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景山五鬼
距离二更天尚有半个时辰“迎宾客栈”的伙计已把十二匹健马牵到了客栈门外。君不豪当先走出来,笑笑,对那店伙计道:
“对于你的服务,我觉得很満意。”说着便塞了一锭银子在那伙计怀里。
接过银子,伙计还真一愣,光景这赏银比这十二人的吃住还要多。
要知住在敌人堂口的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有⿇烦,尤其是热闹的码头,不少客店伙计的也暗中兼做打探传信工作,君不豪自然十分清楚。
现在——
十二骑正缓缓地往街上驰去——
当然,他们是往八王街而来——
“八王街”的店铺已全上了门闩,惟独一家未曾关起门来,非但如此,甚至带把大门敞开来,从里面的灯光看,这家店里的人全都各就各位,专等一宗大买卖上门了。
这家店当然就是“江南绸缎庄”——
如今那个白白胖胖的大掌柜已不止一次的踱到大门口两边望,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走进去。
店里面,柜台內外各站了六个相公,另外三个大把式坐在账桌两边,至于招待客人的那间客堂,八仙桌旁坐着个五旬左右的⼲瘦老者,这人面上刮得光,厚厚的嘴唇上面托着个翘鼻子,那双眼睛,老天爷,竟然是赤红的一对眼珠子,三角眉有几根长的十分长,细看还是赤红⾊。
这老者一手托着水烟袋,正“呼呼噜噜”的菗着,那副大天二的姿态,若说他是这家绸缎庄的东家,娘的,打死也没有人相信。
信与不信那是回事,但这老者确实就是这店的东家,因为那个正在冒汗的大胖子还真的向这老者在报告:
“东家,原就说定了的,二更前他们会来看货谈价钱,如今已是二更天了,怎的…”
那老者,不错,他正是“拘魂手”阎世齐,也是“黑龙寨”第七分舵舵主。
蹄声使得店內的人们全部精神一振——
胖掌柜笑得弥勒佛似地欢声道:
“大概是他们来了,我来看…”
十二匹健马一列的在店门外停下来,马上的君不豪微微点点头,官永已当先对门內走出来的胖掌柜笑道:
“我们来了。”
胖掌柜抖着一对胖腮帮子哈哈笑,道:
“欢迎,欢迎,我们东家也正在候教了。”
从马上,黑牛熊霸解下一个大⿇袋扛着进了这家灯火通明的“江南绸缎庄”口里十分惊讶地道:
“娘的,可真气派!”
八仙桌边,那瘦削的阎世齐已缓缓站起⾝来。
胖掌柜弯腰把官永往里面让,边呵呵连声,道:
“各位,这就是我们东家。”
官永道:
“把店门关起来,如何?”
胖掌柜一愣,道:
“关门?”
指着熊霸扛的一只大袋子,官永笑道:
“看到没有,那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同元宝,开着门不太方便吧。”
不料“拘魂手”阎世齐已哈哈笑道:
“关门。”
大门立刻便被两个相公关上,而且还用一根巨木把门给顶起来。
胖掌柜嘿嘿笑起来,道:
“各位,你们哪位是东家呀?”
灯影下,君不豪笑笑道,
“我!”
胖掌柜又是一声嘿嘿,道:
“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君不豪道:
“不多不少,整整十二人。”
胖掌柜又问:
“银子全带来了?”
君不豪已在心中冷笑地骂道:可恶。
一边,官永已笑道:
“我们十二匹马驮的山货出手,当然银子也全带来了。掌柜的,你可以开始谈了吧。”
胖掌柜走近阎世齐面前,低声道:
“东家。”
“拘魂手”阎世齐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喝道:
“围起来。”
老天爷,可不得了,只见二道门启处,刹时便冲进十几个握刀大汉,而另一边,柜台两边的十几个相公全变了模样的握刀堵住大门,有五个大把式,各人手上握着相同兵器——叉,就近把君不豪十二人围在中间。
哈哈一声笑“拘魂手”阎世齐道:
“副舵主,你的计划我一向不反对,不错,这一次你又算计得天衣无缝,哈…”大胖子立刻嘿嘿笑道:
“舵主,你可对属下夸赞,二更天谈生意,原是这些死胚们的主意,属下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铁算盘”官永一绷脸⾊,怒道:
“你们这是⼲什么?”
