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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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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那横掠天空的闪电么?君惟明在近“丹楼”后飞跃腾起的身形就正是如此了,他并不正朝童刚等人脸的那个方向拔升,他是从“丹楼”后面扑上,快得不可言喻,白忽忽的一团影子,就那么一闪,已准确不过的穿进了“丹楼”顶层,那扇朝后开的窗口!

  整座“铁卫府”的建筑,全是由君惟明筹划兴工落成的,因此,所有的建筑物无论是格局或开形势他全都了若指掌,他知道,从“丹楼”楼后进入,即是一条走道,走道两旁分列房间,而方才童刚等人出现的地方,即是走道尽头靠左边的第一个房间了,那里,原是用作书房的,如今,却不知被改成什么用途了?

  当然,君惟明不会再去猜测那间房子如今的用途,他只要明白一件事已足够,这件事就是——他的仇人正在里面!

  顺着走道,君惟明徐缓而沉重的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袍上血迹斑斑“盖眼笠”掩盖着他大部脸孔,在外面的嘴却是紧闭着的,两边角微微下垂,形成了一条坚毅的,倔强的,冷酷而残狠的弧线,他的双眸自笠孔中煞气毕的透视向外,而目光之阴沉与凛然,就和两把带血的匕首无异了!

  “盖眼笠”笠沿垂下的金色小串铃轻轻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叮啷啷”“叮啷啷”的清脆声响,响声在走道中传飘扬,应合着楼下凄厉的数喊声,那等味道,能叫人将胆也窒破了…

  前面,那间房子的房门近了,只有十步、八步、五步…君惟明沉缓的走着,当他离着房门尚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呀”然轻响。房门已被拉开!

  启门者,天爷,正是那身材修长,气质尔雅,生得端秀而白皙的童刚!

  握着门栓,童刚宛如见了鬼一样猛的僵窒在那里,他突蹬着眼,半张着嘴,两颊的肌在不住搐,目光定定的投注在面对他站立着的君惟明身上,刹那间,他像连魂魄都惊出窍了…

  两个强仇死敌就这么面对面的互相注视着,君惟明的眼里充了愤恨,悲忿,鄙夷,不屑,以及血漓漓的杀气,而童刚则是惊恐的,瑟缩的,惭惶而又羞愧窘迫的了!

  好半晌——

  君惟明的语声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淡幽幽的,冷清清的:

  “童刚,我可以托心托命的生平挚友,久违了。”

  童刚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原已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形惨白,他额际冷汗涔涔,青筋暴起,脖子上的喉结也在不停颤移着,畏怯的退后半步,他想努力装出一抹微笑,但这抹微笑却几乎与哭差不多了,干涩涩的,他艰辛的道:

  “君惟明!”君惟明沉沉一笑,道:

  “很好,你还认得出我,十分感激你,在我离开此地的期间,承蒙你照顾了,我的妹与我的一切基业,尤令我不能忘怀的,是你那隆情高谊,竟然这般周到的安排好送我上西天的途径,你安排的非常仔细,非常贴切,以至我如今说来,心里都铭感不已…”童刚息着,颤栗着,汗淋淋的叫:

  “君惟明…你听我说…”突然狂笑一声,君惟明暴烈的叱道:

  “闭嘴!听你说?童刚,你这金玉其外,蛇鼠其心的畜生,你这陷害挚友,妹的禽兽,你那里还有一点天良?一点羞?一点点仁恕?你以这种下三的鬼蜮伎俩,阴谋毒计,来篡夺我的基业财产,霸占我的子弱妹,更残害我的弟兄,唆使我的手足,童刚,你可曾将伦常放于眼中?又何曾将德放在心里?你是一头冷血的狗,卑鄙下小人,我瞎了眼,竟认你这种徒为友,竟把你这样一个魔魑视为挚,我完全疯了,完全痴了…”被君惟明这阵痛快淋漓的斥骂所震慑,童刚狼狈不堪,一时竟半句话也答不上来,一个字也辩不出口,他窘迫已极的挣扎着,气吁吁的叫:

