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 承奥诀 三关通窍要 调灵鹤 千里御风行(
元儿应了,便和紫玲舜华行礼作别,随定南绮走出亭外。南绮又道:“青城我未去过,不识路途。你想必认得,你手持宝链升起时,须要留神看着下面景物,如果到达,照我所传降落之法,一经施为,便化红光落地。只要来去过两次,就走了。”说完,正要行法起身。紫玲忙拦住,唤道:“二妹且慢,裘师弟乘鹤来时,事出仓猝,难免慌张,梯云链又系初用,不如你借了我的弥尘幡亲送他去。此幡经家母毕生心血所萃,灵妙非常,行时只须我略施小技,便能准在金鞭崖上降落,就便你也认认裘师弟修道之所,来去一遭,也不过顷刻工夫,岂不省事?”甫绮闻言,欢喜道:“我正想送他,无奈道行浅薄,不能飞行绝迹,这梯云链须要分用,这里无人主持,又不愿麻烦大姊,如承借用宝幡,再妙不过。”
南绮说罢,向紫玲借了弥尘幡,由紫玲传了来去之法,喊一声:“起!”立时一幢五色彩云,拥着南绮、元儿二人,电星,直往青城方面飞去,千里云空,顷刻即至。
二人除因云幢飞行迅速,稍觉头晕心跳外,并无别的不便,一会便落在金鞭崖上。南绮笑道:“这宝幡比起我的梯云链,真强多了。”元儿还想邀她入观少坐片刻再走,忽听纪、陶二人谈话之声,正由观中出来,南绮不愿再见生人,道声:“观星之约不要忘了。”说罢,一展弥尘幡,云幢倏地飞起,转眼没入遥空,不知去向。
元儿还在呆望,猛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陶钧,不脸上一红。再看纪登也在旁边,连忙分别见礼,正要叙说经过,纪登正道:“你私自离山,本属犯规,你刚走不久,我便得白师伯派周淳师弟传谕,业已尽知底细,那仙鹤红儿,也因那白师伯初来,见它延颈哀鸣乞怜,存心和师父取笑,暗中破了他的法。命它送你往长仙府,了此一段前因。虽然你为鹤所愚,事出非常,不由本心;又有白师伯之命,许你后与虞氏二女自在来去,但是师门恩重,教规至严,须知仙缘旷世难逢,千万不可耽乐丧志,有误道基才好。”元儿闻言,好生惶恐,拜领训示之后,纪登也自走去。
元儿和陶钩本是随便惯了的,纪登一走,便过去拉了陶钩,同在观前山石之上坐下,将经过的情形一一说出,问陶钧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师父回来可要怪罪,后观星之约可能前往。陶钧笑对元儿道:“昔日我曾对你说莫理红儿,如今果然受了它的捉弄。
幸是此事早有前缘注定,咎不在你;又有白师伯为你作主,不然的话,师父纵能谅你事非出于本心,那去的所在如是一个魔异教的巢**,你此时还想回来么?就拿现在说,师父原对你属望甚殷,异飞升时节,以衣钵相传,有了这场因果,如果身心收摄得住,不为**所扰,纵有牵,无关大体;稍不留意,一落网,轻则阻滞前修,重则身败名裂。你生具仙仙骨,本如波澄空霁,清明朗澈,平空着了这点尘滓,虽说秉赋深厚,也着实不可大意呢。”
元儿闻言,越发惊虑,低头想了想,答道:“二位师兄所说之言,极是正理,但是此事实非小弟本怀,便是南绮,也深明大义,决不肯以尘缘而误仙业,小弟敬她也是为此,不过小弟年幼道浅,凡事终归仔细些的好,后已然答应她赴那观星之约,未便失信于一女子,到时意请师兄与小弟同去,见面之后,朝她说明小弟苦衷,后不再前往,以免万一如何?”
陶钧道:“师弟意思虽好,听大师兄说,那虞家姊妹之母原与秦紫玲师姊的母亲宝相夫人同类,平修为,比起当年宝相夫人却好得多,因此临劫得免,化解飞升。所生二女,也极本分,白师伯一意主持,必有深意在内,于你也未必无益,修道人本应从诸般魔劫苦难中挣扎出来,才能成功,休说白师伯之命,不便违拗;此女一心上进,意厚情深,也未忍相负,知难畏怯,反显克己功夫太弱;因而气馁,也非所宜,我不过叫你平警惕自爱,到了紧要关头特加留意,以免误却上乘功果,并非劝你不与此女往还,要真是前生孽累,紫玲师姊与你也算有同门之谊,何致从中撮合呢?前辈师长中,夫妇成道的并有多人。刘樊合籍,葛鲍双修,缘虽前定,修为还仗自己,因已种就,岂能以避面了之?而且师弟此时,飞剑尚未练到与身合一,不久便要提前下山积修外功,得此佳侣,大可资为臂助,可虑的并非现在,我不过提醒你一声罢了。至于我,因自己资质比你不如,后成就有限,近奉师命在山潜修,无事不能外出,虞氏二女素昭生平,怎能作那不速之客?你到时将功课做完,只管前去,闻得那里异果奇花甚多,均为尘世所无,如能带些回来,见识见识,足感盛情了。”
元儿虽然经了这一番火灾,反倒因祸得福;服用了许多仙,并未受着伤害,还结了这么一个美如天仙的密友,自是怀高兴,及受纪登告诫,方在警惕,未后被陶钧这一解说,不由又活了心,可见情之一字,其力至大,前缘一经注定,任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也是纠结不开,后元儿与南绮虽然成了连理,始终极力庇护,几乎误了上乘功果,此是后话,暂且不言。
元儿因在外耽误了两天功课,与陶钧谈了一阵,便去自己修道室中打坐,元儿仙深厚,又肯奋力前进,用功时节依旧能屏除万念,仍有自制之力。虽知功课才一做完,便想起南绮,放她不下,仿佛心里头老似丢了一样东西似的,情魔一起,外便随以俱来,危机已动,元儿丝毫未觉,一心只盼到了后,前赴观星之约。
第二做完早功,正与陶钧在室中闲谈,忽听院中群鹤呜,音声越,陶钧听出有异,忙拉元儿一同纵身出去察看,仙鹤中的红儿,倏地朝着二人长鸣了两声,将头点了两下,振翼往观外飞去,其意仿佛要二人也跟踪同往神气。陶钧越发诧异,正待随着飞出,元儿骂道:“这孽畜和那捉弄我神情相似,想是又要甚玄虚,师兄不要理它。”话还未了,猛又听红儿在观外哀鸣,音转凄楚,陶钧一听,喊声:“不好!”一纵剑光,便即连身飞出,元儿也跟出一看,陶钧业已飞在空中,正在巡视,先见四外并无异状,再看红几,业已趴倒在地上,双翼不住飞扑,只飞不起来,近前一看,周身并无丝毫伤痕。元儿便骂道:“你这孽畜,那我差点没被你害死,今天你又闹什么鬼呢?”正说之间,猛见红儿一双鹤眼中含着两点清泪,望着自己,似有乞怜之状,双翼扑势渐缓,全身发颤,气息奄奄,宛如待毙神气,大是不妙。这才惊异起来,问道:
“你受了别人暗算了么?”红儿点了点头。
元儿还要问时,陶钧已经飞下,先从怀中取了一粒丹药,刚向红儿口内,一道光华闪过,纪登忽从观中飞出。一见红儿神气,再往上下四外一看,问陶钧道:“妖人逃走了么?你可曾和他手?”陶钧道:“小弟先因鹤鸣,听出有警,出来略迟了一步,红儿业已先出,受了暗算,并没有看见妖人踪影。这厮此来必有所为,暂时虽然逃走,只恐还要再来呢。师兄这时正在祭炼那十二口蕉叶剑,怎生警觉?”纪登道:“我正对剑吐纳运行,一心专注剑上,本不知观外有警。忽见玉儿飞入丹房,先是连声悲鸣,后来又衔我的衣角,你二人又未入室,猜是观前出了变故,才出来观察,妖人见你出现,便即逃避,逃得又那般快法,必无什么真实本领,未曾手而去,再来自在意中,红儿所受的伤,与铁砚峰鬼老门下所用的五手相类,鬼老既是派这种无能之辈前来送死,决非行刺报仇,也许又是暗盗本山仙草。这些仙鹤俱通灵,见有妖人,便即长鸣示警。
妖人痛恨红儿它们看破行藏,所以逃时,乘你尚未追出,下此毒手,红儿怎比得上李英琼师妹的神雕佛奴,当然受不住,妖人如此大胆可恶,待我将师父行时所传之法施展出来,引他入网便了,裘师弟道浅,暂时不要独自在观前闲眺。红儿服了师父灵丹,虽然要受两天罪,仍可复原,并无大碍,行法之后,我还要炼那仙剑,大家一同进观去吧。”
三人谈话时,观内群鹤已经相次飞出,元儿见红儿受伤可怜,正要去扶,群鹤已由玉儿为首,飞向元儿身旁,各伸长喙将红儿衔起,往观内飞去。
