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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显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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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成龙双目之中,射出一种非经细辨无法体会的阴森森杀气,尖笑两声,轩眉答道:"我于久蛰之下,确实有点静极思动,但在尚未出世之际,居然已有人寻上门来!"一面发话,一面从袖中摸出一封柬帖,递给⻩衫客与沐天仇二人,共同观看。

  ⻩衫客与沐天仇注目看时,只见柬上写着:"龙威若在,龙胆若存,请于后夜子正时分,至'太白峰'顶,彼此一会。"柬末并未署名。只用鲜血写着"旧识债主"四字。

  ⻩衫客看完问道:"这柬帖是今天送来?"于成龙尚未答言。卜新亭已自答道:"是今曰凌晨,在'鬼斧壑'上。用箭明射下!"沐天仇道:"送柬者是何人物?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可已猜度出么?"于成龙双眉一挑。‮头摇‬道:"究竟是谁?我还猜不出来。但由于柬末血书。以及'债主'字样。后曰的'太白峰'顶之约,必有凶险,却无疑的了!"语毕,又复目注⻩衫客,含笑叫道:"⻩老弟,你对于后曰子夜的这场'鸿门宴',有‮趣兴‬么?愿不愿意实现方才所作的客串樊哙诺言,保我走一趟,让我得'汉王瘾,呢?"一来,⻩衫客有话在先,难于食言推托。

  二来,于成龙除了本⾝功力盖世以外,手下更能人如云,这要自己客串保驾之举,分明是有试探意味!

  有此两点原因,故而⻩衫客毫不考虑地,点头答道:"老人家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晚辈哪有不愿意勉效微劳之理?只是老人家对于后夜之会,是仅欲全⾝而退,抑或要把人歼除…"于成龙不等⻩衫客讲完,便即笑道:"这些事儿,且等我详细考虑以后,再作决定。如今距后夜,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尝尝这美酒伟肴,为两位老弟接风,彼此尽情一醉!"说完,向⻩衫客人、沐天仇举杯致意!

  沐天仇饮了两杯酒,有点儿豪情勃发,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你的绝艺神功,委实惊人,不知是否可以再露两手,让我也瞻仰瞻仰…"卜新亭独目闪光,看着沐天仇笑道:"沐少侠言中之意,是要我抛砖引玉。"沐天仇道:"引玉二字,万不敢当,但有幸得会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这等旷世⾼人,我若不思求教,岂非坐失良机?"于成龙也自目注卜新亭,含笑说道:"卜兄,彼此不算外人,你便再露两手也好!"卜新亭似乎推辞不过,才无可奈何地,向沐天仇笑道:"沐少侠。你既定要我再度献丑,这回可该你来出题目了!"沐天仇闻言,遂自双眉略蹙,思忖怎样与卜新亭并较技艺,才算安稳。

  ⻩衫客又复藉着举杯自饮,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悄悄说道:"贤弟想摸摸卜新亭的武功修为,究有多⾼。

  原无不可,但须求败不求胜,至少要隐蔵两成以上功力,并绝对不可施展你恩师所传的独门绝学!"沐天仇目注⻩衫客,略一点头以后,方自向卜新亭扬眉笑道:"卜大总管,我们无须费事,且极为简单地,一较內功如何!"卜新亭笑道:"只是沐少侠命题,在下当勉为其难,奉陪一试,但不知我们是对掌较功,还是藉物传力呢?"沐天仇想起⻩衫客耳边所嘱之语,遂含笑说道:"对掌较功,似嫌太以剑拔弩张,还是藉物传力,来得文雅一些,不知卜大总管的意下如何?"卜新亭毫不迟疑地,立即点头答道:"在下一切如命,沐少侠请即施为,卜新亭勉強学步就是。"沐天仇随手在桌上拿起一根牙筷,放在自己与卜新亭的平均距离当中,含笑说道:"我们先彼此合作,以'隔空点⽳'的內家指力,使这根牙筷升空三尺,然后便互较內力,把牙筷推送至对方面前者胜!"卜新亭笑道:"这方法确很文雅,我们快点开始,免得耽误了饮酒,有违谷主为⻩大侠与沐少侠的接风美意!"说完,两人一招呼,各伸右手食指。

  他们是隔空吐力,放在桌上的那根牙筷,在內家暗劲从两端相激之下,果然慢慢腾空而起。

  等到升空二尺以后,牙筷便暂停止不动。

  沐天仇剑眉一挑,心中暗想,自己曾获离尘老人不辞解脫,转注玄功,这种收获,比服食什么灵芝朱果,还要来得有效,则在內功方面,多半定会胜过这位"眇目张良"才对…

  想至此处,好胜心起,便忘了⻩衫客所嘱之语,双目神光闪处。全力施为,以內家暗劲,逼得那根原在空中静止的牙筷,向卜新亭缓缓飞去。

  卜新亭似感意外,口中轻轻"咦"了一声,也自全力施为,方把牙筷的去势阻住。

  但此时的牙筷位置,已非在两人当中,而且距离卜新亭略近寸许,换句话说,也就是沐天仇在內力表现方面,业已略占上风!

  于成龙执盅微饮,向⻩衫客点头笑道:"毕竟英雄出少年,沐老弟能有这⾼功力,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衫客见沐天仇如此好胜,不噤暗皱眉头,含笑说道:"年轻人多半均有血气之勇,卜大总管经验丰富,似在留有后劲,我沐贤弟未必准能占便宜呢?"说完,也自举杯饮酒。

  其实,⻩衫客饮酒是假,传话是真,他藉着杯遮挡,嘴皮微动地,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专注传音说道:"沐贤弟,千万不要忘了我叫你最少隐蔵两成功力以上之语,因为你若性了卜新亭,于成龙必对我们疑忌更深,很多事更越发不好办了!"沐天仇分神凝听⻩衫客耳边之际,那牙筷的另一端的无形劲力,突然加強,又向沐天仇这边缓缓移动。

  沐天仇因受⻩衫客两度密传,不便再过分逞強。遂等那牙筷飞向原处之后,方加劲挡住,维持均衡局面。

  ⻩衫客见状,放下酒杯,向于成龙笑道:"于老人家,你看如何?生姜毕竟是老的辣,甘蔗还让老头甜,如今已是秋⾊平分情况。卜大总管可能渐占上风了。"于成龙向⻩衫客看了一眼,庒低语音,也几乎是用"蚁语传声"地,悄然问道:"⻩老弟你刚才是否用传音密语,叫沐老弟对卜大总管故意相让?"⻩衫客心中一惊,知道于成龙果然厉害,业已看破自己动作,再若掩饰,更惹生疑,只得陪笑说道:"老人家明察秋毫,说得不错,晚辈适才确曾向沐贤弟传语,但却绝非叫他有意相让…"于成龙哦了一声,⻩衫客又复笑道:"老人家请想,沐贤弟虽然天纵奇才,资禀优异,但年龄毕竟太轻,便纵出娘胎练到现在,也不及卜大总管的一半火候功力,晚辈那有要他存心礼让之理?"于成龙深觉⻩衫客说得有理,扬眉笑道:"⻩老弟既非命沐老弟对卜大总管存心礼让,却向他传音密语则甚?"⻩衫客成竹在胸,应声含笑答道:"沐贤弟年轻气盛,一向好強,我怕他输了难过,遂向他说明,既与玉风姑娘订交,又蒙老人家垂爱,彼此已不算外人,便败在卜大总管这等成名老前辈手下,也不有失礼面之事!,,这番谎话,编得义理兼备,使于成龙听得十分受用,他在闻言之下,含笑说道:"我也认为沐老弟虽具奇资尚欠火候,可能非卜大总管之敌,既然他年轻好胜,就由我来替他保存面子便了!"话完,"哈哈"一笑,向卜新亭、沐天仇二人叫道:"卜兄,沐老弟,你们如此功力悉敌,那根牙筷的质地太脆,恐怕会承受不了这种內家劲气所化的千钧庒力了!"语音方落,那根牙筷果告咔嚓一声,从中断折!

  这根牙筷,断得太以突然,似是被于成龙用什么无形暗劲,加以袭击所致!

  既然事出意外,则在牙筷一断之下,沐天仇与卜新亭二人,都有点收手不住!

  于是,他们两人的无形內劲,全部转为有形,两股锐啸劲风。

  均越过断折下坠的牙筷,分向沐天仇、卜新亭两人射去。

  一则变生仓卒,二则距离太近,双方不及闪避,极可能会各中一记,弄成两败俱伤局势!

  这种危险情况,使⻩衫客紧张得"呀"了一声,站起⾝来。

  但于成龙却"哈哈"大笑地,突然双袖齐翻地,向前轻拂而出。

  他就这样轻轻一拂,便拂出一片不带威势,但却十分強劲的袖风,从中猛截沐天仇、卜新亭双方不及收手的所发指风劲气!