大胖子咧着嘴,道:
“⼲什么?你这还看不出来?”
官永道:
“生意不成仁义在,⼲什么摆出这种场面唬人?难道要霸王硬上弓的非做这桩生意不成?”
“拘魂手”阎世齐沉喝一声,道:
“谁同你们做生意?”
君不豪神⾊悠闲,语言平静,而且还颇有风趣地道:
“难不成各位生意人一变成了响马?我操,这是什么地方呀。”
胖掌柜咧嘴嘿嘿笑,道:
“敞开大门,爷们是最标准的生意人,但如今关了门可就随爷们⾼兴了,哈…”他笑,是因为得意——
而店中的伙计也跟着笑,却令君不豪面⾊一紧,道:
“就算你们要银子,我给你们。成吧?”
有个大把式冷哼一声,道:
“要银子,也要人命。”
君不豪摇着两手,道:
“何必呢,你们有刀,我们也带着家伙,同场火拼,那可是难免死人的。”
“拘魂手”阎世齐冷冷道:
“就因为你们携带刀剑,我这里才能更顺利地收拾你们,这点你们绝对想不到吧,嘿…”君不豪冷然,道:
“愿闻其详。”
阎世齐道:
“说出来,也好叫你们死得明白,因为你们携带兵器入进我的绸缎庄,围杀你们以后,我们便对外面街坊言,说你们二更天进店要抢我的店,大家拼杀的结果,就把你们全部解决掉,相信人们会听我的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回对十一个正副堂主笑道:
“你们听听,这还是他娘的一个什么世界呀!”
斜着⾝子,一直不正面阎世齐的陶勇,猛地旋过⾝来,沉冷地一声低吼,道:
“狗操的阎世齐,你可识得陶大爷?”
灯影下,阎世齐厚厚的嘴唇一紧,猛地一声响,放下手上的水烟袋站了起来,怒视着红面大胖子陶勇,道:
“鬼使陶勇?”
“鬼使”陶勇哈哈一笑,道:
“不错,正是陶大爷。”
一看只有十二个人,阎世齐仍然十分镇定地道:
“我说呢,原来竟是青龙集逃的‘百灵堡’余孽跑到我的绸缎庄来造阎大爷的反了,不过就恁你率领的这几个人⽑?娘的!”
突见一个大把式走近阎世齐低声耳语一阵,只见阎世齐面⾊一僵——
陶勇已大笑道:
“瞎了你的狗眼,姓阎的,站在你面前的十二人只怕你一个也对付不了。”
“拘魂手”阎世齐已在挽起长衫前摆,冷哼道:
“近你娘,前曰黑风坡前烧了黑虎寨运粮车的那批⻳孙子们准定是你们了。”
陶勇回头笑对面无表情的君不豪道:
“二当家的,要说黑虎寨的消息可也够快的,才两天人家便把这消息送到这赵沟桥了。”
“拘魂手”阎世齐沉声道:
“唐山离此不远,老实说,阎大爷午时便得了消息,出人意料的是你们这些早该下地狱的狗东西,竟然敢跑到赵沟桥来撒野。”
缓缓上前一步,君不豪道:
“阎大老板,阎东家,娘的,⼲脆我就叫你一声阎响马吧!因为你们不是已经露出响马面目,准备以土匪本⾊对付我们这一十二位被人抄了老窝的流浪人?”他一顿又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原是要同你们阎响马做一笔生意的,见你们如此对待你的衣食父⺟,一时间我又不知如何说起。”
“拘魂手”阎世齐怒道:
“你就是‘百灵堡’的二老?”
君不豪赫然地一笑,道:
“惭愧!”
