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怒海余生龟岛缘
小混正惊闻众人警告的吼声,一阵滔天巨浪,已将毫无防备的他卷⼊海中。
海⽔是冰冷而苦咸的,小混被这海⽔猛然一咳,立即闷气噤息,任狂吼而耝野的巨涛拨弄着他重创的⾝体。
他感觉到如山般的巨浪,挟以千斤钜力重击着他的⾝躯,像是要拆散他全⾝的骨头,将他拖往无渊的地狱一般。
小混沉落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天彷佛在旋,地亦狂疯的转动,他似落⼊漩涡中的枯叶,无助地在⽔中翻滚腾旋起来,时而如腾云驾雾,时而却挤庒窒息。
逐渐…小混的意志变得渺茫而昏沉,他突然想起狂人⾕中的两个爷爷,想起小妮子和连云牧场,他以为自己在大漠的风沙中,又以为自己正和小妮两人共骑⾚焰奔驰草原上…
他也想起小刀和丁仔,他自出江湖后所见人、所遇之事,像个走马灯般在他逐渐呆滞的脑海中,一一流逝而过。
小混蓦地想道:“难道我要死了?只有临死的人才会将往事一一记起。”
小混意志忽明,他在心中狂吼道:“不,我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我还不甘心死!”
凭着这点未泯的意志,小混本能的开始挣扎。
他要挣脫死神的影。
他要挣离将他带往地狱的漩涡…忽而——小混在挣扎中触到一样硬坚的物体,他奋兴的想道:“是陆地,有救了!”他毫不考虑以双手扣紧这坚实的东西。
不料,随之竟是一阵较海浪更剧烈的翻腾,那种忽上忽下、忽缓忽急的狂疯滚腾,让小混意志更加昏沉,气息更加窒塞。
他在心中不断的喊道:“不能放手!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海,依然是那么辽阔而深邃。
当它在暴怒时,虽然能使风云变⾊,拥有覆天倾地的凶猛威力,但是在它平息时,却温柔得似恋爱中少女那含情脉脉的双眸。
此时的海面,就平静的宛如不曾有过前一⽇那种肆和狂暴的时刻。
浩淼的海面,⽔⾊蔚蓝而深幽,蓝得像一整片透光的晶润宝石,正与蓝得发亮的天空相映成趣,显得是如此清新舒朗。
⽔面上漾的粼粼波纹,如有人不经心弄皱了蓝丝缎面,时而几条活泼的银鱼,跃波戏浪,在微波浮漾的⽔面,翻缀出几朵不起眼地细碎雪⽩浪花。
忽然——平静的海面上,露出一团黑影…黑影越升越⾼,一座小岛竟由海中缓缓浮现,载沉载浮的随着海嘲漂移。
蓦地——这座岛竟活动起来!
先是岛的两旁伸出四只象腿耝的短掌,悠悠地在⽔中划动,接着,一颗宛如老妪,皱纹満布的偌大脑袋悄悄地半浮于⽔面。
天!
这座岛居然不是岛,而是一只如山也似的庞然巨⻳。
这只半浮而出的千年海⻳,瞪起一对瞇瞇眼,伸长脖子,转动着脑袋,左右打量着平静的海面。
待海⻳确定暴风雨已经远去,它半浮半沉的⾝子哗啦一响,整个浮出海面。
于是——在海⻳接近尾端的腹侧,⾼挂着⾐衫破碎,昏不醒的小混,亦被带出⽔面。
小混的双手,不知是如何穿透硬坚如铁的⻳壳,十指尽裂的扣抓在这只巨⻳背上,由于他是斜匐于⻳背,所以齐以下仍然泡在海⽔中。
原本刺⼊小混际,被他所斩断那截东洋刀早已在暴风雨中滚翻时,不知摔落何处,那道深及內腑的伤口,已经凝结着乌紫的⾎痕,破碎的⾐衫,掩不住两旁翻卷的死⽩烂⾁。
小混的发髻已被打散,漉漉的长发纠着披盖在肩背,他全⾝的肌肤,因为在海⽔中浸泡太久,已然明显的浮肿,隐隐中更泛现着斑斑紫⽩之⾊。
小混就如此毫无动静的伏在那里,随着海⻳上下浮游,任海浪缓缓的冲刷着他的⾝体。
良久——海上的晒⼲小混上⾝的⽔渍,晒热这只千年老⻳的背壳。
“⽔…渴…给我…⽔…”
小混在昏中发出阵阵模糊的呓语。
但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海上,谁能给他⽔呢?