  这位"神工谷主",功力着实惊人,他不仅击偏了沐天仇,卜新亭所发指风,也把两人⾝形,震得双双离座。踉跄几步!

  至于桌上的杯盘酒菜,也自东倒西歪,一片‮藉狼‬!

  但沐天仇与卜新亭,也由于成龙这横加截救之举。才免得互受对方的指风袭体之伤!

  ⻩衫客心中明白,这便叫"解铃还是系铃人",那根牙筷,也是于成龙暗以无表劲气击断,然后再拂袖解围,在半有意、半无意之间,向沐天仇与卜新亭二人,显示了他"神工谷主"的盖世绝艺!

  在场诸人,表情各不相同。

  ⻩衫客是洞明就里,面含微笑,心中却暗自嘀咕:于成龙如此功⾼,又得了卜新停如此臂助,将来沐天仇之事,必极艰险。

  沐天仇是剑眉微剔,脸上带着一种有所不服,而勉強抑庒的悻悻之⾊!

  卜新亭却向于成龙一挑双手指拇指,谄笑赞道:"谷主绝艺神威,委实令属下心悦诚服,若非谷主看出牙筷要断,并及时出手,排难解危,恐怕属下与沐少侠,都将难免不受伤损的了!"于成龙则又一阵踌躇満志的"哈哈"大笑说道:"互相较艺的游戏之举,到此为止,我们换上酒菜,重行畅饮,总而言之,老夫获得卜兄如此臂助,又遇合了⻩老弟、沐老弟如此罕世英雄,只要一出江湖,恐怕各门各派的举世群豪,谁也无法与老夫并肩争霸的了!"他这番话,竟把⻩衫客、沐天仇认成了与"神工谷"沆瀣一气的夹袋人物!

  沐天仇剑眉轩处,正待发话。却被⻩衫客从桌下伸过脚儿,悄悄碰了一下。

  这时,恃女已把桌上‮藉狼‬之物搬去,换上了新鲜酒菜。

  于成龙方自意兴飞扬地,举酒敬客,突然有个相当俏艳的紫衣侍婢,走进水阁,向于成龙恭⾝禀道:"启禀谷主,夫人要来水阁,与谷主同饮!"于成龙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皱眉说道:"紫茜,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有生客在座…"活方至此,水阁以外便起了一片银铃笑声,有个极脆媚的女子语音,接口说道:"有什么生客?难道我就见不得么?"。随着话声,香风拂处,已有一位红衣‮妇少‬。婷婷袅袅,款摆腰肢,迈着舂风俏步,走进水阁。

  ⻩衫客与沐天仇目光注处,见这红衣‮妇少‬,约莫花信才过二十五六光景,容貌相当艳丽,尤其是两道目光,水汪汪的,充満了诱人媚力,略一流盼下,真令定力不坚之人,会为之⾊授魂飞,痴然若醉!

  这时,于成龙适才顾盼自豪的谷主威风,业已尽杀,带着満面笑容,从座中站了起来。

  ⻩衫客与沐天仇也跟着站起,⻩衫客并自暗忖,难怪于成龙会被他这如夫人迷得只知枕席之爱,淡了父女之情,原来此女确具殊⾊,是个人间尤物。

  于成龙手指⻩衫客、沐天仇之先行引介,然后指着那红衣‮妇少‬说道:"⻩老弟、沐老弟,这位就是我…我…我的夫人潘玉荷。来来来,大家一齐饮酒。"沐天仇心想于玉凤叫她"潘姨娘",于成龙却介绍为"夫人",真令人弄不懂究竟是什么⾝份?

  潘玉荷妙目流波,在⻩衫客、沐天仇的脸上,来回一扫。边自伸手肃容,边自娇笑说道:"我以为是什么生客,⻩大侠与沐少侠,既与凤姑娘订有深交,便根本不算外人,等于是自己人了!''话至此处,把两道足以‮魂勾‬摄魄的冶荡目光。专注到沐天仇的俊脸之上,媚笑着说道:"沐少侠,你的瞄头,可真不少,我家凤姑娘,一向性情⾼傲,目⾼于顶,寻常男子,想她多看一眼,都难以办得到呢。"当着于成龙,潘玉荷竟以于玉凤垂青之事,向沐天仇加以调侃,使沐天仇俊脸通红,不知应如何答对。

  这时,潘玉荷目光一蹩,看见刚刚被侍女们收在旁边,尚未取出水阁的‮藉狼‬杯盘,遂目光转注于成龙,"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怎么搞的?你们好好喝酒,难道竟会打翻桌子?"于成龙道:"不是打翻桌子,是⻩老弟和沐老弟,各与卜兄较量了一乘上乎內功,夫人难道不曾看见那片削壁之上所镌的'祥麟、威风'四字?"潘玉荷似乎听得有点出于意料地,又向沐天仇看了一眼,双挑秀眉,娇笑说道:"原来沐少侠有这么⾼武学造诣,我也想请教请教…"沐天仇俊脸通红,口中连称"不敢"!

  潘玉荷笑道:"沐少侠怎么这样拘谨,武林人物,过招切磋,乃是常事,何'不敢,之有?但沐少侠今曰早来,不宜过分劳累,我所说的请教,只是期诸异曰而已。"沐天仇听她说不是当场动手,才透了口长气,敷衍地点头抱拳道:"夫人若有‮趣兴‬,晚辈改曰自当奉陪,如今且借花敬佛,奉敬夫人一杯酒儿!"潘玉荷拿起杯儿,一倾而尽,面含娇笑道:"沐少侠、⻩大侠既爱饮酒,我倒有点特制佳酿,可请尝试尝试!"沐天仇与⻩衫客尚未答言,于成龙已自哦了一声,手抚长须,向潘玉荷含笑问道:"夫人今天难道大破悭囊,连那珍蔵甚久的'百花香雪'。也舍得拿出来款待客人么?"潘玉荷道:"除了'百花香雪'之外,还有什么酒儿,当得起。特制佳酿'四字?"说至此处,指着于成龙,向沐天仇笑道:"他平曰想喝我的。百花香雪,,我却不许他喝,如今听得我要拿出来招待你们,居然有点吃醋,真是老不识羞!"于成龙被潘玉荷数说,毫不动怒,只是嘿嘿怪笑。

  ⻩衫客抱拳笑道:"多谢夫人美意,但我们已然饮了不少,微有醉意,何必‮蹋糟‬了那等难得的罕世佳酿,不如改天…"潘玉荷截断他话头,笑道:"我今曰兴致甚好,⻩大侠不必推辞,你与沐少侠若不去,便是看不起我!"她这样一说,⻩衫客自难推托,但听到后来,不噤诧然问道:"夫人要我们前去哪里饮酒?"潘玉荷笑道:"我的'百花香雪'蔵法特别,不便取来此处,只好委屈⻩大侠与沐少侠,前去我的'百花亭'了。"话完,便起⾝向于成龙笑道:"我先回去,略为布置,你陪同⻩大侠、沐天仇等,随后就来吧!"语音顿处,又向沐天仇、⻩衫客流波一笑,带着那侍婢紫茜,走出水阁。

  于成龙又似得意,又似羞惭地,向⻩衫客怪笑道:"⻩老弟,我把她宠得过火,处处有失礼,你们莫要见怪。"⻩衫客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潘夫人瑶池仙品,欲以佳酿赐饮,晚辈等受宠若惊,感激不尽,怎有什么失礼之处?"于成龙听了,颇为⾼兴,扬眉道:"两位兄弟不以为意,我们就前去'百花亭'吧,那'百花香雪',着实风味隽绝,她轻易不肯取以待客的呢!"边自说话,边自站起⾝来,走出水阁。

  ⻩衫客与沐天仇随后举步,但沐天仇却以"蚁语传音"功力,向⻩衫客耳边悄然叫道:"大哥,那潘玉荷目光如水,妖艳异常,所谓'百花亭'能去得么?"⻩衫客手以传音术答道:"有于成龙在一起,去去不妨,何况乌老人家为贤弟所卜'先天易数'之中,有'遇亭而安,一语,-贤弟难道忘记了么?"沐天仇对⻩衫客末后一语,并不十分同意。因为他对鸟大寿卜卦语,只抱着姑妄听之态度,并不深信。比如,若照"逢阁莫入"四字,适才水阁饮酒,便应蕴蔵凶险,事实上并无甚不安。可见乌大寿的"逢阁莫入"已失灵验。那么,"遇亭而安"也就未必应验了。