“拘魂手”阎世齐道:
“黑风坡你是如何对乔副总那么多人下的手?阎大爷不相信你们以十二人竟然杀死近百名我们的弟兄。”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
“我绝不承认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耐,否则也不会被人把老窝掀翻,弄得如今没落脚之地。问题是姓乔的那批人全是不上路的饭桶,他们不听我的,一定要仗其人多势众而不理会我的忠告,所以他们是死在他们的无知,加上无能,如此而已。”
“拘魂手”阎世齐骂道:
“去你娘的,老子不听你聒噪!”
君不豪叹息地摇头摇,道:
“哦,你不会也走上姓乔的那个黑大个子后尘也想同我们硬拼硬⼲吧?”
阎世齐怒叱道:
“姓君的,我绝不会步上乔副总后尘,因为我比之乔副总可就⾼明多多,而且我是张网等你们来的,这一点你应该弄弄明白,搞搞清楚。”
君不豪摇头摇,道:
“太可惜了。”
站在阎世齐⾝边的白胖掌柜,怒道:
“你说什么?”
君不豪双目冷芒逼视在胖掌柜面上,道:
“阁下这种做相,这⾝打扮,娘的老皮,还真像个大掌柜,大号如何叫,大名怎么称呼呀?”
胖掌柜抖着腮帮子上肥膘⾁,沉声道:
“大爷乃‘黑虎寨’派在这赵沟桥第七分舵副舵主朱成龙,人称朱胖子的便是我。”
嘿然一笑,君不豪道:
“你说的可真详尽,连官衔全抖出来唬人了,朱成龙…嗯,这名字不太好…”朱胖子骂道:
“近你娘,什么意思?”
一副歉然的样子,君不豪道:
“我的意思是你这名字不实际,猪怎么会变成龙?这不明摆着骗人嘛。”
胖掌柜破口大骂,道:
“放你娘的庇,你——”
君不豪忙摇手,道:
“别火,别火,我们还是谈生意要紧。”
“拘魂手”阎世齐正欲动手,突见风陵第五分堂副堂主“判官”苗強沉声喝道:
“我的儿,老子越看越像你们这五个厉鬼。”
君不豪侧脸回头问道:
“苗副堂主在说话?”
伸手指着五个手握钢叉青衫汉子,苗強道:
“这五个家伙我认识。”
苗強⾝边的第五分堂堂主“铁汉”张召道:
“他们是谁?”
苗強道:
“景山五鬼就是此五人。”
是的,那五个手中全握着钢叉的汉子果是景山五鬼——
就在苗強道出他们名号的同时“景山五鬼”已得意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冷冷一哼,苗強道:
“景山五鬼犯案累累,腥荤不忌,黑白道统吃,前几年你们混得惨,至今已无容⾝之地,想不到竟然会屈就个绸缎庄大把式,倒是难以令人相信。”
只见苗強前面站的黑瘦大汉一挥手上短把钢叉,吼道:
“舵主,动手吧。早早收拾了早完事!”
苗強嘿嘿冷笑道:
“只看你的这副模样,大概就是五鬼之首的‘黑无常’丁小二吧。”
黑如泼墨的面上双目一亮,丁小二吼道:
“大爷丁小二,小子,你的命是丁爷的了。”
嘿嘿一笑,苗強道:
“什么东西。”
君不豪冷冷道:
“娘的,这桩买卖腥血味太浓了。”
“拘魂手”阎世齐伸手叫道:
“拿来!”
话声中,只见二门处走出个相公,双手托着一支三尺长的“拘魂牌”灯光下那支“拘魂牌”精光闪亮,把手一尺长,牌⾝两尺多,宽约一尺,就在那两寸厚的牌⾝上镶了五七支尖锥,每一支都是尖尖的足有三寸长…
接过“拘魂牌”阎世齐在手上掂了一阵,冷冷道:
“久未动这玩意了,想不到今夜…”
君不豪淡淡地道:
“今夜你必须用,因为过了今夜你便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拘魂手”阎世齐喝道:
“够了,够了,老子已听厌了你们的罗里八嗦。”
君不豪忽地对“黑牛”熊霸,道:
“打开袋子,先叫他们瞧瞧爷们送来的可是他们急于掠夺的银子元宝不是。”
“黑牛”熊霸立刻开解⿇袋,从里面拎出一个半大不小的木桶,笑道:
“二当家,可要打开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
“我们这是⼲什么来的?当然打开了。”
可真利落,熊霸的一对“八角铜锤”交叉着揷在腰带上,左掌按在木桶上,右手猛力一掀,便见一桶⻩澄澄的桐油。他不等君不豪吩咐,双手托起笑吼道:
“接着!”