  “你…你…君惟明…你休要…血口人…”君惟明冷凄凄的笑了,道:

  “血口人?童刚,今天我君惟明若有一字冤你,叫天雷击我,神明诛我!你也不用狡辩了,任你舌上生莲,我也不会听信丝毫,种下什么,得到什么,童刚,你欠了什么?便将偿还什么,现在,就是这样了!”猛一咬牙,童刚也被得豁将出去了,他顿时撕下脸来:

  “君惟明,你当我姓童的含糊你么?你如此欺入目无遗子,难道你,以为我就会向你跪地求饶?呸,你在做梦!”神色斗然变为狰狞,童刚又狂笑道:

  “姓童的决不推矮,更不掩瞒,君惟明,对,我童刚便如你所说,你又待如何?你老婆我睡了,妹子我玩了,你的基业我接了,你那些不开眼的爪牙我收拾了,全都是我的杰作,怪只怪你有眼无珠,不能驾驭,整个的呆鸟一只,白痴一个!别人视你为高高在上的‘魔尊’,在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可怜也却可笑的楞头青,是个不值一文的冤大头而己!”君惟明心在沥血,怒火炙魂,但是,他表面上却沉静如昔,淡漠的,他道:

  “不必你再详述,童刚,我和你知道的一样清楚,当然,你也明白,你必须为这些丑恶的行径付出代价,今夫,此刻,就是时候了。”童刚险的撇着角道:

  “我早就等着了,君惟明,我早就在等着这个时候,你逃得了前一次那些饭桶的掌握,今天你却逃不过这一道生死关!”君惟明冷冷的,道:

  “那要试过才知道,童刚!”童刚嘿嘿怪笑,险沉的道:

  “我们彼此明白,君惟明,你我势不两立,难以并存,今天不是你,就是我!”君惟明森酷的道:

  “不错,不是你,就是我!”

  这时。

  轻轻的,一个身着宝蓝长袍,面如满月,眉心生有一颗朱砂痣的中年人出现在童刚身后,他注君惟明,光芒如冰!

  “这位,是‘魔尊’君惟明?”君惟明平静的道:

  “不错,你大约就是‘西疆二鼎’中的‘皇鼎’邱狱了?”中年人微微颔首道:

  “正是邱狱。”童刚立即让开门边,嗯,另一个脸庞削瘦,肤泛青,双目锐利如鹰的人物也跟着现身,他一拂那银白色的袖袍,气度威棱又冷厉的道:

  “你是君惟明?”君惟明哼了哼,道:

  “你也不过就是‘帝鼎’朱晓青吧?”浓黑的眉毛倏轩,朱晓青凛烈的道:

  “大胆!”君惟明吃吃笑了,道:

  “不要来这一套,姓朱的,你面对之人是‘魔尊’君惟明,而君某人比起你‘西疆二鼎’的名望来并不稍逊,武林中的辈份更不会矮一头,你如要教训儿子,童刚现成摆着,否则,你的义子方幼泉也可凑合,你找到我发威,朱晓青,你是撞错了门!”“帝鼎”朱晓青面色倏变,青中泛红,他大怒道:

  “君惟明,你是自寻绝路了!”君惟明夷然不惧,硬绷绷的道:

  “我刚才已说过,是谁自寻绝路,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一下子,有一个年青人转了出来,他形态洒,气韵飘然,一套淡紫绣着白色飞燕图案的长袍,头发浓密黑亮,梳得光光滑滑的挽在头顶,以骨簪,面孔五官鲜明突出,鼻削薄,目光深沉炯亮。如今,这双炯亮的目光就正盯注在君惟明身上!

