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石破天惊 入手证奇缘 玉钩宛在 神潜守
赵霖、王谨正立崖下,闻得呼声惊顾,瞥见对崖似在摇动,耳听山石碎裂之声,不大惊,忙纵遁光,往谷外飞去。身刚离地,那长达二里的百丈高崖已经崩裂,正向二人先前立处下,稍缓须臾,一任近来功力进,也是凶多吉少。就这样,仍被起来的山石打中了两块在身上,如非剑光护身,受伤在所不免。晃眼飞出谷口,回顾来路,碎石尘沙飞涌起数十百丈”轰隆轰隆之声,震得四山齐起回应,声势猛恶,从来未见。
惊魂乍定,刚刚飞落,猛又瞥见一道红光由空下坠,认出正是鲁孝。方要招呼,一片青霞已先飞起,向两边崖上,震势立止。鲁孝随唤道:“师父喊你们去呢。朱师伯也在那里。”二人一听大喜,忙同飞回内。因为先前一震之威,黄耳崖已震塌了十多丈长一段,暗谷也被碎石填平,再要过来一段,连府也要波及了。二人入一看,后石榻上坐着一个相貌清癯,年约六旬的老人,正和师叔陶泗对坐谈话,知是师父朱青蕖,忙即上前拜见。
青蕖笑道:“你二人来意,上次青衫老人来信我已尽知。因我闭关炼法,无暇传授,转托陶师叔代为指点。本想等我事完,再出相见,不料你二人竟有这场遇合。适才又接青衫老人飞剑传书,说起赵霖、朱人虎与玉龙山山女这场因果,内中并牵连到你师娘一件心事。还有鲁孝之兄勿恶丧心昧良,倒行逆施,他母鲁瑾夜愁急。因和老人前有一面之缘,特意找到点苍山,向老人苦求,说长子勿恶恶孽将,到了最后关头,如再不能自拔,便要形消神灭,哀求老人解救。老人为此,飞书托我期前开关,传你二人炼钩之法,务在期前起身,先返柳湖一行,到了中秋前数,再往玉龙山去。此宝乃古仙人所留奇珍,当初原藏壶公内,另外还有两柄神戈、一粒五雷珠、一部道书。因勿恶取宝时天凶顽,贪心大大,妄想全数得去,结果只得到两柄神戈。道书、五雷珠连同此宝,在法妙用之下,一齐窜入地底。后被妖人知道,令勿恶前来盗取,连那先来的鬼手妖道,均不知宝珠和那道书也在地底。中间妖道为勿恶师徒所算,身受法制,仍未死心,不特想把此宝据为己有,并还妄想将那一双苓免得去,以备凝炼元神,回复以前法,仗着此宝去寻白老翁师徒报仇。准知巧成拙,竟死你二人手内。此宝虽被你二人无心得到,但那道书、宝珠均藏此宝附近,妖道虽在地底夜图谋,但法已失,又制此宝不住,却把山腹掏空。道书外有灵符制,一经触动,自受感应,便在地底窜。我刚接到飞书,看完得知就里,那道书也在一片青光笼护之下穿山飞来。幸我事前见信,有了准备,如似平入定,十九被它遁走。若窜向山腹深处,便无法取出,一见天风,还要腾空化去。我将其截住,打开一看,书中竟附有古仙人江一奇所留仙示灵符,今之事,全在其上。命我将书得到以后,速用第一灵符去将地震止住。因妖道方才出盗苓兔时无心中触动五雷珠,妖人去后,忽然发生威力。这时我刚接到青衫老人飞书,还未开看。此珠威力绝大,本连我们这座府也保不住,幸这两枚玉钩斜与此珠具有生克妙用,各仗本身灵在山腹中斗将起来。缓了一缓,我也看完书信,取得道书,有了准备。正值你陶师叔同了鲁孝由外回,忙命鲁孝代用灵符制止地震。那珠无人主持,自在山腹之中闯撞,玉钩斜已先飞出,更无制,再迟须臾,整座山崖全要吃它齐地底崩裂,震成粉碎。此珠因被灵符神光一,立顺道书所窜石飞来,现已被我收下。
你二人归期无定,只等玉钩炼成,与身相合,立可起身。”二人大喜跪谢,青蕖随传口诀,令其如法勤刁,并令每隔三,去往地坐关之处向师请益。
说完,转向鲁孝道:“这五雷珠你可拿去,照我所传,炼上四十九,立可由心运用,隐现大小,无不如意。将来如为法所困,全仗此宝方可免难,到时心软不得。”
鲁孝闻言心动,料知所指必是乃兄勿恶。想道:“母亲为了哥哥,往求青衫老人解救,定是生死关头无疑。万一狭路相逢,为此宝珠所伤,母亲岂不伤心?”一面接珠拜谢,乘机探问道:“弟子最恨妖,怎会心软?望乞师伯指示仙机。”青蕖朝鲁孝脸上看了一看,点头笑道:“你兄勿恶,真个万恶,他几次得你好处,不特忘情负义,反因此宝不能到手迁怒,视若仇敌。中秋玉龙山之行,你在事前定必与之相遇。他已尽得白老翁传授,如论法,比你厉害得多,只此五雷珠是他克星。到时你破去法以后,因他万恶皆备,只对你母还有一线天良,不曾丧尽,为防你母背了师父暗中随来,不便下手杀你,特用所炼神魔变幻相貌而来。如被此珠震散身外妖光,情急求生,必现原身。但他天凶横,知你不忍杀他,决不求饶,甚或向你咒骂。此时你只一弹指间,他便难逃活命,保得元神已是万幸。你如不忍下手,便是你的凶星。他若死在你手,因相貌已变,事机瞬息,事后你母也决无见怪之理。本想不对你说,因见你天孝友,将来定必悔恨,又看出你虽有大难,并非不能化解,故特意成全你的孝道。不过你自身也须保重,对敌时切记先勿叫破,他既幻形而来,只作不知。等到破了法,他现出原身,你忙即收回五雷珠,退将下来,能够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最妙。等到玉龙山瓦解时,你将此珠化成一幢火云,护住全身,不问与谁对敌,只以防身为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否则他自觉非人,恨你人骨,立意置你于死,人又诡诈多端,防不胜防,稍微疏忽,便受暗算。虽然到时还有福星,青衫老人并派他门下高弟三人暗助,内中阮征、吴桐更是持有专破法妖阵的至宝,只恐他三人因事迟来。赵、王二人即便困入妖阵,另有他们的机缘遇合,还不妨事。你却凶险非常,千万大意不得。”
鲁孝闻言,好生忧疑,重又跪问:“师伯,可知我哥哥有无解救?母亲既说他恶孽将,怎还如此倒行逆施?青衫师伯肯救他么?”青蕖笑道:“此事难说,须看他行事心如何,有无转机,尚难逆料。便青衫老人来书,也未明言。所幸此子看出妖师对他生疑,暗将所炼一面魔幡破去,元神未受法制,只要有大法力之人肯予援手,未始不能保命。白老翁气运已尽,赵、王二人的玉钩斜又是妖人照命凶星。妖人早死,勿恶不受法制,再得你母严加管束,便无妨了。”鲁孝听出不是全无生机,心才略放。
由此暗中留意,准备到时设法保全,务令离,改归正,以免慈母伤心。陶泅见他面色时优时喜,看出心意,笑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徒儿白用心思了,不过这样也好。你三人各自用功去吧。”青蕖随传炼刁运用之法。
三人领命辞出,去往前,正取各人所得法宝互相观看,称赞道贺,忽听松风之声发自口,声并不大,甚是清越。定睛一看,正是那一双苓免,后腿跪地,向内叩拜。
三人知它们灵慧,为谢救命之恩而来。又见它们通身亮若银雪,一双时红时蓝的眼睛闪闪放光,鸣啸之声宛如乔松风,十分娱耳,俱都爱极。鲁孝恐它们胆小惊逃,不敢就捉,只把手连招道:“小乖兔儿,我们决不伤害你们。如肯住在内,我天天给你们好东西吃,省得藏在黑谷里面,常受妖人蛇兽侵害,不是好么?”苓兔只把前爪连拱,叩拜不已,却不近前。鲁孝急,见它们不肯过来,便试探着往前走去,意冷不防纵身便捉。灵兔见状,立现惊惶,转身往外便逃,刚一纵起,忽然急叫了两声,便已倒跌下来。鲁孝恰也纵起,一手一个刚刚抢住,再看苓兔已然晕死。原来守神吼突在口出现,苓兔先未觉察,回头瞥见,当要吃它们,立时双双吓死。
鲁孝大怒,将右手苓兔放下,抓住姑茫头上长发扯,口中骂道:“师父不许你擅自出,你跑到哪里去了?好好回来也罢,无故做这凶相,将我兔儿吓死。”话未说完,越想越气,正想将左手苓兔放下去打,姑茫忽偏头一口将兔咬住。鲁孝方怒喝道:“你敢吃它?”赵、王二人已双双纵将过来,王谨先将姑茫口中苓兔接去。赵霖也将鲁孝的手拉开,笑道:“你上这东西当了。姑茫好意,打它做什?你看地下那个兔儿还有么?”