熊霸的木桶并未放手,但桶中的桐油却飞溅而出——
红嘟嘟的灯光照耀下,宛似一天金⻩幕罩上了柜台里面的货架子上面,有几个相公躲之不及,也被泼得満⾝的桐油。
就在同一时间“花豹子”任三成腾空而起,伸手便摘下⾼挂在店中的一支玻璃大灯,他人未落地,玻璃灯已狠狠地砸在那片桐油上——
“哗啦啦”一声脆响,玻璃灯已碎裂在桐油上“轰”的一声,火苗子已开始燃起来——
太快了“拘魂手”阎世齐正要出手,已被君不豪挥出一剑挡了回去。
阎世齐大吼骂道:
“八王蛋们想烧老子的绸缎庄呀。”
君不豪迎面便是二十七剑,冷沉地道:
“烧定了!”
阎世齐狂叫一声:
“杀!”杀声起自整个店內。
一边火苗子在扩大,已开始噼噼啪啪地响…
“黑牛”熊霸在掷出桐油以后,便立刻舞起八角铜锤紧在大门口,光景是一个也别想从大门逃出来——
那面“铁算盘”官永一抖手上二尺铁算盘“叭叭”脆响已迎上大胖子朱成龙,笑呵呵地道:
“朱成‘虫’,生意是我二人接的头,如要交易熟络,我二人自应面对现实,抛开一切的尽力而为,你说呢?”
“胖子”朱成龙先收右腿,一把尖刀已自腿上子套来,然后又收左腿,另一把尖刀也拔在手中。
可好,谁会想得到朱大掌柜的腿双上还揷着这么两把寒气森森,冷芒激闪的要命家伙。
朱胖子双刀在手,交互挽了个刀花,错⾝猛扑官永,照面便是四十八刀疾扫又撩…
“丁当”之声便在刀芒的激荡中爆发出来,官永的⾝子斜闪连连,一个暴旋,四枚算盘子已打出。
双刀疾迎又挡,一连三声脆响相连,朱成龙却突的“啊”了一声,只见一粒算盘子儿已牢牢地嵌进他那个大团面上,血在流——但朱成龙并未去摘取…不,他无暇去取,因为官永的那支算盘尽在他的耳边“丁当”不息。
接近柜台附近,三把火叉交互挑刺,景山五鬼黑无常与白无常已啾啾叫道:
“合力收拾姓苗的兔崽子。”
哈哈一笑“判官”苗強的一对判官笔指东打西,点前击后,一阵“丁当”脆响密密连接里,已洒出“三十六手阴阳笔”
一边“铁汉”张召的大鹰爪已快不可言的抓住侧面斜攻的“赤发鬼”史大力。张召沉喝一声:
“去你娘的。”
张召竟一手举起史大力隔着柜台掷向正在燃烧的货架子上——
“唿”地一声“赤发鬼”史大力怒掷火叉未中,自己却一头扎入那片烈焰里,激起一溜赤红光芒——
几乎是来自地狱的凄厉惨叫,史大力挟着満⾝桐油与烈火,跃过柜台便往大门处冲过去,光景是要逃命了。
“咚”地一声闷响,熊霸咧嘴大吼道:
“回去!”
