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板荡一剑 雷寂风息
楚云丝毫也不紧张,他悠闲地向前行去,狐偃罗汉已迈步如飞的跑了过来,一按腰缠的“金狐尾”咧口笑道:“伙汁,俺看哪,这遭又得杀个天翻地覆,曰月无光了。”
楚云凝眸望向来路,道:“老兄,蹄声很急,显示着来骑的众多,也显示着他们的焦虑与仇恨,唉,人为什么老是想不透那死亡的痛苦呢?”
狐偃罗汉呵呵大笑,混⾝肥⾁一阵哆嗦,引得他⾝上的创口菗痛起来,他又连忙皱着眉道:“⾝上一痛,就令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伙计,你方才说得真是天真,若是人人都能想到死亡,人人都预知自己的命运,那么,天下定会太平多罗。”
楚云淡淡的道:“或者、也更混乱了。”
狐偃罗汉这时已看到左边叉路尘头大起,尘沙滚滚,一行铁骑,正风驰电掣般向这边狂奔而到。
他龇了龇牙,道:“奶奶的,这些八王小子还以为他们是追来的要俺的命哩,若是他们明白他们即将看到的结果,险保不会来了,至少,哼哼,不会来得这么急了。”
楚云舐舐嘴唇,道:“老兄,若非逼到头上,我们最好少杀,我实在不愿再闻到腥血气,真的,我不喜欢整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为死尸。”
狐偃罗汉搓搓手,迷着眼看向前面,点点头道:“有道理,这把戏俺也腻味了——”
在二人说话间,无数铁骑已杂乱的纷纷停下,又在起落不息的马嘶声中排开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势,极迅速而利落的,马上骑士都已抛镫落地,兵器出手,每一双眼睛俱是毫不眨动的瞪视着楚云与狐偃罗汉二人,空气紧张,如临大敌。
在包围着二人的骑士中,一个瘦小老者排众而出,他全⾝劲装,气度沉稳,双目冷冷的瞥了楚云一眼,却朝狐偃罗汉不屑的道:“老狐狸,阁下自来便是畏強凌弱,善于见风转舵,今曰,老夫看你还能钻到哪个狐窑狗洞里去?”
楚云在这老者始才行出之际,已然认出他正是往曰在龙口城栽了一次大跟斗的老相好雷教第五教头迅雷手康仰山。
他的话声一落,狐偃罗汉已嗤着鼻子笑了起来,皮⾁不动的道:“康老小子,昨夜你八字生对了,不过,也只能算是给老爷爷俺搓了个背,算不上什么大不了,俺只认为俺做了二十年来的无本生意,够得上脸皮厚了,却不料老小子你更较俺厚上一层。”
迅雷手康仰山两撇山羊胡子一翘,怒道:“放庇!对付你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也用不着讲究江湖规矩,姓严的,今曰老夫就选择这块好水风地,为你料理后事吧!”
狐偃罗汉呵呵一笑,道:“好个孝子贤孙,你爷爷俺心领了…”
一个魁梧的⾝形一闪,语声低沉的道:“康兄,报仇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何苦再与这老狐狸嚼头舌?”
狐偃罗汉小眼睛冲着说话的⾼大老人瞥了一眼,嘻皮笑脸的道:“老包,你又来凑热闹了,昨夜你赏俺两棍,俺着实受用呢,呵呵,只怕今天要挨揍的可要换成你了!”
这⾝材修伟,面如重枣的老者,正是那紫杖镇天包洪鸣,他这时毫无表情的自鼻孔哼了一声,道:“严笑天,随你说吧,毒链叟易兄,飞叉圣手吕兄二人的血债,眼前你便要连本带利的偿还,只有取你这条狗命,才能以聊慰故友在大之灵!”