三人到了观内,纪登自往丹室行法,元儿笑对陶钧道:“这些仙鹤虽然平时淘气,一旦遇事,倒还急难相顾呢。”陶钧道:“这东西个个俱有灵,不比常鹤,只红儿以前最爱无事惹子,我因上了它两次当,恨它不过,才请准师父,将它们用法术制。
后来它几番朝我长鸣哀求,我都不允代它说情,自从前被白师伯暗中破了法,它将你送往长仙府回来,接着周淳师兄传了白师伯仙谕,才知它野已驯,痛改前非,不似以前胡闹了,适才它见妖人逃走,冒险跟出,想引我去追,不料却中了一下五手,听大师兄之言。”恐还有几罪受呢。”
元儿近前一看,红儿神气虽似稍好,还是周身抖战不止,泪眼望着元儿,仍有乞救之状。元儿怜问道:“看你神气,莫非我还能救你么?”红儿果然又将头连点。陶钧醒悟道:“闻得长仙府灵药仙草甚多,红儿去过,必知医治之法,只是禽言难通,你明赴约回来时,可问虞家姊妹,必然知晓,如有,可就便带些回来。”
元儿方在答应,忽见后观中飞起一片金光红霞,转瞬之间,将全观一齐笼罩,倏又不见。陶钧道:“大师兄已将法术施展,妖人如敢妄进,定难逃走了。”元儿便问陶钩道:“大师兄所炼蕉叶剑,作何用处?”陶钧道:“那剑乃是师父异成道时分给门人炼魔之用,已然炼了多年,这次因往峨眉赴约,才命大师兄代炼。大师兄相随师父多年,论道行虽未尽得师父所传,在现时峨眉、青城的小辈同门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缘以前有一件事违背了师父意旨,犯了教规,当时几乎将他逐出门墙。后经苦求和前辈师长说情,还算师父特开宏恩,宽恕了他,可本门衣钵已不堪承受了。休看师父平时情和易,不拘礼教,可是一犯教规,处罚却异常之严,现在正打算异飞升,将本门道统付托给你,像我自知根基大薄,还在努力虔修,希冀万一;你生具如此异禀,如果功亏一贯,岂非太已可惜、所以我再三劝你,也是为此,大师兄说你如无虞家女子相助,异阻难更多;有她帮助目前得力不少,可是后又有许多障碍。此事利害相乘,全仗你自己相机应付,心有主宰便了,本山业已行法封锁,妖人伺侧,你不出观,不会受他暗算,明走时,我亲自送你动身。你那梯云链,只一使用,疾如流星,中途也无法侵害,到了长仙府赴约之后,急速归来,休要错过每功课,那怕每一往,好在来去迅速,也不妨事。”
元儿道:“小弟近时生恐惧,年幼道浅,惟恐误蹈危机,还望师兄随时提醒才好。”陶钧道:“这个自然,我二人说话这么久,怎么妖人全无动静?他既为盗草而来,难道就此罢休么?”说罢,又略谈了一会,直到做晚课时,也无什么朕兆,纪登有事在身,并未出来。二人俱猜妖人知难而退,并不在意,各自回屋用功。
到了第三,元儿做完晚课,去向纪登请命,往长府赴约。同陶钩到了纪登丹房外面,见房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字条。大意说自己一心炼剑,不能外出。妖人未入罗网,必然还在左近窥伺。等剑炼成,方能出观搜查。吩咐元儿去时,务要小心等语。二人正看之间,忽听室中琤琮铿锵,声如鸣玉。陶钧喜道:“师兄的十二口蕉叶剑,不久就快炼成了。天已不早,莫要负了人家之约,我送你出观去吧。”元儿道:“师兄说妖人还在观外左近窥伺,何不在这院中动身,出观则甚?岂不给妖人看明出入之路么?”
陶钧道:“师父仙法异常神妙,这时全观业已封锁,除大师兄外,只我还能出入。你那梯云链不到观外,怎能行使?我们正愁鱼儿不肯上钩,如能引他进来,再好不过,怕他何来?你此番前去,医鹤之事不要忘却。”元儿应了。
二人走过鹤栅时,月光底下看见群鹤正围住红儿,见二人走来,俱都延颈哀鸣。红儿状虽稍好,依旧浑身抖战不休。元儿笑道:“你忍一会吧,我给你讨药去了。”当下随了陶钧行去,开了正面封锁,同出观外。元儿便向陶钧作别,订了归时。取出梯云链,照南绮所传用法施为,脚一顿处,一片红光直往万花山长仙府飞去。
这时天净无云,月明如水。左近大小峰峦更静地矗立在月光之下,映蓝凝紫,分外幽清,陶钧细查妖人踪迹,并无动静,只有元儿起身时节,天红霞闪过。暗想:
“旁门法宝,终是驳而不纯。”也未在意,径自回转观中,仍将全观封锁。等到次早辰已之,再行到观外去,候元儿。不提。
且说元儿行法之后,只觉红光一闪,身便腾空飞起,回顾茫茫,什么都无闻无见,好似被一种力量拥着,飞驶极速。约有半个时辰光景,红光又是一亮,脚便踏了实地。
刚觉出有些头晕,忽听一个少女娇笑道:“怎挨到此时才来?真把人都等急了。”元儿定神一看,正是前初遇南绮的山麓,南绮穿着一身仙女打扮的装束,云鬟低亚,铅华不施,霞据紫裳,冰肌掩映,嫣然浅笑,似喜还嗔,越显得仪态万方,比起初见时还增几许美妙。
元儿喊了一声:“南绮!”方要叙礼,南绮已伸素手相搀道:“你来不巧,秦家姊姊已于今早因事赶往莽苍山重牛岭,连大姊也跟了同去,只剩下我一人看家。特为你来,我已忙了一,不想等到这般时候。我先还有气,当你不来呢。”元儿笑道:“前约已订,哪能不来?只因今功课略有进境,坐功时候较久,故此来迟,还望南绮不要见怪。”南绮道:“用功正经,怎能怪你?秦家大姊走时,还说你不久剑法练成,便要下山积修外功,到时须我相助同行,常在一处。以后便借你这一点因缘,可入正教门下。
可见来方长,相聚正多。只是我素常惯于急,又是一人寂寞,盼你早来罢了。现在离观星还早,你将梯云链收起,我们一同步行上去吧。”二人一路说笑,穿花披叶,往长仙府走去。
到了谷口,南绮收了白云,引元儿人内,重用法宝将谷口封锁。同上中峰,走过峰亭侧。南绮笑道:“我和你如今成了自家入,不请在那里坐了。那你只到后山,别处都还未去。姊姊修道的地方深藏峰腹,是个奇景,外人从未去过。恰好今她不在家,请你先去开开眼如何?”元儿一见南绮,说不出的心喜,任她领向游行,反倒没有话说,只把头点了点。说时,正走向一面崖壁。那壁温润如玉,比镜还平,中心四外俱有一道丈许长的细线,微门户痕迹。南绮将手轻推了一下,隐闻一阵鸣王之声,门便开启,现出一座极似人工凿成的**。里面甚是宽大,四壁通明,静无纤尘。
入门两丈远近,有一座碧玉牌坊,横写着“灵空别府”四个朱文篆字。除当中宽约丈许,长有三丈的一条直路,地面石和外壁相似外,两旁俱是形如方形的花田。田中并无泥土,却是翠绿色的。每方花田,大仅数尺,俱种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大的约有尺许周围,小的仅有酒杯般大。花的颜色不下数十百种,朵朵生,亭亭静植。加上朱黄金叶,越显光华潋滟,彩气缤纷。
元儿见花田之中并无寸土,花却似和花田长成一片,不惊奇。南绮笑道:“你这呆子,还是仙人的高徒呢,连这花都不认得。这座峰腹乃是一块万年美玉,先父母在时,用**力,就着原来形势开辟,掘成了一座瑶宫仙府。这花便是玉的精英所结,道家所谓天府琪花,便是指此。因为它万载长青,全山花木四时不调,所以这里叫作长仙府。其中最大的花朵,少说也开有千年以上呢。今要往后山观星,这花你既喜爱,可惜采时不易,现时没工夫在此留连,改你来,再愉愉采一朵送你吧。”
说时,已快走到尽头,前面脚底忽然现出一个宽约亩许的地,数十级白玉台阶直达底,隐隐望见下面光华闪耀。元儿随了南绮下去一看,底比上面还要宽大得多。
到处都是五晶壁,隔成了十多个大小玉室。室内外陈设用具,无不华美奇丽,人世间习见的珍物也不在少。当中一室,室顶嵌着一个玉球,光华四,到处通明,照眼生辉。
南绮先领元儿游遍各室,最后领入舜华修道之所。只见丹炉药灶,冰案云,俱与峰上南绮所居之室相似。只室当中丹炉前面,设着一个极大玉坪,为别处所无。南绮指着那玉坪道:“这坪下面便是火眼,全仗这块玉母盖住,移动不得;如一移动,全都毁了。”接着又把许多炼就的奇珍异宝,取出与元儿观赏,详说运用之法。元儿看一件,爱一件,直如到了山**上,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二人在底谈笑观赏了一阵,南绮算计时已不早,才带了元儿前往后山观星。玉桌上早堆了许多奇珍异果,美酒佳肴,二人且谈且饮,静俟星出。元儿猛想起仙鹤红儿受伤之事,便问南绮道:“那引我来的那只仙鹤,昨为五手所伤,服了师父灵丹,虽然保得生命,至今尚未痊愈。那鹤深通灵,长鸣示意,陶师兄说那鹤曾来此地,这里有它的同类,必知有甚仙草丹药,可以救它难。命我向南姊要些,并将仙果带些回去,还忘了说呢。”