  嘴里“啧”了两声,这年青人道:

  “不但你的武功厉害,君惟明,你这张嘴更厉害!”君惟明沉沉的道:

  “方幼泉,你是来为你的义父帮场来了?”那年青人,果然正是“西疆二鼎”的义子——盛名煊赫的“血鼎”方幼泉!他抿一笑,道

  “上阵父子兵,不是么?”君惟明冷然道:

  “说得是,所以怪不得你。”方幼泉笑了,他又道:

  “我们就在这里试一试呢,还是另挑个宽敞点的地方?”君惟明淡淡的,道:

  “就是这里吧。”方幼泉点点头,侧首道:

  “二位义父意下如何?”“皇鼎”邱狱安祥的道:

  “我没有意见。”“帝鼎”朱晓青生硬的道:

  “很好,为父的已经迫不及待了。”方幼泉又问童刚:

  “童兄之意呢?”童刚连连点头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君惟明切着齿吃吃笑了,声音自中迸跃出来:

  “童刚,因为人做了亏心事,所以连骨头也都变软了,从什么时候起,你是这样的低三下四,仰人鼻息的呀?”童刚咆哮一声,恼羞成怒的道:

  “君惟明,你尽管卖你的舌吧,看你尚能卖到几时!”“帝鼎”朱晓青阴沉沉的道:

  “不用多说了,这间屋子,正可替他安置。”君惟明冷冷的道:

  “‘西疆二鼎’在西疆来说,确是两只鼎,不过,在长安,只怕你们这对鼎就没有在老家的那种威风罗!”“皇鼎”邱狱脸色只微微变了,他愠道:

  “君惟明,你太狂了。”君惟明生硬的道:

  “彼此。”依然噙着那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血鼎”方幼泉道:

  “二位义父,多说无益,这一阵,便由孩儿向君惟明领教吧?”“西疆二鼎”尚未回答,君惟明已缓步入室内,同时,顺手将那扇厚重的桧木雕花门扉推上下栓,他自己往门上一靠,在笠沿小串铃的叮当声中,语声悠沉而平静:

  “今,我率众攻击铁卫府,用我们的鲜血来换取我们的债,用我们的生命来换取原是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们原不须要如此的,但事实上我们却如此了,这源起自何处?因由来何处?童刚,就是你了,你是所有祸害的总合,所有恶的汇集,世上有坏人,可正是你了,而坏人之所以能坏到此等地步,更为了他有助他为恶的帮凶,这些帮凶,就像楼下那-群负隅顽抗的畜生,亦就象盛名喧赫却无德无义的你们这几只‘鼎’!”顿了顿,他又冷森的道:

  “此刻,楼下,以及整个‘铁卫府’的血战己全盘展开,且已进行多时,不管孰胜孰负,孰是孰非,总会有一个了结,在这里,我们也不便耽搁时间,正如方幼泉刚才所言,多说无益,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血鼎”方幼泉齿微笑“铮”声轻响,他已缓缓自长袍的后领里出一柄光耀目的锋利长剑来,同时,右手倏翻,又是一把雪亮无比的半尺匕首!

  方幼泉剑与匕首互映闪,低沉的道:

  “君惟明,剑曰‘勿血’,匕首名‘大善’,其实这两个名字却起得太慈了,你大约也会知道,我这柄‘勿血剑’沾血已多,‘大善匕首’也早就千魂刃了。”君惟明笑笑道:

  “‘血鼎’声威之隆,自是不在话下,不过,比诸于我,你也只能算是个业余罢…”

  这一下,方幼泉却笑不动了,他怒道:

  “君惟明,何妨一试?”君惟明笠后的双眸猝然变得冰冷如刃,阴沉的道:

  “你一已之力还嫌不足,方幼泉,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最好,你们四位一起上!”骤然狂吼一声“帝鼎”朱晓青厉叱道:

  “好个大胆狂夫!”