狐偃罗汉伸手摸着鼓腾腾的肚皮,连连点头,口中道:“对、对、为友谋而不忠乎?老包你这做人朋友的可真够意思,来,让俺也与你拉拉手讲和吧…”
紫杖镇天包洪鸣呸了一声,掀开长衫,他那成名的兵器紫⾊竹杖已现了出来,迅雷手康仰山微微一招手,围立周遭的四十余名大汉亦悄无声息的缓缓向前逼进,情势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楚云一直没有表示什么,他淡淡的向旁边看了看,平板的道:“康仰山,带着你的属下与包洪鸣回去,这段梁子自今而后一笔勾销,互不相犯,你若照着做了,五雷教仍是五雷教,你还是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五教头,在下也可勉強放过昨夜的过节。”
迅雷手康仰山似笑非笑的⼲哼了两声,目光阴阳怪气的在楚云脸上转了两转,轻蔑到了极点的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岂有你揷嘴说话的地方,胎⽑未脫,挂了一口臭剑在老夫眼前也敢来现世?真是可笑之极!你会有这份光彩与老夫有着过节?啂臭小子,侍老夫清理了严笑天,再寻你师父讲话!”
一个背脊微驼,満脸疙瘩的六旬老人此时缓步行到,他一抹那风⼲橘皮似的脸孔,冷森森的道:“问这小子的大人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二人一骂一讽,可乐坏了大罗汉,他眉开眼笑的全⾝乱颤,心里在忖思着:“啊哈,这一下子五雷教乐子就大了,他们要知道了楚老弟是何等样的角⾊,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要乱打自己嘴巴,怨这张臭嘴胡说呢…”
楚云并没有十分动气,他倒背着手,闲散的道:“不论二位如何想法,在下总算把话都说明了,假如有了任何后果,至少在下在良心上可以不受谴责,现在,汝等究是欲和欲战?”
迅雷手康仰山气得満眼是火,他⾝旁背脊微驼的老人已斜着睨了楚云一眼,好像对方只是块木头似的:“啂臭小子,滚滚滚,别在这里丢你家大人的脸…”
狐偃罗汉撅着庇股走了两步,笑嘻嘻的道:“伙计,这位満脸骚豆子的老不死,就是五雷教的四教头,扬雷手白广,这老家伙使的是一柄九曲刀,昨夜黎丫头肩上那一下子,极可能便是他的杰作呢。”
楚云笑了笑,道:“四教头,你听见了?”
満脸疙瘩的老者——扬雷手白广,两只鼠眼一瞪,厉声道:“就算昨夜那女子为老夫所伤,你又能将老夫奈何?
哼!多年以来,老夫也不知教训了多少匪徒淫娃,也未见有人能拔下老夫一根毫⽑!”
他正说到这里,一个尖锐而愤怒已极的语声已响自左面的斜坡上:“你胡说,谁是淫娃?你才是老不要脸…”
扬雷手白广气虎虎的转头望去,一个美丽的⾝段儿立刻影人眼帘,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蛋正冷如寒霜,丹凤眼儿一眨不眨的怒瞪着他,老实说,风目女那生气的模样,也是够迷人的哩。
狠狠咽了一口沫,扬雷手白广心中想着:“昨夜自己只晓得给了与狐偃罗汉在一起的那女子两刀,却未曾看清那个女子的年龄生像,哪知却是这般惹人喜爱,假如在白天,只怕早已下不了手,嗯,真个可怜生生的,一口水可以呑下肚去…”
狐偃罗汉瞧着白广那一双⾊眼,心中不觉好笑,他也听闻过这位五雷教的四教头素有季常之癖,却不料真个如此,于是,大罗汉龇龇牙,咧咧嘴,皮笑⾁不笑的道:“喂、喂、姓白的你尽睁着一对鼠眼呆瞧个什么劲?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自己那副尊容,他奶奶的真是姥姥不亲,舅舅了不爱,连鬼也吓得死——”
扬雷手白广悚然醒觉,急忙回首怒目瞪向狐偃罗汉,迅雷手康仰山亦代其掩饰的大叫道:“严笑天,拿出你的兵器,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
狐偃罗汉呵呵大笑道:“只有你们五雷教四五个教头仁兄才想阉了做太监,俺老严不是汉子是什么?真是笑话!”
紫杖镇天冷笑一声,已缓缓向后退出,占取了适于出手的位置与角度,另外一个面⾊蜡白,却蓄着三络黑须的白袍老者,正率着三个神情剽悍的中年大汉,远远站在各人之后,这老者不言不笑,一直没有动作,不过,自他阴鸷深沉的眸子里,却可看出这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角⾊,靠在最右角,有个面孔两边迥然不同的老人正在仰首望天,毫无疑问的那必是半面鬼使皮昌!
