接着,八腿猫又再挺起胸堂,道:“他是飞龙帮的帮主,而我只不过是他的跟班,他没有骂人瘾,而我却有这种瘾。”

  慕容天军一听,点了点头,道:“狂吠的,通常都是被人拖着脖子到处逛的狗,主人是不必吠的。”

  八腿猫道:“我不是狗,是猫。”

  幕容天军道:“猫猫狗狗,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分别。”

  八腿猫冷冷一笑,突然道:“我和你也没有分别。”

  “哦!”“八腿猫固然是天下皆知的跟班,你又何尝不是一样?”

  慕容天军的脸⾊有点变了。

  八腿猫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冰冷冷接道:“只不过我跟着的是郎如铁,而你跟着的是秦大官人而已。”

  以他的武功,要杀八腿猫可说是易如反掌,但他还是没有动手。

  秦大官人和他都想知道,八腿猫打到这里,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

  (六)

  八腿猫终于走了。

  他没有留下自己的脑袋,甚至连头发都没有留下一根。

  他留下的是一封书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那是郎如铁的挑战书。

  他要找秦大官人决战。

  尽管有人认为决战是一件残酷,野蛮的事,但在战士的眼中看来,世间上再也没有任何事,会比一场公平的决战更伟大,更神圣。

  郎如铁是个战士。

  他是江湖中的战士。

  他曾目睹不少⾼手死在自己的枪下,而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郎如铁都没有忘记,就算他白天的时候没有记住到了晚上夜间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记起他们每一个人。

  但自从老尉迟死后,令他最难忘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是他的敌人,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绝对无法避免的对手。

  郎如铁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避。

  一场公平的决战,也许就是唯一可以解决一切的方法。

  他已找到了海飘,他已成为海飘最信任韵一个男人,虽然,她知道郎如铁所深爱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白盈盈。

  海飘己把蜡丸交给了郎如铁。

  蜡丸里的秘密,郎如铁已知道,但海飘却还是一无所知。她也没有去问郎如铁。

  因为这是霍十三刀交给郎如铁的东西,她根本就无权过问。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蜡丸里的秘密,对她是有多么重大的关系。正因为她一无所知,所以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假如她知道蜡丸秘密的话,情况就绝对会发生变化。

  但她一点都不知道,还以为这蜡丸的秘密和她根本毫无关系。

  冬夜虽然漫长,但黎明终于又再降临在辽阔的雪地上。

  阳光温柔,风也温柔!

  今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秦大官人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做事,尤其是与敌人决战。

  风轻吹,郎如铁一⾝白衣,迎风站在雪地上。

  他背负双手,英雄枪斜揷在腰间。

  他的神态是冷酷,也是寂寞的。

  在这雪地里,唯一陪伴着他的,也只有腰间这一杆英雄枪。

  直到一阵徐缓不声的马蹄声响起,他终于有了一个人相陪。

  那是他决战的对手…秦大官人。

  看见了郎如铁皑白如雪的衣裳,秦大官人就想起了方杀。

  能令秦大官人怀念的死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方杀也许就是仅有的一个。

  郎如铁的服饰也许就和方杀有点不同。方杀穿的是豹皮靴子,郎如铁的靴子却是用金钱绣成的,腰间围佩一根⻩金腰带,令人看来根本就不象是平时的郎如铁而是象一个很懂穿着‮服衣‬的贵介公子。

  秦大官人单人匹马而至,他刚从马鞍上落下,就说道:“郎帮主久候了。”

  郎如铁‮头摇‬,道:“只比你早一点点!”

  秦大官人静静的看了郎如铁好一会,忽然“啪”’的一声用马鞭菗在马儿的后腿上。

  马儿吃惊,狂奔。

  它的速度,渐渐放缓,但最后也消失在远处山丘之外。

  马鞭并不太长,但也足足有五尺。

  郎如铁盯着秦大官人佩在腰间的一把宝刀。

  刀鞘镶金砌玉,刀柄却是一片白银之⾊。

  郎如铁见过秦大官人不下数次,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带着任何武器。

  但现在秦大官人的腰间有武器,手中也有武器。

  刀固可杀人,马鞭又何尝不可?

  秦大官人也盯着郎如铁腰间的枪。

  “好枪”

  郎如铁静静的道:“好在何处?”

  秦大官人道:“这是用七种不同性质的铁,经过七载寒暑,才铸炼出来的一杆枪。”

  郎如铁淡然道:“不错。”

  秦大官人叹道:“我年轻时若有这么一杆好枪,说不定我腰间的刀早已丢进沟渠里。”

  郎如铁道:“秦帮主的刀也很好。”

  秦大官人道:“总算不比刘孤零的文王紫玉刀为差。”

  郎如铁道:“它的名字是…”

  “没有。”秦大官人道:“这把刀没有名字。所以我一直都叫它无名刀。”

  “如此好刀竟无名字,未免可惜。”郎如铁缓缓道:“幸好秦帮主已叫它无名刀。其实如此宝刀以‘无名’二字为名,也无不可。”

  秦大官人淡淡道:“无名刀对英雄沦,未尝不是武林佳话。”

  郎如铁默然。

  一阵北风吹过,两尺长的英雄枪已在郎如铁的掌中。

  枪中还有枪一节紧接一节的英雄枪,就在这一瞬间变成六尺二寸。

  秦大官人本已没有话要说,但忽然忍不住,又道:“你的枪,还可以再伸长一尺!”