南绮道:“听大姊说,当初先父母开辟仙府,不惜多年辛苦,曾往普天下名山胜域,采了许多奇花异果,移植此间。加上本山地灵气旺,名产又多,据说十有**俱合修道人炼丹之用。大概除了峨眉凝碧崖外,天下名山所产的灵药仙草,哪里也没有这里生得又多又好。只借先父母化解时,因为自己出身旁门,连经劫难不说,最后道成之还恐身遭不测,功败垂成,怕我姊妹重蹈覆辙,不愿再行贻误,因此在临升之,将夕锻炼最得意的一部道书和修行录,一齐用三昧真火化去。彼时先母想起那录上除记着平生善恶和一切奇门法术外,还有本山许多灵药仙草的来历用处,俱都载在上面,不传给我们,后怎知得晓?但是书和录全被真火烧化,当时又因忙于御劫飞升,想再口传,已传不了许多。仅由先母略说几句最宝贵最难得的灵物,时辰业已到来。适才你所见的长花,便是其中之一。先父说我们如不因先天这点恶却本,胡作非为,后必成正果,做父母的,正不必为此这一时之心。先母也就没有往下再说。所以本山许多灵药仙草,我姊妹二人有好多不知来历用处。
“只知有一种可做左道旁门用来人的媚药,叫三含草的,其毒无比。先父在,屡次要将它除尽株。先母因为此草已然绝种,只本山火**毒之气尚盛,才生了这么一些,那花又极好看,再三拦阻,留此异卉,以显造物之奇。好在用途坏处,却曾告诫过我姊妹,也不怕将来误用。别的花都是常开,独这花每月朔日子时才开那么一个时辰。谢时一入土便不见踪影。再有半月,你便可以看到了。
“至于可以起死回生,解毒去的,我只知道有一种朱果,乃是先父从莽苍山玉灵岩移植来的。此果也是灵玉精英所生,因为玉灵岩有一块万年温玉,才产此宝。现时那块温玉已为峨眉门下女弟子三英二云中的李英琼、周轻云在倒翻玉灵岩,紫郢、青索双剑合壁同斩妖尸谷辰时夺回山去,朱果产处便绝了种。不知凝碧仙府还有没有。这里原有两株,也只一株存活。只惜不是原生之地,果结无多,现在仅有六七个。是大姊在采时分给我,没舍得吃完,仍留存在枝头上面。你回时,带四个去:一个救仙鹤,一个给你,那两个送你那两个师兄便了。”
元儿原听陶钧说起过李英琼得道时巧服朱果之事,一听南绮之言,好不心喜。正在称谢,忽听南绮道:“星群现了,还不快看!”元儿忙看上面碧空,仍是一无纤尘。先是东方遥空沉沉一碧中,隐隐有光华闪动。俄顷之间,逐渐由少而多,现出许多大小星光,渐渐弥漫开来。猛觉眼前一亮,再一抬头,四外天空都是。星的形式颜色俱不一样,并不似下方所见。正圆的绝少,带角的最多。也有尖的,也有方的,也有长圆形的,也有像长方块的,也有奇长带尾的,也有扁的。奇形怪状,茫彩横天,寒光凛凛,百皆备。大的长有数十丈,最小的也如盆碗大小。
最有趣的是,每一颗主星之侧,必有几个客星,四周俱是成千累万的星群密布,天繁星,看去不知多少万万那般密法。只要定睛细看,却又是高低错落,间隔分明。有动的,有静的。每一主星之外,那些小星俱不似主星老实,行动甚快,像万蜂进巢一般,绕着主星上下飞动,异常迅疾。偶然两颗小星飞转太快,避让不开,便似金玉相撞,立时光华分散,带着光箭芒和破空之声,直往下方坠去,星数既多,东也撞破几个,西也撞破几个,最多时直似银雨天,美观已极。
当中另有一条星群,并无主星,其长经天,尽是一些酒杯大的小星,又多又密,有短有长,纷纷闪,电驰钊转。时常整十整百,一群一群地下落,如同正月里放的花炮一般。落只管落得那般多法,那条星群却不见减少,更是好看无比。
元儿心想看那天河所在,却是没有,便问南绮。南绮笑道:“呆子,哪有什么牛郎织女?下方所见的那道号称银河的白气,就是这条长的星群啊。”说时,正值数十个斗大流星,从斜刺里往二人坐处飞来,掠山而过,看去甚低。元儿以为伸手可摸,忙把宝剑拔出,站起身来便想去。谁知剑刚拔出,纵身一跃十余丈,那星已从头上飞过,了一个空。
南绮笑不可抑道:“你这呆子,都快**了,还和我小时候一样,想捉个星儿回家,当灯点着玩呢。你看那星都够得到么?告诉你说,这些星最低的,也离你有数千万丈,那些破碎的陨星落在地上,最小的也怕没有几十万斤,你惹得起么?适才那几十个星,你如挨得着时,这山都被它撞成粉碎了,你还在生着一双慧眼呢,连多少高低远近都看不出。这里虽说高出云空,与天接界,但是要和这些星比远近,最近的也有万里,内中那几粒小的主星,相隔更远,俱和下方一般,另有天地,也有山川人物,只是生相气候不同罢了。如想去时,就算你现在己能身剑合一,从这里起身,驾了飞剑遁光赶去,也得走上二三百年才走到呢。”
元儿道:“听南姊之言,令人顿开茅。我也不是看不出高下,只因我这两口剑俱是仙家至宝,现在虽还没炼到出神入化,运用由心,相隔百十丈远近的东西,亦能应手而得。起初见那星从远处飞来,以为相差不过百余丈,一时好奇,想一下试试,不想却这般高法。”
南绮道:“听秦家姊姊说,你在未上金鞭崖拜师以前,误眼仙草,变成了一双慧眼,已能透视云雾,目力本异寻常。我不过和你取笑罢了。大姊随秦家姐姐这次一出门,须有好些时才得回来,我不愿到青城山去找你。以前所用一名婢女,现在奉了白水法师之命,随她丈夫去办一件事。只剩我一人在家,每做一点功课,又都是旁门道法,甚是闷气。好在你有了我的梯云链,来去方便。天天来,怕师兄们见怪,最好隔来一回好哩。”元儿道:“陶师兄说,小弟再有三四月工夫,便可炼到身剑合一地步。那时师父必有法渝,命我下山行道,说不定南姐便和我同时下山,常在一起,那时聚首岂不长些?
这次一回山,我更要加功勤习,以便早将剑炼成。隔来此,恐怕分了心,耽误功课。
还是等炼成之后,再时常聚首的好。”南绮嗔道:“你只重剑不重人,我不和你好了。”
元儿慌道:“我并非只重剑不重人,我只是向远久处着想罢了。你也常说归入正教,须由我身上而起。既是永久伴侣,图这暂时则甚?南姊一人在山中寂寞,我回去和师兄说明,也不限定隔一来,只要功课做完,一有空便来如何?”南绮闻言,方始转了喜容。
二人只管谈笑,不觉斗转参横,天空星群逐渐减少,也看不出是怎么隐去的。元儿好生奇怪,便问南绮是何原故。南绮道:“呆子,这地也是一个星,依照一定方向行去,不过我们不觉得罢了。这时下方想已将近天明,群星都朝原来方向行去。并非星群来去无踪,乃是我们这所在渐渐走向反的一面,与它背道而驰,怎能看见呢?你没见那道最长的星群,你们叫作天河的,已离我们更远了么?”元儿暗运目光,定睛往天空中注视,果然有许多星群渐渐与山头相隔越远,相次隐去。默揣天地运行之道,若有所悟,不由出起神来。
待了一会,南绮笑道:“星都快隐完了,喜欢看,下次月圆时再来。且到我房中去,将你那青城派的人门口诀传给我吧。”元儿却未料到南绮有此请求,不吃了一惊:师门心法,不奉师命,怎好私相授受,待不允,一则南绮情深义重,说不出口;二则自己听从惯了的,见她睁着一双妙目看着自己,等待回话,出脸渴望神气,又不忍加以坚拒。想了想,只得借词推托道:“小弟年幼,人门浅,所学仅是初步功夫。南姊得道多年,学它何用?且等师父回山,定给南姊引进,传授仙法,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南绮闻言,冷笑道:“你哄哪个?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谁不知道峨眉、青城两家异派同源,最要紧的便是初步功夫。只要根基扎得稳固,再传了师门心法,以后自己苦志潜修,不必有人从旁指点,一样能炼到出入青冥,飞行绝迹地步。你适才也说,再有数月,便能炼到身剑合一。陶师兄并说下山积修外功时节,还要我同行相助。此时不肯传我,到时怎生同去?明明看我不起,没有真情实意,不肯以秘法相传,说这些支吾之言则甚?那你重剑不重人,一柄宝剑都不肯暂留在此,因你需它朝夕修炼,情还可恕。