鲁孝闻言一看,先放地下的苓兔踪迹不见。另一个在王谨手中不住挣,已然醒转,原来竟是诈死。因先前乍见姑茫口现身,受惊纵退时,还未沾地,鲁孝也自纵到,凌空捉去。因打姑茫,放了一个在地下,人才转身,便即人士遁去。赵、王二人见状,想起这东西和成形灵芝、首乌一样灵异,忙即上前解劝。王谨看出姑茫不是真吃,便接了过来。
这一个知道被人看破,不住哀鸣挣,见了鲁孝,急叫一声,二次吓死。赵霖知不是假,便向鲁孝说起这类灵物的天,说完,使一眼色,笑道:“这类千年灵药,修道人吃了固是有益,不过区区草木之灵,历时千年,好容易能有今。我们只要用功勤修,仙业终当成就,何须乎此?本心是想它那藏伏之所蛇兽甚多,易受伤害;再似今这样,被妖人发现,便遭毒手。为此想将它移养内,点缀仙府,就便防护,准知这样不知好歹。反正已死,我们拿它当尝新也好。”王谨会意,接口道:“其实逃走那一个如能回来,这一个再要不死,养在中,实是可爱。我看先不要忙,等上一会,它要活呢,便和它商量,令其移来内;如真不知好歹,先将这一个三人分吃,再往它藏伏之处搜寻另一个出来,降服便罢,不听好话,一齐吃了拉倒。莫非我们本领还不如妖人么?”
话未说完,鲁孝侧顾王谨怀中苓兔又复醒转,朝鲁孝将头连点,前爪抓扑,低鸣索抱。鲁孝越发喜爱,忙伸手抚慰道:“乖兔儿放心,我们不吃你的。姑茫最听我话,也必不会伤你。不信我把你放在地下,要走就走,再有妖人害你,我们就不管了。”说罢,由王谨手内要过,放在地下。苓兔竟不逃走,依依鲁孝足下,眼望口蹲伏的姑茫,周身抖,作出害怕神气,忽然一纵,便往身上扑来。鲁孝一把抱住,见它驯猫也似,越发喜爱。方在笑道:“你不逃走了么?”赵、王二人早见先逃走那一个忽在角现身逡巡,前又却,好似惊惧迟疑。及见后一个被鲁孝抱在怀中抚爱,又似忌妒,惟恐落后,猛一纵身,银箭也似直朝鲁孝怀中来。鲁孝刚伸手接住;两免便就怀中互相争扑起来,意似争宠。看得三人哈哈大笑。赵霖道:“我们全都爱你们,不要走过场假打了。”二兔闻言,仿佛心事被人说破,立时停斗,紧贴鲁孝怀中,不好意思神气,形态灵巧,甚是滑稽。引得三人又是一阵好笑。姑茫叫了两声,鲁孝出一看,原是两个带有须的兔形获苓,长约五尺,已被姑茫取来。知是苓兔原体,笑对它们道:“姑茫连你们的原身都取了来,真要伤你们,不容易么?这样胆小做什?”苓兔闻言,连声娇鸣,将头连点。三人问明它们所愿生之处,就角掘了一,将苓放入,用土埋好。由此闲时调兔为乐,情甚亲密。
赵、工二人离家久,心念柳湖安危和朱人虎的下落吉凶。又因师父准其先回,未限期,只要玉钩斜炼成便可起身,急于还乡,用功越勤,每隔三,便去后领教。
青蕖见二人用功甚勤,人又灵悟,也颇期爱,玉钩斜外,又传授了好些法术。二人福至心灵,一学即会。鲁孝身具异禀,入门较久,进境更快。
光易过,才只月余工夫,赵、王二人已炼到功候。这一算时期,离八月中秋才只十来天,心正盘算行期,忽听师父传唤。入内一看,青蕖过两封书信,说道:“这两封信,一封与你师娘,一封由你师娘转青衫老人。明一早,先往点苍山信,青衫老人不见外客,无须往见。他那六子李洪如能相遇,不妨告以玉龙山斗法之事。你同门师兄姊见面,也无须多聚,至多留上两三,便返柳湖。嵩云如有事寻你,无须理她,此女违我心意,自寻苦恼,此事已有李夫人暗助,你二人不必过间,由她去吧。”师命尊严,二人不敢多言。心想:“李夫人乃青衫老人之,并未见过,不知法力如何。嵩云师姊,乃师父之女,看去人颇忠厚,为何这等口气?”当时应命拜辞。因师父不许明再见,又和鲁孝情厚,互谈未来之事,直谈了一夜。陶泅于前因事出山未归,二人只得转托鲁孝,代为辞谢,随即起身。鲁孝执意送行,唤来姑茫,三人同骑,以便途中说话。本意还想送到点苍山,再转柳湖,认明地方,再行回山。二人因师父、师叔前说过,鲁孝不久将有大难,柳湖不可先去。知他兄长勿恶凶狠毒,天良丧尽,师父这等说法,恐归途相遇,再三辞谢。鲁孝执意不肯。二人心想:“师父只说柳湖不可同往,只去点苍山当无妨害。鲁孝近数月又曾孤身远出,时常往返千里之外。”只得告以师言,送到点苍山为止,等玉龙山事完,再往柳湖畅聚。鲁孝笑道:“二位师兄真个胆小。我久闻点苍山李、朱两家神仙眷属,连子女门人个个法力高强。尤其青衫老人李师伯,一家道妙通玄,为方今地仙中第一人物。久想拜识,未得其便。难得有此机会,正好登门见识见识,并看那里仙景怎么好法。我不去柳湖,随你们去点苍山住上两天,多几个朋友。等你们起身,我再回来也是一样,你们怕什么?”二人知他天刚烈,言出必践,不听拦阻,只得罢了。哪知鲁孝此行,却生出一场枝节,几遭惨死。这是后话不提。
三人骑在姑茫背上,且谈且行,飞行神速,一泻千里,不消多时,便到了云贵边界。
赵、王二人俯视脚底,山川城郭宛如蚁埋蹄洋,大地茫茫,更无涯际。上面是长空万里,云白天青,姑茫飞又极高,着劈面天风,凌虚御空而行,上极穹苍,凭临下界。有时穿入云层之中,大片密云被姑茫一口紫焰出去,立时冲开一条云衍,大小云团纷纷碎裂,四下横飞。等到穿出云层之外,回顾身后,残云断絮,花翻滚,怒涛也似往后倒退下去,被当空晴一照,幻为异彩,顿成奇观,豪快无伦。想起初离柳湖,由秘径森林通行出来,行旅何等艰难,想不到年余光,便成仙凡之隔。虽然还没有修到真仙一,但已炼到身剑合一,横空而渡,绝迹飞行,瞬息千里。这等仙缘遇合,千古难逢,难得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子。不过柳湖世外桃源,人间乐土,先民遗烈,惨淡经营,乃有今。全村长幼多是宗亲戚好,当此危机将临之际,自不能置身事外。只等玉龙山事了,决计人山修道,永证仙业。只不知朱人虎现在何方?如能将他寻到,引入师父门下,也不在当年结拜之义。王谨又想起金姥姥女弟子平旋,当初曾有约会,说好要往玉龙山去;嵩山白、朱二位仙师,也似有暗助之意。照着陶师叔平所说口气,这几位仙人个个道法高深,任多厉害的妖人也非对手,此行得胜无疑。只是前后所遇仙长,对于人虎均似厌恶。又听说他去年负气出走,已投到妖人门下,将来能否弃归正,实是可虑。
鲁孝见赵、王二人沉不语,便问想什心事。二人便将心意说了。鲁孝说:“这姓朱的虽和你们结盟,那我听师父说,去年偶遇你师娘,说起此人真个该死,以前心术便坏,近赘妖人门下,更是无恶不作。他和山女一段孽缘,将来必无好果。这等人,不论哪位仙师,你们都无法引进,理他做什?”赵霖笑:“你那令兄,不比他还厉害么?