  吼叫声中,他猝然进袭,双掌勒然幻为千百,在漫空漫室的掌影飞闪中,却聚集向一个焦点——君惟明。

  侧身,君惟明垂首垂眉,表情极为肃穆——这只是眨眼间事,他暴翻“天禅杖”“呼”的紧贴于肘,掌风似刃,凌空划过一连串的光弧,紧跟着突然成为的掌彤,一股出奇怪异的凛烈罡气立即有如逢散并炸般翻卷四用,而这投罡气的力量是浩的,威猛的,尖锐的,又是强硬无匹的,刹那间,整座房子内全起了极大震动,簌簌摇动着,而家俱四飞撞击,空气呼轰如啸,象是每一寸,每一分的空间,全让这至极的压力充斥了!

  “皇鼎”邱狱的声音象突然被挤着爆出:

  “快躲,‘生死掸功’!”

  而这个声音,在“帝鼎”朱晓青听来,却宛似来自另一个世界了,那么飘渺,又那么微弱而遥远,他猝然打着转子朝外旋出,直到他旋出了五六步,才有铁掌击的声音响起:“蓬”!“蓬”!“蓬”!

  很显然的,他已连中三掌,而君惟明出手之快,业已超出声音的速度了!

  象一溜烟雾,君惟明已经闪出七尺,来到窗口,他除了束发微,衣袍轻皱之外,可以说连一点伤也没有,照说,以“帝鼎”朱晓青功力之深厚沉维,君惟明是决不可能占上这大便宜的,是的,他之得胜,便全在一个“巧”字上,朱晓青技艺虽强,却先犯了心火,心火一升,则神不安,气不平,力亦有所不匀了。

  高手相搏,最忌浮躁,只要略一浮躁,则先机必失!另外,朱晓青一上来所用的是他成名绝学“千锤掌法”的起手式,力量大是大了,却并非他的至高本领,他之用此起手式,仅乃习惯使然,且在愤怒之下,未曾顾忌其他,但君惟明就不同了,他一出手便是他的搏命绝招——“十一绝户手”最后一式——“齐绝”!更甚者,在这凌厉无比的武术中,他又已融进了他赖以护命的“生死禅功”了,如此一来,消者越消,长者越长“帝鼎”朱晓青功力虽高,却又安能不当场认栽?

  这时。

  朱晓青脸色有如淡金,双目翻白,大口大口的鲜血溅中,人已瘫倒于地,斜刺里,一长一短两条寒芒飞虹般淬君惟明,来势之快,无与伦比!

  同一时间“皇鼎”邱狱左掌运力如山,以“托天掌力”猛劈敌人,左手的“白蛇锥”亦架起幻的异彩,在千变万化中分成七十七个不同的方向戮向君惟明身上七十六个不同的部位!

  君惟明窗前的身形骤然狂旋向前,有如一道平地而起的龙卷风,白袍飞舞,笠铃叮当,而在他身形旋动间又是先前那种相同的罡烈气功澎湃四溢“天禅杖”腾似电掣星,团团的莹光宛似银月交流穿织,杖身刹时幻如飞陀,刹时静以山动,刹时成为云漫,刹时又如怒,哗啦啦的,呼轰轰的,周遭,门窗尽碎,杂物纷飞,这栋楼,就象要被他们几个人拆散了!

  一长一短的寒芒吐闪着,飞旋回掠,仿佛光绕萦,其快至极“白蛇锥”更是凌厉凶悍,变化无常,在邱狱的“托天掌力”配合下纵横进退,翻舞穿,声势之威猛,果然不愧是“西疆”的有数人物!

  现在,童刚却已经悄然隐于角隅,目光诡异,神色险,似是有所期待…

  双方俱是当今武林中的尖顶高手,又都是不可一世的霸立雄才,在这局室之内做着龙虎之斗,那种剧烈与悍野可真是天摇地动,惊鬼泣神了,彼此出招展式,俱皆险之又险,奇之又奇,进退攻拒,亦是间不容发,生死立见,往往在瞬息里存亡几度,在眨眼间复再为人了…

  “天禅杖”飞旋着,扫闪掠“白蛇锥”与“托天掌力”互济互惠,相轮展而“勿血剑”似银链“大善匕首”如莹雨千统,它们就那样穿织,不止不休,像是要噬对方,又象是要连天地全囊括进来了…

  摹然——

  “天禅杖”“嗡”的长声颤,有如龙啸,在长中,顿时在不分先后朝四面八方闪出蓬参差的光芒,光芒中,杖弹如简——是一种怪异的,完全与人类力道惯性相反的出手路数,前后、左、右、倔弯,背绕,横圈,斜翻,只在刹那,已探出了一百九十九杖!