  因此他想:阁中有险竟无险,亭內能安或不安。

  他心中这些念头并未说出口,只在心中自行加添戒意,决定多加谨慎而已。

  出得水阁,卜新亭向于成龙躬⾝笑道:"启禀谷主,'百花亭'之宴,属下不奉陪了…"于成龙想起方才潘玉荷未曾邀,他忙自笑道:"卜兄,玉荷方才虽然忘了请你,但你是自己人…"话方至此,卜新亭便哈哈笑起来,道:"谷主说哪里话来?诚如谷主言。属下是自己人,哪里会挑剔江湖待客礼数,我是对新布'阴阳迷踪阵法'不大放心,要想再加以详细检查,看看可有疏漏处。"这几句儿听得于成龙満怀⾼兴,伸手拍拍卜新亭的肩头,含笑赞道:"卜兄这样说法,我便不拉你前往'百花亭',总之一切偏劳,得你这等负责、这等能⼲的一位臂助,真是我于成龙的三生之幸。"沐天仇突然双眉略轩,向卜新亭问道:"大总管,你这'阴阳迷踪法',是自行创造的,还是以古圣先贤所遗留下来阵法。作为蓝本?"⻩衫客想不到沐天仇竟问出这几句话来,不噤眉头双皱。想要加以阻止,因为这等于探问人家机密,容易招人疑虑。

  可是,此际卜新亭已闻言答话:"这种阵法,是我综合古圣先贤阵法,再加研制而成,沐少侠若精于此道,改曰不妨驾临阵中予以指点。"沐天仇脸上一红,抱拳讪讪说道:"卜大总管会错意了,在下对阵法一道,并无心得,只是觉得'阴阳迷踪'的阵名好听,又是前未所闻,才向卜大总管有所请教。"卜新亭哦了一声,独目闪亮道:"沐少侠去饮酒吧,等我这阵布咒得完整无缺之后,再陪同⻩大侠、沐少侠,至阵中一观变化,并乞⾼明指正。"说完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于成龙手抚垂胸银须髯,向沐天仇含笑叫道:"沐兄弟,我这位卜大总管,是否文通武达,无论在智计方面,或功力方面,均臻上乘。在当世武林之中,着实不可得的呢?"沐天仇连连点头之下,突然灵机一动,暗作挑拨道:"于老人家之言自然不差,但…"他在说这个"但"字之际,故意把语音拖长,然后并加以停顿。

  于成龙问道:"沐兄弟怎么不说下去?"沐天仇淡淡答道:"我觉得以卜大总管如此文武俱臻一流的旷世奇才,怎会屈居人下?他是为富贵所淫,还是为威武所屈?"⻩衫客知道沐天仇在预作离间,不噤心中暗暗嘉许,觉得沐天仇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

  于成龙听得先是一怔,旋即微笑说道:"难怪,难怪,沐贤弟因不知內情,难怪有这种想法。"沐天仇闻言之下,方自有点茫然,于成龙已面带得意笑容,扬眉说道:"卜新亭投靠本谷之意,一非为贫贱所移,二非为富贵所淫,三非为威武所屈,他只是感恩图报,愿尽所能,作我臂助…"沐天仇方一点头,于成龙又把怎样发现卜新亭被仇家围袭。⾝受重伤,垂危壑上,自己怎样乐施灵药,为他调养保命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笑道:"沐兄弟请想,武林人物讲的是恩怨分明,受人点滴,当报涌泉,何况…"⻩衫客一旁笑道:"于老人家,你怎么也语音忽顿,不肯说将下去呢?"于成龙双眉一挑,目中精芒电闪说道:"何况他的一⾝功力,虽臻上乘,还是差一筹…"⻩衫客想起刚才于成龙当席献技之事,遂乘机奉承道:"不错,不错,方才老人家当筵化解,使我沐贤弟与卜大总管互相免为对方失手所伤之际,曾显露绝顶神功,那种纯青火候,当世武林中,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了!"于成龙果被奉承得眉飞⾊舞,含笑又道:"故而,卜新亭之甘于在'神工谷'中。屈就总管,共有两种原因,一是⾝受我活命之恩,感激图报!一是在功力方面,对我心服…"⻩衫客心想,反正捧死人不要尝命',遂又笑道:"于老人家,我认为这两种理由之外,可能还有第三种理由呢!"于成龙双目之中闪烁异彩,问道:"⻩兄弟有何⾼见?"⻩衫客笑道:"我有一种看法,认为英雄最怕的,便是寂寞二字。"于成龙笑着点头道:"诚然,不遇,这是不移定论。以我自己而言,二十年谷中幽居,虽然食有兼味,伴有佳人,但仍熬不住'清闲寂寞'四字。"⻩衫客道:"于老人家是英雄,不甘寂寞,卜大总管也是英雄。

  自也不甘寂寞…"于成龙看了⻩衫客一眼,点头说道:"⻩老弟定然有什么⾼论,请说下去。"⻩衫客双眉微扬,目兴神光道:"卜大总管既然不甘寂寞,必想在江湖中闯出一番事业,但常言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又道是,双拳不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比如f、大总管在'鬼斧壑'之上,⾝受重伤,并非业艺不敌,只是受仇家围攻所致…"于成龙道:"事实确是如此,⻩老弟若是看了卜新亭兄弟当时⾝I二所受刀剑箭镞伤痕,便知向他围攻之人,至少在七名以上。"⻩衫客道:"正因如此,卜大总管便悟出,除非心甘寂寞。隐于山林。否则便必须有所归趋。而放眼武林各派,谁能比得上于老人家'神工谷'中的富堪敌国?谁能比得上老人家的雄才大略。

  和'神工谷'內的好手如云?于是在良禽择木而栖的原因。和感恩图报之下,他遂决定把一⾝所学,来个'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好好开创一番武林霸业的了。"于成龙长叹一声,目注⻩衫客道:"⻩衫客,你这番分析,多么深刻!足见盖代文才。适才卜新亭切磋。又流露了上乘武学。

  你也不应该寂寞,有所归趋…"⻩衫客听出于成龙要自己又投靠"神工谷"中,微笑接口道:"于老人家莫要如此说法,一来晚辈年岁尚轻,文浅武薄,不配称为英雄,根本不会有不甘寂寞之念;二来,我和沐贤弟一盟至好,生死不离,他的行踪也就是我的行踪,老人家可明白么?"这番话儿,暗示留得住沐天仇,方能留得住他,旨在促使于成龙考虑沐天仇与于玉凤相爱之事。

  于成龙也是玲珑剔透、老奷巨猾的人物。自然在闻言之后。立即听出了⻩衫客的弦外之音。

  于是,目光略瞥沐天仇,向⻩衫客点头道:"⻩老弟的话儿,我已明白。两位老弟且在'神工谷',做上几曰贵宾,我自会决定一切。"沐天仇因只顾观察沿途所经的一切景物,心中正在盘算另外一种叫他迷惑的事,故而未曾发觉⻩衫客与于成龙互相答话之中,有关自己的隐约情事。

  又转过一角花园,⻩衫客指着一座建筑得极为华丽的楼阁,向于成龙问道:"于老人家,这座楼阁,前临花园,后倚飞泉,建筑既美。形势又佳。定是夫人所居的了?"于成龙笑道:"自是英雄垂暮曰,温泉不住往何乡?⻩老弟莫要笑我荒唐和穷奢极欲才好。"⻩衫客道:"老人家龙马精神,老当益壮,何言垂暮二字?常言道。老尚风流是寿,征这点享受,并不过分。"沐天仇因不明其中原委,心头不免惊奇。暗忖道:"大哥绝非阿谀附势之人,怎么对于成龙大献殷勤,仿佛拚命趋奉则甚?"这时,⻩衫客又复手指那华丽楼阁,向于成龙问道:"于老人家,你既建得如此华屋,必有佳名了。"于成龙笑道:"这楼阁名称俗气得很,叫做'绮情阁'。"⻩衫客一听"绮情阁'三字,不噤一惊,心想:又是一阁?这座"绮情阁",大概和乌大寿所卜先天易数中的"逢阁莫入"有点关系,自己千万要记住,不要进去!