这入门口诀传了我,于我有益,于你无损,也是这等吝借,真叫人寒心透了。我原因先父母遗命,诚恐异误人歧途,除几件防身法宝和一些养静修身的功夫外,所有旁门左道的坐功法术全都不学。想机缘一到,立时归入正教门下,寻求仙业。自从前见了你,觉着你不但行深厚,人更正直诚笃,又能屏却俗缘,全我心志,当时高兴已极。
虽是假夫,倒比真的还要情深义重。自喜前途明但,终身有托,却不料你竟这般情薄,真令人寒心透了。”
元儿见南绮说时娇嗔面,眼睛红润,大有伤心位之势,不着起慌来,忙接口道:“南姊千万不要生气,小弟还有话讲。”一言未了,南绮已是含怒站起身来,说了一声:“谁还再信你的鬼话?”径往前山走去。元儿连忙跟在后面,口中不住央告。直跟到那南绮起坐室中,南绮自向云上坐定,玉颊霞生,低着云鬓,目望旁处,一理也不理元儿。
元儿好生过意不去,怎么劝解也是无效。最后想了想,万般无奈,只得说道:“小弟并非薄情寡义,实因家师教规至严,师门心法不敢私相授受。南姊说我重剑不重人,我也无从分辩。好在这铸雪、聚萤两口仙剑并非家师传授,自入青城以来,原打算将这两口剑炼到同一功用。既是南姊这般说法,小弟拼着师父责骂一顿,将此剑赠送于南姊一口,以赎前葱,且明心迹如何?”南绮仍微愠道:“你愿将剑送我,让我消气,也好。
那么你便拿来,看你舍得么?”元儿见她渐有喜意,高兴道:“实不瞒甫姊,此时除教小弟去犯师父教规外,漫说是一口剑,为了南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一道银虹闪处,一口铸雪剑业已出匣,双手捧递过去。
南绮接过,仔细看了看,赞道:“果然是件仙家至宝,无怪你把它那般珍奇。有此一着,足可看出你对我的情意。双剑联壁,岂可失群?剑仍还你。既说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是传我人门口诀吧。”元儿又慌道:“南姊怎这般固执?小弟对南姊情逾骨,后受点罪责,原无什么。不过师门难违,师父情特异,万一与授同科,岂不反倒害了南姊?”南绮见元儿急得头是汗,不失声笑道:“我试着你玩的。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早从怀中取出一封柬贴,递与元儿。
元儿接过一看,乃是紫玲所留。大意是说:二人婚姻,已与追云叟白师伯和朱师伯说了。朱师伯起初原无允意,后来又经峨眉掌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再三向朱师伯说:一则前缘注定,不可强违:二则是异有许多要事,均须元儿夫妇身任其难。朱师伯如允此一段姻缘,将来元儿身应三劫之时,定亲自赶往,助他夫妇难。朱师泊起初原因想到异道成飞升,元儿道浅,难御灾劫,故意托词不允,经妙一真人一语道破,便也没有话说。当下由白师伯派自己至长仙府传谕,就便考察虞氏二女行,便宜行事。自己那到了万花山,代二人解围之后,细察虞家姊妹虽在旁门,俱都根基深厚,品端行洁,甚是高兴。因知南绮父母遗留法宝虽多,本身道行尚浅,元儿不久剑一炼成,朱师伯便会飞剑传书,命他下山积修外功,南绮到时必须同去,如不能和元儿一样驾着飞剑遁光飞行,岂非不便?特此留书给二人,命元儿传授甫绮坐功口诀。南绮平时坐功已有底,稍一改正,勤加修炼,便可与元儿并驾齐驱,仅止所用之剑稍弱而已。虽然朱师伯在凝碧仙府炼宝事忙,不曾亲命,有了白师伯和妙一真人法偷,也是一样,只管传授无妨。
元儿看完,料知无有差错,不由心花大放,喜道:“既有此柬,南姊不早取出给我看,却教小弟作难了好一会。”甫绮笑道“不是这样,我怎能试出你的心迹?师门心法,不可妄传外人,我岂不知?气的只是你说假话罢了。”元儿因时已不早,还要赶回山去做早课,便催南绮早些学习。南绮笑道:“你总是忙,你此时教完了我回去,反正也赶不上,何如传了我,就在这里一同做完早课,到了午后再行回去,岂不大家都好?
我已承秦姊姊指点过了,不过峨眉、青城派坐功微有不同之处,你只要和我一说,就明白了。”元儿原也不舍回去,因恐过时受纪登数说,不好意思。见南绮坚不放行,心想有秦紫玲书信为凭,便也不再言语。将自己所学一一传给南绮之后,随着一同用起功来。
二人做完早课,天才近午。南绮又领了他到处游玩,直到未申之,二人均觉不便再留,才殷勤订了后会。由南绮采五个朱果,先着元儿吃了两个,将余下三个入元儿怀内,又将紫玲的信与他带好。然后施展梯云链,送他上路。
元儿飞抵青城,见脚下红光尽在金鞭崖上回翔冲突,却似冻蝇钻窗纸一般飞不进去。
正在惊疑,忽然一道光华闪过,脚底红光敛处,人已落在观中。陶钧正站面前,笑道:
“你怎到了这时候才来?我从早上便在观外去等你,直到正午,纪师兄因飞剑将成,用千里传声,唤我进去相助。我知观已封锁,你如来时仍用梯云链,必难降落,我又不能分身。正在着急,纪师兄炉火纯青,功行将要圆。我正要出去,便见你在观顶盘旋。
幸而此宝另有人在远处施展,不能由你心意;否则你如道力稍高,定然任意降落,一中师父仙法埋伏,轻则被擒,重则受伤,岂非冤枉?”
元儿便将前事说了。又问纪登提过自己没有,自己过时不归,可曾知道。陶钧笑道:
“你还当我不说,他便不知道么?你适才刚一走,我便接了师父的飞剑传书,说起你与虞南绮订婚之事。命纪师兄将那十二口飞剑炼成之后,每隔三,传你一回剑法。不特准你婚事,并令你随时将纪师兄所传转授南绮。此后由你自在来往,三四月后,即可下山积修外功。除纪师兄一人在山中留守外,连我也要下山,不过去的方向不同罢了。”
元儿闻言,益发喜出望外,便和陶钧去见纪登。
进了丹房一看,纪登正坐在一座丹炉前面,两眼望着炉内,一瞬也不瞬。炉中的火苗已现纯青,不时涌起一朵朵莲花,由少而多。约有半个时辰过去,十二朵青莲随十二道火焰一齐升起,俱有三尺多高下,低昂如一,亭亭静植,动也不动。同时炉中便起了金玉鸣之声,琤琤琮琮响个不住。又有顿饭光景,纪登猛地睁开寒光炯炯的双目,口一张,一道白气向炉中。只玱玱连声,炉中青莲光焰敛处,十二口明如电、洁如雪的短剑,整整在那里,剑锋俱都出匣,约有寸许,纪登先下位,向着丹炉叩拜了一阵,将剑取在手上。一一仔细看过还匣,收入一个铁匣以内,用咒封固。封了丹炉。然后与二人相见。
纪登问陶钧道:“适才飞剑传书之事,给裘师弟说了么?”陶钧答道:“说了。”
纪登便对元儿道:“我入门五十年,师父才准我下山积修外功。你到此还没多少时,三四月后便奉命下山。固是师父见你赋特厚,降此殊恩,一半也因为你有虞南绮相助之故。否则师父自成道以来,从未受过挫折,门下后辈出去也没给本门丢过大脸,你道行尚浅,岂有如此容易受命?自明起,我便传你身剑合一之法。仗着你那两口剑俱是仙家奇珍,你又如此颖悟用功,两月工夫,便可练成。下山之后,虞南绮的法宝甚多,寻常异派,当非敌手,在此期中,我每传授你一次,你学会以后,便去教给南绮,以便分头用功。不过你二人年纪大轻,阅历更是没有,后下山,遇事固须审慎;如遇异派敌人,更要度德量力,以免做错吃亏,给师门丢脸。我连勤于炼剑,将全观封锁,没顾得查看那妖人踪迹。据我观察,那妖人法力甚浅。既敢来此,必然奉了师命,不是为了本山仙草,便是另有所图,仍须防他再来才是。曾闻陶师弟说,你以前有一结义弟兄,那鬼老派了两个门下来此盗草,内中有一生魂,被他遁去。此时你正站在崖前,看去似他,想来此人必已投入鬼老门下。异无心相遇,务要留神。鬼老门中,有许多极恶毒的妖法,一个骤不及防,吃他暗算,悔之晚矣!”
