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烈士魂 搏命沥血
仙鹤莫奇在紫千家六步之前立定,任寒风吹拂着他的三-柳须,他那张清雅而古朴的面庞上深沉含蓄得没有一丁点表情,有如一尊石塑人像…
注视着对方,紫千豪缓缓的道:“莫奇,你比你那位妹子高明得多!可借,你未能掌帅银坝子。”
仙鹤莫奇谈谈的道:“如今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么?”
微微颔首,紫千豪刚想说什么,那阵低缓的,悸人心神的人皮鼓声又深重的击响起来“咚”“咚”“咚”…
这是应该开始较斗的信号了。
紫千豪双目眯得只剩一,他平静的道:“小心了,莫奇——”
“奇”字尚在他舌尖上跳跃“铮”的一声哑簧才只轻轻响起一溜寒刃已指到了莫奇咽喉,那快,那急,几乎无言可喻,在同时,银灿的剑鞘已稳当的回际!
足尖一旋,莫奇狂风般闪出三步,上身微躬,反手拔剑——
但是,紫千豪的四眩剑却有如魔鬼的诅咒,那么绵延的波颤而来,冷芒闪闪,快捷如电,丝毫不予对方任何息之机!
还来不及拔剑,莫奇又被得拚命跃开,紫千豪冷笑着,十五剑并成一剑倏抖而去,手腕一翻,又是十五剑自斜刺里兜上,剑剑相连,式式衔接,像是三十个功力深湛的剑士在同时运剑,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有如雪纷翻,晶莹剔透,就那么幻的罩了上去!
仙鹤莫奇急速的挪闪跳躲,身形有如一枚猛旋的陀螺般转游不停,但剑光却似布成了一面纵横织的罗网,正将他紧紧束缚于内!
到此时,莫奇尚未及拔剑出鞘!
匹练般的银带活活绕回飞舞着,宛似一条天神手中的玉素,那么随心所的卷转绕,收发自如,四眩剑已仿佛幻为千百柄了!
于是,冷汗涔涔地自莫奇鬓角背脊淌,他目前只能凭借自己超绝的轻身之术暂求自保,运用着他的“九九踪步”腾挪走闪,连剑的刹那空暇也找不出…
紫千豪一上手便施展他的“轮回十八式”剑法,以一个快字占制了先机,当然,他明白现在的对手,亦非等闲之辈,只是首先失着而难以援手罢了,但紫千豪并不想制对方于死地,因为他晓得,仙鹤莫奇素来生淡泊,不求名利,是一个高人雅士的角色,若非他有个暴贪权、禀狠辣的妹妹,今天银坝子与孤竹帮的关系必不会是如今这般恶劣的!
不过紫千豪虽不想伤他眼前的敌人,却也没有改变他早已打好主意的战略:速战速决!
忽然——
仙鹤莫奇脚步斜出,又幕然倒旋,整个身躯猛然偏地平而出,同一时间,他平的身子倏而凌空滚动,一抹银灿灿的冷电已直掠而起!他运用了他“九九踪步”中的绝步法“移魂现灵”一式而终于拔出了他的古剑,但是,就这一刹,紫千豪的四眩剑已擦着他的肩头而过——“叭”一声,一小片皮连着衣衫飞出了三丈之外!
要知道高手相斗,分厘必争,丝毫空间也不容放过,再在瞬息里分生死,刹那间决胜负,一个武林强者苦习艺业多年,学的也就是在于如何把握这稍纵即逝之机罢了,谁能适时而动,谁便能屹立不倒!
这时,双方甫始手在二十三招上!
莫奇面色不变,手上的莹光松纹古剑微颤碎抖,出手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二十一剑,左掌亦飘忽不定的连连拍向敌人上中下三盘七大要害,晤,果然现技之下不同凡响,大有一代名家的风范!
长笑着,紫千豪不移不动,四眩剑划过幅度极为狭小的空间,却以千奇百怪的角度闪电般伸缩刺戮,叮当之声连绵响起,他已在眨眼里完全将敌人的攻势封了出去!