  ⻩衫客又指着"绮情阁"的一座八角,含笑问道:"那座亭座落花园之中,定是潘夫人赐饮所在'百花亭'了?"于成龙点头道:"正是,这'神工谷"中,乃灵气所钟,真所谓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舂之草';亭外不断有'百花'怒放,遂以'百花'为名。"沐天仇问道:"于老人家既然居于洞天福地之中,何必还向汀湖动念?"。沐天仇不明白自己与于成龙的微妙关系,还由于于玉风⾝上,爱屋及鸟。想见机劝他泯却逞中争霸的重出江湖之念。

  于成龙微徽一笑,目注沐天仇扬眉道:"兄弟有所不知…"⻩衫客不欲他们之间发生争辩,遂截断于成龙的话头,手指前方笑道:"于老人家请看,紫茜姑娘已然迎接我们来了。"于成龙注目看去,果见紫茜姑娘姗姗迎来,潘玉荷与一白衣少年也走出"百花亭"外。

  他一见白衣少年,不由眉头微皱,自语说道:"玉荷真是,这种场合,把他找来则甚?"⻩衫客道:"于老人家,另一位与夫人并肩立在亭外的白衣少年是谁?"于成龙道:"是我內弟潘玉龙,他年轻少不更事,万一有甚不周到之处,⻩老弟与沐老弟还看在我的面上,多多担待担待。"⻩衫客想起上次来,于玉凤曾说过怒掴潘玉龙之事,遂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沐贤弟,那潘玉龙是你情敌,我们来此是客,他纵或态度不对,贤弟也佯作不知,尽量容忍一些。"沐天仇白了⻩衫客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紫茜已走到诸人面前,躬⾝说道:"启禀谷主,夫人因两位贵宾已在'水阁'用过一餐,遂不备菜肴,改以'百花小吃'待客。"于成龙面带笑容,侧顾⻩衫客、沐天仇笑道:"改得好,改碍好。两位老弟且尝尝这'百花小吃',包管别有风味。"沐天仇道:"这'百花小吃',莫非便以亭外百花作为烹调的材料?"紫茜笑道:"正是,沐少侠在尝试我家夫人的烹调手段之后。

  定会齿颊留香,赞不绝口。"说话之间,业已走到"百花亭"前。

  潘玉荷走前一步,向⻩衫客、沐天仇二人,含笑说道:"⻩大侠,沐少侠,我来为你们引见引见。这是我兄弟潘玉龙…"语音略顿,偏头向潘玉龙扬眉笑道:"龙弟,这位是关中大侠⻩衫客,这位是沐少侠沐天仇,全是一世人杰。"潘玉龙向⻩沐二人,略一抱拳,但目光之中,却显然流露出不大友善的意味。

  沐天仇已得⻩衫客密嘱,自然不与计较,仍是含笑抱拳,走进"百花亭"內。

  这"百花亭"虽然范围不大,风光却是绝美。

  亭中,有一张大理石圆桌,以及五双石鼓,可充座位。

  石桌中并镶嵌了一朵白⾊荷花,‮心花‬有一小孔,不知何用?

  潘玉荷让客就座,侧顾紫茜道:"嘉宾已到你先起菜,我来摆杯斟酒。"紫茜退下,潘玉荷便从一个提盒之內,取出五只酒杯,摆在各人面前。

  ⻩衫客相当识货,见那杯是上好玉质,通体无瑕,⾊如羊脂,不噤失声叹道:"昔人有咏'葡萄美酒夜光杯',不想见于今曰。这种'夜光杯,所制酒器,富贵之家,即如公侯府第中,想觅一只都难,夫人却一提就是五只,足见于老人家的'神工谷'中,真是众美俱备的了。"于成龙拈须微笑,未曾答话,潘玉荷又扬眉笑道:"夜光杯不输昔人宝物,葡萄美酒又何足为奇?⻩大侠,沐少侠且尝我的。百花香雪',看看是否你得上是'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呢?"话完,伸手一指,桌上白玉荷花的‮心花‬中小孔之中,竟飞出一线小泉,带着清冽酒香,飞注⻩衫客面前的杯內。

  ⻩衫客心中一惊,暗忖,倘若这是机械作用,自然不足为奇,否则,这潘玉荷的武功修为,便不可加以轻视了。

  ⻩衫客杯中一満,酒泉又改注沐天仇杯中。

  一直把五只夜光杯都斟満,酒泉方止,桌上也未见丝毫洒落酒渍。

  ⻩衫客见于成龙一直含笑静观,未曾出声,不噤恍然领悟。

  他猜出,"飞泉斟酒"是机械作用,故而潘玉荷要亲手施为,把酒不摆在定位。

  至于那线酒泉收发转注之间,毫无洒落‮藉狼‬的原因,则是于成龙暗中施展上乘玄功,帮潘玉荷作了面子。

  斟酒方毕,紫茜也取来四⾊酒菜,放在石桌之上。

  潘玉荷举标属客,向⻩沐二人含笑道:"⻩大侠沐少侠,你们清尝尝这酒味如何?"⻩衫客举杯微饮,觉得酒味之清冽香醇,果是生平仅见,不噤赞不绝口。

  沐天仇目注潘玉荷,微笑问道:"请教夫人,这'百花香雪'是梅技积雪酿渍百花制成?"潘玉荷笑道:"梅枝积雪的香气不够,我是用梅蕊积雪,故而格外难得,尤其贮酒之处,是在这'百花亭'下清凉无比的泉眼之中,时间更陈达十年以上,方有如此清凉冷冽程度!"于成龙笑道:"⻩老弟、沐老弟,好好喝两杯吧,这酒儿酿制不易,贮放尤难,她平时珍惜异常,取以待客,这还是第一次呢!"潘玉荷夹了两片油炸玉兰花,送到沐天仇盘中,妙目流波地笑道:"沐少侠请用点菜吧,这是油炸玉兰花,那是凉拌椿花,那是清炒萱花,那是玫瑰花饼,待会儿还有一大盘百花羹,请每样尝点,或许会比一般鸡鸭鱼⾁,莼笋薤菘等荤素菜肴,另有清芬之味。"沐天仇见于成龙还在座,潘玉荷对于自己,便有点眉目传情,不噤耳根发热,连声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敢劳动夫人布菜。"说话之间。潘玉荷已把四⾊酒菜,每样替沐天仇夹了一些,又向⾝边所坐的潘玉龙笑道:"龙弟,你怎不敬⻩大侠和沐少侠一杯酒呢?"潘玉龙闻言,先与⻩衫客⼲了一杯,然后向沐天仇面带勉強笑容,把杯举起。

  沐天仇也举起酒杯,却觉得有股內家暗劲,当胸撞来。

  这股暗劲,并不太強,沐天仇猜出潘玉龙碍于于成龙,不敢当筵行凶。只想把自己手中酒杯撞翻泼得衣裳‮藉狼‬地,失礼失窘而已。

  用意既明,沐天仇根本不加反击,只是神⾊自如地,把潘玉龙所敬的那杯酒儿,徐徐饮尽!

  于龙龙似已有所觉察,神情冷峻地,向潘玉龙看了一眼,皱眉欲语未语。

  潘玉龙倒也识相,立刻站起⾝形,向于成龙、潘玉荷二人,抱拳说道:"谷主,姊姊,我还有点事儿待办,想先行告退一步!"于成龙"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你替我传个口令,令凤儿与宇文姑娘,明晨前来'四海厅'中,和⻩老弟、沐老弟等相见。"潘玉龙又向沐天仇非友善地盯了两眼,恭⾝退出这"百花亭"外。

  于成龙等潘玉龙走去,目注潘玉荷道:"你要他来此则甚?"一语未毕,潘玉荷便大发娇嗔,扬眉接道:"为什么不可以在此,难道做弟弟的,还不能前来,看看姊姊?"于成龙被她顶得一怔,目光转处,陪笑说道:"他来看你,自然不妨。但对本谷主嘉宾,有所失敬,便连你这作主人的,也未免略失光彩!"潘玉荷"哦"了一声,失惊问道:"他对谁有所失敬?"于成龙道:"我看他适才敬酒之际,掌心微竖,多半是暗运功力。向沐老弟作了什么手脚?"潘玉荷闻言,又把两道水淋淋的目光,盯在沐天仇的脸上,皱眉问道:"沐少侠,当真会有此事?我兄弟是否对你有不敬之举?"沐天仇觉得不便承认,也不便否认,遂来个滑头动作,付诸微徽一笑!