我们也是朋友义气,尽心而已。”鲁孝道:“休看哥哥不好,他到底还有孝心。再说我娘又是仙人,要占不少便宜。也许他这一点孝心,到时能够转祸为福,那就好了。”
说时,三人业已飞近云南大理府的上空。鲁孝近虽常出山,并未走远,当地并未到过。遥望洱海前横,碧山高矗,白云如带,横亘山,渐渐现出点苍山的全貌。上面是白雪皑皑,映回光,晴空万里,云白天青。半山以下,却又是繁花似锦,草木不调,一体鲜明,岚光活。赵、王二人以前虽然来过,回时改骑神兽连乔飞行,正值山云雾,归途并未认清。神吼姑茫前在百禽真人公冶黄门下,虽随主人时常出外,当地却未到过。师母陈淑均所居的宝月坪本在后山深谷之中,已难发现。青衫老人所居锦崖寿青亭,地更隐秘。加上仙法制,长年云封,如何能够找到。到了点苍山上空,照着以往所见大略形势,正在盘空飞寻,指挥神吼姑茫四下查看,忽听姑茫吼声,鲁孝便对赵霖道:“这里我没有来过,你说那宝月坪既在山中,以姑茫的目力,怎会查看不出它的所在?就有制,也能查看出一点迹象,如何不见,莫要不是这里吧。”赵霖答道:
“不会。我因上次归途有雾,又由空中飞行,恐把路走错,一入滇境,便令连乔顺着下面山势,经由龙街、南涧、蒙化旧路上空飞来,这一带以点苍山最高,天气最好,山终年清明。如换别的高山,山顶一带多半浓雾漫,气候哪有如此清朗?风景花木也无如此秀丽。”正说之间,王谨瞥见下面绝壑千寻,危崖壁立,指告赵霖、鲁孝道:“师兄你看,那不是仙霞峰三翻崖和前遇怪兽连乔的青衣十三盘么?”
赵霖一看,果是旧游之地。笑道:“我们经过大鹏顶飞来,自不会差,早看见青衣十三盘在下面了。但是仙云封,我们上次去时,便是被人救去,道路既不认得,师母所居宝月坪又有仙法制,如何能找得到,这不是白说吗?”鲁孝答说:“只要看出一点影迹,姑茫便能找到。我想朱师伯既命二位师兄来此,伯母不会不知,即使疏忽,她一发现,定必开云相见,断无见拒之理。我们还是山飞,早晚总能遇上。”话未说完,猛瞥见两道青光疾如流星,由后山半云影之中飞起,往斜刺里去,破空穿云,横空飞泻,晃眼刺入遥天苍云之中不见。赵、王二人新近学会飞剑,已非昔比。觉着两道青光好似韦莱、朱嵩云两位同门师兄妹,想要飞身追去,无如相隔太远。青光起时,似有五彩金霞在后闪了两闪,比去年所见二人的遁光要快好多倍,在前侧面一闪即逝。
料知云层下面青光飞起之处,定是师父所居宝月坪无疑,忙追了过去。还未到达,便见下面白光一闪,云雾似狂涛一般往四外涌去,晃眼无踪。山崖也变了形态,现出一条又深又大的幽谷。定睛一看,正是宝月坪上年遇救之处。心方一喜,猛又瞥见两道青光由下面疾飞上来。随见对面一个宛如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同一白衣少女一同飞近,正是同门师兄妹丁韶、林瑜夫二人。见面不顾谈话,先把手一招,望侧面崖顶上飞去。
赵、王二人见他们不引自己下降,却往旁飞,心中奇怪,料有缘故,随即赶去,落到崖上。互相礼见之后,方要开口,丁韶匆匆间道:“你们见到韦师弟和嵩云世妹么?”
二人答说:“先见两道青光,颇似他们二位,想追已经无及。何事飞得如此快法,有什么紧急事么?”丁韶笑道:“再休提起,他二人真个糊涂。”林瑜接口道:“此时何能多谈?事已至此,埋怨何用?”遂对二人道:“师母现在小瀛洲,二位师兄见时,不要提起路遇他们之事。等见过师母,到我那里再说吧。”二人应诺,随同飞降,同往锦峡小赢洲飞去。到后一看,青衫老人之女李贤、李政,正陪师母陈淑均谈话,并无不快之容。赵、王二人上前拜见,呈上书信。
淑均接过,看完笑道:“此事前已听青衫老人说起,因寨主乃天都、明河二老记名弟子,他夫不便出手,你师父向来又不肯作恶人,本定由你们自己前往应约,另托两位老前辈暗助,使双方善罢。昨老人高足洪。阮证回山,带来嵩山二老书信,才知寨主屡犯教规,为恶横行,明河长老曾有遗命,令朱道友到时行诛。并说当初不收寨主为徒,便为算出今之事,不许朱道友徇情宽纵。本来朱道友想令他师弟伏魔真人姜庶,拿了飞刀、令符前往行法。不料寨主自知孽重,越发横行,反正难讨公道;又打听出你二人已然拜师学剑,身后有人,竞勾结了不少左道好,意图抗命。事已闹大,对方颇有能手,事尚难料。明河仙示只命行诛,未说下手方法,寨主能否听命,结果如何,也未提起。为此飞剑传书,请老人相助,即使自己不出山,也要命门人子女前往。
听说寨主也甚狡猾,开头只作为山女约会,非到事急,不肯出面。实则自知劫难将临,举棋不定。到时受了妖人怂恿,仍要把那多年苦炼的百兽恶阵施展出来,准备得胜之后,联合同,打着天都。明河二长老的旗号,创立明河派;败了,便随妖投在南疆长狄寨妖孽哈哈老祖门下,免诛戮。你李师伯母和我一样面软心慈,想起山女痴得可怜,只为一念情痴,自惹杀身灭门之祸。月姑天凶残,为了情人,连父母姊妹全都不顾,这还不去说她。巧姑却是可怜已极,令我转告你们,此去相遇,不许太伤她心,我已应诺。你们难得远来,可在此住上三,回转柳湖,各照师命,自往应约。到时虽然不免凶险赵霖面带煞气,尤为可虑,但只要遇事留意,勿太予人难堪,自有解救。还有鲁贤侄之兄勿恶,也与寨主一起。此人法已高,不比往常,朱师伯与令师之言,必须紧记,大意不得。”她随指二女说道:“这是青衫老人之女,你们的大师姊李贤、七师妹李政,也是我的义女。”各自见过。随命丁韶夫引出安置。五人便向师母和李氏姊妹辞别退出,同往丁韶夫所居小灵鹅馆飞去。
到后,林瑜便去外面,一会,端来几种精美肴酒,款待三人。宾主分坐,谈说经过。
才知嵩云本是人家弃婴,被陈淑均无意中发现,偶动恻隐,收回山来。朱青蕖见此女浅福薄,本令送往人间寄养,长大为之择配。不料淑均天仁慈,见她生得灵慧,日子一多,生出感情,不忍弃去。嵩云也颇聪明,不论文武法术,一学便会。淑均中年清修,未生子女,自是钟爱。韦莱本是朋友门下,拜青集为师。青蕖见他骨浅薄,随师多年,虽会一点剑术,但不肯用功,只允收为记名弟于,令其暂居山中,随众修炼,等其前师回来领去。不料乃师张天厨乃旁门中人,一去不归。韦莱拜师,实为与嵩云两心相印,加勾引,并非真心向道。事有凑巧,朱氏夫中女的面软心慈,男的有夙孽未断,延误道业,往终南闭关清修,以参正果,恰在此时动身。不曾在意。朱氏夫原是散仙,与青衫老人不同,本来门人不婚嫁。无如韦莱、嵩云却冤孽相,又以青蕖不喜韦莱,双方情爱深,时常一同出山。偶被一妖妇发现,始而双方争斗,最后竟为法所,与妖妇在一起,索躲在外面,为起恶来。这,男女三人正炼法,青衫老人六子李洪忽然飞到,将妖妇杀死,破了法。
嵩云出山时,本将乃母一粒天心珠偷带出来,因遇妖妇,为法毁去。此珠乃淑均他年成道之宝,与本身元灵相合,经此一来,元气自受损耗。嵩云知道不了,悔已无及。