于是,两条淡淡的人影在令人目眩神的飞舞着,一下子战到一处,难分难解!
旁边,斗场之外。
白眼婆莫玉目不转睛的凝注着他的兄长与紫千豪之战,她面色冷沉而木讪,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那位削腮突的中年人亦紧张的屏息不动,连呼吸全急促了。
轻悄的,叫车青的仁兄凑到白眼婆身边,低沉的道:“大当家,看情形大掌法有点不住,可要照原先的法子进行么?”
莫玉目光不移,冷冷的道:“稍停片刻再说!”
眨眨眼,车青道:“对姓紫的小子可讲不得客气,他是一头出柙的斑豹子!”
嗤了一声,莫玉道:“我还用得着你来相告?车青,你看我生擒这头斑豹!”
车青不敢再说,他正要退下,莫玉又道:“你传暗号,要大家准备!”
立刻颔首称是,车青匆匆下去了;莫玉的面庞上出一抹森的微笑,这笑,蕴藏着令人起栗的杀机!
斗场上,一连串的密集金铁击之声震撼着每个人蹦跳的心,紫千豪已将仙鹤莫奇再度硬生生出七步!
现在,可以看出来莫奇的步履有些踉跄,息也有些浊了,但他们倾力攻拒,一把长剑挥空入地,片片芒闪泻溜回,依然在豁命支撑!
墓地,紫千豪断叱一声,猛进猛退,四眩剑连连翻飞快如骤风,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吐,冷电芒四并舞,有如一片以细灿宝石缀成的幕,那么炫目夺魄的自四面八方罩过去,而尖啸如泣,劲力四溢,咝咝的剑气弥空成形,幻成了一溜溜,一股股蒙的光雾!
是的,这是“轮回十八式”中至至纯的一招“再世为人”!
仙鹤莫奇猛觉眼花神,周围的压力暴增,甚至有些窒息了,只见漫天的银电寒光旋织,冷风着体如削,他便知道大大的不妙,他也是使剑的好手,他明白,要练到这一招,不达到“以气驭剑”的境界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在这一刹,他才真正的震栗了!
松纹古剑长舞而起,顿时现出了一排排的剑影,像是叠积的层云,又如缤纷的瑞雪,呼啸着,涌着反拒而上,几乎方才去,刺耳的叮当呛嘟震响已密密传出,飞跳的芒影冷电也似绞成一团!
一条青色人影猛闪斜出,直拔空中五丈,大翻身,飘然落下,嗯,是紫千豪,对面,仙鹤莫奇已血透重衫、他以剑拄地,伏在剑柄上息不停,簪得好好的发髻也全然披散了下来!
四眩剑在紫千豪的手腕上转了个转,他看着莫奇,淡漠的道:“我们约好的较斗规则是至死方休,但对你,我不!”
莫奇艰辛的抬起头来,那张原本清雅白皙的面孔,就这么一会已变成了蜡黄;他孱弱的,怔茫的望着紫千豪,低哑的道:“姓紫的…你不杀我,你…你终将后悔…我不领你这份情…便算你恕得过我…到时只怕…我也恕不过你!”
紫千豪冷冷的道:“我并不求你领情,更不想你恕我!”
一枚暴飞而来的寒星打断了紫千豪的语尾,他身子不动,四眩剑墓地斜挑“当”的一声火花进溅,一只“白虎钉”已折为两半坠落尘埃!
两眼的煞气盈溢,紫千豪面向那边的白眼婆莫玉道:“好一枚白虎钉,莫玉,你不觉得惭愧么?”
莫玉狂笑一声,尖刻的道:“惭愧?我惭愧什么?老实告诉你,紫千豪,西疆的地盘是我的,这里的主宰大权也该属我,三十五年了,我在道上闯三十五年了,我拚着命打江山,着血场万宇,那时,你在哪里?臭小子,黄口孩儿,今天也竞胆敢与我作梗,与我争起名份来了?紫千豪,老实告诉你吧,今你是来得去不得了,当你踏入银坝子的闸门里开始,作即已注定要永不复出!”