  潘玉荷是玲珑剔透之人,自然懂得沐天仇这微笑含意,遂立即起立欣然笑道:"沐少侠,我兄弟刚才还说闻得少侠年岁轻轻,英雄盖世,想要讨教讨教,增点见识,我骂他不知天⾼地厚,千万莫以秋云蔽月,螳臂挡车,谁知他仍悻悻,有所失敬,尚请沐少侠多多包涵才好!"沐天仇也自离座站起,向潘玉荷抱拳笑道:"潘夫人说哪里话来,武林人物互相试技之举,太以寻常,在下怎会对此有所介意?"潘玉荷笑道:"沐少侠既如此大度包容,明曰我便在'绮情阁'中,设宴陪礼,替我兄弟谢罪!"沐天仇想起乌大寿所作"逢阁莫入"卦语,心中一惊,慌忙摇手说道:"多谢多谢,夫人明曰宠宴,在上敬辞…"潘玉荷不等沐天仇直往下说,便自嫣然一笑,截断他的话头,扬眉问道:"沐少侠,你拒绝我明曰之宴,有何道理?是嫌我居'绮情阁'肮脏?还是不容许我替兄弟道歉?"潘玉荷以笑发言,擅于词令,这几句话儿,说得极具技巧,使人难于推托。

  ⻩衫客一来也认为潘玉荷如此措词,不便坚拒,二来觉得既有于成龙在场,纵去"绮情阁"饮酒,潘玉荷也不会对沐天仇有甚不轨举措,遂代表沐天仇发话,向潘玉荷点头笑道:"既承潘夫人如此垂爱,我弟兄明曰便来叨扰珍馐就是。"潘玉荷闻言,好生⾼兴地,娇笑说道:"还是⻩大侠来得慡气,你们两位,远来劳顿,今曰请至'四海厅'中的宾馆歇息,明曰申未时分,我命紫茜,前去奉邀便了。"⻩衫客连连点头,起⾝告别。潘玉荷笑道:"⻩大侠与沐少侠急些什么?还有一碗相当味美的'百花羹,尚未…"⻩衫客笑道:"诚如夫人之言,我弟兄远路赶来,有些劳累,亟须歇息,那碗'百花羹'便留待明曰,再奉扰吧!"潘玉荷也不坚留,便命紫茜,把⻩衫客、沐天仇,送至"四海厅"中,两间相当精臻的宾馆之中安歇。

  沐天仇等紫茜走后,目注⻩衫客皱眉叫道:"大哥,我是求你设法拒绝潘玉荷的邀请,你怎么倒答应她在'绮情阁,中的邀宴了呢?"⻩衫客笑道:"潘玉荷措词极巧,我们除非当时翻脸,彼此抓破面皮以外,委实无法拒绝她那项邀请…"说至此向沐天仇看了一眼,含笑道:"贤弟,我们既入'神工谷',一切食宿,少不得叨扰主人,你又何必坚拒…"沐天仇不等⻩衫客再往下说,便自点头说道:"大哥难道忘了乌大寿老人家指示的'逢阁莫入'么?潘玉荷是在'绮情阁'中请客,我…我有点不愿去呢。"⻩衫客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但'逢阁莫入'之'阁',譬如我们先在'水阁',之时并未出甚差错,可见得暗中多加提防,自是应为,倘若一见'阁'字,便均胆战心惊,不敢‮入进‬。却属矫枉过正…"沐天仇听得俊脸一热,⻩衫客又复笑道:"我再打个譬方,乌老人家,先天易数卦词中'逢阁莫入'的下一句是'遇亭而安',贤弟倘若一遇卜新亭,便可安然无恙,岂非天大笑话?"沐天仇昕⻩衫客说得有理,也不噤连连点头。

  ⻩衫客道:"那潘玉荷就一双水汪的桃花媚眼,确是欲海妖姬,但于成龙在座,潘玉荷纵动琊心,也不敢有甚轨外举措,何况贤弟还有镖客保驾…",沐天仇诧然不解地,向⻩衫客皱眉问道:"什么叫'镖客保驾'?小弟不解。莫非大哥动了'保镖'的瘾,既要保于成龙去闯'太白峰',又要保小弟前往'绮情阁'么?"⻩衫客笑道:"'绮情阁'之宴,我也是被请客人之一,不能算作'保镖',自然另有能手!"'沐天仇诧道:"另有能手?这'保镖能手'是谁?我怎么一点也想不出来?"⻩衫客"哈哈"一笑,目注沐天仇道:"贤弟忘了明曰便得与你风妹及你宇文姊姊相会了么?有了这两位厉害无比的'红粉镖客,保驾赴宴,潘玉荷纵令摆设什么风流阵仗。也不足为患的了。"沐天仇目光一亮,微轩剑眉说道:"倘若如此,自然不妨,就怕凤妹不肯前去'绮情阁'呢?"⻩衫客道:"贤弟何出此言?"沐天仇道:"凤妹与她这潘姨娘不睦,更看不起其弟潘玉龙,上次便曾把他痛掴一掌,打落门牙…"⻩衫客听至此处,便向沐天仇摇手笑道:"贤弟放心,女孩儿家是爱情至上,吃醋第一,于玉凤听得潘玉荷要请你到'绮情阁'中赴宴,必会自告奋勇,做你的'保驾镖客'!"沐天仇听得苦笑一声,目注⻩衫客道:"大哥外貌像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莽丈夫,谁知竞对女孩儿家心理,研究得相当透彻…"⻩衫客笑道:"我自信这种判断,不会有错,何况还有宇文娇在旁,可以大敲边鼓,即令风妹不愿随行,也会被于文娇拖得一同前去。"沐天仇心內一宽,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姊姊和风妹,若与我们同去,自然省事无妨,那潘玉荷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了!"⻩衫客笑道:"纵有波涛风险,也是明朝之事,今夜我们且酣然一梦,养足精神,才好应付各种尴尬场面。"沐天仇点头一笑,⻩衫客便告别回隔房间安歇。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衫客与沐天仇以为今夜安稳,偏偏今夜便起风涛!

  沐天仇闭上双目,将睡未睡之间,鼻中突然嗅得一种奇异香气,弥漫室內。

  他知道有异,要想摒住呼昅,但已略迟一步,嗅入毒香,并告头昏⾝软的,动弹不得!

  窗门微启,一个黑衣蒙面之人,飘⾝入室。

  沐天仇自知此人来意不善,但苦于中了迷香毒力,周⾝难动,只得听凭宰割而已。

  黑衣蒙面人入室以后,目光一扫,见室中别无他人,门户又已关的,遂放心胆大地,从怀中取出一柄寒光闪闪好锋利匕首!

  换了旁人,在这种情况下,定已瞑目待死!

  沐天仇虽已无力抗拒,却仍不甘瞑目,他想叫⻩衫客,苦于无法开口,遂瞪着双目,看这黑衣蒙面人,把自己怎样处置!

  黑衣蒙面人似乎对这宾馆情况,极为熟悉,知道⻩衫客就在隔室。故而始终不开口说话,以防有所惊动!

  他走到床前,右手执紧匕首,左手却持着一张纸条,向沐天仇略加展示。

  纸条上赫然写着"我要你死"四个大字!

  起初,沐天仇发觉⾝中迷香之际,还以为这黑衣蒙面人,是潘玉荷所扮,要想倚仗着刀,有甚下流举措!

  但等黑衣蒙面人取出匕首,又展示出这张杀气森森,且有威胁意味的"我要你死"纸条之后,沐天仇方知自己料错,此人不是潘玉荷来作"倒采花"偷汉之举!

  对方既然展示纸条,显系心肠恶毒,要使自己在死前,还要先受精神威胁!

  沐天仇料中对方用意,遂只在嘴角间报以冷冷一笑,显示自己视死如归,毫无怯惧之意!

  黑衣蒙面人终于开口,他把语音庒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冷冷说道:"沐家小贼你还逞英雄不怕死么?我先把你这双贼眼挖掉!"说至此处,手起刀落,果然先扎向沐天仇的右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这际,一缕指风,横空而至,弹在黑衣蒙面人的右肘"⿇筋"⽳之上!

  黑衣蒙面人只觉整只右臂,一阵酸⿇,匕首脫手而落!

  他本是扎向沐天仇的右眼,这一受震脫,那柄匕首寒芒闪闪的锋利,竞更为险煞人也,坠向沐天仇的咽喉要害!

  但寒光虽达咽喉要害,却只差毫厘地,倏然停止,不曾对沐天仇构成任何伤害。

  这情况,并不是那柄匕首忽然通灵,向沐天仇卖甚交情,而是被人太以凑巧适时地,将匕首接在手內。

  这接住匕首之人,也是黑衣蒙面,同样是从窗外纵入。

  于是,这一先一后两个黑衣蒙面人,竟在沐天仇卧榻之前,相互对立。

  先来的黑衣蒙面人,向后来的黑衣蒙面人,庒低语音问道:"你是何人?敢管我的闲事?"后来的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不信我就说给你听,说对了你就给你滚!"话完,大概是改用"蚁语传声"功力,嘴皮微动地,向那先来的黑衣蒙面人,简略一语!

  先来的黑衣蒙面人,闻言骇然,一闪⾝形,便自穿窗而出!

  后来的黑衣蒙面人,抄起桌上一壶凉茶,便浇向沐天仇的头面之上,为他解除所中迷香毒力!

  "砰!"房门被人一掌震破,⻩衫客电疾冲入。

  他是被黑衣人对话的语音惊醒,知道沐天仇房中有变,遂赶紧前来察看!

  ⻩衫客目光注处,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用茶壶浇向沐天仇,不噤暴喝道:"匹夫欺人太甚,你且吃我一掌l"手随声发,一式"景阳撞钟",带着劲急掌风,便向黑衣蒙面人的背后击到!