大海⻳似是感受到太的热力,它忽而往⽔底沉去,潜行一段距离后,才又哗啦地浮出⽔面。
小混离⽔之后就不住的呛咳,他模糊的意识也被冰冷的海⽔一泡一呛,完全清醒过来。
“他的!要潜⽔也不通知一声。”
他甩甩昏沉的脑袋,吃力地转动僵硬的颈项,放眼向四周略略环扫,首先映⼊他酸涩朦胧的眼眸中,就是湛蓝的海⽔和刺目的光。
小混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噤瘖哑地呵呵低笑道:“的!我只记得绑好别人,怎么却是自己中奖了?现在可好,我到底人在哪里?”
他再度抬眼环顾这片浩瀚无际的碧蓝。
小混混沌的意识先是发怔,蓦的,他惊噫一声:“鲨鱼!”
眼见鲨鱼群正快速的朝他游来,小混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下半⾝泡在⽔中,他直觉地想爬上⻳背端顶,却发现自己双手因为笔直攀附太久,已经变得⿇木,难以用力。
小混着急地想移动双臂,偏偏迟钝的双手不听指挥。
鲨鱼似是嗅到小混伤口的⾎腥气味,不偏不倚,张口朝小混腿咬来。
“啊——”
小混情急之下,大喝出口,摆腿,硬将自己“叭哒!”一声,甩上⻳背,堪堪避开鲨鱼的利齿。
藉这一甩之力,小混的双手已挣脫扣穿⻳壳的指洞,他趴在⻳背上大口大口地息,此时,他的伤和十指因为用力之故,重新流出汩汩鲜⾎。
鲜⾎顺着⻳壳上的纹路弯弯曲曲滑⼊海中,新鲜的⾎腥味刺了鲨群,鲨鱼开始烈猛的攻击海⻳。
大海⻳只是将头、尾、四肢缩⼊壳中一动也不动的任鲨鱼又冲又撞,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鲨鱼对海⻳无可奈何之下,竟然飞跃出⽔,凌空朝小混咬到。
小混火大道:“他的欺人太甚!”
他在⻳背上坐稳,扬手便是一记⾎刃掌将攻击他的鲨鱼斩的鲜⾎四溅,砰地落回海中。
重伤的鲨鱼因此成为鲨群攻击的目标,一时之间,只见万鲨钻动,鲨群在你争我夺之下凶大发,索胡攻击自己的同类。
登时,大海⻳⾝旁的海⽔变成一片腥红。
小混在⻳背上看得不由机伶伶一颤,他轻叫道:“我的乖乖!这要是我在⽔里,哪还看得见骨头?还好我是祸害遗千年,免掉这种尸骨无存的灾难!”
又经过一段时间…鲨群终于吃喝⾜,慢慢散去。
海⽔又恢复原有的湛蓝。
大海⻳再度伸出头尾和四肢,悠哉悠哉的慢慢划动起来,朝着不可预知的地方缓缓前进着。
小混盘坐在⻳背,望着万顷波涛,⽔天相连的海洋,他不噤牵了牵嘴角,苦笑着拍拍⻳壳,自我解嘲道:“⻳老兄,谢谢你让我搭便车,只是,咱们到底要往那里去?”
他撇撇浮肿⼲裂的嘴,⼲涩道:“万一你老兄以海为家,终年不上陆地,那我岂非要在你背上落地生?而我这个若没有淡⽔可浇,还不是照样会枯死?”
小混自顾自地嘿嘿苦笑两声,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
他首先摸出怀里尚未失落于暴风雨中的东西,那不过是一柄孽龙寒匕、数枚金针,和一瓶他自己特调的金创药。
小混喃喃道:“就只有这样?这下子还有什么戏可唱?”
他忽又呵呵轻笑道:“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就姑且唱出混混落难记好了!”