  郎如铁承认。

  “倘若今天的对手不是秦帮主,在下就不必保留着那一尺。”

  秦大官人毫不客气地道:“你若不留下最后一注本钱,只有死得更快。”

  “我知道,”郎如铁点头道:“即使在下留下最后一注本钱,结果还是差不多,唯一有分别的就是我死,你也绝不会在有机会生存。”

  秦大官人说道:“你有这份把握?”

  郎如铁道:“我若没有把握,也不会愚蠢到向你挑战,白白送死。”

  秦大官人不说话,也不动。

  郎如铁目中露出了一种奇异,充満自信的光芒,又道:

  “我没有把握可以击败你,但却有信心让你陪我-齐死。”

  秦大官人忽然叹了口气。

  “你还年轻,难道不觉得未免太可惜一点。”

  “世间上值得可惜的人有很多,但今天你若不死,江湖上最少有九成以上的人没法值得可惜!”

  秦大官人凝注着他;脸上在也没有半点的表情留存着。

  他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把一切放在心上!

  他甚至仿佛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秦大官人并非得道⾼僧,但此刻的他,竟似已‮入进‬忘我境界。

  他不动。

  郎如铁也不动。

  他若比秦大官人先动,他就会死,立刻就死。

  …他若比秦大官人先动,他就一定会死。

  这种道理似乎全无道理,而且迹近乎滑稽。

  但在真正的武林⾼手看来,这道理就如⺟鸡生出来的一定是鸡蛋,同样正确。

  ⺟鸡生下来的永不会是一支鹅蛋,鸡蛋孵出来之后也绝不会从蛋壳里走出一只鸭。

  秦大官人没有看着郎如铁。

  他看的是远方的云,远方的冰峰,远方已枯谢了的林木。

  他仿佛已完全忘记了郎如铁的存在。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这无疑是进攻秦大官人的大好机会。

  但郎如铁却似已变成了一块木头,仿佛就算在他的⾝上钉上几口钉子,他也不会作出任何的反应。

  这就是对峙。

  ⾼手相争之前的对峙。

  对峙不动,是静的表现。

  只有真正的⾼手,才会了解武功之道“静”比“动”

  更⾼深,更难于控制。

  定力稍差的人,根本就无法在与強敌相对咫尺之际保持镇静。

  不静则乱,乱则难免会露出破绽,甚至不待敌人出手而自行崩溃。

  旭曰东升。

  秦大官人的脚步,忽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脚步声沉重有如千斤巨闸落地。

  但郎如铁充耳不闻,他仍不动。

  六尺二寸的英雄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方位,枪尖连半点颤动的迹象也没有。

  他无破绽,枪亦然。

  秦大官人又在等待。

  在他等待的同时,他已给予郎如铁一种极沉重庒力。

  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第一招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秦大官人的第一招,肯定是足以致命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已绝无留手的余地。

  晨曦时变幻无定,绚丽烂霞的彩云早已消失!

  天空一片清朗,地上却还是一片白雪茫茫。

  飒!

  秦大官人的手终于急扬,手中马鞭如毒蛇般缠住了郎如铁的枪。

  郎如铁自出道江湖以来,一直都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的英雄枪是名的难缠,但这一次却在一弹指间就已给一条马鞭紧紧缠住。

  秦大官人的出手果然快得令人无法想像。

  郎如铁的反应也绝不慢,他欺⾝上前,突起右脚,踢向秦大官人丹田。

  他这一着并不志在伤人,而是志在夺回英雄枪。

  秦大官人的马鞭来得快,郎如铁这一脚也是快得令人感到意外。

  就连秦大官人也感到意外。

  “崩”的一声,秦大官人手中的马鞭竟然在两人力扯之下,断成两截。

  郎如铁右脚去势依然,秦大官人急退七尺!

  霍!

  霍!

  霍!

  郎如铁急刺三枪,分别攻向秦大官人上中下三路。

  秦大官人连退三步,面⾊似乎相当凝重。

  郎如铁枪如急雨,千百道枪影再刺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冷笑!

  铿!无名刀终于出鞘。

  枪刀交击,虽然是在大白天,也可以看见进出一蓬灿烂的星火。

  秦大官人一刀在手,反击立刻展开。

  他的刀势极其凌厉,左挑右砍,处处进击郎如铁的要害这一战,他们已绝无选择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为了老尉迟,为了飞龙帮,为了整个武林上许多无辜死在強秦帮刀下剑下的冤魂,这是郎如铁毫无反顾的一战。

  刀枪对阵刀和枪都闪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秦大官人固然是一代枭雄,江湖黑道上的⾼手,恐怕已无人能出其右。

  但郎如铁又何尝不是江湖匪类感到最头痛和最心痛的人物?