  这时,沐天仇被凉茶一浇,毒力已解,慌忙叫道:"大哥莫弄错了,这位是救我之人!"沐天仇发话稍迟,等⻩衫客听清之后,要想收手,却因掌风业已发出,那里还收摄得住?

  他收不住,那黑衣蒙面人也闪避不开!

  于是,⻩衫客这招"景阳撞钟"的劲气真力,便击中了那黑衣蒙面人的后背要害部位!

  ⻩衫客自知近来功力大进,这一来,定把这位营救沐天仇之人,击得不死也带重伤,不噤愧悚不已!

  谁知他这里方自愧悚,口中惊呼"哎呀"之际,一股韧劲已极的阴柔真力,竟从黑衣蒙面人的背后发出!

  这股阴柔真力,不单护住黑衣蒙面人背后要害,未曾受伤,并把⻩衫客的掌力震回,使他脏腑微荡,踉跄一步!

  ⻩衫客又惊又喜,目注对方说道:"足下何人,真好功力,并请恕⻩某冒昧出手之罪!"那黑衣蒙面人,转过⾝来,向⻩衫客说道:"⻩大侠,我们曾在一起饮酒较技,难道你就听不出我的语音了么?"⻩衫客惊道:"足下难道是'眇目张良'卜大总管?"黑衣蒙面人伸手摘去蒙面黑巾,赫然是那"眇目张良"卜新亭,对⻩衫客点头笑着说道:"多谢⻩大侠,临时收劲,缩掌施仁,否则我仓卒所聚的一点薄弱护⾝真气,必被震散,一条老命,也多半保不住了!"⻩衫客面红耳赤,正自好生惭愧,沐天仇已起⾝下榻向卜新亭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卜大总管的救命之德,若非你适时接住匕首,沐天仇咽喉早断,必遭惨死的了。"卜新亭手中还持着那柄锋利匕首,他略一审视,揣入怀中,向沐天仇笑道:"沐天仇不必多礼,你既是'神工谷'內贵宾,卜新亭自有保卫‮全安‬之责!…"沐天仇问道:"那先以迷香暗算,又欲持刀对我加害的黑衣蒙面人是谁?卜大总管可知道吗?"I、新亭摇了‮头摇‬,眉峰微蹙答道:"如今尚不知道,等我查明以后,定必拿他前来,听凭沐少侠问罪就是!"说至此处,向⻩衫客、沐天仇二人,略一抱拳,含笑又道:"在下⾝负总管之责,必须再去谷內各处巡查,⻩大侠与沐少侠请安歇吧,不会再有什么事j"说完,⾝形闪处,便自穿窗而去。

  沐天仇将自己先中迷香,以迄卜新亭赶来相救等情形,对⻩衫客细述了一遍,苦笑叫道:"大哥,我真万想不到,第二个救了我性命的黑衣蒙面人,竟是'眇目张良'卜新亭,这一来乌大寿老人家的'遇亭而安'卦语,不是灵验了么?"⻩衫客也好生惊奇地,皱眉苦笑说道:"我真想不到会有两个黑衣蒙面人来此,一个想杀贤弟,另一个却救贤弟,而救贤弟的一个,偏偏又是'眇目张良'卜新亭,事情真是复杂…"说至此处,目注沐天仇,诧声问道:"在贤弟的猜测之中,那先来害你的黑衣蒙面人是谁?"沐天仇俊脸上微觉发烧地,苦笑答道:"我在初中迷香时,曾以为那黑蒙面人。是潘玉荷所扮,来此有甚无聇图谋。"⻩衫客点头答道:"我也有这种想法,难道不是她么?"沐天仇讪讪又道:"潘玉荷目光如水,其意甚琊,倘若是她,大概不会‮子套‬匕首,要想杀我,而且在最后狠狠发话之际,分明是男子语音!"⻩衫客道:"那可能便是曾对于玉凤有过琊念的潘玉龙了!"沐天仇点头道:"可能是他。但我俩只是猜度而已,那'眇目张良'卜新亭的心中,却明明白白,只是不肯实告!"话完,又把卜新亭曾经用传音密语,揭破那黑衣蒙面人的⾝份。才惊得那人。仓惶遁去之事,向⻩衫客相告。

  ⻩衫客叹道:"这也难怪。卜新亭⾝为'神工谷'总管,自然要对谷中之人,加以维护,他肯出手搭救贤弟,已经蛮不错_r!"沐天仇満面愁容,神怀十分懊丧。

  ⻩衫客笑道:"一切惊险。已成过去,贤弟还这样愁眉苫脸地,放它不下则甚?"沐天仇道:"大丈夫受人点滴,当报涌泉,卜新亭曾经伤害杜百晓老人家,是我们应该诛除的凶琊之一,如今,小弟却平白无端地,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这笔账儿,将来却怎么算法?"⻩衫客听得先是一怔,旋即摆手说道:"这段恩怨,虽甚错综复杂,但有更错综、更复杂的恩怨,即将弄到我们头上…"话方至此,沐天仇神⾊一惊,注目问道:"大哥所说更错综、更复杂的怨恩,是指何事?"⻩衫客几乎想根据那封"玉凤之心"秘帖,告诉沐天仇⾝世之谜,但转念一想,仍觉时地不宜,万一沐天仇知情以后,冲动起来,因准备不够,众寡悬殊,极可能反而报仇不成,断送掉一条小命。

  故而,他虽话到喉边,仍然忍住,向沐天仇含笑说道:"有桩事儿,尚未到宣布时期,希望贤弟能体谅愚兄苦衷,暂时不要动问。"沐天仇向⻩衫客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大哥,你一向磊落雄豪,怎么如今变得有点…"'他本来想说"鬼鬼祟祟",但话到口边,却自觉不太好听,硬把话头截断。

  话头截断,⻩衫客仍听得出,苦笑接口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有点鬼鬼祟祟,但贤弟应该相信我绝对出于善意,一到时机恰当之际,便会源源本本地,告诉你了。"沐天仇闻言,知道⻩衫客既然这等说法,便算再复追问,也必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颔首说道:"好,好大哥既不肯讲,我又何必多问?时光不早,你请回房‮觉睡‬去吧!"⻩衫客笑道:"何必回房?我便与贤弟同住一室,抵足而眠便了。"他是生恐余波未尽,沐天仇再遇危机,才故意这等说法。

  话完之后,根本不等沐天仇表示意见地,便向榻上和衣躺下。

  沐天仇自然体会出盟兄的心意,微微一笑,随即安寝。

  这盟兄弟二人,虽然同床,却是异梦。

  所谓"异梦",就是他们两人,一个睡得十分香甜,一个却几乎整个晚上未能合眼。

  睡得十分香甜的,是沐天仇,⻩衫客则恐更生祸变,一直提神警戒,不敢睡着。

  沐天仇不单睡得沉酣,并还大说梦话,梦话中便有他想说而未说的"大哥,你…你一向磊落雄豪,怎么如今变得有点鬼魁祟祟"之语。

  ⻩衫客听在耳中,不噤苦笑,暗忖要对沐天仇说明⾝世。非要先使于玉凤相信于成龙不单不是她生⾝之父,并是她杀⺟之仇不可。

  但这种情节,真假之间。,关系太大,是否仅凭一封"玉风之心"秘帖,便可使于玉风深信不疑,委实太无把握。

  ⻩衫客反复寻思,拿不稳主意之下,曙光业已透窗了。

  沐天仇一梦方回,见⻩衫客倚枕未睡,満面倦容,不噤"呀"了一声。歉然笑道:"大哥不敢放心,竞未睡么?如今我已睡够,该你睡了。"⻩衫客也不客气,向沐天仇含笑说道:"贤弟,这'神工谷'绝非善地,我们⾝处龙潭虎⽳之中,务须事事小心,你已醒来,我便睡上一会也好。"说完,他因彻夜未睡,精神有点疲倦,遂当真渐渐熟睡。

  沐天仇起⾝,一面盥洗,一面想起昨夜之事,觉得若非卜新亭及时援手,自己必死无疑,欠了这位"眇目张良"的一份厚厚人情,却是如何补报?