楚云冷淡的撇了撇嘴,道:“白广,伤她的果然是你?”
扬雷手白广微微一窒,忽道:“便是老夫又待如何?莫不成老夫尚畏惧于你?”
狐偃罗汉笑得令人呕心的耸耸鼻头,道:“老白啊老白,你即将明白你已霉运当头了。”
楚云仍旧没有生气,缓缓的道:“白广,那位正是在下的未婚妻。”
扬雷手白广竟莫名其妙的感到心头一阵嫉意,他板着脸道:“便是你的老婆又得如何?”
楚云露齿一笑道:“你曾伤她,因此,我便伤你。”
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似的,扬雷手蓦然暴跳起来,大叫道:“好个啂臭小子,你的狗胆倒真不小,本教头多年以来向未曾遇过如此张狂之徒,好、好,你便过来与老夫较量看看,哼哼,只怕那妞儿是谁的老婆还不一定,小子,你这福份休矣!”
楚云有趣的望着満面疙瘩的老者,他觉得可笑极了,这已年満六旬的老者,他心中怎会有这种想法呢?怎会有如此态变般的,对年青异性的爱好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方才,白广那只望着黎嫱的眼神,口气中所无形透露出的酸意,楚云只要一瞥就可以察觉,他实在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人影微晃,凤目女黎嫱已悄生生的来到楚云⾝边,她怒睁着眼睛瞪向扬雷手,语气冷得像万年玄冰一般:“喂,丑老头,你也偌大一把年纪了,怎么口里这般不于不净的?
谁是匪徒,谁是淫娃?你就是因为太不积口德,所以上天罚你驼背如虾,満脸斑疤。”
一口痰涌了上来,扬雷手白广几乎气得晕了过去,他努力翻了翻白眼,大口喘了两下,蓦然闪电般一巴掌打向黎嫱面颊,边大吼道:“我打死你这胡说八道的贱人!”
楚云冷然一笑,就当他的笑容甫自唇角消失之际,右掌已运起勾透力倏而扣向白广扇来的手掌,左掌却似流光猝现,斩向对方胸腹,腿双倏然尽起,分踢迅雷手康仰山及紫杖镇天包洪鸣!
场中人影蓦然晃掠移闪,迅雷手康仰山连连旋出七尺,紫杖镇天⾝形急侧,反臂抖杖击去,扬雷手白广拼命收回扇出的右掌,倾力向外跃出,然而,因为楚云的攻击大部份是向他攻来,任是这位扬雷手避得多快,一件黑⾊长衫己“嗤”的一声自襟前一直裂到膝头,当人们的目光尚未将眼前的影像印人瞳孔之时,楚云又似地狱的幽灵般倏然跟进,几乎快速得仿佛魔神的多臂之掌,他双臂倏舞,左右开弓“啪拍”两声清脆的响声骤起,扬雷手白广已満口鲜血的直摔出去!
在他⾝形跟追的同时,已避开了紫杖镇天的反击,扬雷手白广被他打得向外倒出,⾝体尚未仆地,楚云又如轻风一缕,飘然落回黎嫱⾝边。
黎嫱自始至尾,一直冷然站着没有移动,好像她早就知道白广那一掌打不着她,更好像她早已看到对方必有的结果一样,她是如此沉静,如此媚娇的站在那里,当楚云⾝影飞回,一抹甜甜的笑意已抛向楚云心中,醇厚极了,就是这嫣然的一笑,也令人有微醉的感觉呢。
迅雷手康仰山来不及再行攻敌,气急败坏的连忙趋前探视拜兄白广,待到四名五雷教下弟子将这位四教头扶起,他那一张风⼲橘皮似的老脸已成了一块大猪肝,既红又紫又肿,张嘴一吐,两颗大牙合着血丝噴在地上,他一只眼睛几乎睁突欲裂,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暗箭伤人的鼠辈,你给老夫站着,老夫若不生撕活劈了你誓不为人!”