根本不用回来,因为熊霸的右手八角铜锤当头正砸在史大力的顶门上,那种黏嗒嗒又热呼呼的大团脑浆,便如同一石头砸在泥坑般溅得附近方圆丈內血糊一片。
“叭叭叭”连声响,巴子龙的丈五飞虎鞭逼得二门附近冲杀而来的十几个青衣相公连连闪躲不迭…
另一面“快刀”石敢与“飞花公子”白文定二人并肩直欺从柜台围上来的五个相公,但只一交上手,已吃白文定“梅花钉”击倒两个。
“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双剑只一递出,便不作稍让地暴劈七十二剑,条条刀芒尽在阎世齐面门连连辉映…
“拘魂手”阎世齐的那支六十四斤重“拘魂牌”原是可以发挥难以想像的威力,非但能以断柱裂碑,拆人兵刃,更可藉以飞掠而如同巨石白天而降,牌上的尖锥更具有戳肌裂骨威力,然而——
阎世齐遇上了君不豪,他的拘魂牌便成了他手中累赘,每每在中途就得变攻为守,急挡对方利面锋刃。
火在燃烧…在扩大…
烈焰熊熊,火苗子已在往屋顶钻出去。
店里面一片炫目的红——宛如双方对搏的人们双目般,每人又炙心…
屋上的梁柱在剥剥响了…
屋子里面,君不豪冷沉地喝道:
“可以退出去了。”
就在他的喝叫声中,熊霸立刻拉开门闩,道:
“走,后街去烧!”
“追魂老六”君不豪十二个人相继跃出店门来,一个个的面上全变得赤红。
紧接着“拘魂手”阎世齐厉叫道:
“近你娘,老子们拼了!”
跟阎世齐冲到八王街上的足有十七人,只是他们冲出火窟以后,君不豪一行已疾驰而去。
街上已响起锣声,附近住的人全走出屋外面狂叫着到处奔跑,不少人更大叫:
“救火!救火!”
有些人见“江南绸缎庄”的人不救火,反倒抄起刀叉往后街跑去——
马蹄声疾速地奔驰。前面,官永已在马上⾼声道:
“绕过那个池塘,就在一排柳树后面。”
怒马狂驰中,君不豪问后面的“花豹子”任三成,道:
“把桐油准备好了?”
任三成笑道:
“二当家,错不了,属下把另一桶拴在马后呢。”
十二匹健马刹时便到了那座大宅台阶前——
君不豪对官永道:
“叫门!”
不料官永刚上得台阶,门楼下面的两扇大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来,有个汉子尚在抱怨,道:
“二更天都过了一阵子,怎么才折回头…你们…”
“叭”地一声,就在那人一惊之下,官永的铁算盘已砸得那汉子脑浆迸流的萎坐在地上。
“花豹子”任三成连窜带跳地把一桶油提到大院里。
官永一挥手,道:
“跟我来。”
前厅冲出七个青衣汉子,其中一人⾼声喝道:
“喂!你们⼲什么?”
刚进得大门的“追魂老六”君不豪笑道:
“奉阎世齐命令来放火的。”
那汉子一愣,旋即破口大骂,道:
“放你娘的庇,阎世齐是舵主,他会发疯得要烧自己堂口?”
突然,另一大汉指着远处叫道:
“你们看,火!”
这时官永已领着任三成往后院跑,一个大汉横⾝一拦,大骂道:
“近你娘,往哪走。”
斜刺里,巴子龙的长鞭暴闪疾卷,菗得那汉子连连在地下抱头翻滚…
冲过一条道甬,灰暗的院子对面,官永手指正面大堂屋对任三成,道:
“快,全堆在这个大屋子里面。”
“花豹子”任三成双手托着一桶桐油,腾空一跃而到了大屋子前面,丈二⾼的雕花大门他一脚便踢开,从里面传出一股丝绸味道来。
“花豹子”任三成哪还去细看,掀起桶盖便将那桶油横泼在一堆绸缎上面,立刻在忙中取出火折子,刹时“轰”的一声,这间堆満上千匹绸缎绫罗的屋子,便立刻“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
后院的火已起,前院已有了金铁交鸣传来。
任三成道:
“官堂主,他们杀不了啦,走,前面宰那群狗操的!”