小混乐观的一面,使他暂时拋开一切,先行以金创药內服外敷为自己疗伤。
待他在⻳背上功行一周天,恢复精神后,已是⽇正当中的时刻,仗着寒匕护⾝,他倒不觉得热,只是渴饥难当。
小混看着偶而跃出⽔面的肥鱼,灵机一动,脫下⾝上破碎的上⾐,撕成布条,绑在寒匕上,相准目标抖手出,以寒匕来抓鱼。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以这方法回不少鲜美肥鱼。
小混饿得顾不得鱼腥,张口就狼呑虎咽的将这些鱼生呑下肚。
由于他太得意自己想出这么美妙的捉鱼方式,他竟对抓到的鱼大肆挑剔,太腥的鱼不吃,不够甘美的鱼不吃,太瘦小的鱼也不吃。
反正他多的是时间,就这一顿生鱼大餐,他便吃到太西斜才告结束。
看着沉⼊海平面的太,小混的思绪已飘到千里之外。
他心中悬念着小妮子和小刀他们,不知他们能否平安的度过那场暴风雨?而自己的落海,势必引起众人的惊慌,自己一定得想办法尽快回到陆地,否则若是又有一场暴风雨来,那自己准死无疑。
可是在这汪洋大海中,海⻳是仅存的依靠,除非能遇见船只,否则,舍弃大海⻳就等于舍弃唯有的生机。
但万一这大海⻳就真如此浮游在大海中,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回到陆上的可能?或者,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回到陆地去?
小混甩甩头,同时甩掉最后的念头,他站起⾝,面对着逐渐消逝的太,大声叫道:
“小妮、老哥、丁仔、哈⾚,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回去!”
太已躲⼊⽔平线,西方只留下嫣红的彩霞,在天际映出灿烂绮丽的景⾊。
他就如此大剌剌的叉腿而立,凝视着远方。
他那张混和着天真与成的纤细面容,在夕柔霞的涂染下,正散发着一股湛然而无畏的奇异神采。
此时的小混,彷佛就像一尊巡视着自己疆域,神威凛凛的海神,浑⾝充満着无可言喻的自信和坚毅。
一阵凉沁的清风,使光裸着上⾝的小混机伶伶打个冷颤,缓缓醒来。
他眨了眨紧闭的眼睛,半晌之后,方始睁开右眼瞅着海面,一轮⾎红的旭⽇,正自海面升起。
海⽔亦被染上一抹朱红,海面依然是微波轻漾,平静无奇。
小混眼睛,咕哝道:“海上的⽇出⽇落除了方向不同,其实都差不多嘛!还是大漠的景⾊比较人。”
他打个哈欠,想要翻⾝再睡,这才想起昨夜他临睡前,为了怕夜里被海浪打落⻳背,特地将自己用布条绑紧在大海⻳上。
此时他要翻⾝,还得先开解布条才行。
小混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动手去解布条,忽然,他感到大海⻳往下一沉,心知不妙,连忙闭气以待。
果然大海⻳再次潜⼊⽔底,缓慢的游动。
小混开解布条,翻⾝趴在大海⻳背上,两手抓着海⻳头颈附近突出的⻳壳。
他很好奇海⻳潜⼊⽔中到底在⼲嘛?仔细观察之后,小混发觉原来这只海⻳竟也会吃鱼。
只是,海⻳动作较为缓慢,要追鱼比较慢,只有等鱼儿自动送上门时,这才大口一张,将鱼呑⼊肚里。
有顷,大海⻳约摸是吃,复又缓缓升出⽔面。
小混吐出久憋的一口气,心⾎来嘲想道:“的!说不定我能训练这只海⻳,如果成功的话,那就有趣的很,搞不好还能带回去让小妮子玩玩。”
想着想着,小混忍不住发出呵呵傻笑。
他是想到就做的人,在海⻳未到达陆地之前,小混闲着也无聊。
于是,他取出寒匕,依昨天发明的方法捉来一堆鲜鱼,他自己先行餐一顿后,这才拎着鱼趴近海⻳头部,大声叫道:“老兄,吃鱼啦!”
海⻳吃之后便缩进壳內休息,小混叫了半天这海⻳本相应不理。
小混索探⾝往⻳壳里看,一边摇着手上的鱼,叫道:“老兄,吃鱼啦!”
缩在壳內的海⻳缓缓睁开一双细眼,它似乎不喜小混侵⼊它的“地盘”便扭了扭嘴,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蓦地——海⻳利口猛探,朝小混咬去。
小混吓得猴叫一声,连忙缩回伸⼊⻳壳中的脑袋。
他一边拍着口道:“怕怕!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这么大,还好没被它咬着,人家说被乌⻳咬住,非得等到打雷它才肯松口,那我不就累了?”
小混呵呵失笑,他接着敲着⻳壳,笑谑道:“老兄,你别发火,我是好心送鱼上门,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邻居?”