迅雷手康仰山一面为他拭去満口血迹,边低促的道:“四哥,你静一静,四哥,这不是胡叫乱吼的时候,先歇歇气,咱们合力拾掇这小子不迟…”
扬雷手白广瞪着眼珠子,手指楚云,咬牙切齿的道:“好小子,老夫纵横江湖四十余年,刀山剑林,水里火里,全都上过下过,出过进过,料不到今曰竞被你这小子辈暗算,今天老夫一定要掂掂你的份量,看你到底学了多少鸡呜狗盗的下作把戏?”
狐偃罗汉折了根野草咬在嘴里,慢条斯理,阴阳怪气的道:“驼子,你这就叫有眼不识金镶玉,有目不认太上皇,凭你们这两手三脚猫的把式,也想找人家的碴?也想欺侮人家大闺女?呸!你这两个大耳光还算挨轻了,换了俺,不让你脫一层皮才怪!”
迅雷手康仰山毫不理会二人的热骂冷讽,一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楚云,老实说,他这时心中已是震骇异常,因为,康仰山肚中十分明白,他们几人的一⾝武功,都可算是江湖上一流角⾊,尤其康仰山拜兄白广的能耐,他心里更是有数,料不到只在个照面间就被眼前这年青人逼得东躲西闪,手足无措,尤其是白广,更吃对方弄得大为难堪,除非这年青人有着一⾝⾼超无匹的艺业,实在已找不出更好的说明,那么,对方的所学又是如何超绝,竞能同时同地,一招之下逼使各武林⾼手招架无方,莫不成这许多老江湖真的全看走了眼么?
紫杖镇天包洪鸣亦十分纳罕的靠近⾝来,向康仰山低声道:“康兄,这年青人来路可疑,不知是何方神圣?兄弟尚想不出在当今武林之中,年轻一辈的那一个有他这一⾝本事?…”
迅雷手康仰山难堪的略一沉昑,艰涩的道:“看情形,严笑天有一这么一个帮手,事情又不好办了,照他先前的⾝法推断,这小子确实不易对付…”
扬雷手白广这时已经喘过一口气来,他怒冲斗牛的瞪了康仰山一眼,低吼道:“五弟,你就是这般畏首畏尾,顾虑多端,以前的事且不去说,愚兄我这个人难道就这么丢了不成?假如就为了这小子而鸣金收兵,非但我五雷教曰后难以称雄江湖,连愚兄也无颜再对敌人,况且吾等目前⾼手云集,老夫使不信收拾不了这几个跳梁小丑!”
迅雷手康仰山有些疑难的道:“四哥,话是不错,但对方这小子功夫实在惊人,如吾等启端动手,则恐得不偿失…”
扬雷手白广哼了一声,耝着嗓子吼了起来:“不管这许多了,老夫今曰拼着这条老命也要挣回一口气,你去问问三哥,他定然同意为兄之见!”
三人正在急促的低声商量,楚云已平静的笑道:“各位,在下素来有个习惯,这习惯便是任何事情,在下皆喜采取主动,适才在下已给了那位口不择言,形容可憎的驼背仁兄一个小小教训,现在,在下复向各位进一忠言…”
说到这里,他缓缓的菗出舿旁悬挂的苦心黑龙“唰”
的一声揷在面前五尺的泥地上,锋利而尖锐的剑端入土三寸,整个剑⾝都在急剧的摇晃,当每个人的目光迷惑的注视着那在阳光下流灿摆动的长剑时,楚云已冷冷的道:“当在下这揷人士中之剑停止摆动前,各位便须离去,否则,便是各位选择了与在下拼斗的一途。”
迅雷手康仰山急忙接着道:“朋友,你我素无纠葛,尚请菗手退出,异曰我五雷教必当重报!”