紫千豪生硬的道:“那么,你撕毁你那约定之言了?”
白眼婆莫玉双眼一翻,尖叫道:“去你的约定之言,我要的只是你的狗命,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死便得!紫千豪,江湖道上谈信义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用力一把将宽刃的四眩剑进土里,而剑身微微晃颤着,紫千豪双臂环,傲然的道:“早就知你莫玉是这种不成气候的妖婆,这并不足以引起我的意外,来吧,姓莫的,我紫千豪接下了!”
几声刺耳的锐响骤起,数道冷芒划空而来,势子快捷无匹,紫千豪仍然不移不让,双手飞翻,几乎看不清他舞动的方向,三枝白钢箭,一枚蛋大的铁胆已全然抓在他的手中!
白眼婆冷笑如果,她刻毒的道:“紫千豪,看你还能卖到几时!”
说着,她双臂高举,尖呼道:“霹雳响啊——”
“杀!”一个短促如雷的回应倏起,半空中一条黄影流星也似的腾扑而去,同一时“杀!”“杀!”之音连续暴起,另外七条黄影闪凉而下,目标全指向紫千豪!
白眼婆莫玉朝身后那削腮突的中年人一点头,森的道:“石大爷,你还在等什么?”
这瘦削的中年人恭声答应,平身而出,身子凌空一旋,阳光下映起一抹金芒,老天,竟是一块沉重的“生死金牌”!
现在,九个黄衣人全扑向了紫千豪,九人中,也包括了那车青与这位石大爷!
紫千豪目光一掠,已然明白这九人全属银坝子的角色,而且,必然都是位居“大爷”身份的高手,眼前他并不为这众寡悬殊的情势而感到惊异,令他担忧的却是那青城派的玄云三子及“南剑”关心玉,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车青一马当先,狂冲而来,他咬着一口黄牙,暴凌的大吼:“紫千豪,你的狗命已到头了!”
紫千豪安详的一笑道:“凭你,还差得远!”
“远”字出口,紫千豪右手一拉深深在土中的四眩剑,猛力朝后一扳一弹,整个身躯竟已借着这一弹之势凌空闪起,快得宛似曳苍穹的流星,只见他身形甫始出,手中的四眩剑已霍然暴飞急斩“咔嚓”一声,一名围上来的黄衣人连剑势尚未看清已被拦切断!
猛一落身,紫千豪淬然旋回,双手握剑透空直戮,剑速之快无可相匹,刚好那般凑巧的上了一名急追上来的黄衣人“嗤”的一声穿了这人的左肋!
只是眨眼的工夫,银坝子属下的大爷已栽倒了两名,但是,紫千豪并不就此而欣自,他知道,方才的得手,多少带了点侥幸,银坝子的这些大爷们,论功夫决不平庸,个个都是抓得起一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紫千豪所以能一上手便放倒了他们两个,主要的全在他的动作完全取了反常、迥异的路子,出式暴凌而突兀,猝起发难,没有任何征兆,加上他深湛的功力与狂捷如电的身手,各般配合起来,才能得到眼前的惊人战果!
四眩剑染了鲜血,剑尖拔自那名黄衣人的肌里,抡成洒洒点点的一圈,剑身贴着紫千豪的肘弯急翻,十九剑一气呵出,又将攻来的三名黄衣人狼狈退出去!
紫千豪的悍野与猛辣,已深深震撼了所有在场的银坝子所属,他们个个惊骇着,忐忑着,奇异着,每颗心都在不停的急速跳跃。
七个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没有再贸然扑上,七张面孔全紧绷着,间歇的,他们的眉梢角轻微的搐,有隐隐的汗迹浸自鬓角,呼吸声因过度的紧张而迫促起来,七件闪亮的兵器在阳光下泛动着波颤的辉芒,他们盯视着紫千豪,也盯视着四眩剑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地下的死伤者已被奔上来的几名黄衣大汉迅速抬走,除了染印于黄泥地的猩红血迹,一切又归向沉寂,好似原本便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缓慢而沉重的,白眼婆走上前两步,她森的道:“你们还有什么可等待的么,七位大爷?”