元儿躬身应了。因为适才纪登正在一心注视宝剑,不敢话,见纪登诸事已毕,才将怀中朱果取出献上。陶钧笑道:“闻得长仙府奇花异果甚多,怎么我开一次口,才带这么一点来?我们这位将来的师弟妹,也太吝啬了。”元儿闻言,暗悔观星时节,石桌上异果甚多,怎忘了带些回来?正觉不好意思,纪登道:“你怎贪心不足?这朱果产自玉灵岩,自从李英琼、周轻云剑斩妖尸,已然绝种,我还不知长仙府也植得有。此果服了,不但返老还童,还可生灵益智,增长道力,功效并不在千年首乌之下。这是多大人情,怎的看轻了它?你我各服一个,还剩一个,想是元弟的,怎不在生源之所当时摘服,却带了回来同服则甚?”元儿道:“小弟已然吃了两个,这一个是救红儿的,因为要先见师兄,还没顾得给呢。”陶钩笑道:“这个不用再心,红儿连服师父灵丹,今午走过鹤栅去看,已然痊愈,只神态还有些委顿,内定可复原。还是你吃了吧。”
纪登道:“既允了它,岂可失信?此果如给有灵的异类服了,比人还见功效。裘师弟此番奇缘,多仗红儿,仍然给它,以酬劳苦吧。”元儿领命,便同陶钧到前院鹤栅,去寻红儿,与它吃那朱果。
那红儿原与雪儿相依相偎在一起,见元几手持朱果走来,便舍了雪儿,一声长鸣,振翼飞起,上前来。元儿手中朱果一抛,被它一口衔住飞开。雪儿见红儿得了朱果,也飞鸣追去,似想向红儿抢夺。红儿见雪儿赶来,忙伸长颈,入腹内。雪儿没抢到口,便啄了红儿一下。红儿也回身反啄,二鹤竞争斗起来。陶钧、元儿俱恐两伤,连声喝止。
二鹤各自昂首长呜,仿佛互诉委曲。元儿笑道:“你看那红儿中了妖人暗算,雪儿何等悲愤。适才还见它们那般俯傍亲热。竟为了这一个朱果争斗起来,可见畜类终不比人,纵有灵,也是不知礼让。”陶钧道:“灵药难求。你不知嫦娥偷药,后羿也和她拼命么?何况这是两只公鹤。红儿终是强横,只顾自己,也不念雪儿这两天看护它的情义。
就分点给雪儿,又有何妨?”说罢,雪儿益发向着陶钧长鸣不已,颇有理直气壮之慨。
二人觉着甚是可笑,互相调了一阵鹤,各自回屋用功不提。
第二课前,纪登传了元儿练剑之法。元儿自服朱果,灵智大增,除功夫略欠纯外,一学便能通晓。由此每隔三,便往长府去教南绮。好在有那梯云链,来去又快又便利,千里云程,无殊康庄。二人本有夙缘,过从一久,情感益密。
自从舜华随了秦紫玲走后,一直没有回来。南绮一人独在山中,与鹿鹤为侣。起初舜华也常出门,南绮寂寞惯了,并不觉得。及和元儿订以后,不知怎的,格外感到索居无聊之苦。二人相聚之时固然极乐,每到分别之时,总是难受万分,恨不得元儿常在一处聚首才好。偏生元儿向道心坚,难与南绮情同两好,对于自己的功课,丝毫也不敢松懈。常劝南绮:“如今已奉师命,不久一同下山行道。异禀知父母师尊,正了名分,虽然事前彼此约定,不似世俗儿女有那燕婉之私,但是地老天荒,久无穷尽,正如鲍葛双修,同注长生,并传千秋佳话一样,何必只图这暂时聚首,耽误功行呢?”南绮也不是不能理会此意,无奈元儿一不在侧,便觉惘然,如有所失。幸而做功课时尚能放开。
等到功课做完,心无所寄,依然一样。于是由情生魔,由乐生悲,几乎送了元儿性命。
当元儿第二次往长仙府时,已有妖人夕在旁窥伺。只因元儿与陶钧厚,每值起行,总有陶钧在侧相送,再加梯云链来去迅速,妖人一直无法下手。偏巧元儿第三月上便将剑炼成,不但能发能收,居然能够驭气飞行,只是不能飞远,同时南绮的剑也炼得和他相差不了多少。二人自是高兴。
这元儿又往万花山,南绮因自己飞剑相差仅止一点,便留元儿不要回去,且住两,同在一处练习。元儿自是不肯。南绮本爱闹个小,见元儿剑已炼成,还是那般固执,不由生起气来。未后越说越僵,竟将梯云链强要了走。
元儿自近两将剑炼成之后,本想作一次长路飞行,试试自己道力如何。因陶钧劝阻,说是此时御剑飞行,近处还可,如往远处,漫说有时遇见强烈罡风,受不住;再如飞行起来,有那剑光和破空之声,容易招惹异派仇敌。虽然后下山行道,终是难免相遇,现在本基未固,能避免时,还以慎重为是。元儿又想起自己剑遁法不如梯云链快,去迟了,南绮又要絮叨。好在不一月便可下山,任意所如,无须忙在一时,也就作罢。
及至梯云链被南绮索还,出言又极强硬,意思好似说:你剑已炼成,要走只管走。用我的法宝则甚?明明藐视自己耐不了罡风,不能远走高飞。心里一赌气,决计到了时候,不用她的梯云链,偷空一走。以前骑鹤尚能飞来,这时剑已炼成,正可一试,免得被一女子看轻自己。
元儿主意打定,也不说破,仍然言笑如常。南绮哪知元儿心意,只当他不会走,也就回嗔作喜,依旧亲热。一同做完功课,互相炼了一次飞剑,元儿便问南绮:“那你所说的凉,做好也未?”那凉乃是南绮近无聊,因元儿酒量有限,又爱吃甜,便采集本山各种花上的珠,再和各种仙果的汁水掺匀,照酿酒之法制成,取名叫作万花凉。一盏山泉,只消滴上两滴,饮到口中,便觉甘芳颊,凉沁心脾。原准备二人飞剑炼成,一同下山时,带在路上饮用。这时南绮听元儿问起,以为思饮,笑答道:“没见你这人说话,总是出尔反尔。那我采时,你直拦我。说修道人在外云游,山行野宿,饥食粮,渴饮泉水。这次出门积修外功,原为多历辛苦,怎还带上这样美好的东西?累赘不必说,也太费事,有这闲心用点功多好。你说了,还没等到十天,还没酿成,前先给你尝了那么一点,今儿就想吃起来,怎又不怕我麻烦费事了哩?”元儿道:
“以前南姊正在动手,我怕你费事分心,才那么说。如今已然制就,事已费了。本是为我,就乐得享受了。”
南绮喜道:“今儿早起,那的香比那更好了。因等你来,没舍得尝新,原想等你到了同饮。谁知一到便和我顶嘴,你若本提,我也懒得拿出来。这东西,我先后费了半月工夫,方只收集得两玉瓶。我嫌瓶不好带,又寻出了两个葫芦,盛了一个,另一个用来盛山泉。余下凉藏在家中,等功成回山之时再用。省得人间烦热尘嚣,怎能不备一些清凉东西带去?告诉你说,你有我做一路,要享福多呢,还尽这般不知好歹。你拿这晶杯到下面去盛溪泉,我到后山给你取去。”说罢,兴冲冲往后便走。
元儿见她嫣然一笑,薄怒悉蠲,软语柔声,深情款款,不觉心移志夺,竟有些不忍再和她赌气,拿着两只晶杯,正在发呆出神。忽见前面南绮回眸笑道:“你怎还不走,莫非你练的飞剑,这么点路还嫌远么?”一句话又将元儿提醒。暗想:“听师兄传师父之谕,说南绮是自己的终身仙侣,后借助于她之处甚多。她平情娇惯,说一不二,近来相处久,更是大小事都得从她。此女虽较自己年长,却也丝毫不通世故,憨然一片天真,凡事任而行,不论轻重。后出山,不比在山中修道,应变处事稍一失当,便成大错。照这样迁就下去,她的情势必越发骄恣,万一在外闯出祸来,岂不误了功果?适才她将梯云链强索了去,所说之言明明看轻自己。大丈夫岂能受一女子挟制?还是暂时狠心,丢她一回,她的盛气为是。”
元儿想到这里,再看前面峰角衣袂闪处,南绮已然转过峰后。便将手中晶杯放下,用手指醮了点水,在玉案上写了几句。大意说:“自己和她天长地久,远行在即,功课要紧,明知天风凛冽,也要御剑飞行回去,请她宽恕,不要生气。词句虽然委婉,隐隐也寓箴规之意。匆匆写毕,恐南绮回来,看出追赶,竟然运用玄功,驾剑光往青城山方面飞去。
事也甚巧。南绮制藏花的所在,原在后峰侧面仙厨之内。如照平,南绮惟恐与元儿不能多聚,遇上有事,或取什么东西,不是拉了元儿同往,便是忙着赶回,元儿想走,如何能够。偏生今因梯云链已然不在元儿手内,新练飞剑不能远行,自己用强将他留住,虽然称了心意,可是当时元儿脸上神色颇不好看,知他着恼,未免歉然。一听要饮花,面带笑容,正好借此与他消气。好在人已留住,有三二聚,便不忙在顷刻。到了仙厨,南绮从百丈地**寒泉中将盛凉的玉瓶吊起。揭开瓶封一看,颜色碧绿,一阵奇香立时布全室。南绮为讨元儿喜欢,益发刻意求工,将元儿喜吃的果脯装了一大盘,又去采了一枚朱果藏在怀中。一手端盘,一手持着玉瓶,兴冲冲走向前山。这一耽搁,元儿业已飞出老远。
南绮心高兴地回向原处,见元儿不在室中,万没想到他会负气私行。先还以为汲取溪泉未回,后又疑他和往日一般在花田中赏花。正待凭栏相唤,忽然一眼看见案上有许多水印,娇嗔道:“看这个人罗,等我这一会都等得不耐烦,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无缘无故拿水在案上画。”说时,顺手一拂,等到看清是字时,元儿所留的数行别语已然抹去了一半。连忙纵身飞出,口中连唤元弟,一直追出谷口。
到了前山一看,碧霄万里,鸿飞冥冥,哪里还有丝毫踪影。南绮知道元儿飞行已远,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暗恨自己前不该图元儿来去方便,恐他有时不约而至,恰值自己不在前山相候,劳他久等,无法入谷,便将人谷口法传授了他,以致被他逃走。
早知他也如此固执,更不该任强将梯云链索回,招他烦恼。不久就要一同下山,何必忙在一时?他前剑法虽已练成,陶师兄说火候仍然未到,难御高空罡煞之气,远行更是气力不济。这般长路,低飞还可,偏偏本山又高出云空。又听说前回青城山去的妖人还在左近窥伺。他没有梯云链,不能直达,罡风高寒,冻坏了他,固是于心不安;万一遇见敌派妖人,欺他道行浅薄,中途加以侵害,如何得了?