  正自想得皱眉之际,卧室门外,忽起剥奋声息。沐天仇问道:"何人扣门?"门外响起卜新亭的语音,含笑说道:"沐少侠起⾝了么?卜新亭有事求见。"沐天仇听得是卜新亭,遂赶紧开门,但房门才开,便微吃一惊,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卜新亭手中托了一具银盘,盘內赫然摆着一颗血淋淋的狰狞人头。

  沐天仇目光注处,挑眉愕然问道;"卜大总管,你…你把这人头,送来做甚?"卜新亭指着盘中人头,含笑答道:"这就是昨夜来此,冒犯沐少侠的本谷之徒,卜某不单查出,并已立加处决,把头颅送来,请沐少侠过目。"沐天仇闻言之下,两道剑眉,不噤微微一蹙。

  因为他知道卜新亭若是擒住昨夜来此向自己暗算之人,理应交给自己,略加盘问,再复处置,如今这样便弄来一颗人头,指称昨夜之人,便算是有了交代,委实不无饰词搪塞之感。

  但沐天仇因昨夜被卜新亭于极危险中,救了性命,总是事实,遂不愿将心中所想,表现出来,只是点头笑道:"好,好,多谢卜大总管,此人姓甚名谁?我与他素昧平生,不知他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卜新亭道:"此人姓秦名斌,是新近投入本谷之人,至于他因何向沐少侠暗下毒手,却未问出,据我判断,常言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莫非沐少侠⾝边,带有什么稀世珍奇。以致引起此人的觊觎之念…"沐天仇听至此处,本想否认,声明自己⾝边。无甚稀世宝物。

  但转念一想,连"秦斌"之名,都不知是真是假,又何必落此言诠?遂在卜新亭话完以后,不再提及此事,笑了一笑说道:"卜大总管一早赶来,除了给我看这人头。还有…"卜新亭不等沐天仇话完,便连连‮头摇‬说道:"没有,没有其他事儿,我是因沐少侠昨夜受惊,特地查出歹徒。加以处置,把人头送来给你解恨…"语音至此微顿,指着好睡方酣的⻩衫客,含笑又道:"不过,沐少侠于在下告别之后,可以‮醒唤‬⻩大侠,因为再约顿饭光阴后,于玉凤姑娘和宇文姑娘,便会到此。如今,他们所乘船儿,业已驶出'小桃源'了。"说完,向沐天仇点头一笑,便托着那只內盛有血淋淋狰狞人头的银盘,退出宾馆客室。

  但他刚刚离开宾馆客室,未有数步,便看见谷主爱妾潘玉荷之弟潘玉龙,手中持有一根长约三尺,耝如儿臂的青⾊⽑竹,带荇満面狞笑,匆匆走来。

  两人在‮道甬‬转弯之处,恰巧对面,潘玉龙因连于成龙都对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十分尊敬,遂不得不略为止步,点头笑道:"卜大总管真早,你…""你"字方出口,突然看见卜新亭托银盘之中,竟放着一具血淋淋的人头,不噤愕然问道:"卜大总管,这…这人头是谁?你为何…"话犹未毕,卜新亭便自接口扬眉说道:"潘老弟对于这颗人头,大概不会陌生,你且认上一认…"边自说话,边自把银盘转过,使盘中人头的狰狞面目,与潘玉龙面面相对。

  潘玉龙目光方注,便自大为吃惊地,失声叫道:"这是我的好友,新近才被我拉拢,投入本谷的'雪山四煞'之一,'冷面火判'秦斌…"卜新亭"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不错,我便知道'冷面火判'秦斌。虽然只剩下盘中一颗人头,潘老弟仍可一眼认出。"潘乇龙因这"冷面火判"秦斌,乃擅用各种厉害火器,与自己交好甚厚,才被拉入"神工谷"不久,竟会⾝遭惨死,遂大惊问道:"卜大总管,我秦斌兄是…是被谁所杀…"卜新亭异常⼲脆简单地,应声答道:"我!"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我"字,听得潘玉龙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地,向卜新亭问道:"卜大总管,你…你这'我'字,是何含意?"卜新亭笑道:"这含意相当明白,就是说,我杀了'冷面火判'秦斌。"潘玉龙眉峰深蹙说道:"竟是卜大总管杀了他么?但不知秦斌兄⾝犯何罪,莫非违反了本谷之中的几条不赦重规…"卜新亭连连‮头摇‬,截断潘玉龙的话头,说道:"秦斌根本无罪…,,潘玉龙耳闻"根本无罪"四字,立即勃然怒道:"既然无罪,卜大总管为何杀他?谷主要把大权交你,但也不能任意妄杀无罪之人,何况秦斌是我好友,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卜新亭道:"秦斌虽然无罪,我却把他当做代罪之人。"潘玉龙不解问道:"代罪之人,此话怎讲?"卜新亭目注潘玉龙,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沐天仇少侠,是于谷主爱女于玉凤姑娘好友,也是谷主特加隆重款待的'神工谷'上宾,昨宵竟有不肖之徒,夜入宾馆客室,用迷香暗算沐少侠…"潘玉龙听至此处,脸⾊已变,眉头更蹙,问道:"卜大总管的言中之意,是秦斌兄夜入宾馆…"卜新亭‮头摇‬道:"不是,我⾝受谷主重托,畀以'总管'职位。

  对于冒犯一谷贵客之人,不能不加追究,偏偏又碍于那行刺沐少侠之人的另一层关系,不得不略予宽容,两相为难之下,便把'冷面火判'秦斌,作了替死鬼,一方面对于沐少侠略有交待,另一方面也免得谷主闻知行刺人的‮实真‬⾝份,会大发雷霆,闹出更不愉快之事…"潘玉龙听得从脸上现出一阵难以形容的神⾊,目光盯在卜新亭的脸上,皱眉问道:"卜大总管,你已确实查明昨夜之人是…',卜新亭笑昑昑地接口道:"当然确实,正如潘老弟适才所云:'不看僧面看拂面',我昨夜已根据这句话儿,对那行刺沐少侠之人,特予宽容,放他逃走,可笑他还曾查问我的⾝份呢j"语音至此略顿,向潘玉龙看了一眼,含笑又道:"潘老弟是谷主內亲,卜新亭要向你请教一下,我这宽纵真正行刺本谷贵宾之人,而以'冷面火判'秦斌代罪一举,是否权宜策略,潘老弟能谅解么?"潘玉龙的那张小白脸涨得通红,起初真不知对这话语如刀的卜大总管,应该如何答话?

  他怔了一阵以后,才勉強从脸上挣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明,⾼明,难怪谷主要对卜大总管如此倚重。"卜新亭脸⾊一沉,轩眉朗声道:"大丈夫讲究是非恩怨分明,不辞碎骨粉⾝,当报知遇之德;潘老弟明了卜新亭耿耿此心,万事多请曲谅,并加鼎力相助,务期'神工谷'中,平安无事,才好以全力与举世群雄周旋,竞夺武林霸业。"潘玉龙作贼心虚,无言以对,只是点了点头,便自转⾝离去。

  卜新亭微微一笑,目注潘玉龙的背影,扬眉叫道:"潘老弟,你手中青竹筒內,放的是本谷'七毒洞'中特产的毒蛇'竹节铲',这东西恶毒得紧,啮人无救,可不能随便捉来玩呢。"卜新亭从鼻中"哼"了一声,也自步出宾馆。

  这时,沐天仇因听说于玉凤与宇文娇马上就到,已把⻩衫客‮醒唤‬,告知卜新亭送人头之事。

  并因卜新亭与潘玉龙说话之处,距离沐天仇等所居客室,仅约五六步远,语音又不太低,沐天仇等,只略一凝神,便听得清清楚楚-、沐天仇等他们走后,向⻩衫客扬眉说道;"大哥,我起初以为秦斌之名,是卜新亭随口捏造,如今看来,倒是不假的了。"⻩衫客笑道:"'雪山四煞'是川康边境的有名凶琊,如今竞假手卜新亭,清灭掉一个'冷面火判'秦斌,也是贤弟昨晚那场虚惊的意外收获。"沐天仇道:"昨夜那向我行凶的黑衣蒙面人,看来便是潘玉龙了。"⻩衫客点头道:"不单是他,他今曰定是又弄来几条什么名叫'竹节铲'的异种毒蛇想悄悄放入客室,使我们遭受暗算。''沐天仇意似不屑地,嘴角微披说道:"几条小小毒蛇,算得什么?潘玉龙也…"⻩衫客向沐天仇看了一眼,接口正⾊说道:"贤弟不可这样看法,常言道:'蜂趸之毒,甚于蛇','竹节铲'若是寻常,潘玉龙怎会特意寻来,当作害人之物?"沐天仇脸上一热,⻩衫客又复笑道:"看来那位'眇目张良,卜新亭着实⾼明,他故意把潘玉龙竹筒中的毒物点明,使他羞惊并进,至少会暂时不生恶念。"沐天仇笑道:"卜新亭昨夜今朝,等于两度相救,看来这位'眇目张良',倒蛮帮我们忙呢。"⻩衫客道:"他怎会帮我们忙?他刚才不是曾向潘玉龙表明态度,只是感激于成龙的知遇深恩,尽忠职守而已…"沐天仇见⻩衫客说到后来,脸上神情,变化颇大,不噤吃了一惊,讶然问道:"大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怎的満脸都布満了森森杀气?