前院子里,七个青装大汉举刀便往君不豪等人冲杀而上,其中一人便狂烈地叫道:
“娘的老皮,主意打到大爷们头上来了,找死!”
“迫魂老六”君不豪冷哼一声回⾝便走,边对陶勇吩咐:
“陶堂主,带着熊霸、任三成,把这几个不长眼睛的给我收拾掉,动作要⼲净利落。”
陶勇忙应道:
“遵命!”
一旁“黑牛”熊霸已抡动一对八角铜锤横⾝砸去。
而任三成也正在此时与官永、巴子龙三人从道甬走出来,任三成已听得君不豪的分派,不由分说的摆动手中戟斧暴劈猛挑而上。
官永与巴子龙打个手势,立刻溜边出了大门——
大门外面,从池塘那面月光下正奔来一批人物——
当然,来的是“拘魂手”阎世齐、“大胖子”朱成龙、“景山五鬼”已在街上店內死了“赤发鬼”史大力,如今跟着赶来的还有黑白二无常、“白眉鬼”裘⼲、“青面鬼”石发,另外便是店里十二个相公了。
双手叉腰“追魂老六”君不豪金刚怒目的站在台阶前面,八个正副堂主分站在两边,他们冷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即将到来的阎世齐,一个个闭紧嘴巴,等着厮杀。
距离尚有十几丈“拘魂手”阎世齐已拔空而起,半空中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令人⽑发悚然地悲嚎:
“姓君的,你是头不折不扣的畜牲。”
君不豪冷然道:
“你们黑虎寨连畜牲也不如。”
“拘魂手”阎世齐双手托着“拘魂牌”再骂:
“近你姥姥的,有种你何不找上唐山?你在赵沟桥使你娘的什么横。”
君不豪耸肩一笑,道:
“有道是‘父⺟缺德祸延子孙,上官无能部属倒霉’。不幸你姓阎的上头是个毫无头脑但却凶残成性的铁石心,我的儿,你也只有认了。”
阎世齐已见这宅子里在往空冒火苗子,急得他跺脚骂道:
“好卑鄙的手段,姓君的你好可恶!”
君不豪淡然地道:
“这就叫,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黑虎寨玩奷施诈血洗百灵堡,老子就腾折得唐山黑虎寨一曰也别想太平过曰子。姓阎的,你如果是好样的,就该与你的这些美不胜收的绸缎共存亡,你不会虎头蛇尾撒鸭子吧!”
一边,胖掌柜朱成龙舞着一双尖刀,厉叫道:
“舵主,拼了!”
正好“铁算盘”自大门走出来,闻言哈哈一笑,道:
“大胖子,你别咤唬了,再动上手老子的算盘子儿绝不再招呼你那张大脸上,官大爷必取你的一双招子。”
胖掌柜朱成龙骂道:
“去你娘的,老子不含糊你。”
突然,院子里一连传来几声狂烈的凄号,火光已冲天,陶勇与任三成、熊霸,三人相继的跃出大门外。
陶勇嘿嘿一声笑,向君不豪道:
“属下幸不辱命。”
点点头,君不豪道:
“很好!”后面,熊霸吼道:
“七个全是蹩脚货,挨不住老子几锤砸,全玩完儿了。”
“拘魂手”阎世齐几已发疯的狂叫道:
“姓君的,我与你誓不两立。”
君不豪道:
“也正是我要说的。”
叱着一丝酷毒的冷笑,阎世齐倏然闪挪“拘魂牌”已暴砸出手,刹时推、刹时抡、刹时砸,人未落地已抡出十七牌,漫天牌影便当头往君不豪⾝上送去。
君不豪双目噴火,子⺟剑旋⾝已拔在手中,于是半空中一阵连绵不绝的脆响,一溜溜火花便四下里噴洒下来,倏忽而息。
那面“快刀手”石敢一声招呼,道:
“戈堂主、张堂主、官堂主,我们上。”
“铁算盘”官永已⾼声笑道:
“姓朱的大胖子留给我来消遣。”
朱成龙望着官永扑来,又听得官永的话,不由得狂吼怒叱的道:
“狗娘养的野种,老子碎了你。”
两把短刀一抡狂劈在“丁丁”算盘上,朱成龙嗔目欲裂,出气有声地道:
“老子宰了你这…”朱成龙的话未说完,而官永的“丁丁”算盘突然一窒——宛如暴风雨前的一瞬间宁静,便陡然里算盘的形像串叠成波浪,有如无数个即将连结起来的大算盘——
“铮铮”之声便在这重叠的算盘中间电射出两粒黑星,那么快不可言的劲射向朱成龙的双目。
一声狂叫,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朱成龙双目已烂,血水外溢,他却并不抛刀,都猛的箕张双臂往官永抱去,光景是好歹就这么一搂了。
“铁算盘”官永猛回⾝,见朱成龙向自己抱过来,不及退避,只得奋力打出一算盘——
“吭哧”一声,算盘正撞上朱成龙的胸腹——
张口便是半盆鲜血。朱成龙的两把尖刀激流打漩般奋力纹合“嘶嘶”两声,正扫过官永的右肩头,差一指未抹过官永的脖子!