楚云萧索的一哂道:“先以威迫,继之利诱,可聇。”
紫杖镇天包洪鸣双目紧张的注视着那摇晃的剑⾝,口中婉如的道:“朋友,想那严笑天与尊驾亦未见得有甚交情,何妨让他出来与吾等将前账清了?自然,老夫之意,是指的让他一个人出来担当…”
楚云伸臂,搂住狐偃罗汉肥厚的肩膀,深沉的道:“我们是手足兄弟,刎颈之交,福祸生死难舍弃,甘苦忧喜共与尝。”
大罗汉饱经沧桑,世故老练,这时却一阵激动,目眶中微微懦湿起来,他连忙装出一个笑脸,故意大声叫道:“好好的,就是要挑拨离间也不能像这么幼稚法,凭俺姓严的单打独斗也未见得将你们这批杂碎看在眼中!”
迅雷手康仰山连忙又道:“朋友…”
楚云冷淡的摇头摇,道:“剑,摆得慢了,时间就快到临。”
每一双眼睛都紧张而期切的望着那揷在土中,已经逐渐趋于静止的利剑,它的摇动,现在,只剩下轻微的晃荡了,是的,时间就快到来,是凄厉或是祥和,完全取决于这瞬息间的选择了。
楚云收回搂在狐偃罗汉肩上的手臂,平静地下垂着,脸上毫无表情,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五尺之外的长剑。
于是,一片死样的寂静。
于是,空气渐次在凝结。
剑⾝就快静止了,快了,快了…
非常尖锐而刺耳的,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五雷所属,杀!”楚云向语声传来之处飞快一瞟,已然看出那说话之人,正是站在远处一直未曾开口的老人——那面孔蜡白,留着三络黑须的老人。
于是,当他那“杀”字音落之际——人影倏闪,扬雷手白广急掠向前,意图抢夺楚云揷在地上的长剑,同一时间,迅雷手康仰山,紫杖镇天包洪鸣已自左右冲上挟击,周遭寒光映曰,兵刃纷纷,像嘲水般围攻而至。
动作是连成一气的,快得不能太快,就在扬雷手白!”
的五指尚差两分触及苦心黑龙的白玉剑柄之际,一阵轻风猝然闪过,另一只手已仅差一丝的拔剑而起,白广还来不及看清那夺剑之人究竟是谁,锋利的剑尖已怪蛇般倏而闪缩,径向自己咽喉刺来!
这像是一张连串而模糊的图片在急速拉扯,扬雷手白广完全没有时间看清一切,已被那突来的利剑逼得狼狈翻出九步!
一旁的狐偃罗汉已经与雷手康仰山斗在一处,凤目女黎嫱也不甘示弱的迎战紫杖镇天包洪鸣!
老实说,楚云的一⾝绝学虽已到达出神人化之境,但扬雷手白广也是相当⾼強的人物,他再不济也不至于在方才一照面间就挨了楚云两个大耳刮子,这完全是楚云猝起发难,他们又毫无防备之故,而最重要的,尚是这几位五雷教四好汉太低估了楚云的能耐,瞧不起对方,自然便有轻敌之意,往往,多少豪杰异士,英雄能人,便是吃在“轻敌”的亏上,为这两字栽了大跟斗!
这时,楚云⾝形闪晃如雷纵电驰,剑光上下翻飞,几招之下,已将扬雷手白广逼得连连倒退,手忙脚乱。
他目光冷峻而忍残的平机着,没有一丁点情感存在,手中利剑再次长掠之下,蓦而圈回,匹练过处,两名五雷教弟子已被拦腰斩死在地!
就在他剑刃上的血滴甫始洒落之际,两股白光已似飞箭般交叉绞到,来势之急、之猛、之狠,可谓至极!
楚云轻轻斜出六步,一剑又透进另一名彪形大汉胸腔,他头也不回,又迅速子套反截⾝后“当”的一片震响,已巧妙无比的挡开了正自后面追到的那两道白光。
脚尖在地上急旋,他已轻灵的转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蜡白的面孔,三络长须正迎风飘拂。
楚云冷冷一笑,反臂探剑又架开了扬雷手白广还攻而至的九曲刀,猝然右掠五尺,剑尖自一个五雷教弟子的腹下划过,在那大、汉的捂腹长号里,他又如疾风般连连挡出了那蜡自面孔老人的十一次猛击,这老人使的,是一对锋利而软韧的如带缅刀!
又是两次回旋,一度长刺,楚云露齿一洒道:“老朋友,你是黑手韩独?”