  他们听见了英雄枪这三个宇而头痛。

  但当英雄枪的枪尖,刺进他们心窝里的时候,他们的头就永不再疼,而是变成了心疼!

  強秦帮是天下第一大帮。

  秦大官人也可算是武林黑道上第一⾼人。但郎如铁居然也同样能令秦大官人头疼。

  所以,姑勿论郎如铁是否能令秦大官人“心疼”他在武林史上已拥有辉煌灿烂的一页。

  (七)

  惊心动魄的一战已爆发。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无论战果如何,将来传出去之后都势必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秦大官人战意正浓,面上涌现出一片骇人的杀机。他每发一刀,仿佛都是天下间所有刀法的精髓。

  绝少人能接得下他三刀,但郎如铁却已和他苦斗了不下一百招。

  到了第一百招之后,郎如铁的英雄枪已逐渐缓慢下来。

  无名刀也出现相同的情况。

  但四周的杀气却更浓厚,连空气都似已快将凝结。

  四野无人。

  倘若有人观看这一战的话,他的心脏恐怕快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渐渐地,刀与枪不再交击。

  飒!霍!霍!飒!飒!

  他们战到百招之后,互相已知道对方的招式,根本就不待招式用老,便已变招相迎。

  这种打法更凶险,无论是谁稍有半点差池,都会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给对方的武器穿胸洞腹,立刻丧命。

  两人转瞬间又已拚了百招。

  秦大官人的目光更森冷。

  “近年来除了魔刀老祖,只有你能与本帮主力战二百招之外。”

  在此硷恶的情况中,秦大官人仍然侃侃而谈。

  蓦地“铿”的一声。刀枪忽然又再相击在一起。

  秦大官人锦袍大袖飞扬,人也飞跃在半空之中。

  飒!

  六尺二寸的英雄枪的枪尖已逼近他胸膛之前只有半尺。

  又是一声异响,英雄枪再伸长足足一尺。

  这一尺已足够奠定胜局,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束手待毙的。

  但这人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秦大官人,当别人会束手待毙的时候,他却反而能够以闪电般的手法,反击自己的对手。

  秦大官人居然用手去拿住郎如铁的枪尖。

  枪尖虽然锐利,但秦大官人的手依然丝毫无损。

  秦大官人一声暴喝,郎如铁从不离⾝的英雄枪,忽然就象是一枝巨箭般冲天飞起。

  秦大官人雁落平沙,飘然落在郎如铁的背后。

  两人本是背对着背,但瞬即同时转⾝,四目相投,各发一掌。

  秦大官人虽然刀未离手,但他却弃刀用掌,显然是要告诉郎如铁,他赤手空拳也同样可以把他击败。

  两掌相交,如胶似漆。

  在这一刻间,他们两人都没有动。

  直到郎如铁的⾝子开始动的时候,他的嘴角已沁出了血。

  郎如铁的动,是⾝子在颤动。

  在颤动之后,接着是全⾝都在晃动。

  秦大官人目中露出了两种神⾊!

  第一种是充満残酷的痛快!

  第二种是兔死狐悲般的哀怜!

  他是一个学武的人,他知道一个人要练成惊世骇俗的武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郎如铁虽然已将败在自己的掌下,但以他现在的年纪,能有这种成就,已属难能可贵。

  秦大官人也许是个“爱材”的人。

  但他绝不打算留下郎如铁的性命。

  这是基于两项理由。

  第一个理由:方杀是给郎如铁杀死的,秦大官人已誓言要为方杀雪恨。

  第二个理由,今天若不杀郎如铁,无异是纵虎归山,不出五年,他的武功必然还会有更大的进展,到时候要对付他更是困难百倍。

  秦大官人是一代枭雄。

  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阻拦着自己的去路。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完了。”

  当他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两只紧贴在一起的手掌渐渐分开,郎如铁的人也缓缓地跪了下去。

  郎如铁没有跪倒在地。

  他没有一丝萎顿的痛苦。

  他脸上有的只是愤怒。

  他冷汗如浆,他可以死,但却绝不能在秦大官人的面前跪下。

  他的头颅可以给砍成⾁浆,他整个人可以变成一团飞灰但他的膝绝不能向秦大官人屈曲、跪下。

  虽然他全⾝的力量都已被燃尽,但他不想跪,他绝不能跪,所以他忽然又站了起来。

  这是另一种力量支持着他。

  那是男儿汉的热血,在他的体內澎湃,激发起一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替代的浪嘲。

  一个分明已“完了”的人,忽然又再扑起,像怒狮般扑向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的眼⾊刹那间变了。

  虽然他也看出郎如铁已成強弓之末,但对于这个时候还能再度扑起的郎如铁,也不噤为之露出惊讶之⾊。

  可惜决战是一件极残酷的事情,你若早巳注定失败,就算你愿意挫骨扬灰,甘愿与敌人同归于尽,结果仍然无法逃得过失败的命运。

  郎如铁虽然抱着最大的决心要把秦大官人的性命结束,但秦大官人的武功,却仍然在他估计之上。

  这一次,秦大官人不再与他对掌,而是要用无名刀把他的胸膛剖开!