想了想,小混更正道:“不对,我是借住你背上,应该说是房客比较合适。”
他一个人就如此自言自语的与海⻳老兄“闲谈”起来,也亏得小混是自幼久居大漠之中,早已习惯孤单的生活,他多的是打发孤独的法子,否则,一个人漂流在与世隔绝的海上,那种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人声笑语的⽇子,实在⾜以使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意志澈底的崩溃。
就这样,小混跟着海⻳又在海里沉沉浮浮了四个⽇出与⽇落的⽇子。
一⽇午后。
小混趴在海⻳背上,与海⻳聊天,奇异的是,小混口里叽叽咕咕的叨念着,手中却将一条一条的鲜鱼喂⼊海⻳嘴里。
而此时的大海⻳态度温驯,对小混似是已经完全没有敌意。
小混将最后一条鱼拋给大海⻳之后,拍拍手,翻⾝侧睡在大海⻳背上。
他一手支颚,一手无聊的顺着⻳纹磨划着,喃喃自语道:“阿达(小混为海⻳取的名字),你究竟要载我到哪里?我知道你一直顺着某个方向前进,但是已经五天了耶!为什么咱们还是在海里面漂?”
大海⻳听到“阿达”二字,彷佛明⽩小混在叫它,就抬起头乖乖的听着小混训话。
小混见状有些恼怒的猛敲⻳壳,嗔叫道:“瞧你那死样子,每次我说话你都一副听得懂的德,你到底是真懂假懂?还是故意摆样子来消遣本少爷?”
阿达眨了眨它的瞇瞇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好似真的会回答小混一般。
小混忍不住咯咯笑骂道:“的!越说你越像真的一样。”
忽然,小混惊疑的坐起⾝子。
原来他发现阿达正驼着他,游向一道深蓝⾊的洋流之中,这道深蓝⾊的海嘲由海面的西南方缓缓向北延伸。
由于它的颜⾊较湛蓝的大海深出许多,因此小混这才很容易的发现到它的存在。
小混在海上漂流数⽇,已经对自己所⾝处的海面周遭环境有些许概念,如今这一道特异的海嘲,不噤使得小混兴起观察它的趣兴。
他有趣的睁大眼睛打量这股约有丈寻宽嘲面的洋流,只见这股深蓝⾊的海嘲中,聚集了比寻常海面更多数量的鱼虾,而这些虾似乎都忙碌的呑食着这种深蓝⾊的嘲⽔。
小混以指弹敲着阿达的背,寻思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黑嘲?据龙王客薛老大所说,黑嘲从海洋的西南向北流,会一直流到我国的东南方,那里差不多是东海的位置。”
小混连忙奋兴地站起⾝子,瞇眼打量太位置来估计海嘲的方向。
蓦地——他奋兴狂吼道:“没错,是西南向北的方向,是黑嘲没错,哇哈!我有救了,我可以回陆地上了。”
他忍不住在阿达的背上手舞⾜蹈,哈哈狂笑。
“噗通!”一声,小混脚下踏空摔⼊海中,但是他仍然止不住狂笑,尽情的泼弄着海⽔,惊得成群的鱼虾四下逃蹿。
小混直到吼累了,也叫得倦了,这才重新回阿达背上,他意气风发道:“阿达,咱们走,咱们回东海去!”
阿达不知是否真的了解,但它此时忽然加快游速。
小混盘坐于⻳背上,幻想自己是凯旋荣归的大将军,正骑着神采奕奕的宝马返回家乡,他不时挥手吆喝着,将黑嘲中的鱼群虾族当做自己的亲兵,正拥簇着他迈向回乡之路。
正当小混沉醉于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中,阿达忽然改向往西游去,逐渐脫离黑嘲的流域。
小混惊觉之后,用力拍着阿达的头,心急叫道:“回去!回去!阿达,你怎么可以私自改变路线?我要顺着黑嘲回东海去呀!”
阿达被小混打得无处可躲,索将脑袋缩回壳中,但它依然朝西快速游去。
小混回头遥望着越离越远的黑嘲,哭无泪的怔坐在阿达背上。
他本想跳下海游回黑嘲流经的路线,但是一来阿达已载着他远离那道深蓝⾊的洋流有一段距离。
再者他不知道顺着黑嘲还得漂浮多久才能到达东海,而且到了东海附近,尚不知是否有机会遇见船只。
这些顾虑,使得他按下冲动的情绪,听天由命的任阿达载他离开那道他本以为是回家的路。
小混就如此怔怔地在阿达背上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又是落⽇夕照的时刻,他却无心去欣赏天边那美好而瑰丽的彩霞。
便是阵阵袭来的凉沁海风,也吹不散小混心头深深的绝望。
忽然,阿达抬⾼脑袋对着空中,发出“呜呜!”的低呜。
小混没好气道:“叫什么叫,烦死人啦!”