李洪随将二人强回去。同时,淑均正在山外行道,心灵上也有警兆,事完赶回。刚到家,便接青蕖飞书,大为忿怒,说这两人婚嫁无妨,不应私自出山为妖妇所乘,自败道基,还累乃母心神受伤。事已无可救药,立命逐出。淑均看完,方在气愤,李洪已将二人押送回来。本意想令二人赔罪,自往山外,觅地同修,等有成就,再同登门谢罪,复为母女师徒。不料一个忘恩,一个负义。淑均对人宽厚,素无疾声厉,气头上未免责说了几句。嵩云从小娇惯,连句重话也未听过,伤了至宝,不但不肯领罪,反倒出言顶撞。更恼羞成怒,负气行,并要将那宝珠带去。淑均自是气极,又不忍行法强制。青衫老人之孙仙子本与淑均至姊妹,当时正在房中,立命将珠留下。嵩云因那宝珠已为法所毁,乃母暂时收不回去,意带走,为他年要挟之计,闻言竞图反抗。忽听空中有人喝道:“你此时怎知厉害?等悔悟时,我自救你,勿气汝母。去吧。”嵩云、韦莱听出是青衫老人口音,知道此老乃父母好友,法力高强,外和内刚,近年夫闭关,同修上乘仙法,表面和易,实则疾恶如仇。闻声方在胆寒,听到“去吧”二字,竟似当头喝,晴天打了一个大霹雳。同时一片祥霞罩向身上,那粒天心珠也离身而起,朝乃母前飞去。二人惟恐老人反脸,忙纵遁光逃走,吃那祥霞一,比电还快,晃眼往遥空中去。跟着便听老人传声,请孙仙子回寿青亭去。孙仙子便令贤、政二女陪伴义母,作别自去。
赵霖本想往寿青亭拜见,及听丁氏夫说起,老人自闭关以来,已不见外人,连师父这里,也差不多断了来往,除孙仙于偶访师母外,老人从不出外,只得罢了。旋又问起朱人虎近况。丁韶方要开口,林瑜看了她丈夫一眼,接口答道:“我们只知此人丧尽天良,现与月姑已成夫。日常欺凌乃妹巧姑,累得她终以泪洗面,度如年。二位师弟如回柳湖,必知底细,我们却不清楚。此去许能见上,也未可知。我看巧姑对赵师弟情深一往,柳湖如非此女,早遭惨祸。本门不婚嫁,他相遇,切不可过分绝情,使其痛心呢。”赵霖一心惦记人虎与柳湖诸人安危,以为人虎乃骨之,弃入赘边山,情出不得已,只要相见,仍可劝其回头。一味寻思,未两句话并未在意,反倒归心似箭。师母命留三,恐其有什吩咐,不敢说走。哪知并无什事,到第三方始召见,命二人即回柳湖,遵照师命行事,不可在外停留。三人辞去,丁氏夫亲送出山。
双方辞别以后,鲁孝坚持要送往柳湖,赵、王二人再三劝阻,后来鲁孝才允送到半途分手,二人强他不过,只得答应。三人仍骑神吼姑茫同飞,到了大鹏顶上空方始分手。
二人因师父曾有不可同往柳湖之言,恐其暗中尾随,特在当空停了一会,见其飞远,并未追来,方始放心往柳湖飞回。先到水落下,向守人询问了一阵,得知人虎自和巧姑一斗,受了长老村众埋怨,负气出走,一直未回。上月山女巧姑突然飞来,自见村主,说人虎受了月姑所惑,将对柳湖不利,虽经她另托一人暗中阻止,能否使其息念,尚不可知。万一同月姑飞到,最好将他子藏向隐僻之处。假说是人虎走后,他子因往山外寻夫,中了瘴毒病死,另设假坟,再与相见,也许无事。说完,骑鸾飞走。村主知山女为人颇好,立即照办。可是直到如今,人虎也未回来,不知所说真假。
赵霖知道山女用情专一,妒念更重,置朱于死,也未可知。闻言匆匆飞回,到家见了全村中人,也都异口同声一样说法。未了并说,近来时常发现毒蛇怪兽,但未伤人,略现即隐。与那巧姑所说,月姑和人虎将来祸害全村,事前应有情事一样。村主正在愁虑,二人恰巧回转,又听说事情已有准备,决可无害,虽还不知炼成飞剑之事,但他二人智勇双全,素得众心,既说无害,必是实情,遂都喜出望外。并把朱人虎弃家出走,丧心病狂,意图危害全村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朱人虎自从看完赵、王二人所留书信,想起三人结盟之事,本来情分甚厚,不分彼此,不料这次往访青衫老人,偶见山女美貌,乘兴调戏,惹出事来。三人原是一路,仙人却独对自己鄙薄。现在二人前往终南寻师,自己却守在山中不能同去。照着目前形势,二人既受陈仙子垂青,持了书信往见朱青桨,必蒙收留,不久便和丁、韦诸人一样成了剑仙。回想自己并无大过,只是少年喜事,偶然言行失检,便遭主人师徒厌恶,真是冤枉。最可恨的是,三人平说得那么情深义重,亲逾骨,陈仙子心偏量小,不为引进,也还罢了,如何走时连面都不见?越想越气,不仅未照书信行事,将子迁往臼苹峡,反而对二人怀恨。觉着神仙也是人为,世上既有仙人,难道只有李、陈诸仙?并且这两家也是夫同修,门人并未断绝男女之好,可见虽有子,并无妨害,何不也往山外寻师学道?只要心志专一,不畏艰苦,早晚总能遇上,好歹也争一口气。
事有凑巧。山女巧姑也苦恋赵霖,自从那借故追来,和赵霖途中相见,看出情郎对她并非真个厌恶,并还有了怜惜之念,说她比月姑好,后来又曾许其搂抱亲热。还说除她以外,不再娶,只因向道心坚,不肯结婚。这一来,觉得有了指望,越发情深爱重,把情人影子深印心头。回去越想越舍不得,还想借故再见一面,便骑青鸾,往柳湖飞去,哪知赵、王二人早已起身。到时正遇见村中两位长老闲游湖边,瞥见青驾飞降,上面坐着一个美貌山女。因赵、王二人行时留书,详言利害,并告以后山女寻来如何应付,似是有成竹。一见来的是巧姑,知她为爱赵霖,暗助自己这一边,此来必有原因。立时照礼延款,请往村中,盛筵相待。巧姑见情人已走,本想辞去。但因来时准备和赵霖多谈一会,又恐乃姊命手下蛇兽来寻,因此一到便令青鸾飞往大鹏顶一带盘空查看,发现蛇兽追踪,立即飞报。鹦鹉也未带来,无法通知。村人又对她礼敬,知道赵霖背后必说她好,因想买好村众,为异进身之计,于是暂留。到了席上,便把玉龙山的厉害和月姑毒计详告众人。诸长老一听老人父女如此厉害,难得巧姑冒险机,照她所说,只要应付得法,期前便可无事,又是心惊,又是感激。
巧姑问出情人果说她好,也极高兴。想起人虎乃赵霖兄弟,对她又甚恭敬,所说都是爱听的话,山女心直。对于人虎也渐生出好感,不特不再厌恨,反倒刻意,只想将来代向情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哪知人虎心阴险,恨她切骨,自从得信,便和村主想好毒计,一同赶来,表面敷衍巴结。巧姑情痴太甚,竟为所愚。人虎暗中假说赵霖留有一封密信,请其往观。巧姑信以为真,席散之后,谢别主人,独自同往人虎家中。刚一到达无人之处,人虎突然发难,先用本山所产魂香草金步摇,往巧姑鼻端一拂,再用前得灵符镇。巧姑认出毒草人,警觉是诈,已经无及,鼻端闻到一股异香,立时昏倒,身子也被材中猎虎的大网网紧。人虎记仇心盛,丝毫不知厉害,将人擒到以后,又绑上一层蛟筋索,吊在树上毒打。山女醒来,已然全身是伤。总算五行有救,人虎知她厉害,恐其挣脱,先用猎网裹紧,外加绑索,这一来,反将头脸护住。等到发觉猎网太密,将脸遮住,人已醒转。毒草又在吊人时无心中失去。那草所产无多,非开花无用,共只一朵,急切间也无法采到。只得同了两个无知村汉,用皮鞭一阵。巧姑花容被猎网挡住,不曾毁损,装束本是半,自以下网眼较稀之处,全被打得皮开绽,鲜血淋漓。巧姑原会法术,只一举手之间,柳湖村众全无幸免。醒时知道中计,愤怒已极,先想还手报复。继一想,情人不在,只要杀伤一两个,便要生出反感,不如就用这条苦计感动情人,等村众赶来,使其亲见对头阴谋与身受之苦,再走不迟。好在身虽受伤,人已醒转,有了防备,不会再有性命之忧。那灵符神光,不知怎的竟会无害。心中一定,于是故意哭喊,暗中行法,将身护住,任其毒打,毫不抵抗。