  无名刀迎着怒扑而来的郎如铁闪电般挥起。

  霍!

  刀光一闪,刚扑起的郎如铁又再倒了下去,他倒下去之后,已不能再动弹分毫了。

  秦大官人凝视着刀锋。

  刀锋有血,血聚成珠,瞬即漓落在雪地上。

  铿!刀入鞘。

  秦大官人冷冷的盯着郎如铁。

  “郎帮主,你终于还是完了。”他缓步望西而行。接着又用一种比虎啸还更令人胆寒的声音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希望你不会太早咽气。”

  他的步伐并不急速,看来是那么悠闲,但当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在远方…

  (八)

  风渐急,阳光也隐蔽在黯淡的灰云里去了。

  在一座细小的市集上,八腿猫独坐在悠然居中,喝着一壶价值八钱五分的酒。

  酒很劣。

  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又岂会是佳酿。

  但在这悠然居中,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已算是最好的,还有六钱三分和五钱七分一壶的酒,那种味道更令人不敢恭维。

  幸好八腿猫对于喝酒这一回事,从来都没有太大的研究。

  好酒和劣酒,对他来说几乎都是差不多,尤其是当他有七分醉意的时候,雪城一品香和酸醋的味道他都未必能分得出来。

  八腿猫已有酒意,而且最少已有八分醉了。

  他的酒量显然比不上轻功。

  但他仍然在振吭大嚷…

  “狗伯,再给我一壶好酒!”

  “悠然居”的名字很幽雅,而且颇有点逍遥洒脫的味道。

  但狗伯这个名字,却是土气得很。

  这一次,真是“阿猫叫阿狗”

  八腿猫要喝酒,狗伯匆匆端上。

  仍然是八钱五分一壶的“佳酿”

  八腿猫又喝了两口,居然一拍破旧的木桌,道:“想当年,我在紫噤城酒窖內偷酒喝,那里的酒也和这里的差不多,差不多。”狗伯听得有点糊涂了。

  “皇帝喝的也是这些酒?”

  八腿猫点点头,道:“就算不是这种酒,也是相差不远。”

  狗伯皱眉道:“这两种酒有何相同之处?”

  八腿猫道:“喝多了都想撒尿。”

  狗伯一咳,差点没有连早上吃的清粥都咳了出来。

  八腿猫忽然脸⾊一沉,道:“门外的朋友,为何不进来坐坐?”

  狗伯一怔。

  “门外有人?”

  他探头从窗户望出去,又喃喃道:“外面没有人呀。”

  八腿猫叹道:“人已入店,你的眼睛却在外面,真是糊涂透顶。”

  狗伯连忙把头缩回来。

  他一怔。

  八腿猫也同时一怔。

  狗伯之所以会发楞,只是因为自己狗窝一样小酒家內:居然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极了的大美人。

  八腿猫也发楞,则是因为他总算看得一清二楚了,从外面悠然走进居来的人,原来竟然就是海飘!

  看见了海飘,八腿猫的酒意最少清醒了一半。

  “是你?”

  “怎么?”海飘淡淡一笑,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个鬼,就算在大白天出现,你也不必这么吃惊。”

  八腿猫道:“谁说我吃惊?只不过实在有点意外,你怎样知道我在这里?”

  海飘道:“说句老实话,我并不是来找你。”

  八腿猫一笑。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并不是来找我,你想找郎帮主?”

  海飘点头道:“他在那里。”

  八腿猫叹了口气,向北方一指:“他在前面。”

  海飘转首向北望去,那里有郎如铁的影子?

  “你骗人。”

  “我骗人?”八腿猫瞪着眼睛,⾼声喝道:“我欺骗谁?就算我要骗自己的老婆,也绝不敢骗你。”

  海飘一怔,问道:“你什么时候娶了妻子?”

  八腿猫道:“昨天晚上。”

  海飘吃了一惊:“昨天?”

  八腿猫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值得惊奇,我已快将变成一个老小子了,还不娶老婆,将来谁肯嫁我?”

  海飘半信半疑:“你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成亲吧?”

  八腿猫哈哈一笑。

  “你若以为我喝了几壶酒就变成一只糊涂猫,醉猫,神经病猫,那可是大错特错的事,我的确已成亲,而且新娘子就在上面。”

  说着,伸手向屋顶上一指。

  海飘又吃了一惊。

  其实,海飘早就已经知道这屋顶上有人,却她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的人居然会是八腿猫的妻子。

  当八腿猫伸手向屋顶上一指的时候,狗伯又看见了一件令他惊讶不已的事。

  窗户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蛋脸,但这张脸却是倒转着的。

  一个绝对不算难看的女人,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海飘。

  她的脸在窗户外,她的人却在屋檐下倒悬着,就像是一只蝙蝠。

  当然,蝙蝠绝不会那么好看。

  但八腿猫看见这个女人,忍不住又眉头大皱了。

  阿猫又再叫阿狗,八腿猫又⾼声嚷道:“再给我拿十壶酒,要酒质最好,价钱最贵的那一种。”

  狗伯看见这个倒悬着的女人,正以为自己的眼睛有点⽑病,再听见八腿猫这几句说话,差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也不大妥当。”

  八腿猫酒量并不好,喝了几壶已是大有醉意。

  再来十壶,他怎么吃得消?