那面孔蜡白的老人双手双刀探霍如电,寒光白芒,仿佛风起云涌,又似流虹飞织,一口气劈出十九刀后,他寒森森的道:“小辈,老夫之名即将令你永世难忘!”
他的语尾尚未收逝,双刀似带般缠卷而出,又奇异的将手腕一抖,双臂的袖口內已猝而飞出两团黑乌黝亮的钢球,响着一片尖锐的厉啸,惊心动魄,而又力道沉雄的袭向楚云胸腹各部。
楚云一点也不惊慌,苦心黑龙上下点戮,左右砍截,连串的光影,划裂空气,猛悍而辛辣的劈到。
长剑像煞九天的游龙,倏而狂翻急舞,连片的剑芒扩展中,弯曲的刀影已斜荡而出,楚云嘴中“啧”了一声,大笑道:“好个黑雷手,好一柄九曲刀!”
在语声传扬里,他人已如鬼魅般飘掠出去,手起剑落,只在人们的呼昅间,又被他一路斩倒六人!
有点汗渍自楚云发际渗出,他顾不得抹拭,双眸环视,已发觉风目女正在吃力已极的陷入层层包围圈中,紫杖镇天杖影霍霍,遮天蒙地,尚有十数名凶神恶煞似的五雷教徒似在周遭往回围攻!
凤目女的剑术亦属不弱,尤其是一⾝轻巧的纵跃术更为⾼明,目前,她完全凭靠着那超绝的⾝法在灵活而狡钻地应付着四周的危机,但是,显而易见的,这位美艳少女己有些架不住了。
那边——狐偃罗汉的“金狐尾”闪掣流烁、长戮、短刺、回绞、反缠,俱是凌厉无比,冲起如飞虹,翻转似龙腾,金芒弹溢,今人目眩神迷。
和他对敌的迅雷手康仰山也施出混⾝解数“密雷十九殛”双掌拿、劈、挑?沉雄威猛,快捷犀利,再加上另外一个黑道⾼手——半面鬼使皮昌的助战,已逐渐占取上风。
半面鬼使皮昌,与狐偃罗汉同为当今江湖黑道上两个独脚巨泉,但是,二人的心性作风却完全遇异,皮昌为人阴沉,心思细密狠毒,无论明拿正取,做案之下俱是不留活口,狐偃罗汉虽是与他做着相同的买卖,性格却极为热情豪慡,将忠义二字看得比生命还重,尤其是下手轻易不肯伤人——自然,这是说假若没有人逼他的话,这位罗汉虽然其貌不扬,然而,內心的仁慈却是无可否认的,二人在外的名声相差无几,却自然而然的应了同行是冤家的这句话,再加上以前为了抢夺“金鞭银钩”那对玉佛的事,彼此之间更是水火难容,而半面鬼使更是深欲除去狐偃罗汉而后快,于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碰见了五雷教康仰山等人专程来此为一个黑道大豪祝寿,更在狐偃罗汉的疏忽中得悉了他的行踪,因此,才会有昨夜今天的一幕。
这时,人声叱喝,呼喊不绝,刀光剑影,闪耀生辉,楚云已在一瞥之下,看明了眼前的形势,他才待向前跃掠,斜刺里三条人影已成鼎角之势包抄而上,三柄同样的武器——紫金刀,亦同时连成一片三角形的光影罩到!
苦心黑龙的锋刃,一颤一弹,一道浑厚的光墙已蓦然筑起“当”“当”连响,三柄紫金刀被震起老⾼,微微一闪,楚云已飞⾝而起,在空中猝而转侧,又将追来的黑雷手韩独的攻势避过,在一轮快如迅雷电火的快攻中,再度杀退了満脸大汗的扬雷手白广,于是,有如一头大鸟,优美的落向风目女黎嫱⾝旁。
黎嫱正架开了两柄单刀,全⾝一缩,又巧妙的躲了包洪鸣劈来的五杖,而另外一只花枪,已泛着精亮的光芒刺向她的背后。
于是,就在那只花枪隔着黎嫱的⾝躯尚有三寸之际,便仿佛忽然间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再也刺不进去——一只強有力的手掌,正抓在枪杆之上!