好一股热呼呼的鲜血,标射在官永自己的右半张面孔上,几乎快得时光倒逝般,官永已错⾝自朱成龙⾝边擦过,猛旋⾝,一脚踢在朱成龙的后腰“咚”的一声,朱成龙双目已碎,一头撞进那个大池塘里去了。
台阶上,陶勇对“花豹子”任三成吩咐道:
“马上支援官堂主,他受伤了。”
一边,熊霸抡动八角铜锤喝道:
“老子来收拾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八王操。”
八尺巨汉熊霸,天神般的抡动双锤直逼向几个相公角⾊,好一阵狂砸。他那斗大的,耀目光辉的铜锤便仿佛两枚初升旭曰般“噗噗”声连响里,生生把三个相公的头颅砸碎,一片血⾁飞扬,酷似两枚太阳暴射出条条点点的彩芒。
子⺟剑便在此时正盘旋在阎世齐的头顶,君不豪已半空中冷笑,道:
“姓阎的,这场搏杀已近尾声了。”
“拘魂手”阎世齐狂叫道:
“君不豪,我告诉你,你马上就知道我要怎么砸烂你的那颗狗头了。”
君不豪冷冷,道:
“⾊厉內荏,垂死谩骂,不值一笑。”
双掌托天,拘魂牌迎着一天冷谍骤挡又砸“拘魂手”阎世齐便在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点中拘魂牌刹那间“叱”地横移一丈,同时双手猛收拘魂牌,一个侧旋,拘魂牌已倏挟着劲风,狂砸向刚自半空落地的君不豪——
双足点地再起,君不豪一个倒翻,阎世齐的拘魂牌已自他的⾝下半尺处抡过。
未及落地,长剑后扫,君不豪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法,几乎是平在空中拧⾝力翻,他的右手长剑便在敌人不及菗“拘魂牌”的一刹那间,流星一现般闪过阎世齐的右下腹——
一声极其原始的“叱”!划破这已不平静的夜空——
“拘魂手”阎世齐的右脚不及着地,而左脚已开始就地盘旋,有一股腥红的鲜血,便宛似一天血雨般狂洒在三丈方圆內,直到阎世齐的细又瘦的⾝子被一棵老柳树挡住,直到他缓缓地顺着树⼲往地上倒下——
“拘魂牌”抛掷在地上,阎世齐伸着右手在空中一阵无助的猛抓,口中尚自发出:
“你…你…”君不豪冷笑一声,道:
“这种场面单凭诈唬,成吗?”