  这一手,便是君惟明“大魔杖法”中的最高绝学:“旭东升”!

  “血鼎”方幼泉的“大善匕首”首先折断“当”声脆响分为两裁,他身形猝转,右手的“勿血剑”擦着君惟明左肋掠过,君惟明衣开绽,血光涌现,同时,方幼泉也被连续闪击的杖身活生生劈出,剑崩人亡,他飞溅的脑浆和血花,却有一些至君惟明的“盖眼笠”

  就在方幼泉毙命的一刹“皇鼎”邱狱人随锥进,在闪飞的杖影中猛刺君惟明,纯钢的杖身与纯钢的“白蛇锥”坚硬碰击,有如正月的花炮般飞出连串又急速的撞响“咔嚓”“咔嚓”之声刺耳传扬“白蛇锥”立时寸寸断裂,邱狱的身形也被“天禅杖”“呼”的挑起——杖锥深深透入他的膛,但是,却在他甫被挑起之前的瞬息,这位“皇鼎”已飞起十掌劈向君惟明了!

  在这时,任是君惟明如何闪躲,邱狱这最后豁命之击却又怎能完全躲过?他在旋风般的回腾中,仍然结结实实的在右及左腹挨上了邱狱的两记,这两记合有“托天掌力”的重手,把他震得猛的出两口热血来!

  邱狱临死前的十掌,有两拳击中敌人,其他八掌却雷轰似的将整片墙壁连顶掀开,震成粉碎!

  迅速了一口气,压制住翻涌的内腑与的血气,君惟明放下高挑在杖锥上的邱狱,邱狱四肢下垂,头颅吊晃,而膛及嘴里的血,便一滴又一滴的淌在君惟明的笠顶上了…

  就在君惟明刚刚将邱狱的人搬移时,角隅处,黑影暴袭,一只尖利的雕花银钩直心口,另外,凌空兜头一阵风影——那是一面以红色绞筋编制而成,上头布例须刺钧的网!

  不用看清那偷袭者的面容,君惟明即已知道这人是谁,多刺目的标志哪“银钩赤网”童刚!

  往后进,便是墙壁坍颓的缺口,前有银钧剜向心来,上有赤网搂头罩下,而“天禅杖”上又拂著一个死人,根本派不上用场,君惟明不在心里大笑:

  “童刚哪,你这一生真会拣机会啊!”猛的,君惟明暴喝一声,切齿气,周身立即起了一阵骨骼震响“哗”的一下,他那修长的躯体竟在眨眼间缩小,成三尺不足,童刚的银钩“括”的一声将他前一块肌内血糊糊的勾起,赤网也闪电般“呼”的掠过他的肩胛,带皮带,也扫落了好一大片血雨!

  碎衣如蝴蝶般,翩翩舞于血光中,就此一刹,君惟明双掌齐挥暴翻,九朵纯金所装,淬有奇毒的“断肠花”便在这极短极近的距离内碎而出,那种巨大的力量,直将童刚撞得飞起摔出十步之外!

  “哗”的一声,君惟明身形又恢复了原状,他一个箭步抢到童刚跟前,只此瞬息,童刚已面色乌青泛肤,全身皮肤浮肿成灰黑,七孔着紫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那九朵“断肠花”正好一字排在前,一一朵朵深嵌入

  君惟明咬牙切齿颤声道:

  “畜生,你太便宜了!”