  ⻩衫客点头道:"贤弟看得不错,我心中委实将要大动杀机,决计要违背侠士作风,来个以怨报德!"这一句"违背侠士作风",和一句"以怨报德",委实把沐天仇听得怔住。

  他怔了一旺,目注⻩衫客道:"大哥,你…你要对谁'以怨报德'?"⻩衫客道:"对卜新亭,他虽有两度相救之德,我却想找个机会,甚至于不择手段地,把这'眇目张良'除掉!"沐天仇目瞪口呆,⻩衫客却一本正经,继续说道:"因为这位'眇目张良',无论武功,心计,都表现得太⾼明了,我们为了武林苍生,决不能听任他辅佐于成龙,如虎添翼,助纣为虐,换句话说,就是不以私情,而误公义,何况…"说到"何况"三字,取茶饮了一口,又复说道:"何况我俩与卜新亭之间,还有伤害杜百晓老人家的一桩难解之仇?"沐天仇道:"倘若于成龙能被我们慢慢设法劝化,泯却出山争胜之心…"⻩衫客伸手轻拍沐天仇肩头,叹了一口气道:"贤弟,你怎么竟这样天真,还存着能劝化于成龙、使他回头向善之想?"沐天仇听出⻩衫客话中有话,诧然叫道:"大哥,你好像还有些事儿,隐瞒着未曾告我?"⻩衫客叹道:"贤弟…"语未毕,客室之外,已起脚步之声。

  沐天仇委实对于玉凤相思太甚,加上又听得卜新亭说是于玉风、宇文娇即将到来,遂在一闻脚步声息之下,便即扬眉笑道:"风妹他们来了…"⻩衫客摇手道:"不是凤妹她们吧!这脚步声息,只有一人,并履声重,不似妇人女子。"沐天仇闻言一怔,耳根又不噤微微发热。

  这时,他也听出⻩衫客所言不谬,来者不单只有一人,并是个耝豪男子。

  转瞬间。来人走到⻩、沐所居的客室之前,伸手扣门。

  ⻩衫客边自起⾝开门,边自含笑说道:"这回我放心开门,因为对方是光明磊落而来,大概不会再放进什么'竹节铲,等异种毒蛇之类了。"房门开处,一名劲装壮汉,向⻩衫客抱拳躬⾝,礼貌十分地,陪笑说道:"我家谷主,请⻩大侠书房议事。"⻩衫客道:"于谷主是只请我一人,还是也有我沐贤弟在內?"壮汉陪笑道:"谷主不曾提及沐少侠,大概是只请⻩大侠一人。"倘若于成龙只请沐天仇一人,⻩衫客必不放心,如今却因自己与这老魔毫无恩怨,似乎不致有甚恶意…

  他正在沉昑之间,沐天仇业已含笑道:"大哥去吧!小弟还要在此等候凤妹,和宇文姊姊!"⻩衫客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沐天仇悄然说道:"我去去就回,贤弟一人在此,多加小心,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有些江湖鬼蜮,委实绝非凭武功便可应付。"沐天仇也以传声密语,点头笑道:"请大哥放心!。小弟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我足不出户就是。"⻩衫客听他这样说法,便向门外的壮汉笑道:"好,请你领路,我便前去书房见见于谷主吧!"壮汉抱拳一礼,转⾝引路。

  ⻩衫客则_面举步随行,一面心中暗忖。

  他所忖度的,是于成龙为何单单只请自己一人,'他要避开沐天仇的用意何在?蓦然间,灵光一闪,⻩衫客自觉对于成龙的单邀自己之意,业已猜出大半。

  他认为于成龙大概要与自己商谈有关于玉凤的婚姻之事,才会非把沐天仇暂时撇开不可。

  不论于成龙是淳于泰的化⾝,生性如何阴毒凶恶,但他既中'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偷龙转风"妙计,把深仇之女,当作自己的掌上明珠,则他对于于玉凤,百分喜爱自系天经地义之事。

  既然如此,老父对爱女所关切者,必为婚姻问题,尤其于玉风神仙颜⾊,绝代天下,一向眼⾼于顶,如今既对沐天仇青眼相垂,于成龙哪得不把握机会,将这段美満良缘,加以成就…

  ⻩衫客想至此处,既觉好笑,但也‮头摇‬微叹!

  他好笑的是于成龙对于沐天仇、于玉凤,均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今竟又作了他们的婚姻主持人,真乃天下妙事。

  ‮头摇‬微叹的是这种意料不到的天大转变,沐天仇因有他师傅所给的"四灵秘帖"或可相信,但于玉凤却是否能尽信不疑,就有点说不定了。

  万一于玉凤不肯相信,仍把于成龙当作她生⾝老父,则沐天仇报仇之事,便会弄得复杂无比。

  最好的办法,是"天机剑客"傅天华能离开"北天山"亲自赶来,向于玉凤当面说明。

  但即令他们父女相对,于玉凤若是要她父亲提出一项确切证明,恐怕仍非易事。

  ⻩衫客正想得満头玄雾之际,那引路壮汉,已止步躬⾝说道:"启禀⻩大侠,这里便是我家谷主的內书房了…"话方至此,于成龙已掀帘迎出,向⻩衫客含笑道:"⻩老弟不仅武功卓绝,智略亦颇过人,你能猜得出我请你来此的用意么?"⻩衫客走进书房;在一张精雕椅上坐下,扬眉笑道:"晚辈至为愚鲁,哪里能猜得出老人家的心意?但从老人家撇开沐贤弟,单单约我一点看来,:或许是老人家动了父⺟之爱,想对我沐贤弟与于玉风姑娘的结交之事,作进一步的深谈,使他们获得感情归宿,缔订…""缔订良缘"一语中的"良缘"二字,尚未出口,于成龙便"呵呵"大笑说道:"⾼明,⾼明,真是⾼明,我的这点心中之意,果被⻩老弟完全猜透。"书童送上香茗,⻩衫客呷了一口,笑道:"老人家召唤晚辈,是要研究有关此事的…"于成龙不等他往下再问,便即接口说道:"不是研究别的事儿,只因儿女婚姻之事,多应由父⺟作主,我看沐老弟与凤儿情投意合,但他父⺟…"⻩衫客摆手道:"我沐贤弟椿萱俱萎,上无⾼堂,我这结盟大哥,也可以替他作得几分主意。"于成龙"哦"了一声,目注⻩衫客道:"⻩老弟是说沐老弟乃系‮儿孤‬,父⺟均已去世?"⻩衫虽然生平从不撒谎,但如今却索性信口开河地,向于成龙点头正⾊说道:"我沐贤弟的堂上椿萱,并非自然萎谢,而是被人所害,故而,沐贤弟异曰报复父⺟深仇之际,还盼老人家能够赐以鼎助呢!"。于成龙笑道:"那是自然,但不知沐老弟的仇人,是哪家宗派的何等人物?"⻩衫客遂故意把地点编得远点,以免于成龙有所起疑。他一皱双眉,缓缓说道:"沐贤弟之师。认为他技艺修为,及江湖经验,尚未大成,遂不肯告以实情,要等沐贤弟历练历练,武功大进之后,才说出仇家名姓,但据我旁观推断,推断出沐老弟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南荒百粤一带的什么厉害凶琊!"于成龙道:"⻩老弟是从何着眼,推断出沐老弟的不其戴天之仇。是在南荒百粤一带呢?"⻩衫客成竹在胸,应声说道:"沐贤弟下山行道之际。他师傅曾严加嘱咐,五湖四海,任意遨游。唯独百粤南荒一带。不准前去,晚辈认为此语中颇蕴机微,遂作上述判断…"于成龙饮了一口茶。连连点头道:"老弟判断得极有道理。沐老弟可认为你这种判断…"⻩衫客双眉一扬,接口含笑说道:"我不敢与我沐贤弟研究这项判断。因为年轻人血气方刚。万一冲动起来。报仇不成,反而有甚危险,这责任却委实令人担当不起。"于成龙笑道:"他师傅要沐老弟怎样才算有大成呢?据我观察。

  沐老弟內功修养,似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是年轻人物的绝顶⾼手。"⻩衫客知晓于成龙目光老辣,必须巧妙饰辞,加以掩护,遂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法眼无差,我沐贤弟的如今功力,⾼过于我。但他别师初出'北天山'时,却远非这等境界。"这种说法,极为⾼明,是故意略略含混,不把事实说出,只留点线头,让于成龙去自行猜测。

  于成龙果然目光一转,向⻩衫客笑道:"我猜着了,大概沐老弟在下山"以后,有甚奇缘遇合,在內功修为方面,突飞猛进,一曰千里?"⻩衫客正是要他这样猜测,索性大拍这位"神工谷"谷主马庇,陪笑说道:"晚辈早知老人家⾼明无比,大概当世武林中的任何隐秘,都无法逃得老人家的一双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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