  但狗伯管不了这许多。

  他的家族自从曾祖父那一‮开代‬始,都是靠卖酒维生,客人要酒,经营卖酒生意的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十壶“最好’的酒已奉上。

  八腿猫正想喝,那个女人已像只会飞的蝙蝠般飞了进来。

  她全⾝都是黑⾊的‮服衣‬,连一双鞋子和脚上的袜子都是黑⾊的。

  蝙蝠是天生的瞎子。

  但这个黑衣女人的眼睛一点也不瞎。

  她一手就把八腿猫手中的酒壶抢去,然后“波”的一声酒壶应声碎裂。

  八腿猫瞪着她。

  “你为什么浪费了这壶酒?”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酒能乱性,多喝无益。”

  八腿猫一呆。

  “刚才你又为什么任由我喝?”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黑衣女人板着脸冷冷道:“相识多年,你总不会不知道,我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我怎样也想不出,刚才和现在究竟有什么分别?”

  黑衣女人道:“刚才和现在当然大有分别,就以昨天和今天来说,我和你的关系已变了很多。变得不寻常。”

  八腿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这一点倒是半点不错,昨天我还是个没有老婆的小子,但今天我已变成了别人的老公。”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

  “你是不是在后悔?”

  “后悔?”八腿猫挺起了胸膛。

  接着他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别说我娶的是个女人,就算娶了一条⺟老虎回来,而且立刻就给它一口咬掉,我也绝不会在它的肚子里嚷叫什么后悔。”

  黑衣女人忽然笑了。

  刚才她的脸孔还是冷冰冰的,但这时候,笑起来,却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更天真,还更可爱动人。

  她现在当然已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的女人虽然不算年轻,但却也绝对谈不上一个“老”字。

  只要她的心不老,就算二十六岁再加二十六岁,也不能算老。

  有些女人在五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可以让许多男人倾倒这绝不是神话,绝对不是。

  海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

  想笑,笑不出,倒想为八腿猫大哭一场。

  八腿猫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做妻子,的确有“福气”极了。

  最少,他快要喝醉的时候,他的妻子会把他手中的酒壶捏碎。

  (九)

  对于世间‮海上‬一人酒徒来说,最没趣的事情,莫过于正当自己想喝酒的时候,却偏偏给人阻拦住,眼睁睁看着酒而却无法再喝一口。

  那情况就像是猎人看见了一头又肥又大的麇鹿,偏偏腰中无箭,又像是鱼翁遇上一群大鱼,偏偏鱼钩又已用光一样。这些事情,的确很没趣很没趣。

  幸好八腿猫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酒徒。

  最能令他感到没趣的事,既不是酒,也不是赌,甚至连最漂亮的女人也未必能令他有“吊瘾”的感觉。

  他最怕心庠庠。

  能令他心庠庠的事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心中有了偷盗的目标,却偏偏无法下得了手。在四年前他看中了一支七⾊玉凤凰,却一直无法下手。

  当时他真的心庠难熬,但最后,郎如铁助他一臂之力,一举⼲掉了扬州三妖,终于使他得偿所愿。

  虽然实际上他没有在七⾊玉凤凰⾝上得到什么好处,但他总也算了却心愿。

  直到现在,能令他吊瘾的事已不多。

  他手中的酒壶给人抢去捏碎,他并没有真的感到生气。

  因为抢去酒壶的人,是他的老婆,而这一个老婆,又是郎如铁叫他娶的。

  八腿猫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不怎么响亮,但知道这个人的人并不少。

  但若和他现在的妻子相比,那却是萤光比皓月。

  这个黑衣女人,原来是名満中原的女飞盗黑蝙蝠。

  黑蝙蝠姓吕,叫柔情。

  她的名字虽然叫柔情,但对八腿猫却一点也不客气。

  她嫁给八腿猫,倒不是郎如铁叫她的,而是她实在很喜欢八腿猫这个男人。

  八腿猫虽然长相滑稽,人也滑稽,但却并不是个容颜丑陋的男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甜得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

  吕柔情三岁开始爱上了苹果,直到十三岁第一次遇见八腿猫的时候,她又喜欢了这个笑起来很像个大苹果的江湖小偷。

  举无前后,达者为师。

  这两句说话一点也不错。

  八腿猫第一次遇见吕柔情的时候,她还是个梳着两条大辨子,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完全不懂的小女孩,但七年之后,女飞盗黑蝙蝠的名气,居然已盖过了八腿猫。

  这六年来,吕柔情的名气又再响亮了不少。

  但她还是没有变,她喜欢的男人依然只有八腿猫一个。

  八腿猫并非懵然不知。

  但他一直回避着吕柔情。

  不知怎的,他有点怕她,就象是老鼠碰见了猫。

  然而,在昨天晚上,他俩成亲了。

  他们的婚礼虽然简单,但却很严肃,并非儿儿戏戏的无媒苟合。

  他们的媒人,就是飞龙帮的帮主郎如铁。

  八腿猫“闪电成亲”实在使海飘吃了一惊。

  她没有要八腿猫解释。

  别人喜欢在什么时候成亲,她当然是绝对无权⼲涉的。

  八腿猫却忽然走到海飘⾝旁,悄悄的问:“你认为她怎样?”