七个黄衣人微微一凛,目光中神色顿厉,但他们显然仍旧没有忘记刚才那残酷的一幕,七个人的狠厉形态里,依旧有着不可掩饰的犹豫!
紫千豪卓立当中,四眩剑斜斜上举,他睨视着白眼婆,语声里含蕴着轻蔑与嘲讽:“莫玉,你要知道,这一战原本是该由你来接的,如今你的这些大爷们已代你接下,方才,那二位死伤者也等于是替你受的;莫玉,你主掌银坝子,就是这么个主掌法的么?”
脸上的表情不变,莫玉冷沉的道:“紫千豪,以这等方式来挑拨离间,你算是认错对象了,老实告诉你,银坝子的大爷们个个赤胆忠肝,永不贰心,不错,他们已了血,但这血得有代价,而且,这代价足令你难以负荷?”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就如你派人在昨天武田埠那里玩的下九肮脏伎俩么?”
尖刻的笑了起来,白眼婆酷得——如狼枭:“姓紫的,我知道你消息灵通,你一定早已探得青城派‘玄云三子’与‘南剑’关心玉都已到来助我,或者你也晓得,我手下一共有大爷十六名,但是,现天你看看,可发现了‘玄云三子’与‘南剑’了?我的十六位大爷如今也只有九个在此,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心头一跳,紫千豪表面却若无其事的道:“莫玉,你说说看。”
狞笑着,莫玉道:“便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没有去别处,早在三天之前已经秘密易装分批潜往你的老窝之外隐伏,只待你出来,他们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你的做节山,如今,只怕你的不屈堂已然化为焦砾,你的那干爪牙早就尸横遍地,血成河了;紫千豪啊,你好可悲!”
一股愤怒的烈焰熊熊燃烧自紫千豪的心头,他双目在刹那间全然变赤,一口钢牙咬挫,浑身的血沸腾,有腔的恨,涨腹的怨,而天云顿时幻为凄厉,连空中的阳光也斗然成为如此血红,空前的,有如狂涛般的悲愤着他,而这些,在目前他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那滋味如同挣扎于一个梦魔之中,好可怖,好可恨!
只知道白眼婆是个不守信义,寡毒而诡的毒妇,却不晓得她竟然残狠至此,简直与一头豺狼,一只鹰枭没有两样!
切着齿,紫千豪冰冷的吐出三个字:“好畜生!”
白眼婆磔磔的笑着,恶的道:“紫千豪,闯江湖多年,立下这等显赫的名声,可笑你还悟不透‘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一刹间,有许多巨似的纷扰牵动着紫千豪的思维,脑海里在可怕的翻腾着,错杂的疑虑纷的绕着他,同时想到了很多问题,但在这眼前的紧迫时间里,却又无法迅速理出一个头绪来…
四周几百双仇视的目光,几百张冷沉的人脸,那狞恶的笑声,厉的嘲讽,在阳光下似是更丑恶,更尖锐,更骨了,这些,融合成一股令人窒息得几要发疯的,无形无影的,却又似魔鬼的狂笑般盖了过来!
缓缓的,紫千豪语声空无比的道:“白眼婆,在这里,就以你们这些人来对付我么?”
小心戒备着,白眼婆莫玉冷冷的道:“你就会知道我们留着多少人来对付你的,紫千豪,你不要自视太高,你并未生着三头六臂!”
目光环扫着,紫千豪又道:“刚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白眼婆大嘴一掀,丑恶的道:“此刻我还有心思逗着你耍么?笑话!”
语声沉静得可怕,紫千豪道:“如此,你们今便须遭到浩劫了!”
冷嗤着,白眼婆莫玉用手朝北边一指,的道:“向那边看,紫千豪!”