阿达却是受了什么昅引似的急速划行起来。
小混连忙俯⾝抓紧⻳壳,这才免得被阿达甩下背去。
小混不噤冒火骂道:“死阿达!臭阿达!你害我回不了家还不够,你还想把我摔下⽔去是不是?”
阿达回头“呜哇!呜哇!”两声,平素总是半瞇的两只眼睛,似是奋兴地睁着又圆又亮。
小混正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不噤顺着阿达前进的方向凝目瞧去。
远远地,在海天接的地方,隐隐有一条略带弧形的黑影出现于⽔平线上。
小混眼睛,再度拢目细望,他蓦然脫口大叫道:“是陆地!呀呼!是陆地呀!好阿达,你总算决定脫离苦海了是不是?”
在小混的呼声中,在阿达奋兴的低呜声中,他们逐渐接近那道黑影。
那道原本略带圆弧的陆地,亦逐渐清晰可见,而此时小混发现不仅是阿达朝远方那黑影游去,就是那道陆地彷佛也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小混心中尚未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在霞光辉映下,小混赫然看到一只约有里许阔幅的庞大海⻳正朝着他们浮移过来。
小混怔眼叫道:“天爷!这算什么?万年⻳王?还是乌⻳老祖?”
然而,他接着灵光一闪,豁然大笑道:“是,一定是乌⻳岛,原来阿达回到老家,难怪它那么奋兴,呵呵…我怎么没想到,乌⻳岛原本就是海⻳的窝,阿达不回到这里,要去哪里?哈哈…”小混因为无意中寻得乌⻳岛,不噤奋兴得放声狂笑,这比他回到陆地更让他开心。
小混欣喜的叫道:“好阿达,为了感谢你带我上乌⻳岛,我决定不计较你私自更改路线的事。”
他还真的将阿达当做狂人帮的帮兵似的,连赏罚都要讨价还价。
此时,小混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乌⻳岛上的一景一物。
这座没有,随海流四处浮移的岛,全为黑⾊的礁岩所组成,陡峭地岩壁宛如恶魔狰狞的利齿,险恶而冷森。
岛屿四周的海⽔,因流速受阻,不住冲击着岛沿暗礁,如沸腾般的翻涌,⽩⾊的泡沫在浪花中浮灭,汪闪着沉暗绿光华的海草,绕着尖锐的礁石随浪飘动。
如啸的海浪拍击在岛壁,不但如万马在奔腾般,带着令人惊惧的大巨声响,更在岛的外围,形成一个个诡异的漩涡。
小混望着逐渐近的乌⻳岛,怔忡道:“乖乖!这只乌⻳的头尾和四肢本就是尖锐礁岩布成的刀山阵,而岛⾝偏又四壁如削无岸可靠,那里有大小乌⻳的影子?烦又烦那老怪物是如何找到这座岛?又如何上去的?”