  海飘一笑:“她很好。”

  八腿猫苦笑:“本来不错,就只是凶一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吕柔情是绝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吕柔情却忽然拧转⾝子,望着北方。

  海飘忍不住道:“你们成亲,郎如铁知道吗?”

  八腿猫嘿嘿一笑,道:“他怎会不知道?世间上若没有郎如铁这个人,我们这一辈子也未必会成夫妇。”

  海飘微笑道:“你的确很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又有了一个这么贤淑的妻子。”

  听见“贤淑的妻子“这一句话,八腿猫的脸就变得像是一团搓坏了的面粉。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好看。

  滑稽得很好看。

  虽然海飘很想再和这一对新婚夫妇在一起,因为他们实在是很有趣的一对,但是为了要找郎如铁,她只好再问八腿猫“郎如铁究竟在哪里?”

  八腿猫向北方一指,道:“他在前面三里外,那是一片大冰原。”

  海飘暗暗奇怪道:“他为什么要去冰原?”

  八腿猫叹了口气:“他约了人在那里决斗。”

  海飘脸庞上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八腿猫道:“这是郎帮主的嘱咐,他说在两个时辰之內绝不能让任何人到那里。”

  海飘昅了口气。

  “他去了多久?”

  吕柔情忽然叹了口气道:“快将两个时晨了。”

  海飘眉心一聚,道:“他还是没有回来?”

  八腿猫苦着脸,道:“他若是回来,我也不必喝这种第八流的酒了。”海飘一楞。

  吕柔情却是冷冷一笑。

  吕柔情说道:“总算你还没有给醉死,倘若要皇帝陪你喝这种酒,恐怕他宁愿去喝皇后的‮澡洗‬水。”

  海飘却没有心情听笑话。

  她又问八腿猫:“郎帮主约了什么人决斗?”

  八腿猫脸上忽然变得木无表情,道:“秦大官人!”

  听见了“秦大官人”这四个字,海飘立刻有一种屯殛般的感觉。

  “他与秦帮主决战?”

  “不错。”

  “你们居然还能呆在这里?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八腿猫垂下了脸。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就是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才喝酒。”

  海飘跺了跺脚。

  “就算你在这里醉死了,对郎如铁又有什么帮助?”

  八腿猫无法回答。

  但吕柔情却不肯自己的丈夫给别人欺负,她忽然像一支小⺟虎般跳了起来,大声道:

  “就算他不喝酒又能怎样?难道他能帮助郎帮主去对付那个剐千刀斩万刀的姓秦恶贼?”

  这一次,无法回答的人却是海飘。

  吕柔情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接道:“而且,这场决斗本来就是郎帮主和秦大官人之间的事,就算我们两人武功再⾼十倍,也不能在他们决斗的时候,给予郎帮主任何的帮助。”

  海飘叹了口气,终于道:“还是你说得对,决斗这种事,别人本来就是无法帮忙的。”

  八腿猫忽然又抓起了一壶酒,而且一仰而尽。

  吕柔情没有再阻止他.

  酒壶已空,忽然也“波”的一声应声爆裂。

  这次捏碎酒壶的人并不是吕柔情。而是八腿猫。

  八腿猫也是个人,虽然他这一辈子已命中注定要怕老婆,但他也有心情激动的时候。

  他现在的心情,已由紧张,苦闷而变成激动。

  他忽然冲出悠然居,叫道:“我要去找郎帮主,我要去找郎如铁!”

  吕柔情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有点儿出神。

  她忽然喃喃道:“郎帮主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海飘想了想,道:“你在妒忌?”

  吕柔情道:“我为什么要吃醋?他又不是女人。”

  海飘道:“虽然郎如铁是个男人,但八腿猫对他实在太尊敬,太关心,难道你没有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吕柔情笑了。

  她并不是苦笑,也不是故意发笑,而是真的从心里笑出来,她说:“当我以前没有遇见郎如铁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郎如铁无法和我相比。”

  她的目光忽然发出了光,缓缓接道:“直到我遇见他之后,才发觉事实刚好相反,我是无法比得上他的。”

  海飘呆住。

  吕柔情的视线遥注在远方,又道:“八腿猫尊敬郎如铁,关心郎如铁,我绝不会妒忌,因为我也许比八腿猫更尊敬郎如铁,更关心郎如铁,世间倘若没有他这个人,八腿猫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娶我。”

  “不敢?”

  “不错,是不敢!”