紫千豪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边,在青麻石墙垛的脚处,有四个人幽灵似的站立着,他们四个全是一身猩红的长袍,长袍上,当绣着一面白色的八卦图,红白相映,线条鲜明,但是,它给予紫千豪的反应却是强烈的,震动的;连想也不用去想,这红袍八卦,已代表着一个标志,一个意义,那是千百冤魂的诅咒对象,闯道者的丧门星,一向有“八卦无极”夸誉的天下第一派“大尊派”的招牌,大尊派由“红袍七尊”所组成,全派的首要人物也只有他们七个,而眼前,无可置疑的已经到了四位“红袍七尊”横霸江湖三十余年,自来有未逢敌手之狂言,或许他们没有遇上强者,或许,很多强者已经断魂在他们的手下了!
得意的斜着紫千豪,白眼婆莫玉又向南一指,刻毒的道:“姓紫的,你再朝这一边瞧瞧!”
紫千豪又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这一看,天啊,却几乎将他恨得把一颗心呕了出来,惊震似旱雷殛在他的头顶,在南边,一座堡垒的石屋前,有三个人正被强制着跪在地上,他们身上全像捆粽子似的被缚束得紧紧的,一道又一道的牛皮索织穿结在他们四肢上,而三只悲痛与羞惭莫名的目光那般断人肝肠的投注在紫千豪的身上,这三个人,一个是那被派来卧底探信的“青影子”胡老九,另两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头领:“飞鼠”韩冲、“啸虎”耿,看他们三人衣衫破碎,血迹染身,便可知晓他们必是经过了一场苦战,或者,受过了一场残酷的刑供.他们被六名黄衣大汉硬着肩膀跪在地上,那三双膝,连着他们滴血的心;多委屈啊,多不甘啊…大袖一挥,白眼婆仔细注意着紫千豪神色的变化,虽然,紫千豪尽量掩饰,尽量隐忍,但是,由他跳动的眉梢,颤抖的角,带血的眸子,以及紧握的双手上,老巨猾的白眼婆已探知了太多,明白了太多…
好狡的浮起一丝微笑在脸上,白眼婆莫玉道:“姓紫的,常言说得好:‘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连赤脸宣寿堂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你才多大点道行?万儿创红字,竟然敢与我白眼婆分庭抗礼,互争长短起来了?现在你明白你那几下子实在差得太远了吧?哼哼,我姓莫的自来不说大话,如今,紫千豪,我看你怎么走出我这银坝子!”
紫千豪仰首向天,在此时此景,他却没有暴跳,没有愤怒,更没有咆哮,他极端的沉静,心中在决定着一个大的问题…
那边,白眼婆莫玉又道:“眼前我再给你最后一条路走,姓紫的,你若是自行剜去双目,并亲口命令你在傲节山的手下停止抵抗,或是解散他们,或是收归银坝子底下,再出你们在西隆各大城镇的买卖行号花册子来,由我们-一接管,我便发个慈悲,留你及你的手下性命,你须记着,好死,却不如赖活。”
莫玉的话,像闷雷般摇撼着紫千豪的心弦,震得他汗迹隐隐,面庞朱红,又似刃刺般戮扎着他的自尊,痛楚得令他周身抖索,额裂,紫千豪咬着牙,忍受着这令人颤栗的残酷,缓缓地,缓缓地…
他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闪泛着血淋淋的煞光,浓眉如支刃般竖起,嘴弯成一个冷森的半弧,极其平静,凌锋般冰凉的平静,他慢慢的道:“莫玉,孤竹帮永不屈服,紫千豪将顾命一拚!”
有些意外的征了怔,莫玉尖声道:“姓紫的,你难道不明白大势已去了么?”
紫千豪冷峻的道:“我不认为。”
白眼一翻,莫玉又道:“你也不管你那三个得力手下的生死?传说中你是最爱护你那帮子弟兄的哪!”
悲凉而沉痛的,紫千豪道:“我爱他们,唯其有爱,才叫他们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我要他们轰轰烈烈的死,不要他们忍辱苟且的活!”