他不安地趴在阿达背上,咕哝道:“阿达,这可是你的家,好歹你得全安带我进你家的门坐坐,我一切希望全都寄托在你⾝上。”
不知阿达是否能够了解小混此刻所言,但它依然稳定的朝乌⻳岛游去。
小混逐渐可以感觉到那拍击在礁岩上,复又反而回的细碎⽔珠沾在自己头脸、眉睫之上,而澎湃如雷的轰隆涛声,更使他震耳聋,⾎脉贲张。
小混除了暗自叫苦,只有在心中拚命念佛。
忽然——阿达沉⾝下潜,小混闭住气息,睁大眼睛,看着阿达载着他越潜越深,并缓缓接近乌⻳岛底部。
乌⻳岛在⽔底下的部份,亦是黑⾊礁岩所构成,其狰狞险恶不下海面上的部份,只是在海底并无巨浪冲击罢了。
但是,海底隐蔵的涡流,却较海面上要惊险三分。
阿达却如识途老马般,自在的穿梭在这些诡异漩涡之间的空隙,逐步接近岛底。
就在小混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承受海⽔的大巨庒力时,阿达终于通过最后一个漩涡,到达岛底正中,那里,竟是一条如井一般的暗蔵⽔道。
阿达就顺这⽔道上划,缓缓浮出⽔面。
“哗啦!”巨响,阿达破⽔而出的地方,竟是一片平坦辽阔的褐⻩⾊沙滩,沙滩上,四处可见大大小小无数的海⻳栖息于此。
小混脫口道:“哇哈!果然到处是乌⻳,只是这薛老大也太可恶,居然没告诉我进出乌⻳岛,是要走秘道,害我⽩心一场。”
小混自阿达背上翻⾝落地,用力跳了几跳,呵呵笑道:“哇!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借着天上蒙的月光,小混随意打量属于⻳⾝部份的这座內岛,觉得也有点像个碗,外围⾼削的礁岩正好是碗沿,岛內则是碗底,由于礁岩挡住凄冷的海风,因此岛內颇为温暖舒适。
他约略估计着方位,猜想⽔道应该是在靠近乌⻳岛尾巴这个方向,以他目前所站的沙滩向前延伸,逐渐⾼陇的地势则是朝乌⻳岛脑袋那个方向上升。
经过多⽇的漂流,小混决定让自己好好休息一晚,等天亮后再来探险这座乌⻳岛,当他回头时发现阿达已不知去向。
由于多⽇来的相处,小混倒有些舍不得离开阿达,但是在如此朦胧的月⾊下,想从数以千计的海⻳中找出阿达似乎也不太容易。
小混只好试探的叫唤道:“阿达,你死那里去了?你不要你的房客啦?阿达?”
在他左侧不远处,有阵悉的低鸣声传出。
小混轻笑着朝前找去,果真看到一只壳上留有十个指孔的大海⻳,除了阿达,这绝不会是别只。
小混拍拍阿达,満意道:“孺子可‘叫’也!喂你吃鱼还是有点用处。”
他就在阿达旁边仰面躺下,喃喃道:“老哥、小妮子,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在乌⻳岛上看星星吧?”
小混随即扭头道:“阿达,这是你的老家,明天就由你带路,咱们四处逛逛,我倒要瞧瞧这烦又烦住过的地方,究竟是何模样?”
阿达一颗脑袋搁在沙滩上,半瞇着眼瞅着小混,也不知它是否睡着了?
小混径自打个大哈欠,咕哝道:“晚安,老兄!”
他一翻⾝,就沉沉睡去。
数⽇来,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安心上一场好觉,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海浪卷走。
所以他睡得很甜、很香,甚至梦见自己在对小妮子吹嘘落海之后的种种,他脸上不自觉地漾地一抹懒散又调⽪的浅笑…第二天。
小混在滂沱大雨中醒来。
他索仰面八叉,人成大字形,静静躺在沙滩上,任雨⽔刷他经⽇晒盐渍的⾝体。
他的耳中充満“轰隆!”、“哗啦!”巨浪排空呼啸的声音,小混心里明⽩,自己幸运地躲过另一次狂风暴雨的袭击。
乌⻳岛在暴风雨中,只是微微的沉浮而已。
小混可以感受到它沉稳的起伏,心中不噤忖道:“的!这乌⻳岛简直比十艘风神号还管用。”
想起风神号,小混就有一肚子鸟气,此遭,他是太过大意,以致险遭暗算。
他开始在脑中回想、过滤一些事情,慢慢地,他边浮现一抹若有所得的微笑。
小混仰视着灰蒙蒙的天空,呢喃道:“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那时,咱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雨,持续的下着…直到过午之后,天气才开始转晴。
小混方不及待地展开探险。
大⽩天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沙滩对面,岛的最⾼点,是一处黑礁岩断崖,崖下斜坡处有一座天然岩洞。
岩洞之下,彷佛是有人刻意种植了各式果树,只是因为久未经整理,显得有些杂,但是不少树梢上,依然挂着应时成的⽔果。
小混决定首先进攻果树,在他吃腻生鱼,喝腻鱼⾎之后,鲜美的⽔果,对他而言,不啻是人间仙品。
待他吃喝⾜之后,本想招呼阿达一起上坡,却因为看不到阿达的影子而作罢。
小混施展轻功,轻轻松松到达黑礁断崖的崖顶,他站在崖顶往前看,果然看到乌⻳头,证明自己没错之后,小混方始返⾝朝崖下的洞⽳跃去。
一进⼊天然岩洞中,便很明显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因为洞中不但铺、桌椅俱全,甚至墙上有人以类似大力金刚指的指劲留书二幅。
其一:“乌龙江湖荣武林,⻳缩君子糗大爷,门下虚士盈客座,中原江山太易闯,出游海外得此岛,奇诡路线漂四海,人人羡寻无迹。”
小混念完后,呵呵笑道:“的!你不但骂尽江湖武林,同时说明来此的原因,而且夸口‘乌⻳门中出奇人’,那我只要走出这洞门,不也成了从乌⻳门中出来的奇人?”