村中长老闻说有人发现人虎同了村主朱式和三个亲信,在白苹峡隐僻无人之处毒打山女,不大惊,率众赶来。朱式生刚愎,因为诸长老偏向赵、王二人,对他责难,心中怀恨。再听人虎谗言,说山女口甜心苦,万放不得,最好杀以灭迹,否则柳湖隐秘已被知道,早晚有灭村之祸。并说自己深知山情,曾得仙人指教,令其相机下手,除此祸胎。朱式好胜喜泱,又最钟爱这个侄儿,吃他连将带,竟受蛊惑。及见请长老全数赶来,内中一位年辈最高轻不出面的,也自气急败坏随同赶到,见面骂了句畜生,头先是一拐杖。同时便命随来子侄去往宗祠神坛,击鼓呜钟。分明事已闹大,要按村规处治,心还不服。
忽听一声惊鸣,响彻九霄,光下一只形如鸾凤,彩羽鲜明的青色大鸟,已摩空急驶而来。到了上空,一声长啸,便如飞星下坠,来势迅猛异常。还未到地,两翼风力已扇得左近林木呼呼响,声如涌。众人看出来势厉害,急忙散避,有的还想动手去打。
忽听山女长啸了一声,大喝:“凡是我所骑青鸾,你们万动不得!”说时迟,那时快,青鸾已经飞坠,两爪朝巧姑身上只划得两划,连网带蛟筋索一齐碎断。山女也奋身一跃,到了青鸾背上,口中连声呼叫,意似不令青鸾报复。一人一鸟,随同飞起空中。
众人料知闯了大祸,方在愁急,忽又听空中鸟鸣风吼,宛如海涛怒涌,厉声大作。
先是七八只大小猛禽横空飞来,一会越来越多,天空都被鸟群遮,为数不下千百,多是奇形怪状。众人尽管生长边山,好些均未见过。除少数几只大仅如而外,下余全是目光如炬,爪利逾钩。最大的几只铁羽横张,两头宽达四五丈,鸣声更是猛烈洪厉,震得山鸣地撼,目眩心惊,风云变,石走沙飞。这千百怪鸟本都怒啸发威,作势下扑,只一到地,全体村众一个也休想活命。幸而山女不愿伤人,见青鸾忠义,愤主受伤,一声长啸,将所养灵鸟连同附近山中的猛禽一齐召来,想要毁灭全村,为主报仇,惟恐内中几只情猛烈,一个阻不住,伤了情人的心,扬手飞起一片红云,先将下面众人护住。然后引吭长啸,朝上将手连挥。空中乌群方始停住,各以鸣啸相应,但也不肯退去。
这一来,变成五鸟羽结成的云幕,黑一大片悬在空中,罩向众人头上。那千百乌目烁若明星,在云幕之下闪闪放光,红、紫、蓝、金,五光十,各自不同,顿成从来未见之奇。众人见状,自更惊惶。
山女止住群鸟以后,便在青鸾背上历数朱人虎的罪状,说道:“我自幼炼就仙法,养有无数猛禽灵鸟。这次原因想念情人,来告机密,不料误中毒计,又被符光制,若是回醒稍晚,决无生理。我死无妨,但我所养猛禽灵鸟决不甘休,全村人众休想活命。
这厮人面兽心,以怨报德。我只张口举手之劳,立可复仇,使其尸骨无存。只因看在我情人分上,恐伤他心,虽然受伤甚重,回山、自去调养,不与这畜生一般见识。并将空中鸟群止住,以防加害,使你们受了误伤。我还养有两只猛禽,一名阿宁,一名阿黑,最为猛烈厉害,现均有事出外,尚未飞来,我此时如走,二鸟如烈火,又最忠心,不与说明,早晚必来报仇,仍是你们一场大祸。故此忍痛暂留,等二鸟到后,说明再走。
不过我和你们并无情义,只有仇恨。受此苦痛奇冤,不肯报复,全看在我情郎分上。方才你们说他走的时方向,必须明言。我也并无他意,只想追上话别,指引他的明路,令往寻一仙人;并将我今为他所受苦难,使他知道,于愿已足。先前如非骗我,将来他回来时,也望你们为我多说好话。他就不回心转意,只要他心里有我这苦命人,我也感激。此后这里便和我家一样,一旦有事,不论明暗,定必相助,只是哄我不得。”
众长老、村众自然诺诺连声,不住赔话谢罪,说对下手的人,少时必加处治,正问答问,忽听遥空中相继传来两声极洪烈的厉啸。青鸾刚一张口,吃山女在头上打了一掌。
又似怜惜,把鸟颈一搂,脸凑上去,亲了又亲,柔声说道:“下面都是我情郎的亲友家族,一个也伤不得。打我的畜生,又是你三姑所爱,这事只好罢休。阿宁它们暴,只你能够制它,如何反倒它报仇?乖乖听我的话,我更爱你。”青驾闻言,也扬颈伸头去和主人亲热,口中低鸣了两声,意似允诺。
人鸟正在呜语应和,共只几句话的工夫,猛瞥见先前啸声来处,天边现出一点金星、一个黑点,宛如流星飞,横空疾驶而来。晃眼邻近,又是两声极洪厉的怒鸣,跟着现出全身。前头一只怪鸟,翼阔身小,形如蝙蝠。通体生着金黄的细,油光水滑,映生辉。头上生着一只独角,怪眼怒凸,其红如火,一张似鹤非鹤的怪嘴,微稀落落两排利齿,身形短瘦,腹下却生着两只又长又的鸟腿,一对尺许大小钢钩也似利爪。
双翼横张,竟然宽达一丈左右,落时收缩,背上叠起了三四摺,看去丑怪无比。后面一只黑鸟,大只如雕,形也相似,头上也有一只独角,角梢朝前,钢钩也似,映生光,通身黑亮,连鸟目也是黑色。飞起来又劲又疾,两翼横展,发出轰轰呼呼之声,身不甚大,形态似比前鸟还要猛烈。空中群鸟立时纷纷飞散,往侧避去。
二怪鸟到了青鸾面前,朝山女连啸两声,更下停留,也不听主人喝止,两翼一收,便如弹丸飞坠,各伸双爪朝红云中众人扑去。山女似早防到,手持一叉相待,往下一指,早有三股血红色的火焰斜飞下去,挡在红光前面。两鸟忙往侧闪,想是去势太急,腔怒火无从发,秩爪到处,双双抓在左侧崖石之上,咔嚓一声,石火星飞中,丈许大小两片崖石竟被鸟爪抓裂坠地。轰隆大震声中,山女已骑驾飞坠,将手一晃叉头,三股血焰立即展布开来,化为一片红光,将二鸟裹住,口中不住曼声啸,二鸟虽被红光制住,意似不服,神态越发倔强,怒啸不已。后来青驾也随同连声低鸣。人鸟相持了好一会,山女面有喜,连叉光带众人身前的红云全数收去。二鸟也已收威,只蝙蝠形的怪鸟目闪凶光,偏头注定朱人虎,竟似恨极,仍想得而甘心。山女喝道:“阿宁,休再记恨。
须看我情郎分上,莫看这厮人面兽心,我姊姊还当他宝贝呢。”说罢,一声长啸,空中鸟群各自振翼齐飞,似水一般,横空急驶而去。
那只黑鸟本随主人飞起,先前也未看出异样,到了空中,忽然偏头下飞,朝人虎扑去。山女见状,未及阻止,青驾猛张。一蓬青丝,如箭,已将出去。那名唤阿黑的怪鸟,好似畏惧青驾,忙往斜刺里飞遁,差一点没被抓中。逃时匆忙,鸟羽扫向一株半抱的杉树上面,当时便被打折。阿宁本也作势扑,吃山女二次一晃手中叉,大片红光连同青鸾所青丝,分头将二鸟一齐网住。山女道声:“再见!”一人三鸟随同飞起,破空穿云而去。