南绮只管自怨自艾,越想越放心不下。后来暗想:“自己和他一同练剑,除剑不如他外,功候相差不了多少;单论别的道行本领,俱比他强;再加带着护身法宝,也比他能耐高寒。他如今动身,还没多时,行至途中,气力不济,必定被迫降落。正好追上前去,舆他赔个小心,一同回来,如其不肯,再将梯云链送他,岂非两全?”南绮主意打定,决计追赶。无奈事出仓猝,有许多法宝俱未带在身旁,只得又赶回仙府,匆匆取了几件法宝。将那面链放在修道室内,用法术镇好。带了链,准备万一出事,也可急速逃了回来。又将谷口封锁。然后运用玄功,驾剑光往前途进发。这一来不由又耽误了些时候,若再迟须臾,元儿便无幸理。这且不提。
元儿刚起身时,心中还惦记着南绮,恐她知道烦恼,怪自己薄情。转瞬飞离万花山境,渐渐往下降去。此时顺风飞行,凭虚御空,大地茫茫,白云片片,成团成絮扑面飞来。上览苍字,下观山河,只见晴空万里,高旻无极。峰峦起伏,川如带,素青绕白,气象万干。先时并不觉得疲乏高寒,因为初试飞行,目光所至,无远弗届;不比用梯云链来去,周身一团光雾,什么也看不见。因此高兴到了极点,连爱侣娇嗔全都忘怀。及至越降越低,飞行愈远,渐渐觉着罡风凛冽,有了寒意。仗着生具仙仙骨,多服灵药,并不怎样难,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剑法已成,从此上下青冥,飞行绝迹,更无须假借人力,多么称心适意。
又飞了一阵,风向忽转。元儿猛觉出高寒还可受,只是风的压力绝大,虽然照旧飞驶,却觉有些力不济起来。算计前途还远,照这样下去,一口气怎能飞到,这才着起慌来,方悔不听陶钧之言,不该和南绮赌气。心里一,元神微散了散,那两口宝剑又非凡物,竟有些驾驶不住。知道再勉强支持,倘有闪失,如何是好?只得沉心敛神,稳住势子,缓缓往下降落。打算觅地少息,养一养心神,将气调,再行飞走。
元儿落地一看,乃是挨近雪山的一座荒山,看去甚是眼,也不管它。还算平常机警,知道自己势孤力薄,恐遇恶人,特地择了一个僻静所在,打坐调神。因为勉强飞了很远,元气略有损耗,起初心神颇难调匀。过有一会,好容易才将气机调纯,运用自如。
心想久在这里,终不是事,决计谨慎前进。至多中途多歇两次,好歹也在当回转。于是二次又复准备起飞。那降落的所在,距离青城路径还有三分之二,元儿不过飞行了一小半。如在此时往万花山回路走,并无须经过前山,不过受上南绮两句埋怨,不会遇险。
偏生元儿情高做。以前未动身时,还恐南绮生气,有些不忍。既已起行,又留了字,再中途回去,岂不益发让南绮轻看自己?这时虽还未知前山伏有妖人,危机密迩,一触即发,却也料知前途遥远,艰难甚多。不过势成骑虎,羞于反顾罢了。此时如果南绮追及,也可无事,偏生所用的剑不如元儿聚萤、铸雪比较容易驾驭,加之力量稍弱,飞行自缓,所以元儿歇息之时,未曾追上。也是元儿该有这场大难,以致错差,全不凑巧。
元儿因为头次飞行猛速,几乎吃了大亏,二次起飞时节,便不敢再为大意,只将玄功运用,贴着峰腹往前行进。行不多远,忽见一峰刺天,阻住去路。峰上赤石嶙峋,寸草不长,形势甚是险恶。元儿有了戒心,不愿再升往高处,去冒那凛冽的天风。见那峰虽高,并不甚大,便打算绕将过去,再行前进。飞行迅速,刚一绕到峰的前面,竟是丛林密莽,甚是繁茂,迥不似那一面山峦光秃秃神气,不往下多看了两眼,一路浏览前行。忽闻水声潺潺,低头一看,脚底峰脚下现出一条深溪,水汹涌,石怒鸣,因为山势雄险,回音震,恍如万马千军,奔腾驰骤一般。
眼看飞过,猛听下面有人呼唤。定睛仔细一看,先见溪旁磐石后有一黑影,闪了一下不见。磐石上站定一个黑衣少年,正往空中招手,连呼元弟不置。元儿看出是甄济,至亲至好,异地重逢,一时高兴,顿忘机心,把纪、陶二人的叮嘱全都付诸九霄云外,忙按剑光降落下去,先握手欢呼了一阵,甄济便邀元儿坐下,谈别后之事。
元儿坐定,刚要开言,猛想起适才听见甄济呼唤时,还见有一人往磐石下面隐去,及至下来,见那磐石孤立溪侧,除甄济外,并无第二人。便顺口笑问道:“你还有一个同伴呢?何不请出相见?”说时,又往石后看了一眼。甄济本怀着腹鬼胎,因见元儿已能御剑飞行,道行法术必已不弱,再听他这一问,疑是行迹已被他在空中窥破,不愣了一下,仓猝问答不出话来。元儿也甚机警,只因一时情感所动,忘了危险。先见甄济穿着那般怪的装束,面容苍白,目光冷淡,虽然随着自己欢呼,并不显出怎样亲热。
适才那黑影本未看清,自己只是无心一问,见甄济那般变脸变,回答不出,心里一犯疑,这才想起纪、陶二人之言。
元儿刚刚有了戒心,准备借故飞去,忽见甄济狞笑道:“我孤身一人,出死人生,苟活在此,哪有什同伴?你如今拜在矮叟朱梅门下,飞剑业已练成,仙福不小。可还记得当初结拜之盟,将老大哥也携带携带么?”甄济原是一时忸怩,答话不出。又摸不清元儿的深浅,适才和同类所商诡计,不知用哪一条好,存心拿话试探。元儿却听出他说话不伦不类,迥非自己弟兄语气,更明白了一大半。暗忖:“你如不在鬼老门下,我与你久别初见,怎知我青城学剑之事?不过自己和他既是至戚,又是同门至友,已然相遇,他人歧途,倘如劝得他转,改归正,将来小弟兄几个俱得正果,也不在当初结拜一场。”主意打定,决计先说破他,再行苦口劝诫。
当下元儿正道:“大哥,你我份属至亲,又是同盟结拜弟兄。那你我被困荒山,夕佳岩绝粮,眼看饿死。是小弟无心中拾着明弟所用的暗器,断定方、司两家必在近处,死中求活,冒了大险,去探古。走到尽头,为晶壁钟所阻,不得过去。后来仗着双剑,虽从九死一生中攻穿数里路长的晶壁,到了那面,顶却忽然坍塌。身受鳞伤不说,还几乎被明弟暗器所伤,坠崖惨死。幸得铜冠叟恩师用药救治,才得活命,与诸位弟兄见面。不久我便上了金鞭崖,拜在朱仙师门下。未拜师以前,寻你两次。一次同了众位弟兄,重开来时故径,为晶沙所阻,不能过去。第二次恩师制了独木舟,前往夕佳岩,在壁上见你留字,才知你已拜在鬼老门下。有一次你的生魂同一妖人到金鞭崖盗朱仙师的仙草,我在下面连喊不应,在自代你着急。想舅父母膝前只你一个独子,前听恩师说,虽仗爹爹进省,用巨金营救,得免罪刑,但闻你出去,每思念,已然成病。你如入了左道旁门,异有什么差池,岂不更叫二老伤心?拜盟时节原约同共祸福。如今小弟入门未久,已然练到身剑合一地步,不久便要下山行道。其余诸位弟兄,除方二哥在家奉母外,明弟、环弟俱已同拜仙师。只大哥一人尚在途,岂不可惜?以前无门可入,现在总算有了门径。务望大哥急速回头,同登彼岸,随小弟往金鞭崖暂住。等仙师回来,哪怕小弟为了大哥多受责罚,也要将大哥引进在仙师门下。那时弟兄们不但可以常聚,还可同参正果,岂不是好?”
说时,愉看甄济那一张灰沉沉的脸时喜时愁,知道有动于衷,良心还未丧尽,还想再说几句沉痛的话去打动他,忽听磐石后面起了吹竹之声。回顾并无人影,方疑是虫舅的鸣声。忽见甄济面容陡然一变,对元儿冷冷地说道:“我此时心里很,别的话少时再说。适才我见你飞行时所用剑光有青有白,可也是朱梅给你的么?”元儿听他又喊自己师父的名字,简直不似有甚悔意,好生不悦。盛气之下,冲口答道:“仙师炼的十二口仙剑,准备要诛鬼老和他的羽,还没到给我的时候。这便是我在夕佳岩延羲中所得到的那两口短剑。小弟不但已练到身剑合一,还能诛斩妖人于数十里之外,由我心意指挥了。”
甄济闻言,方要答话,元儿忽觉脑后微微有一股风吹来,心里一动。忙即回身一看,又似有一个黑影,在石后一闪即逝,和适才空中所见仿佛。元儿先前对于甄济,本已起了疑虑,只因为同盟之,情切友谊,不忍见其长此堕落下去,闹得身败名裂,永堕轮回,所以再三苦口相劝。及至发觉黑影二次隐现,想起适才问甄济可有同伴,他是那般言词闪烁,形迹可疑,更知必有诡诈,当时本想驾起剑光飞去。暗忖:“自己不久便要下山积修外功,后在外不知要遇见多少异派能手,怎么初次见人就胆怯起来?佛道两家俱重度人,如度化得恶人归善,更抵得许多外功。难得对方又是至亲至友,初人旁门,恶行未著,焉能一劝不理,即如路人?纵然他那同伴埋伏在侧,有甚不利自己的举动,但见那躲躲藏藏不敢出面神气,也未必是个能手。自己原会护身法术,只须暗中戒备,多加小心,即使有甚不测,再用飞剑遁走,也来得及,怕他何来?”