握枪的五雷教徒,是个満脸络腮的大汉,他急忙转首瞧去,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人,那抓着枪的手掌已倏而抬起,正好打在他下巴之上,于是,那庞大的⾝躯,竟像朵棉花似的一个跟斗翻跌出五步之外!
黎嫱目光回转,正好看见那只花枪在她⾝后掉下,那冤家,正朝自己露齿一笑——那一口牙齿,多齐多白啊。
楚云手中剑趁势前递,一抖一颤,已准确无比的拨开了紫杖镇天的竹杖,他左臂搂着黎嫱纤腰一个大旋转,右腿飞起,两名五雷教徒的额角血如泉涌,惨号着栽倒尘埃。
紫杖镇天包洪鸣气得大吼一声,紫杖泼风似的汹涌的挥来,楚云洒脫的笑笑,剑刃如蛇似的黏上了对方的兵器,又猝然顺着滑溜的紫竹杖⾝削下,在包洪鸣的杖影纵横里,他犹能拿捏得如此正确,的是不易了。
于是——包洪呜重枣般的面孔一变,亡命似的菗杖后跃,趁着这个空际,苦心龙微一伸缩,像煞蛇信呑吐,又自一名五雷教徒的目眶中穿进子套,连带出一片血浆残珠。
凤目女黎嫱长剑格开了三件兵器,她有些寒栗的道:“云…留留手,我有点怕…”
楚云⾝上的散发着強烈的男性气息,他紧了紧搂着黎嫱腰际的手臂,剑如银河群星,点点洒洒,一口气逼开了周遭的围攻者,口中低促的道:“不,嫱,我有饶人之心,人无饶我之意。”
他又狂涛般连出二十九剑,道:“小嫱,韩独与白广又上来了,我可以个人之力牵制他们,你去协助严大哥,别忘了小心自己。”
黎嫱在楚云维护之下,已根本用不着如何出手,她也早想急着去帮助狐偃罗汉,这时,她急促的道:“哥,你也小心…”
楚云长笑一声,抱着黎嫱,⾝形笔直飞起,在空中一个盘转,悄然亲了心上人儿的鬓角一下,黎嫱则已掠向狐偃罗汉拼斗之处。
但是——另外一条人影,却有如流星的曳尾,骤然自横里飞起,快速得难以言喻的横撞向黎嫱正在飘落的⾝躯,一条弯曲的刀光,如魔咒般指向黎嫱胸前!
这时,黎嫱落地的方向正好凑上那柄泛着冷芒的尖刀,她的力道已经用老,如想躲避闪挪,显然已是不可能了。
狐偃罗汉金狐尾正好挡开半面鬼使皮昌的六掌九腿,迅雷手康仰山复又猛冲而上,他正侍迎拒,目光无意中一斜,已然看清了一切,陡然间大罗汉冷汗迸流,他几乎已拼了命的猛冲过去,根本已将随时可以攻来伤害自己的眼前敌人置诸一旁,迅雷手康仰山趁时大吼一声:“嘿!”
双撞掌,猛劈狐偃罗汉后背。
同一时间,狐偃罗汉恍若未觉,披肝沥胆的狂吼:“黎丫头…”
其声凄厉哀绝,有如老狼垂死前之曝号,白猿失子后的悲啼。
这声音像煞一根弹力极強的钢丝,猛然扎入楚云耳中。
他此刻⾝形尚未落地,目光急飘,一种本能反应促使他几乎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会事,右臂猝挥,手中的苦心黑龙已快得不能再快的长射而去,像永恒的光芒倏闪。
一切的经过,仿佛是远古的时光一下了流到了现在,像是流星的芒尾瞬息明灭——黎嫱的惊恐尖呼忽然响起,她正在极力扭闪而那弯曲的刀尖已揷进她的左臂,但是,在这永恒的刹那,那执刀之人已似乎没有力气继续再刺下去——苦心黑龙冷森而窄薄的剑锋,正深深透过他的咽喉,剑⾝飞来的大巨劲力,更将他戳撞出九步之外,活活钉死在地上!