先前乌群飞退时,狂风大作,天为昏。等到鸟退风止,只见当地田野中大片林木禾稼全数倒折,狼藉地。柳湖世外桃源,人间乐土,自从开辟以来,几曾见过这等形势?凉魂乍定,想起前事,均认为人虎过于荒唐。幸是山女情痴,不肯加害,否则全村生灵必要一齐葬送,岂有生理,一班耆老比较慎重,虽然忿怒,一来事出仓猝,初次遇到这等惊险场面;二来又想全村只赵霖、朱人虎、王谨三人文武双全,赵、王二人远出未归,剩这一个又与玉龙山之行有关,如按祖宗所留法令,便应处死,无如好些顾忌,只得暂时隐忍,意从宽处罚。将朱式村主免去,由诸长老选人权行代管,等赵、王二人回村,玉龙山事完,再作计较。当时只把人虎严词责备了几句,还不怎样,村人却动了公愤,同声辱骂,如非诸长老力阻,几乎动手想将人虎打死。
人虎以前受辱怀恨,少年任,未计利害,不料巧成拙,成了众矢之的。他事后不知悔过,反而恼羞成怒,越发勾动恶念。当随朱式受审的头一天,竟然背人私逃。因在事后被子埋怨了几句,他天凉薄,连结婚数年,已有儿女的爱,均未明言,独个儿留了封信,盗了竹符,带了好些金沙和随身衣物,连夜逃走。赵、朱、王三人平均受村人尊敬,又常奉命出山,把守水的人尚未接信,竟被朱人虎容容易易逃出山去。
人虎虽对村人怀恨,毕竟祖宗父母之乡,初出时尚无恶意,只想寻到仙师,学成剑术,去往玉龙山杀死巧姑,报仇雪恨,再将几个领头为难的村人毒打一顿便罢。不料孽缘遇合,对月姑原有爱意,月姑更是情痴。自从大鹏顶惨败回山,心疑点苍山中仙侠暗助对方离,因知寨主畏惧青衫老人,不敢上门生事。但料对方本无什法力,却敢定约拜山,早晚也必往点苍山求助。因此每均派手下妖猿恶猩蛇虎之类,轮班在各要道伏伺。巧姑人极聪明,知这两人再如相见,一拍即合。人虎恨她人骨,必向乃姊进谗暗算,甚或以此要挟,要月姑代为报仇,始肯从婚,都不一定。人虎狂傲狡诈,一个立脚不住,私逃出来,只一离山,必被恶猩等发觉。照本山规例,约期以前虽不许上人门户,但在别处相遇,便成另一回事,照样可以劫杀。月姑凶狡险毒,必用蛇兽引逗,借故发难,势须早为戒备。于是也命驾、鹤等灵鸟,日常轮飞空查探。飞的自比走的要快得多,果然待不两,便发现人虎踪迹。巧姑此时报仇免患,易如反掌。终以情痴大甚,恐伤赵霖之心,几经盘算,不肯下手。只防月姑后合谋害她,便向乃姊说:“你的爱人似已走出柳湖,并已乔装,不易看出。他恨我入骨,如与你结为夫,定必离间我姊妹的情感。你如不信谗言,我便助你成功。不过青驾飞得大高,是否看清却不一定,不成不可怪人。”要月姑折箭为誓,方肯明言。月姑认定人虎爱她,闻言喜极。又以所派猩猿均在大鹏顶与点苍山一带路上,恐情人走了反路,致被错过,知巧姑所养灵鸟飞行神速,相助必能成功。闻言大喜,也未思索,立即应诺。二女不能当时私自出山,巧姑暗告青驾机宜:人虎如不被恶猩毒蟒等看破,听其自去;否则须抢先擒回。并命鹦鹉和最心爱的灵鹤暗助。
青鸾等刚到大鹏顶,便见人虎被月姑所养恶蟒发现,妖猿恶猩也将赶到,灵鹤忙将人抱起。人虎先已发现蟒群有异,又闻猩猿蛇虎互相呜啸,远近应和,知是月姑所差,虽不甚怕,亦早取灵符戒备。及见鸾鹤飞来,认出是巧姑所养灵鸟,以为吉少凶多,忙将灵符展开,神光暴起。灵鹤如非炼有内丹出防御,几受重伤,但仍敌不住灵符神光威力。只是忠于主人,又不舍将人丢下,眼看不支。尚幸鹦鹉灵慧,用人言对人虎说:
“奉月姑姊妹之命,接你往玉龙山相见,并无恶意。你再不收宝光,自空下坠,一落千丈,粉身碎骨,休想活命。如嫌抓抱难受,骑鹤也可。”说时,灵鹤已将危急。尚幸人虎不知神光附体,下坠不会受伤,胆寒伯死,一听月姑所差,立即应诺,收了符光。灵鹤早受不住苦痛,往下降落,又防将人跌死,勉强忍苦落地,精力皆疲,几难再飞。人虎也未看出,因鹦鹉直叫:“青鸾好骑,又稳又快。再不听话,还是抓你。”人虎前暗算巧姑,半仗灵符之力,见灵鹤所丹气,居然挡住白光,还当灵符功效用一次减一次,不敢再强。又想:“此次犯了众怒,连子都加鄙薄,除非寻到仙师,炼好仙法,反正无颜回去。月姑本来可爱,以前不允婚事,一半因为不舍抛弃子,一半因为赵、工二人力阻,清议也所不容。现已无家可归,既落她手,不从又难活命,乐得将错就错,且享些福,等明年中秋,再作计较。”他主意打定,又见空中异鸟群飞,越聚越多,同声怒啸,比擒巧姑时所见凶威差不多少,越发害怕。青鸾又正作势,往下钻来,忙即应声骑上。刚离地飞起,耳闻蛇兽鸣啸,震撼山野。俯视下面,恶猩妖猿同了许多猛兽毒蟒,已由四面八方赶来,一齐向上,纵跃怒吼,似想得而甘心。心中忧疑,不知何意。青鸾已经高飞入云,展开双翅,风疾驰,带了群鸟往前飞去。
不消片刻,便见前面一座大山高矗天半,上有不少楼台殿阁,良美池,而男女山入何止于数,连同无数山人所居竹楼窟,参差位列于半山之间。晃眼之间,青鸾飞向近顶大片平崖之上。刚一降下,便见月姑姊妹带了几个山女,由一座高楼中飞出来。
落处本是山女所居的一所花园。山女爱花,寨主又喜营建,二女平染有父风,再加常去点苍山,见女仙陈淑均仙府景物清丽,再一模仿,风景已是好极。寨主子女姬妾虽多,因二女美慧出群,各拜异人为师,学会好些法术,并还收养了不少奇禽怪兽,大长自己威风。乃格外钟爱,特意将这所花园赐与二女同居,以便驯养禽兽虫蟒之类。又行法助其兴建,父女合力,把当地点缀成了一片仙山楼阁,到处云楼飞阁,花树森列,美不胜收。那楼共是上下五大间,平地突起,前有平湖,后倚丛山,左立翠峰,右列疏林,相隔均远,四外植奇花。楼前大片平地,原备平调养灵禽异兽,训练毒虫恶蟒之用。
巧姑颇喜文墨,因有一只青鸾最是灵异,便取名呼鸾楼。楼为巧姑别运匠心所建,因和月姑同母,以前姊妹情厚,原是同居楼内。当料知人虎必被擒回,为博乃姊心,又知人虎必从,便和月姑说:“你二人如能成婚,我便迁往别处,将楼让你。”月站见她说时泪面,知道赵霖不肯要她,而自己却与情人成了夫,相形之下,未免伤心,见状也颇感动,再四温言劝解。巧姑乘机正拿话为自己先留异地步,人虎已骑青鸾飞来。月姑自是心花怒放,飞出去。山女情真心直,不知做作矜持,见面先把人虎一把抱住,一面亲热,一面媚笑,娇问:“情哥哥,你肯要我么?”人虎本就好怕死,再见山女貌比花娇,柔肌胜雪,又当天暖之时,装束半,原易动人,暖玉温香,忽然入抱,明眸送媚,吐气如兰,何况又是心爱的人对他这等迁就,搂抱之间,不心神陶醉,情大动。不仅没有丝毫推辞,反而回手紧抱,乘机献媚。假说:“此次私自出山,便为寻你而来。”边说边和月姑亲热。一个丁香频吐,玉靥生;一个轻怜爱,着意温存。都是情奔放,心魄融,恨不得把两个身子并成一体,才称心如意。
巧姑见了这等恶形丑态,对于人虎既更鄙薄,又想道:“白云在天,赵郎何处?即使怜我情痴,不忘这薄命人,但他神仙事业,意志坚诚,此后天各一方,至多心中有我,偶垂怜念,仙凡迥隔,决难比于鸳鸯。相形之下,已是难堪,何况明年中秋,便是他的生死关头。父亲法力高强,羽众多,来了十有九死。他又不似人虎这样忘恩负义的无坏人,决不肯低头屈膝,求饶允婚。”想到这里,方觉心如刀扎,酸痛万分。继一想:
“我已心许情人,百死不二,他如身死,我活在世上有何生趣?到时本着全力,舍身相救,好了便罢,如有不测,我便同死。不能作那双栖鹣鲽,也作同命鸳鸯;今生无福,再结来生。也比独活孤栖,要强得多。经此一来,情郎感我情意,来生必成夫,当无再拒之理。”想到得意处,反倒高兴起来。