  一双眼珠子已突出了眼眶,童刚似想说什么,但他肿的舌头却不能连转,恐怖地瞪视着君惟明,他的喉头在“咕噜噜”窒响,终于,他全身蓦地一,就那样断了气: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表情,君惟明簌簌颤抖著,呆呆凝注童刚这一代枭的尸体,良久,他逐渐热泪盈眶,酸楚无比,心中混乱,感触万千…

  狂啸一声,君惟明悬吊在晚上的“天禅杖”暴挥“括”的闷声,童刚头颅齐颈斩飞,滴溜溜的投向破碎的窗口之外!

  任杖首的黑血淌,君惟明卓立不动,他重眉合目,神色忧伤,连呼吸也是那等沉重了…

  有一阵阵惊恐的嘈杀,喧叫声,悲号声传自楼下混战中的斗场,但君惟明恍如末觉…

  有一阵阵低促的脚步声来近门边,但君惟明依然恍如未觉;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同时传来一个优美的女子声音及两个哑的男人嗓门:

  “刚哥,刚哥…你还在吗?情形很不利…官采战死,包骧也受伤遭擒了,现在…现在他们正向各处搜进…”

  “狱公,青志,少爷,对方已经占尽上风了,‘大飞帮’剩下来的三个堂主没一个活着,连他们的帮主刁忌也逃之夭夭啦…”

  “我们是留是去呢?三位爷?态势紧迫了哪,独龙教的凌胡子已带了彩,眼看支持不了多时,他的手下也大多伤亡殆尽…连‘双头枭’赵品松都飞啦…”

  君惟明如梦初觉,怔怔看着门扉,奇怪的是,他象是一个经过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旅人,有着无比的疲乏,是,他竟如此的安详与平静,照说,此刻他原该激动万分才对,门外那女子的声音,正是他爱之入骨又恨之入骨的费湘湘的声音啊,这声音,暌违久矣,但任它幻成灰,化成泥,任它隔着多少岁月,他也永不会陌生,永不会忘记!

  沉默着,静止着,君惟明连自己也惊异于自己在此情此景下的安宁和淡漠,他没有出声,仅以他伤痕累累血斑斑的身体面对门扉…

  这时,外面的人叫的更急,擂门也擂得更急了!

  “刚哥,不要开玩笑了啊,你到底在不在里面嘛?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家急都急死了…”

  “三位爷,开门哪…”

  “请回声话,三位爷,对头们已近啦…”

  君惟明依旧没有出声,依旧古并不波的静持着…

  终于“劈啦啦”一声,外面的人用力将门儿震开了,两名牯牛般的壮汉猛冲而进,而甫一进入,眼前的凄饰景象已将他们惊呆了,这两个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地下躺着的几个人,竟就会是他们盛名喧赫的三位主人?竟就会是新篡大权,力强智高的童刚?

  当然,君惟明是不会再给他们多少惊愕的时间了,就在这两条大汉尚未恢复神智之前,两溜金芒仿佛两道电闪,深深的,准确的透进了他们小腹,在他们痛极的踉跄后退中,甚至连声叫喊全来不及,便四只眼僵瞪着萎顿倒地!

  一脚踏在门里,一脚踏在门外的那个美丽女子,嗯,果然正是那桃李其颜,蛇蝎其心的费湘湘-一君惟明曾用多少爱多少情,多少泪捧在心头的费湘湘,又是用多少恨,多少怨,多少羞将埋入地下的费湘湘!

  这些来,费湘湘似是渭瘦多了,而清瘦中还带着一股子隐约的苍白之憔悴,她穿着一套湖水绿的紧身衣,外罩同斗篷,足下也换了小蛮靴,这,可不正是一付准备远行的打扮?当然,她是要远行,只不过,她要去的地方并非她原来预定要去的地方罢了…

  当费湘湘抬头看见君惟明的一刹,她的那种表情,恐怕就是天下第一丹青妙手也无法描绘,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有震骇,有惊恐,有讶异,有畏怯,有羞更有无比的惭愧与至极的内疚!而这些融合在一起,浮映在她那张俏美的脸蛋上,她那张脸蛋可就更令人惑了…

  笠后,君惟明的目光澄澈如水,但是,却也冰冷如水,寡绝如水,他以一种陌生又凛烈的眼神凝注门前的费湘湘,默无一言!