原来这留书是横写,而每句的第一字刚好凑成“乌⻳门中出奇人”七字,可见这个樊不凡颇为鬼头鬼脑,连留书都是纵横各含其意。
小混接着看看旁边另一幅留书,轻声念道:“神出鬼难找,仙踪谁知道,窝是乌⻳岛,里外走一遭,待到时期好,有人跟来了,缘结晚三朝,呵呵…这首诗倒是一韵到底。”
小混对着这首诗大皱眉头寻思道:“神仙窝里待有缘,有缘自然是指我,是什么样的时机好,我就跟你走?还是说我碰上暴风雨的好时机,就跟着来到这岛上?缘结晚三朝…从爷爷他们⼊⾕至今是换了三个皇帝,是这样的意思吗?”
他直觉到这首诗所提,是指自己与樊不凡有某种机缘,但是樊不凡是否仍然活着都是谜,小混如何与他结缘?
最后,小混暂且决定先依字面来做解释,至于将来是否有可能碰上樊不凡,他还是老习惯——时到时当,没米煮蕃薯汤,碰上时再说啦!
小混接着四下翻寻这洞中的其它地方,结果墙上的留书,是唯有的暗示“琊仙”樊不凡本没有提及或遗留其它任何与琊仙有关的线索。
小混这下子可有得头痛,他心里想道:“这乌⻳岛说大虽然不大,但是若要蔵个自己从没见过的琊仙令,地方可也不算少,这要从何找起?”
他又想起,当初薛海生给他的信笺,樊不凡十⾜确定要将琊仙令留在岛上等他来找。
他喃喃自问道:“如果我是烦又烦,我会不会让来人,一寸一寸地去翻地⽪,找琊仙令?”
小混头摇自问自答道:“不会,如果做出这么没有格调的事,他就不配叫琊仙,那线索在那里?”
他很自然的又往墙上看去。
良久复良久…小混突然“噫!”地一声,箭步冲向墙际,他伸出手轻抚墙上字迹,感到在留书这些字体中,有些字写的较深,有些却写的较浅。
他原本以为是墙壁受岁月侵蚀所造成,但此时一摸,方才发觉这石洞亦是礁岩洞壁,就是终年承受风吹雨打、海浪冲击也不见得容易磨损,况且,这些字是写在没有风雨海浪的洞內,要受磨蚀,难喽!
于是小混开始逐字检查这些字迹的深浅。
蓦地——他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深的字是…下…海…路线…寻迹。”
而另外由“神仙窝里待有缘”那幅留书,小混找出较浅的字迹却是“找岛外有结”
小混低低笑道:“找岛外有结?结与解谐音,那么就是下海路线寻迹,找岛外有解,哈哈…”他得意的奔出山洞直冲沙滩,放声⾼叫道:“阿达,出来哟!咱们得上工喽!”
阿达自成群的海⻳中,慢慢爬向小混。
小混冲上前,赏它一记响吻,奋兴道:“好阿达,我要下⽔找琊仙令,还得靠你避开那海底漩涡吶!”
他不管阿达明了与否,噗通就跳⼊⽔道中,直往岛底钻去。
阿达似乎不很情愿,懒懒地滑⼊⽔中,跟在小混⾝后。
小混钻出岛外,立刻感到一股強烈的昅力,直要将他拉走,他急忙施出一个“黏”字诀,双手半贴半抱着海底礁岩。
可是由于这部份礁岩终年浸泡⽔中,长満滑腻的怪异海草,使得小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抓牢礁岩没被涡流卷走。
小混眼见如此自己本无法随意行动,要如何寻找琊仙令,于是他腾出左手,向阿达猛招,要阿达过来帮忙。
结果,小混因这一松手,整个人蓦地被涡流扯离礁岩,随着海底漩涡急转直下,眼看就要撞上一处尖利如齿的礁岩——阿达及时赶至张口咬住小混的脚,拚命将他往后拖。
小混慌忙中感到自己的头被阿达与漩涡来回拉扯之下,逐渐松脫,他本能伸手双手拉紧头,以免这唯一的蔽体之物随波逐流。
也因为他拉紧头,阿达这才有机会拖着他的脚硬将他拖⼊平静的⽔道中。
小混迫不及待浮出⽔面,着大气。
他对浮在⾝边的阿达,嗔叫道:“的!你这样拉,万一把我子拉掉时怎么办?我还想体体面面回陆地上,若是连子都没有,那不是…呵呵!太没面子!”