月姑只顾和情人搂抱绵,也忘了别的。后来发现妹子时悲时喜,神态失常,知受刺。月姑虽凶狠,这时未受人虎蛊惑,尚有骨之情。又以巧姑助她成功,本身婚姻却无望,情人还有性命之忧,心中不忍,方想开口。人虎虽恨极巧姑,因对方是姊妹,还不敢当时进谗。只乘机试探,悄声说道:“好心肝,松手吧,你妹子有气呢。”月姑还未及答,巧姑早看出人虎不时偷觑自己,目凶光,知他不怀好意,早晚是个祸害。
忽然身近前,抗声说道:“姊姊,我愿你二人间生同死!(此是风俗对新夫妇最隆重的祝辞,以能同死,情爱乃专一也。)但你须守前言明誓,天神在上,对我这薄命苦心妹儿,不可再存恶意呢。”月姑见她面容悲愤,声调昂,忙喊:“妹儿,我姊妹从小长大,一向亲热,又蒙你助我成功,将楼让我,怎会对你有什恶意?”巧姑朝人虎看了一眼,冷笑答道:“姊姊,你哪知道我的苦心。实不相瞒,我对你那情人真看不起。前他又将我毒打,几被害死,此仇已深,他也恨我入骨。以后不论进什谗言,你只想到我要杀他易如反掌,有仇不报,无非为了他是姊姊心爱的人,又恐伤我情郎的心,惟有忍痛拉倒。否则他连尸首都不会有整的,你如何能称心如愿?只要他不背叛姊姊,忘情负义,我决不动他一发。好在你已折箭为誓,彼此凭心便了。”说完,转身便走。
巧姑也全亏这几句说,免了好些危害。月姑虽听人虎谗言,但一想到妹子如在事前将其杀死,怎能成为夫妇?几次凶谋入多是发又止。此是后话不提。
月姑闻言,方想唤她回来,吃人虎一把抱紧,口唤:“心肝,我还有好多话说呢。”
月姑贪恋新,便和人虎去往楼中,安顿之后,自向寨主禀告。老人早想二人成婚,又听月姑说人虎本来爱她,因受赵、王二人阻止,不敢答应。如今私自来投,情愿入赘,永不回家。寨主闻言大喜,再把人虎唤去一看,人品武功全好,越发高兴。当时传令,定寨舞。远近边寨酋长得信,齐来赴会。行完仪式,便即成婚。不久又引进到一个妖人门下。
人虎贪恋美,哪还念到柳湖子。而月姑因心情太热,又知汉人心意不定,何况还有子,本就是块心病,惟恐人虎想家变心,私逃出山,觉得是个祸,久想除去。
这偶用言语试探,人虎无意中说起家中子也颇贤美。月姑一时激动妒火,立人虎同她偷回柳湖,杀死前,以明心迹;否则便非真心相爱,要和人虎同死。人虎受迫无奈,正在商议起身,不料巧姑疑心二人必有阴谋,暗命灵鸟鹦鹉随时偷听,闻报大惊。
既觉人虎子可怜,又知二人都是心狠手辣,此去难免凶杀。这等行为最背山寨山规,又不敢自往告发,与乃姊结下深仇。一时无计,正在愁急。心腹山女阿翘心感主人以前救命之恩,拼舍一命,愿向寨主告发。
巧姑设想周密,本来无事,也为情痴太甚,明知赵霖未必会回,终想事隔经年,也许人已回家,既想讨好情人,又想打听情人仙缘有无遇合,对于自己是否由怜生爱,变成有望,竟在山女告发的前半,骑鸾飞往柳湖,以防万一月姑胆大妄为,暗命所养毒蛇猛兽前往侵害。指点完了机宜,就走也罢,偏因村众感她恩意,坚留款待。巧姑温柔面软,见众意诚,这些耆老都是情人尊长,将来求他们劝令情人许婚也许有望,一味讨好,便即应诺。村中女眷又都喜她人好,情意相投,宴后一再挽留。巧姑心想离家已久,月姑如若发难,青驾灵鹤必来送信,此时未得音信,多半凶谋败,不能出山。自己出来时,曾向父亲禀告,往点苍山探听虚实,稍微晚归无妨。乃与村中诸女盘桓到黄昏月上,方始呼鸾回转。归途忽听灵鹤怒啸,追去一看,原来下面两条毒蟒,正如箭一般往回山路上窜去,灵鹤飞身上空,怒啸令止。蟒知灵鹤不敢伤它,全不理睬,一味飞驰。
巧姑本通鸟语,听出二蟒暗往柳湖窥探,行踪已,知是祸,忙即传令,命鸾鹤将二毒蟒抓死,尸裂数段,移往荒山绝壑之中。
回山一看,月姑已受寨主处罚。因山女阿翘颇工心计,不说二人去往柳湖行凶,只是发现二人私自出山。寨主早疑乃女夫情热,就许携手同逃,闻报大怒,立命门人追回。虽然问不出是背父私逃,处罚也自不轻。人虎同谋,先挨了二百藤鞭。正打月姑,巧姑恰好赶到,立代乃姊求饶。寨主对月姑虽极怜爱,未肯全免,后经巧姑哭求,甘代受责,订不一半,也就罢了。月姑见巧姑为她挨了十多下重打,当时也颇感激。回房忽听妖猿报说,先随同往柳湖的二蟒归途失踪,寻到之后己剩残尸;人虎又说巧姑见他夫挨打,面喜容,重又生出疑忌。总算巧姑先有准备,月姑暗命妖猿往点苍山查探巧姑去未,被丁、韦诸人看破,故作不解,说“巧姑不知何事来此”等语。月姑闻报,只当巧姑去过。柳湖途向相反,蟒头又未裂,许非灵鹤所杀,方始罢了。对于阿翘,却是恨极。偏生寨主天疑忌,最喜有人告密,已然下令:阿翘若无故死伤,便是月姑夫所为,必加严罚。山中伤药虽好,受刑时也极惨痛,二人都是初犯,想起胆寒,不敢妄动。人虎又说阿翘乃巧姑侍女,定受唆使。虽因阿翘人前背后只说为公,不与巧姑相干,一任派人探问,未一点口风,但不住人虎日常进谗,最近月姑终被说动,视妹如仇。
人虎又出主意,阴谋暗害已非一次。
巧姑既觉自身处境艰危,又见期越近,连命灵鸟往探,终无音信。心想情人赴会固是凶多吉少,过期不来,乃父必率月姑等寻上门去,到时柳湖全村生灵无一能免,不愁急。昨还命灵乌持书往报,说近玉龙山来了不少能手,月姑又时放冷箭,防得甚紧,不敢私出。情人信义忠实,期前必返柳湖,如已回家,请在赴会以前,先去玉龙山前杨姑寨见上一面,商定下手应付之策,再往拜山,这样要好得多。
赵霖听众人说完经过,也颇感动。再取巧姑的信一看,上写杨姑寨女寨主蔡银花是她至姊妹,有话可以商谈,只一到,定必命人送信,如蒙怜念痴情和柳湖安危之计,务请往见一面等语。赵霖因仙业有望,山女情痴,一味纠,本不想去,经众力劝,务以大局为重,方始勉强应诺。因信上说月姑、人虎三之内恐要来犯,杨姑寨之行虽说赴会以前往见,一算期,离中秋约会还有数,决计过了三再走。为防万一,赵霖当召集村众,照着师父所说,将人集中在几处隐僻的山以内。又因月姑手下养有毒虫蛇兽,人虎从小生长在柳湖,深知地理,因而外面加上仙法制。虽知法力有限,人虎只要不过于丧心病狂,引贼入室,毕竟要好得多。又以人虎子关系最重,对方志在必得,如藏别处,反倒可虑,转不如令随自己一同应付。一面把村中武勇少年聚在一起,听命敌。安排停当,天已大明。赵、工二人忙了一夜,惟恐变生仓促,说来就来,仗着学会道法,不怕劳累,索在山顶老松之下对坐用功,一边-望,一边准备。只要挨过三,仇敌不来,便近会期。玉龙山之行若能够得胜,柳湖立可转危为安。
到了第二中午,二人飞空遥望,长空万里,云白天青,不似有事情景。诸耆老、村众见他劳苦,特备盛宴相款。二人见无警兆,算计敌人如来,非早即晚,便同飞下。
席间,王谨笑说:“相隔会期没有多,寨主法令素严,岂容月姑犯规私出?便月姑想害二嫂,他们也不在这几天,莫非巧姑买好,故意如此说法?”赵霖回忆巧姑心为人,觉非故意,笑答:“此女前番报警并未应验,再如无中生有,岂不防人疑心她危言耸听?