莫玉尚未回答,南边,跪倒的青影子胡老九且便咽着悲烈的大呼:“大哥,你放开手干,不要管我们,我们宁愿死得光彩,死得豪壮;我们要对得起你…对得起孤竹帮…”
胡老九身边的两名黄衣大汉发力扳拗着他的双臂,更用力掴打他的双颊,劈劈啪啪的击声衬合着手掌扬飞时溅起的血,那情景,好惨厉!
在胡老九的身后“啸虎”耿也拉开嗓子呛哑的高叫:“放开手干,大哥,胡头儿说得对,这上百斤臭迟早也得归土,大哥,我们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我们生生世世都跟着你…”另两个黄衣人怒骂着,那脚上的牛皮靴猛踢耿的面孔,一边将他的脑袋硬朝泥地上碰击“咯”“咯”的沉闷声响,又似敲起了另一面人皮鼓!
“飞鼠”韩冲亦提起了气,破声号叫道:“大哥,我们全拚了一死,你得替我们报仇,唷…呸,大哥,哦——害我们的全是银坝子的人和那关心玉…啊…唷!”
韩冲一面叫,他身旁边的一对黄衣汉子一面狠毒的施以拳打脚踢,他憋着气,吐着血,竭力将每个字-一喊完!
青影子胡老九睑全身是血,面颊乌紫肿涨。他含着一口碎牙,依旧模糊的叫:“杀呀…大哥…杀…”
“飞鼠”韩冲猛的自地上狂跃而起,一头撞向身边的那个黄衣大汉,这名黄衣大汉泞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撞了个四仰八叉,另一个方待扑上,韩冲一口带着细的血水已到了他的脸上!
后面的石屋内,顿时掠出了十条黄影,飞扑向韩冲而来,韩冲手脚俱被捆着,丝毫不能使用,他奋力朝紫千豪这边滚来,每一次翻滚,泥地便印上了一滩滩刺目的血痕,滚着,他口中悲厉的尖号:“我们…是大哥的好兄弟…大哥,我们没有给你丢脸…孤竹帮…永不屈服…”
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黄衣大汉全握着兵刃,他们追赶围上,翻过刃口,猛刀劈打着韩冲…
“啸虎”耿已被仰面翻了过来,他的面孔早已血模糊,他四肢痉挛着,断断续续的呼喊:“大哥…记着…这笔血债啊…大哥…我们死得不甘心…”
青影子胡老九奋力往耿身边爬,抖索着叫:“耿…我们一道走…大哥看见我们…我们有种…韩冲…还有韩冲…你俩全是…我的好…好弟…兄。”
两名如粮似虎的黄衣人又冲了上来,再度施以殴打,这一次,他们不是用手,不是用脚,是用反过来的朴刀刀背!
血溅着,着,三个人的嗥号像野兽临终前的痛苦呻;那一堆堆血糊糊的,那原是三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们隔着紫千豪,现在,有二十丈之遥。
紫千豪眼光定定的目睹着这一场面,那三具糊淋漓的身体,都是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弟兄,朝夕欢笑,福祸与共的伙伴,但是,隔着这二十丈的距离,却像是隔着生与死,隔着两界!
全身幕然一哆嗦,紫千豪刚由一场噩梦中惊醒,他切齿望着那三具仅剩微弱动的血红身体,声破云天,摧肝沥胆般悲烈的大叫:“三位弟兄你们慢走,搏命巾出了!”
他的左手一挥,于是,一面紫红色的,上绣黑色孤竹图的丝巾“呼”地兜风扬起,仿佛复仇神的咆哮,厉鬼的尖号,那么惊魂夺魄的飘了过去,一直落到那三具行将断气的躯体之前!
于是,三双血蒙蒙的眼睛看见了这张飘落的“搏命巾”巾上似染着仇,沾着怨,带着誓言,刻着信心,那么飘啊飘的落下…
于是,在朦胧中,他们安心了,他们足了,他们知道,血债即将用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