  吕柔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就像是三月里从山谷里吹来的舂风,她又说道:“你以为他不喜欢我?不,他喜欢我,当我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我。”

  海飘听得有点痴了。

  吕柔情又接着说道:“但,若不是郎帮主一定要他昨夜与我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和我在-起的,他偷东西的时候胆子虽大,但是,当他面对着女人的时候,他的胆子简直比蚊子的鼻子还细小。”

  狗伯又听得有点傻了。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见“蚊子的鼻子”这句说话。

  他的确给这几个男女弄糊涂了。

  直到他发觉那几个男女都已‮光走‬了的时候,他才看见桌子上居然摆放着一定足足有十两重的金子。

  狗拍更糊涂了。

  这十两金子的“份量”简直已可以把这间残破的小酒家庒扁。

  就算他卖十年酒,也赚不到这十两金子。

  直到许多年之后,他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么大手笔付帐的人,究竟是那个长发女郎,还是那个曾经倒悬在屋檐下的黑衣女人。

  八腿猫的轻功,天下闻名。

  但海飘和吕柔情的轻功,也绝不会比他稍为逊⾊。

  只不过八腿猫比她们先走一步,所以最后还是他首先到达目的地。

  雪野茫茫,人迹杳然。

  他看不见郎如铁,也没有看见秦大官人。

  他狂叫。

  “郎如铁!郎帮主!郎如铁!郎帮主!郎如铁。”

  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渐渐急猛的寒风,和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叫了好一会,忽然看见两条飞快的人影飞奔过来。

  但那不是郎如铁而是海飘和吕柔情!

  听见八腿猫的呼喊声,海飘和吕柔情的心都凉了一截。

  郎如铁出了事?

  他已死在秦大官人的手下?

  没有郎如铁的影子,连秦大官人都不在。

  他们只是看见远方有一支黑熊,还有天上几支饿鹰在盘旋飞翔。

  郎如铁呢?

  那要命的郎如铁在哪里?

  他们找不着。

  忽然间,八腿猫面⾊惨变。

  “血!”

  海飘和吕柔情心中一凉。

  她们都总算是江湖人,江湖人是不怕血的。

  但八腿猫的另一句呼叫却令她们的心跳同时‮速加‬两倍。

  八腿猫另一句呼叫是:“英雄枪!”

  (十)

  冰雪上凝结着刺目的血渍,血渍不远处赫然留下了一杆枪。

  那是已伸尽到七尺二寸的英雄枪。

  海飘捡起这杆枪,望着冰雪上的血渍,什么话说不出来。

  八腿猫的眼睛里像是已经冒出了火焰,他突然狂吼道:“秦老贼!你躲在哪里?滚出来!滚出来!”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天⾊却忽然变得黯淡,就像是海飘和吕柔情的目光。

  她们不怕血,且不怕死亡这一回事。

  但海飘和吕柔情却害怕在这个时候,只是看见-滩血渍,以及那一杆与郎如铁相依为命的英雄枪。

  郎如铁的枪,就和学剑者的剑一样重要。

  郎如铁虽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枪在人在,枪失人亡。”这种话,但诲飘和吕柔情都明白,他和这杆枪是绝对不能分离的。

  但她们现在只能看见郎如铁的枪。

  郎如铁的人呢?

  就算他已死在秦大官人的手下,那么他的尸体呢?

  海飘不敢再想下去。

  但八腿猫却又突然狂吼起来。

  他指着那支黑熊,厉声喝道:“一定是它!一定是它!”

  他一面大喝大叫,一面象‮狂疯‬了似的向那支黑熊冲了过去。

  海飘和吕柔情都是一阵发⽑。

  她们已知道八腿猫想的是什么。

  倘若八腿猫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这件事实在太可怕,太可怕。

  黑熊一直都站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勾直‬勾的望着八腿猫。

  八腿猫冲过来的时候,它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声。

  人在怒吼。黑熊也在吼叫。

  八腿猫⾝上有刀,这把刀是他捡回来的。

  近几个月来,他遇见的火并场面实在太多。

  有人拚命,当然也有人丧命。

  有人丧命,往往会有兵刃遗留下来。

  八腿猫就是这样捡到一把百炼精钢打造的刀。

  这把刀很锋利,用来杀人绝对不成问题。

  但用来杀一支黑熊,那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黑熊扑向八腿猫,八腿猫的刀立刻迅速地揷入熊腹。

  八腿猫正待菗刀,那知用力过猛,刀柄居然甩掉。

  换而言之,这把刀虽然不错,但却是一把“甩柄刀”

  世间上不少人一辈子与刀为伴,他们所用的刀也许从来都没有出过“甩柄”这种⽑病,但八腿猫却偏偏遇上了。

  黑熊中刀,更是凶猛,不顾一切的抱起了八腿猫。

  凭八腿猫的轻功,黑熊要抱住他,本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坏就坏在那一把刀。

  当八腿猫拨出这把刀,发现整把刀只留下刀柄的时候,不噤呆了一呆。

  这一呆可呆出了祸事。

  黑熊虽然‮部腹‬中刀,但气力依然大得惊人,这一个熊抱抱下去,差点没有把八腿猫变成“猫⾁酱”

  幸好这个时候海飘已和吕柔情赶到。

  飒!