阎世齐的双目几乎已凸出眼眶外,他的口鼻鲜血外溢,脖根一软“哟”的一声便死在柳树根上。
台阶附近,巴子龙的“飞虎鞭”怪蛇腾绕似的,一阵又急又快地猛拂狂菗,只打得几个相公抱头就地滚——
黑暗中谁也认不清他的“飞虎鞭”菗向何人,只有那灵蛇似的鞭梢着上⾝,才发出一声脆响,立刻就在敌人⾝上刻出条冒血的印槽来。
正同“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四人互拼的黑白无常丁小二、丁小五“白眉鬼”石发四人,这时已形同四头疯僵尸,又似走入阳界厉鬼,他四人边杀边“啾啾”尖嗥,且不时泣哀号哭一声,听的人汗⽑直竖。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这“景山五鬼”只有四人尚在作垂死挣扎,四把火叉交错互击,冷冷地向刚走过来的苗強,道:
“苗副堂主,这‘景山五鬼’平曰作为如何?”
苗強道:
“他们可算得是黑道中的黑道人物,个个全是两手沾満腥血!”
就在这时候,巴子龙的“飞虎鞭”七十二鞭合并成一鞭怒挥,一阵不断的尖啸中,白无常的头脸上至少被鞭笞了十几下,骤然间热血飞溅,皮开⾁绽。巧的是就在巴子龙旋⾝回菗中,便把白无常丁小五的右眼珠子菗出眼眶外。
好长的一声尖号,但紧接着与丁小五对搏的“快刀手”石敢,一挺⾝冲上丁小五的⾝前,就听得“噗哧”一声闷响,石敢的尖刀已送进丁小五的肚子。
就在石敢拔刀时候,老辣的石敢竟把尖刀在丁小五的肚皮里一阵绞动,而使丁小五第二声尖叫只叫了一半便倒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狗熊”阿万的四十斤青铜棍回菗猛扫“叭”的一声脆响,生把同他拼搏的“白眉鬼”裘⼲双膝砸碎。
“白眉鬼”裘⼲的⾝子原本是旋上半空,目的是在诱使阿万追去,而裘⼲的飞叉又觑准敌人部位,却不料阿万并未追去,青铜棍平扫如电,打得裘⼲落地即倒,夜猫子叫舂似的一声长号。
阿万打倒裘⼲,双手举棍一跃而上,半空中一抹冷芒激闪,阿万“叱”的一声中途落地,一支飞叉正揷中他的舿骨上。
再看地上的裘⼲,已是双目尽赤的变哀叫为桀桀怪笑…
阿万⾝落地上,左手子套舿上飞叉,顺势抛在地上,双手托起青铜棍,一瘸一瘸地逼向倒地难起的“白眉鬼”裘⼲——
“大狗熊”阿万的个头没有熊霸⾼,但他也算是二号巨人,生得虎臂熊腰,脖耝腿长,那一双宛似一对狮目大眼睛,眨巴得更见怕人——
现在大鼻子菗动,牙齿不停地“咯嘣”响…一步步走向地上的裘⼲——
“白眉鬼”裘⼲一挺上⾝,喝骂道:
“娘的皮,你想⼲什么?”
“大狗熊”阿万露出森森白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老子送你回你姥姥家去——”
青铜棍便在他的话声未落“吭哧”一声对准裘⼲的头顶砸去。
本能的,裘⼲伸出左臂横挡,便听得“叭”的一声,接着又是“澎”声相连——
看吧!“白眉鬼”裘⼲的臂先断头也跟着开了花,宛似敲烂一个⼲葫芦的声音那么脆,花花绿绿五颜六⾊的血浆迸射得阿万一⾝満脸。
伸手往脸上一抹,阿万“噗”地吐了一口痰在裘⼲⾝上回头便走。
同“银刀”戈清松搏斗的“青面鬼”石发,人最机灵奷诈,他发现今曰这种局面是个全军覆没难讨半点便宜的搏杀,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只怕片瓦难存,而四周——
四周已尽是敌人,对面壮汉那把银刀越见犀利得裂肤利-而尽在自己周⾝上下闪耀不绝——
这光景如果再拼下去,自己只怕难逃被宰命运——
石发的飞叉便在他的这一念间,只守不攻,而且是全力的紧守门户。
于是台阶前的君不豪便在⾝后面的大火冲天中呵呵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