元儿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便朝石后喝道:“这厮休要鬼头鬼脑,你当我还没有看见你么?只管出来相见,我定看在甄大哥面上,不用飞剑斩你便了。”说罢不见应声。忽听甄济道:“我并无甚同伴,你怎这般多疑?适才我听你说,你现在所用飞剑,便是那你在延羲壁中所得之物。我记得是一匣双剑,甚是晶莹锋利。如今经你用法术练过,想必更为神妙。我们至好弟兄,何不取出与我见识见识,也不在结拜一场。”
元儿这时对于甄济已是逐处留心,一听他要看自己所用双剑,又拿结拜情谊来说,想起铜冠叟那所见题壁之言,断定他不怀好意,怎肯上他的当,可是心中还不忍就此舍去。
正在想话回答,忽听吹竹之声又起,甄济脸上神色益发显得难看,目光闪烁,不住朝自己身侧注视,仿佛有人在暗中操纵他一般。猛一回头,又见黑影一闪,连忙将身距离远些,以防暗算。
起初元儿说了几句诈话,不见人出,还在疑信半参。及见这许多异状,料知甄济陷溺已深,必更有恶在侧暗中监察,一时半时万难悔悟。敌暗我明,处境甚险,万一有甚变故发生,一个抵敌不住,便要束手待毙,想来想去。还以暂时退去为是,免得遭人毒手。
元儿主意打好,便答道:“我那双剑的妙用,适才我在空中下降时,你不见过了么?
这双剑已与我练得与身相合,大哥要看,就这么没甚看头,且待我试演一回,与大哥解解闷,再下来作长谈如何?”说罢也不俟甄济答言,径自运用玄功,双肩摇处,一青一白两道剑光连身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对甄济高叫道:“大哥,你看玄门正宗的剑法高妙么?你还是急速悔语,早津的好。小弟且在青城山金鞭崖相候,相见有,恕小弟少陪了。”
说罢,正要高飞,忽见下面甄济猛然颜色一变,怒骂道:“小贼竟敢哄我,快将那剑还我,饶你不死!”一面说,一面双手一扬,便有两股黑烟往上飞起。元儿见他原形毕现,幸而身得早,那黑烟来势比起自己剑光来势迟缓些,尽可避免,便不愿再招惹他。正想催动剑光赶回青城,忽听来路上起了一阵破空之声。刚待回头,猛觉眼前千万道黑丝飞来,鼻间也闻着一股子奇腥恶臭。连忙运用剑光护身时,身上已沾了一点,立时头昏眼花,神志一,往下坠去。昏惘中觉着身才着地,倏地又凌空飞起,不一会,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元儿醒转一看,已卧在南绮修道室内榻之上。南绮正坐在前,握住自己一只右手,脸俱是悲愁苦痛之容。神志初清,先疑是在梦中。刚想坐起,南绮忙用手按住道:“我见你不辞而去,恐途中出事,连忙追去。偏追你迟了一步,等到快要追及,你已为妖法所伤。我远远望见你从空中下坠,一时情急,也没顾到利害轻重,飞身上前去便抢。就在这时,空中忽有一道金霞闪过。那伤你的一个妖人,本从你坠落之处追下,竟然怪啸了一声,不知去向。你的身子也将达地面。我恐跌伤了你,刚刚一把将你抱住,没料到下面磐石旁还有妖人的同,正往你落处奔来。见我将你救去,竟乘我不备,朝我一扬手。我立时觉得浑身冷战,又酸又麻,知道中了暗算。所幸心神未,去时带了梯云链,早就留好退路。一见情势危险,连忙将你抱紧,行使用法,飞身便起。我又气那厮不过,起身时节,百忙中匀出手来,给了那厮一火云梭,也不知打中了没有。等到回至仙府,我已支持不住,一落地,便与你同时晕跌在地,只是心中还算明白。
“起初我本不知妖人用的是五手,不知解法,甚是着急。后来想起我周身难过,与你那所说红儿鹤仙受伤情形相似。恰好给你取万花凉时,为讨你喜欢,采了一只朱果带在身旁,勉强取出,吃了一半。想起你还未苏醒,当时你又面如金纸,牙关紧闭,东西吃不进口。看你受伤可怜,又是伤心,又是恨你,只得挣扎起身,将你扶卧榻上,用玉簪先将你嘴拨开,将剩下那半只朱果碎了,与你送进口去,又喂了你几粒丹药。
待了一会,我除身上有些酸麻外,比起先时果然要好得多,渐渐行动自如,才跑出去又采了两个朱果,取了些仙。与你分吃之后,见你朱果人口,虽然已能自然下咽,人仍未曾醒转。心想:你年纪虽轻,赋比我还厚,如所中妖法与我一样,怎的会比我要重得多?心中奇怪。见你老不好,急得实无法想,便把我母亲给我留下的许多法宝,只要有驱破祟灵效的,都用来试了试。未后用这少离火扇轻轻给你扇了一下,才将你身上气驱退。但你仍不曾回生,法宝业已试尽,正在心焦,你却醒了。这柄扇儿,乃纯离火之精英所萃,专能驱除毒。照此看来,你中的乃是一种**术,并非五手之类了。我曾见你在空中盘旋不去,才引得妖人上来害你,想是看下面景致,路遇的了。”
元儿闻言,才知是南绮深情追赶,方得救了自己胜命。适才强留,也是好意,不该负气不辞而别,几乎身遭毒手。一摸身后,双剑仍在匣中,并未被妖人夺去。不由又感又愧,便忸怩着把前事说了。南绮气他不过,本想着实埋怨他几句,见他所受委屈,又觉不忍出口。故意问道:“你耽误了这么多时候,你的二位师兄必在金鞭崖上悬望。真是我任不好,害你生气受苦。你如觉着复原,又不想在此调养,梯云链在此,拿了走吧。省得少时私自逃席,又去吃苦。”元儿见甫绮已然转了面容,炯炯星眸注定自己,若喜若嗔,隐含幽怨。一时愧感集,无话可说,忸怩着把南绮拉着自己的那一只手就势拉将过来,捂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好姊姊,你还怪我吗?”
南绮没有留神,吃他陡地一拉,身子往前一扑,人未十分复原,本也觉着懒倦,便顺着势子卧倒,与元儿同睡在一个枕上。见元儿仍用自己的手捂脸,便夺过羞他道:
“自己做事对不起人,却拿我手给你遮羞,连我都怪臊的,到底现在走不了呢?”说罢,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元儿这时与南绮并肩共枕,益更亲密。见她云鬟低亚,肌理莹洁,真个丽质仙,其秀入骨。加以香息微闻,纤在握,又值患难之后,哪不令人爱而忘死。就算身已复原,康健如常,也不忍拂她意思,径自归去。何况全身委惫,暂时实难行动呢。便笑答道:“姊姊只要不怪我,我便不走。”南绮笑道:“这就奇了,走不走,其权在你,怕我怪则甚?这不是多余么?再说我与你虽是名头夫,也得顺着你一点才是呀。”元儿见她又暗点前事,便央告道:“好姊姊,我认错就是,你不要再提了,我下给你负荆请罪如何?”
南绮听他不走,已是心喜,随话答话,并不存心。见他惶急,益发生怜,忙又拦住道:“我随便一说,并非故意讥嘲。论起来,我也有不是之处。你为长久打算,不在一时,道理原对。也是知道明走我必不肯,又不愿我遇事任,才不辞而别,怎能怪你?
我天生这般喜聚不喜散的脾气,现已几乎惹出大祸,还是不舍你走。我想你在此调养,比在青城总要强些。上次听你说,除功夫未纯外,剑法已尽得纪师兄所传,并不是非回山用功不可。只是你此次出来,计算时刻,下方已是两天一夜。来时未和二位师兄说明,也不知你受伤之事。少时待我用你口气,代你修下一封书札,由本山仙鹤送去。说明你回山之时,想练习长路飞行,路遇妖人,受了重伤,如今虽然救转,还得养息多。请那位纪师兄允准,俟人复原,我二人把飞剑一同练成,再回金鞭崖向纪师兄请命如何?”