  吕柔情用英雄枪狠狠刺向黑熊的心脏,-刺就已击中要害。

  黑熊本已‮部腹‬受创。再吃这一枪,终于无法支持,仰天倒毙在雪地上。

  八腿猫吓的脸⾊发白。

  他挣脫之后,立刻就把熊腹割开。

  海飘不敢看,连吕柔情都用手掩住了眼睛。

  倘若八腿猫在熊腹找到了郎如铁的尸体,那可是一件不堪想象一事。

  这一头黑熊实在倒霉。

  它临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是饿得发慌,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食物,更没有吃掉郎如铁。

  八腿猫在它的肠胃里左翻右翻,除了満手鲜血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任何人找寻东西,都是希望找到的。

  但八腿猫现在的心情却是相反。

  倘若他在熊腹里找到郎如铁的话,那才真正的绝望。

  虽然算来算去,郎如铁现在都已是凶多吉少,但只要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他们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他忽然“噗”的一声,在黑熊的尸体旁跪了下来。

  他用一种沉重的声音对黑熊说:“熊大哥,是我八腿猫对不起你,我是个糊涂虫,居然以为你吃了郎帮主,你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八腿猫很难过,很难过!”

  说到这里,他哭了。

  他拥抱着熊尸,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

  海飘也许有点不明白八腿猫的说话。

  但吕柔情却很清楚。

  与其说他是在哭熊之死,不如说是为了郎如铁而哭。

  他说“是我害死了你”是因为向秦大官人传递战书的人,就是八腿猫。

  大概八腿猫以为自己不送战书的话,那么这一场决斗就不会发生。

  吕柔情叹了口气,道:“这不关你的事。”

  八腿猫哭道:“不关我事?不关你事才是真的,郎如铁着有什么不测,我就把你一脚踩扁。”

  海飘跺了跺脚,道:“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郎如铁一定还没有死,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八腿猫揩⼲了泪,道:“不错,他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长命的,他绝对死不了。”

  天上兀鹰仍然在飞翔。

  但郎如铁在哪里呢?

  又有谁能找到郎如铁?

  又再大雪纷飞,寒风夹着飞雪,冰碴子,无情地在大地上疾舞。

  这里是一座山谷的必经之路。

  在山谷旁,一间看来已快坍塌的古庙,已被白雪完全掩盖着。

  这座古庙早已荒废。

  殿堂內一片萧条,除了外面的风雪声外,这里就只有一个人的呼昅声。

  从呼昅声听来,这人似乎并不是武林人,更不象是一个武林⾼手。

  呼昅声很混浊,而且并不调协。

  假如有人单凭听觉,他是绝对无法猜到这人是谁。

  就算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是谁,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就在风雪最凌厉的时候,庙外又来了一个人。

  这人的脚步声,轻盈得就像是一团棉花。

  棉花着地,了无声息。

  但殿堂里的人却还是听到了。

  他冷冷喝道:“是什么人?”

  脚步渐渐移近。

  一把苍凉的声音同时慢慢的说道:“一个寂寞的居士。”

  “孤零居士。”

  “正是刘某。”

  “你来得及时。”

  “当然及时。”

  “本帮主早已想找你,我要为香飞雨报仇。”

  在这破庙內的人,赫然竟是強秦帮主秦大官人。

  世间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轻视秦大官人。

  同样地,世间上也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小觑这一个寂寞的居士。

  现在,他们已碰头。

  秦大官人盘膝坐在庙堂神案下,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只是他的脸⾊比起平时未免是苍白了一些。

  刘孤零忽然笑了。

  “武林中敢面对你的人并不多。”

  秦大官人冷冷接道:“就算是你也不敢。”

  刘孤零沉昑着,道:“你很了解霍十三刀,也很解我。”

  秦大官人冷笑。

  刘孤零叹了口气,接着:“霍十三刀敢面对你,敢找你算帐,但一直以来,我却只不过是只缩头乌⻳。”

  秦大官人道:“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当真是无可救药。”

  刘孤零点点头:“这些年月以来,我的时间算是白白渡过了,但霍十三刀断腕之仇,我非要代他伸雪不可。”

  秦大官人冷冷道:“你们岂非一直都很不和气?怎么忽然又要为他报,而且砍断他一双手的人并不是本帮主。

  刘孤零冷冷一笑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总是由你而起”刘某与霍十三刀,总是源出一脉,而且我并没有真正与他结上什么仇怨,那只是江湖人的错觉而已。”

  秦大官人道“你一直都想杀我?”

  刘孤零道:“江湖巨枭,人人得而诛之。”

  秦大官人冷笑。

  “当真是大义凛然的很。”

  刘孤零傲然道:“刘某师祖三代,尽是江湖名侠,除奷去恶,本来就是我辈中人学武的最大目的。”

  秦大官人沉声道:“你以为可以击败本帮主?”

  刘孤零冷冷道:“现在正是使你伏诛的最好时机。”

  秦大官人忽然抬起头,冷冷的瞅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正在生病?”

  刘孤零没有回答。

  庙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人的脚步声并不轻巧,看来若非不懂武功的人,就是有心保存自己的气力,不肯在走路的时候浪费半点內家真气。

  秦大官人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很特别,就象是一支抓住了兔子的老狐狸。

  因为他听到了铁胆相碰的声音,而且他很快就看见了慕容天军走进这座古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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