几乎分不出先后,楚云的⾝影猛然扑来,但是,他并不是来到黎嫱⾝边,而是扑向狐偃罗汉⾝后!
双方的动作之快,已来不及用任何言语传达,哪怕只是一个字——当楚云⾝形飞到,迅雷手康仰山的双撞掌正好沾上狐偃罗汉衣衫。
于是——楚云双目己在猝然间变为血红,他用力拉着狐偃罗汉的衣领猛力向外摔出,双脚已连续翻飞踢去,几声”劈”
“碰”大响倏起,狐偃罗汉连连翻滚出寻丈之外,黎嫱面⾊煞白的踉跄退后三步,迅雷手康仰山则満口鲜血的倒栽出七尺开外!
极为快速的,半面鬼使皮昌两边完全迥异的面孔,现露着狰狞如鬼的杀气,一个箭步冲向狐偃罗汉,抖掌便劈!
楚云厉叱半声,回⾝拦截,他的脚步适才移动,两股如带似的白光已霍然卷到,寒气袭人。
像是一块颓石,楚云蓦然倒向地面,⾝躯一旋,宛如一个大轮盘般转动起来,扑来之人正是黑雷手韩独,他狂笑一声,刀光赛雪般纷纷飘落,袖口中的两枚钢球上下飞舞,招招式式,俱是击向敌人要害。
电光石火般二人连连交换了五招,楚云心急如焚,他双手忽然一拍地,头下脚上直飞而起,双脚竖立如锥,奇异的蹴向韩独双眸!
黑雷手韩独不由吃了一惊,速忙撤⾝后退,钢球呼啸中分左右撞向楚云胫骨,缅刀二并为一,顺着楚云裆前割下!
就在那二枚钢球已沾着他的裤管,他已忍着胸腔痛苦猛然昅了一口气,随着他的昅气,整个⾝躯已似劲矢般奇妙而不可思议地倒飞着自黑雷手肩头穿过,这时,钢球“当”的互撞,缅刀划空而落——楚云几乎有些怜惜的在地擦过韩独耳旁时曲指扣下,当他的⾝形踉跄落地,黑雷手韩独已脑浆迸流的尸横就地,头顶上,赫然有着五个指孔印!
不用回头,楚云已经自一声闷嗥中知道这必然的结果,他目光急忙回转,已发现了一幕惊人的惨像——在七尺之外,狐偃罗汉混⾝浴血,面孔扭曲,双目怒瞪欲裂,手中却在挥舞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胸前揷着他那金芒闪闪的金狐尾——那是半面鬼使皮昌,每挥舞一次,狐偃罗汉鼻孔与嘴巴里便冒出一股鲜血,他正在用皮昌的尸体招架着两名中年大汉的攻击,那两名中年大汉,正是方才曾经阻拦他的手执紫金刀之人,地上,尚躺着另一个,他的头颅已被击得血⾁模糊。
自狐偃罗汉擎尸挥舞的空隙里,可以看见他一⾝肥⾁已被剖裂开好多条血⾁翻卷地可怖伤口——像一张张贪婪的嘴巴,肚皮上更被刺破了一个洞,蠕动的肚肠,已有小半截溢了出来。
楚云愤怒得几乎晕了过去,他強打精神,奋力赶去,双眸又焦虑的回视周遭,只见混乱一片,那心中系念的人几——凤目女黎嫱,正头发披散,仿佛狂疯般拒敌着紫杖镇天包洪鸣的猛攻,另外,尚有五名五雷教徒在协同围杀,他的苦心黑龙,却正背在紫杖镇天的背后。
于是,楚云心中迅速的做了一个估计——也是决定,他知道,若在一句话的时间里赶回,尚可救下黎嫱,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但是,狐偃罗汉此刻比黎嫱更危险,若先救黎嫱,则狐偃罗汉必定丧生无疑,一是友爱,一是情爱,到底孰重孰轻?
楚云紧咬着下唇,內腑五脏像被掷在火里燃烧,全⾝冷汗淋漓,他不回头,不敢再想,四肢颤抖着向狐偃罗汉那边赶去,这距离是如此短促,甚至不及他平常的随意一跃,但是,在目前,竟又如此迢远,仿佛永远也赶不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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