  费湘湘差一点就星绝过去了,她僵木的瞪着君惟明,浑身不停的哆嗦着,脸色惨白,嘴泛青,而她的柔原该是何等粉嫣红?抓在门框的双手十指已深深嵌入本质之中了…

  对视着——隔得多近,但又是何其遥远啊…良久。

  费湘湘挣扎着走进室内,她身子摇摇晃晃的,目光惊悸而羞惭,象是用了好大的力才克服了嗓音的痉挛,她虚弱的道:

  “是你吗?…惟…明?”没有点头,没有任何表示,君惟明语声之冷,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是我,君惟明。”以一双无助的,绝望而悲痛的眸子视君惟明,费湘湘字字如泣:

  “你…惟明…你不想…问我什么吗?”君惟明淡淡的,道,

  “还有什么须要我问的么?”搐了一下,费湘湘哀伤的道,

  “你…惟明…你相信这些事?”君惟明有一种可笑如可的感觉涌上心田,他冷酷的道:

  “你又如何反驳这些事?”泪珠滚滚顺颊淌落,费湘湘泣道:

  “我错了…惟明…我错得多可怕…”君惟明轻轻吁了口气道:

  “为什么?费湘湘,我只问你为什么?”费湘湘啜泣着,双肩耸动,楚楚怜人,她仰起那张梨花带雨似的美面庞,樱微微开合:

  “我…惟明…我错了…”君惟明冷静的道:

  “我救你于血手之下,供你于锦绣之中,用血来滋润你,用心来维护你,用情来培养你,我对不起你么?我亏待了你么?你报答我的又是什么?恶,秽,欺瞒,狠毒,再加上败德!费湘湘,你还有一点人?一个有人的人不该似你这样子的,上天空生给你一付美丽的躯壳,不想这付美丽的躯壳里竟含容了如此一颗丑鄙的心,而我却会爱上你,又爱得如此之深-一费湘湘,你是错了,错在你的下上,我更错了,错在我当初为何不让‘三罗汉’杀了你!”费湘湘全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君惟明面前,她泣血般道:

  “不要再说了…惟明…求求你…求求你…”微仰着头,君惟明阴沉的道:

  “由于你的寡廉鲜,下龌龊,多少条性命便被凭白糟塌了?多少人的热血又无辜溅了?费湘湘,你该听到子夜的冤魂哭泣哪,你也该在睡梦中见到厉鬼的号陶…费湘湘,多少债背在你身上?多少恨扎在人心里?我不怨我自己遭受的苦难,我只差于因你而牵连上的辱!”费湘湘泪下如雨声似杜鹃啼血,她哀痛的道:

  “惟明…给我一个机会…机会…革面…重新做人…要不,让我削发为尼…出家离世…”君惟明重重一哼,道:

  “再叫你将你的污秽带到佛门圣地去么?你也不怕贻羞了佛祖的清誉!”费湘湘痛苦的哭着道,

  “惟明…多年情义…难道你连这么一个机会…也不给我?就算…我象你所说…至少…你也曾爱过…我啊…”君惟明摇摇头,冷然道:

  “那爱,早巳化做灰飞,不见踪影了,费湘湘,你不是也早就如此了么?”费湘湘颤抖着绝望的道:

  “你…惟明…你要我怎样?”君惟明断然的,道:

  “世上,有的事做错了能以原谅,有的则无法宽恕,费郴湘,可叹你是属于后者,有一句俗语:一失足成千古,再回首已百年身,费湘湘,如今你才知回首,惋惜的是,你已铸成千古恨了!”费湘湘目光凄黯幽涩的环顾室中几具可怖尸体,悲凉的道:

  “你是说…惟明…你…你…你要我…死?”君惟明冷冷的道:

  “不错,你仍不失美慧。”费湘湘痉挛着,痛苦的道:

  “但…但…童刚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不能…饶过…我?”君惟明冷笑一声,道:

  “谁负的债由谁偿,谁作的恶由谁当,费湘湘,你心之歹毒并不比童刚稍好,如今!他已得了他应得果,与你并无牵连,现在,你该偿你自己所负的债了!”费湘湘凄惨的笑了,酸楚的道:

  “你…忍心?”君惟明抖嗦了一下,语声如铜:

  “我不忍,但我必须如此。”轻轻啜泣,良久,费湘湘吃力的站起,她深深的注视着君惟明,幽幽的道:

  “惟明…”君惟明硬着心肠道:

  “你还有要说的么?”含着那样凄凉的泪,面庞上是那样哀伤绝望的神情,然而,费湘湘却绽开一朵带着血的微笑,她哽咽道:

  “摘下你的笠…惟明,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

  君惟明略一迟疑“刷”的将血渍斑斑的“盖眼笠”自头顶摘下,现出他那张苍白又俊俏的面容来,而这张面容,在如今,又是浮映着多少刻骨缕心的愁惨?

  费湘湘簌簌的向前伸出手,轻轻的柔柔的道:

  “再会,惟明,我错了,人假如有来生,来生我仍愿嫁你为…你是个好男儿…真的是个好男儿…或者你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出来…我…我爱你…”君惟明全身一震,神色大变,他张开口,双臂伸出,但是迟了,费湘湘的手腕已经用力切进她身后嵌进童刚前的几朵剧毒的“断肠花”中!

  猛一搐,费湘湘的如花容颜骤然可怕的扭曲,她却努力使一抹微笑浮在脸上,同时,两滴晶莹如珠的泪水,自她眼角徐徐垂落,垂落…

  一阵绞肠剜心的酸楚侵袭着君惟明,他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泪水滚滚滴落,他不能再目睹费湘湘的遗容,霍然转身,任自己的眼泪尽情

  透自泪的晶慕中,他发现门外已站了人,而每一张面孔俱是如此肃穆,每一个人的表情又是这样沉痛,没有那一个出声,更没有那一个说话,一双双的目光俱是那级哀伤,又那般关切的注视着他,在一片沉寂中,似是连冷冷的空气也都沾染上愁惨的气氛了…

  站在门外的人,个个全是头发散,浑身血迹,疲惫与乏倦刻在他们的脸上,使得他们的面孔就更加沉默了,这些人里头,有金家的人,有“大飞堂”的汉子们,也有君惟明自己的手下…

  倚在门边的是金薇,君惟明看到了她,她也凝视着君惟明,金薇的神色中着无比的神情,无比的关注,无比的悲悯,以及,无比的恻然,男女相悦往往是自私的,但在此刻,又有谁会计较于一些已带着悲怆色彩成为过去的情感呢?

  缓缓的,一个人由门外向君惟明走近,她伸开双臂…

  君惟明白模糊的泪眼中望向那人,那人的形貌逐渐清晰,微微颤抖了一下,君惟明徐缓的用袍袖抹去泪水,现在,他已认出这个伸臂向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亲胞妹君琪!

  立如山,君惟明纹风不动,他既不推拒,更不上,而君琪这些日子来显而易见的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痛苦,原来就瘦伶伶的身段儿,如今看去就更不堪盈握了,那张清丽的脸蛋在苍白中微微泛着一种病态的黯青,昔日明澈的双眸,现在竟是那般的惨澹无神,幽涩怔仲,真是形销骨立,好不惨然!

  颊上挂着泪,角在不住搐,君琪知道自己的哥哥不肯接受自己的拥抱——即是表示他不愿宽恕自己了,凄然的,她沉重跪倒在君惟明脚前。

  目光抬高,君惟明面庞上的纹褶中布了悲伤,更合蕴着愤怒与陋夷的意味,他嗓音哽,却坚决如钢:

  “君琪,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自已了断吧。”君琪仰起那张泪痕斑斑,充凄苦与委屈的面容,颤抖着叫: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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