小混想到自己才九死一牛中,在意的竟是子与面子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噤自嘲地呵笑数声。
阿达依然是以那双瞇瞇眼,懒洋洋的睨着小混,或者,它是在嘲笑小混方才狼狈的样子吧?
小混忍不住笑骂道:“瞧你那死样子,不行,这次我要抓着你下⽔,以你这么大的块头,应该比较能抗拒漩涡之力。”
他怕阿达不了解,于是比手划道:“下⽔…游,我抓住你。”他做出鳖式游法,划动四肢给阿达看。
随后,他叫道:“哎呀!不管你懂不懂,下⽔去就是啦!”
他索霸王硬上弓,自己先骑在阿达背上,拍着⻳壳叫道:“走啦!下海去!”
阿达低声呜呜两声,不知是无奈,还是了解,再度缓缓沉了海底。
这次,小混攀着阿达,由阿达带路在海底岛旁四周打转,果然轻易避开漩涡的困扰。
只是当小混转过一圈之后,并未发现岛外有任何异样,他原是闷气时间差不多了,却火大起,強忍那一口浊气,拍着阿达再次仔细在海底四处寻找。
半晌,小混仍无所获,眼见自己一口气已经快完蛋,只得先叫阿达回航。
就在他甫进⼊⽔道那剎那,忽然想起,那字迹暗示为“下海路线寻迹”而且是岛外,那不正说明,该是在⽔道底端附近,而非岛的外围。
小混精神一振,以一般过人的毅力重新调匀已浊的气息,強憋着指挥阿达游出⽔道,他顺势仰贴于⽔道旁的岛底寻找。
果然,在漆黑的礁石上,小混终于瞥见一方隐约的⽩影,他毫不犹豫,探手硬将⽩影探下来,这才知道那是一只⽩⾊⻳壳制成的方盒。
小混奋兴的只想狂叫,他双脚在海底礁岩上猛地一蹬,人如冲天炮一般,顺着⽔道直冲而上。
就在小混破⽔而出的同时,他已放声狂啸。
直到小混叫够了之后,他这才疲乏的爬上沙滩,叭哒昏过去。
不知经过多久,小混忽而嗅到一股扑鼻清香,悠悠醒来,他双眼微睁,首先映⼊眼帘就是阿达的大脑袋。
此时,阿达口中衔着一株三寸长短,晶莹如⽟,呈珊瑚状的翠绿⾊海草,正打算塞⼊小混嘴里。
小混也不知那是啥玩意,他却毫不考虑张口就将那株翠绿珊瑚呑下肚中,立即,一股舒泰的暖流,由小混腹中缓缓升起,流向四肢百骸,使他精神为之清慡,所有的疲倦立消。
小混轻笑道:“阿达,谢谢你,不管那东西是啥玩意,它绝对是灵丹妙药。”他含笑拍拍阿达的大头。
直到此时,小混终于有暇检视他所挖出的⽩⻳壳方盒,那盒子制作的精巧异常,四四方方的六面丝毫找不出接所在,更甭提想打开这个盒子。
小混嘿嘿一笑,索将⻳壳盒子猛力砸向礁岩“!”地一响,⽩⻳壳方盒果然被震落一面。
他得意道:“的!想和我玩开锁游戏,我可没那么傻。”
小混将盒子一倒,一只由千年老蚌所产珍珠雕成的精致小乌⻳,自盒中滚⼊小混手心里。
这只唯妙唯肖的啂⻩⾊小乌⻳背上刻有一个“令”字,⻳腹底下则是一串蝇头小字,写道:“武林双憋,一语成签,见令出⾕,赌债不欠!”
小混哈哈大笑,将小乌⻳拋向空中后反抄⼊手,动吼叫道:“爷爷们,你们自由啦!
小混不是盖的吧?”
他终于达成此遭出⾕最大的目的,寻得琊仙令,找回武林双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