元儿此时对于南绮已是无不惟命,便点了点头。喜得南绮也不再理会身上酸痛尚未痊愈,径自纵起,将书信依言写就,与元儿看过。走向室外,曼声长啸了两次。不消顷刻,便有一只白鹤展翼飞来,降落前面。南绮嘱咐了几句,那鹤将信衔好,径直冲霄飞去。南绮依然回房,坐向榻侧,陪着元儿谈了一阵。又去将那万花凉取来,与他服用。
二人喂喂情话,恩好无间,虽然没有燕婉之私,却也你怜我爱,柔情款款,其乐无极。
过有几个时辰,二人连服许多灵药仙果,南绮固然全好,元儿除精神稍弱外,已能离榻起坐,行动自如。二人正站在窗前并肩闲眺,待鹤归来,忽见一道青光从谷口飞将进来。南绮刚欢呼了一声:“大姊回来了!”那青光已然穿窗而入,到了二人面前落下,现出一个青衣少女,正是舜华。南绮、元儿忙即见礼。刚要开口述说经过,舜华先说道:
“我同紫玲姊姊一同下山,走了好些地方。昨游到黄山,谒了餐霞大师。路上又遇一位名叫廉红药的道友,紫玲姊姊因旧居不远,便邀往紫玲谷闲坐。廉道友说起她前从岷山经过,看见下面一个极危峻的山谷之中宝气上腾,直薄云际,看出谷中藏有宝物。
及至降下寻找,宝气忽然隐去,只有一片五彩毒雾弥漫谷间,好似有甚极恶毒的妖物在那里盘踞。因为起初在甘肃铁鹰嘴吃过大亏,见毒气太浓,未敢招惹,打算找了帮手,再行前往查看。紫玲姊姊一听,因大家都是奉着师命,出外积修外功,左右无甚一定要事,便约了大家同去。
“刚刚飞近青城山境,便见元弟的师兄陶钧和青螺峪怪叫花凌真人的门下陆地金龙魏青,同驾剑光往万花山寻你。紫玲姊姊看出是自己人,忙赶上前去相见。大家降落一谈,才知昨神尼优昙大师路过黑蟒山赤水岭,看见一个矮叟朱真人的年幼弟子,正为鬼老门下妖法所伤。行法的一个,已为大师飞剑斩断了一臂逃走。下面还有一个鬼老的门徒,想是人门未久,无甚本领,并未看出同断臂逃走,正在仰面向天,准备害那受伤落下的敌人。大师当时本要降落下去相救,谁知就在此时,又飞落一个少女,所用剑光也是朱真人家数,一到便径去抢救那受伤降落之人。大师暗忖:“朱真人怎会收有女徒?”默运灵机一算,才知因果,这一男一女便是你和元弟。大师因那下面妖人道行甚浅,不比断臂逃走那一个已得鬼老心传,你一人足能应付。仅在元弟落地时,略提了一把,以免震伤内脏,故没有降落,谁知那小妖人竟学会了鬼老的五手,乘你抢救元弟之时,给了你一下。大师见他如此可恶,想用飞剑将他除去,再行解救你和元弟时,你已用梯云链,抱了元弟,飞了回来。大师见你虽为五手所伤,仍能使用法宝救人,知无妨碍。再一细看那厮,虽然妖气身,恶迹还未大著;加以原来秉赋尚好,异如能悔悟,并非没有自新之路;又吃你临飞起时,打了他一下火云梭,险些中了要害,已然受伤不轻,足可示做。便不愿再开杀戒,径自飞走。
“大师飞没有多远,便遇见陶道友前往峨眉领训,当下唤住,告知此事。陶道友原是奉了纪道友之命,前往峨眉凝碧崖大元,呈验那十二蕉叶仙剑。当时拜别大师,到了峨眉呈剑之后,并向朱真人陈说元弟飞剑已成;你虽然剑光稍弱,也已差不多,再练些,便能运用纯。并说路遇伏昙大师,得知元弟为鬼老门下妖法所伤,被你救回山去等事。请示二人痊愈以后,是否要朱真人回去后,再行领命下山。朱真人闻言甚喜,说自己还有些时耽搁,不但准元弟在一月之内自行下山,还因你剑法不如元弟,特降殊恩,准元弟从今以后便与你同在我们这里修炼。直到月终,再行同赴青城,与纪、陶二位辞别,一同下山积修外功。那时必有后命,用飞剑传书,转由纪道友告知元弟。
“陶道友领命出来,遇见魏道友来取还九天元尺,回转青螺峪。陶道友和他,以及还有一位也在凌真人门下名唤俞允中的,俱是旧至好,许久没有相见,陶道友想借往我们这里传命之便,顺路绕道青螺峪去,探望俞道友叙阔。便邀道友先同往金鞭崖见了纪师兄,然后一同起身,打算到了万花山见你之后,再行转赴青螺峪,偏巧又和我们在云中相遇。紫玲姊姊因魏道友带的那柄九天元尺乃天府至宝,妙用无穷,再三相劝纪、陶二位同去岷山除怪寻宝。又恐你二人尚未痊愈,命我代传真人口谕,并带了两粒上次凝碧仙府群仙所炼的灵丹,舆你二人服用。你二人之事,我已尽知,如无甚别的话说,我还有事相托紫玲姊姊,此时赶去,或者他们也刚得手呢。”
南绮笑道:“话倒没有什么。我因不久下山,你何时回来呢?”舜华刚道得一声:
“至多半月之后,这家不愁没人看的。”说罢,一道青光起处,已往谷口外飞去。
舜华刚走,那送信仙鹤也便飞回,口中衔了纪登的回信,大意与舜华所言相同,南绮拍手欢喜道:“单大姊说,还怕你不信,这总是你纪师兄亲笔写的吧。”元儿也是欢喜非常,连说:“哪有不信之理?”二人在阶下一同遥叩,谢了师恩。由此每同在一处练习,加紧用功,静候到奉命下山不提。
且说元儿和南绮在长仙府努力练剑,闲来时便往后山顶上观星群出现,饮餐花,戏泉斗果。加以情深患难,无嫌无猜,其乐真有胜于画眉,连月全都忘却。只等到了时,舜华回山,便即起行往青城去向纪登拜辞请命。
光易过,不觉过了一月,舜华仍是信音沓无。二人也不知到了期,只是悬念而已。这元儿与南绮练完了剑,觉出已能运用纯,随意所之,甚是心喜,并肩携手,正在山亭闲话。南绮忽然一眼望到谷口外光华闪,喊声:“有人!”便飞身出去。元儿跟着,飞往谷口外一看,正是陶钧,已为封谷烟云围着,一道剑光护住全身,似电驰星飞一般闪窜。元儿忙喊:“南绮,快快收法,陶师兄来了。”南绮连忙收了法术。
陶钧也将剑光收去,与二人相见,元儿引见过了南绮,便即拉了陶钧的手一同入内。到了山亭落座,南绮便去搬了酒果出来,殷勤相劝。
陶钧笑对元儿道:“你还没成仙,就在这天福地享受清福。本门连师叔那一面算起,同门许多师兄弟,谁能比得上你?你真是第一个福人了。”元儿笑答道:“前听舜华姊姊说,她在中途与师兄相遇,说师兄同一位姓魏的道友往青螺峪去访友,为秦紫玲师姊约往岷山除妖。今到此,可是从青螺峪回转么?”
陶钧道:“你真是在做梦呢,今天都是几时了,我还刚从青螺峪回来?我自和秦师姊岷山除了毒蛇,秦、廉二位各得了一样宝物,便分了手。我和魏师兄径往青螺峪,见了凌师伯,还九天元尺,只住了一,便即回山。那害你的妖人已打听出来,正是你的表兄甄济和一个同,因各已受重伤,也未再敢往青城窥伺。我和纪师兄在山中候了一月,你一直未归。今晨接到着师父从峨眉来的飞剑传书,着你与师弟妹即下山。
先回青城,读了恩师法渝,辞别纪师兄后,先往滇黔一带行道。师叔门下还有几位师弟,也在那里办一件事,见面自知。静等明年奉了师父法谕,那时方可回山,随了师父同赴妖人之约。纪师兄说你今必归。我因你无音信,恐忘了期,误了师父之命,特地赶来,催你回去,就便观光长仙景。不料你果然还没准备起行,我如不来,岂不误却?”
元儿闻言,惶恐道:“我们因与舜华姊姊约定,等她归来,便是行期;这里昼夜常明,也不知月,所以忘却。既有师命,我们就即刻回转青城吧。”甫绮笑道:“师父有命,自然应该就走,这家交给谁呢?大姊真气人,一出去,便不想回来。为今之计,只好我把谷口封锁,由它自去吧。”
言还未了,忽见一片彩云从谷口飞来,落下两个女子:一个正是舜华;一个穿着全身红衣,背双剑,身容美秀,英姿飒,却不认得。舜华分别见礼。又给引见道:
“这便是前所说的那位廉红药姊姊。我昨见已到了月终,正想赶回,紫玲姊姊偏邀我到青城山红菱瞪去,代餐霞大师办一件事。廉姊姊又要我绕道,伴往巫山神女峰去,取些应用东西,准备同我到此游玩。所以来迟了一步。”甫绮抢道:“大姊回来正好,我们已奉了朱真人之命,即就要往青城山金鞭崖去拜别纪师兄,领命下山行道。陶师兄也是为此而来。如无甚事,我去后面取了应用法宝,就动身了。”舜华道:“我不久也要下山去寻紫玲姊姊,她已答应将我引进到玉清大师门下。邱氏夫事也办完,我已命他二人再隔半月来此,代我们看守门户。你们不可误了大事,只管先走吧。”南绮道:
“这丫头回来,千万叫她把借我的那口剑给留下。”
说罢,匆匆飞回修道室内,将法宝藏入囊内,把其他应用之物也打了一个包裹,便飞回亭中。元儿听舜华说起归途曾往红菱蹬一行,猛想起方环、司明二人在彼。因舜华、红药俱和陶钧叙阔,不便嘴询问;及至南绮取了宝物回转亭内,陶钧便催速行,始终也未得问。便和南绮随了陶钧,向舜华、红药作别,同驾剑光直往青城山飞去,这次飞行不比上次,元儿和南绮功力业已大进,凭凌大虚,着罡风前进,丝毫也不觉力乏寒冷,自是心喜非常。便是陶钩,见二人小小年纪,为时无多,居然练到这等地步,也是赞羡不置。
过有两三个时辰,落到金鞭崖上,纪登已含笑在观前相候,元儿忙和南绮上前叩拜。
见礼之后,同入观中,纪登取出朱梅法谕,二人先遥遥叩祝了一番,然后起立恭聆训示。
书上所说,前已表过。只元儿因离家久,思念父母,此次下山,意先往环山堰去省亲二老。再往且退谷去拜见以前恩师铜冠叟、方母和方端、雷迅等人,然后起身入滇。
间纪登可能允准。纪登道:“师父法偷,原命你五月夜前赶到云南省城,别的事可便宜行事。思亲归省,原是正理,只管先行前走,遇便我代你禀明师父便了。”元儿连声称谢。又由纪登给了数十粒灵丹,带在身旁,重与南绮向纪、陶二人辞别,出了观门,径往青城山麓环山堰飞去。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