我看必有原因,还是照我所说,谨慎些好。”话刚说完,忽听破空之声甚大。二人知来敌人,不大惊,忙喝大家留意,速发警号,不听命令,不可出外。说时王谨早将制发动,护住会宴之地。赵霖已当先飞出。当地原是村中祖庙前面的一问广厅。王谨正待跟踪追出,一道青光落向门外,现出一个美貌少女,正是衡山白雀女仙金姥姥罗紫烟的爱徒平旋。赵、王二人大喜,相继上,同叫师姊。正要撤,入款待。平旋神色匆匆,似有急事,不顾说话,先是扬手一片金光将全庙罩住,一闪不见。然后对众人说道:“你们不知大难将临,少时便有妖人来犯么?”二人忙问:“可是山女要来?我们已早得信,只是法力浅薄,恐非其敌。师姊如期而至,当有成算,还望见示。”平旋笑道:“此时距中秋才得几天,休说寨主不会这样无,便月姑想来也办不到。今来这妖人法甚高,本不知柳湖之事,都是你那丧心病狂的把兄弟朱人虎惹出来的。”
众人一问,才知月姑虽然情专,却凶悍,又妒念奇重,老怕人虎对子不死心,非要杀死才能快意…为了上次受责,寨主下有再往柳湖定必处死的严命,虽然不敢再往,却每专和人虎吵闹,说到急处,连咬带打。打完后悔,又再三偎抱,亲热献媚,哭求怜恕。人虎对她又爱又怕,再三分说岳父不许前往,并非自己旧情未断,何苦为此生气。月姑只是不听,往往夫共枕,正效于飞,情浓得趣之际,月姑忽然想起心事,当时变脸,哭闹不休。人虎常被闹得体无完肤,身青紫,无可如何。后经再四哭求,才深明月姑心意。
原来月姑私往柳湖,虽然犯,人虎如为杀断念,却可自由行动。不过汉人心意莫测,走时既要背人,归期更须算准。如将子人头带回,自能博得寨主父女心,由此格外看重;如若一去不回,或是空手回转,便受烈火焚身惨刑。并且这类事应由男的自告奋勇,女的休说出于强迫,连起意也所不许。同去虽可,但又与柳湖有约在前,不能违例。月姑既恐中秋斗法,未必尽如人意,万一巧姑舍身救夫,寨主父女情厚,赵霖再一受迫允婚,仇报不成,还有后患。即便全胜,寨主势必踏平柳湖,犬不留,人虎子必死于群蛮之手,不是人虎手杀,知他心意如何?老想人虎自告奋勇,才算真心相爱,只是无法出口。去前又须下上蛊毒,柳湖诸人均非易与,自己同往固能成功,人虎独行却是可虑,倘若逾期不归,蛊毒发作,固无生理;即便到期赶回,事若不成,寨主这顿毒打,如何受?必须人虎自行开口,通盘筹划,才可起身。
人虎只顾讨好,竟不惜伤天害理,自动请命,去杀子。月姑见他意诚,方始心喜。
只为事非容易,又不能命蛇兽相助,正在为难。妖人鲁勿恶忽奉妖师之命,来应寨主约会。二恶相遇,人虎口巧,又善恭维,勿恶觉着此人有趣,双方甚是投机。月姑又见勿恶对她目光不定,大有垂涎之意,恐其生出心,特意选了一个山女姑,配与为,姑貌甚美,但已有情人,迫于小主威,如若违命,自己与情人全家性命难保,莫奈何委屈忍受,本就恨在心里。偏生山民情重,见爱人被迫嫁与妖人,心中恨极。表面强劝姑允诺,抱头痛哭了半别去。暗中借故与家属争斗,照着寨规去亲族关系,还之了一顿荆条。次便带毒刀、吹弩埋伏道旁,等勿恶走过,假说伤重求治。忽恶信以为真,刚用灵丹、法将伤医好,山民突然发难,手口并用,连毒药吹弩和手中毒刀一齐施为。勿恶在有一身法,因见主人对他十分礼敬,万没想到有人行刺,骤不及防。
毒刀虽是白砍,不曾受伤,那吹弩比绣花针还细,奇毒无比。吹筒含在口中朝外一,便是百十作一蓬,暴雨也似向人头面上去。来势既猛,相隔又近,山民死生早置度外,发得又狠又准。勿恶天生异禀,又炼了多年法,寻常暗器刀箭本不能伤。无如毒针太细,常人一经刺中孔,不出百步,必死无疑。如被中双目等容易见血之处,死得更快。勿恶也是背运将临,胆大心,见山人双臂齐摇,哭喊神仙,扑上身来,手中还拿着尺许长的一把刀,竟未生疑,误当作医伤感恩,以山礼相谢。不料离脸尺许,突然张口,一蓬亮晶晶的针雨对面猛过来,连转脸都不容。脸皮虽未透,因间又挨了一刀,百忙中觉出对方行刺,一面厉声怒喝,一面伸手便抓,这一张口,舌尖上便中了好几针,当时觉着奇腥,舌头麻木。总算眼闭得快,一针也未中,知中箭毒,忙把气血闭住。急切间不顾医治,当时怒火上冲,急愤。不料山民抱着必死之志而来,一见仇人未倒,反被利爪当一把抓住,深嵌入骨,怒吼一声,早已回刀自杀。毒刀见血封喉,勿恶再下毒手猛抓时,人已断气。同时觉着嘴麻,知道毒重。山民已被齐抓裂,怒极慌乱之下,了一身鲜血。方在恨上加恨,山女忽然亡命般跑来,抱着死尸大哭,以身殉。月姑、人虎也已赶到。
勿恶极爱姑,只当是她亲人。见她又想拔刀寻死,只顾上前搂抱劝解,忘了收摄生魂。等月姑赶来怒责姑,说出真情,勿恶心生妒愤,姑已然拼死殉情,吃勿恶抱住不能自杀,便抓咬。月姑喝止不住,想要杀害,勿恶偏是不舍,反恐山女寻死,用法将其住。山女心神昏,自然就范,不再挣扎。勿恶自将伤毒医好,嫌她发呆无甚情趣,无奈山女死志已决,法一撤,立时哭喊咒骂求死,状类疯狂。勿恶那等凶暴的人,竟拿她无可如何。后来还是月姑令勿恶行法将其制住,使她不能行动,心却明白,也能答话。再传令将她全家亲属十余口召来,先将她兄嫂杀死示威。如再倔强不肯顺从,便用毒刑全数处死。姑先仍不动,后见兄嫂姊弟死了好几个,快要杀她最心爱的小妹、侄儿,父母也上了刑具,哭声震大,惨不忍闻。旁立随侍男女山人见月姑如此狠毒,勿恶更用法将死人魂魄摄去,当众使受炼魂之惨,才知厉害凶残,惨无人理,便是死后,还要受尽痛苦,不得超生。勿恶再一威吓,说是你如不从,死后所受更惨。
姑见父母哀号,知强不过,方始狞笑一声,要勿恶允她释放生魂,医好伤痛,双方折箭为誓,永不伤她亲族,才肯顺从。勿恶居然应诺,由此对姑百计顺从,爱若性命,不仅将受伤的人医好,并还各送了一些丹药。姑恨在心里,表面却不出。月姑、人虎虽料姑决无好意,尤其自己迫她嫁与勿恶,又杀她情人、家属,仇恨更深,早晚必有变故,但碍着勿恶,无可如何。
过了几天,谈起柳湖之事,勿恶为炼法,本要摄取多人生魂,立告奋勇,代狗男女下手害人,意大肆残杀,多摄生魂,祭炼法。月姑知他法甚高,好在情人心意已然试出,他人代往,可少好些顾忌,心中甚喜,任其独行,连蛇兽也不差遣。
平旋本来不知此事,因在衡山算计前与赵、王二人约期将近,正在盼望,女仙凌雪鸿忽然飞来。和金姥姥密谈了一阵,便唤平旋进去,指示机宜,告以前事,令即起身。
并说勿恶之母丑仙人鲁瑾,曾向嵩山二老及凌、金二女仙再三求告,说乃子虽然陷身教,并非无可挽救,万望怜念,看她薄面,到时饶其一命。平旋领了师示和所传法宝、灵符飞来,中途遇见青衫老人之子李洪同洪-、阮征。双方以前曾有一面之缘,见面一问,说起玉龙山山人多会法,养有恶蛊。山女姑更是左近榴花寨主蔡姑婆的义女,为报深仇,假说恨极朱人虎,想看勿恶杀人,令带同行,中途又说要往附近山寨访一姊妹。勿恶惟恐不得她的心,又因她父母家属均在山中,不会逃走,姑不令同往,也全应诺。为此耽延了半,不然此时已然到达。
众人闻言大惊。赵、王二人更知勿恶厉害,又碍着鲁孝情面,转而问计。平旋答说:
“无碍,我虽未必是他对手,但有师传法宝。灵符在此,不过除他也难,只有惊走了事。”赵。王二人把玉钩斜取出来叫平旋观看。平旋喜道:“我听师父说,这是古仙人壶公遗留的前古奇珍。有此至宝,便我不来,也无败理。”赵霖道:“来时奉师密令,非将玉龙山围子冲破,玉钩斜不可妄用。为此还另赐了两口飞剑。”平旋道:“即使此宝不用,也能应付。可命全体村众,到时无论何人,都不许出来,只由我和二位师兄应敌,免有误伤。”赵霖急忙传令。
去的人刚刚回转,遥闻空中传来异声,但是听去极远。平旋惊道:“这厮来了。我三人最好头赶去,免得不知法底细,致令村人多受虚惊。”三人随同飞去。平旋扬手便是一片金霞,罩在柳湖上空,一闪不见。笑道:“家师灵符已将全湖护住,纵令法厉害,也难作怪了。”柳湖三面丛山,一面森林,异声本由水危崖那面飞来,金霞隐现极快,离地又低,被山挡住,估量敌人决看不见,便同上前去。飞到危崖上空,方觉敌人破空之声已早听出,如何还不见到?当晚虽近中秋,因值天,暗云密布,星月无光,大地上黑沉沉静的,稍微隔远便难发现。细听破空之声,是在大鹏顶那一面,不知何故中途停住,时起时辍,但又不见飞来,心中奇怪。定睛一看,原来远远有一道灰白色的妖光和一道青光纠不舍,正在空中,白光一飞,青光便飞上前拦阻;白光回斗,青光又复逃去;白光前飞,青光又再追拦。似这样追逐纠了好几次,渐追渐近。雾气甚浓,看不甚真。方想这两道遁光一一正,何事纠?又非真斗。正指点观察,待要上,白光忽然大盛,光中又飞起大片碧萤星雨。青光似出不意,两下里才一接触,忽听厉啸一声,青光立似陨星下泻,往侧飞坠。白光正指碧萤追去,同时又飞起一道斧形宝光,往下急降,斜刺里忽冒起大蓬紫焰,将那斧光、碧萤一齐托住,青光也便落地。
赵、王二人一听啸声,正是鲁孝,紫焰乃神吼姑茫所内丹。料知勿恶来此行凶,途遇鲁孝拦阻,翻脸为仇。想起行时师父之言,鲁孝已为所伤无疑。不由激动义愤,忙纵遁光,飞身赶去。相隔不远,晃眼飞到,临近一看,鲁孝已然中,受伤下落。勿恶见宝斧、妖光为神兽内丹所阻,又将壶公所得两柄神戈飞起,避开正面,由左右两侧往下追杀,口中厉声怒骂,要将人兽一齐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