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梦襄心中一惨，摇头叹道：“江湖中事，真不能有半点粗心大意，我若早知她们也中毒．怎肯把柳华轻易放走，或许那-身上，带有甚么毒解药，也说不定？”

　　紫云：飞虹即死，云梦襄遂边自感叹，边自向欧珊所居的石室之中走去。

　　尚未走近石室，便听得室中传出了水花翻溅之声。

　　云梦襄诧道：“这是甚么声息？难道欧珊奇-巳解，竟在室中悠闲自在地，洗起澡来了？…”

　　念犹未毕，人已入室，目光注处．不由使这位一向惯于怜香惜玉的“沧海巫山”云梦襄，为之心中一惨！原来欧珊天爱洁，她这几间石室中，有一间是围绕三尺，整个作成浴池。

　　壁上凿有两个孔，夏日引入山泉，冬日则可另加热水，以供沐浴。

　　如今，池中已然放寒泉，欧珊连衣泡在水中，独自不停翻来滚去，脸上神情，彷-痛苦已极！云梦襄见状自然知道她是以冰冷寒泉，浸息念，结果仍未如愿，想起自己先前的受火煎熬苦状，以及司马青萍献身相救，暨紫云飞虹二婢，舍命相求情状，不摇头一叹，也自纵身入池。

　　欧珊念虽炽，神志犹清，见了云梦襄纵身入池，同他摇手叫道：“不行，云兄，你不能救我，因为你有“三不”的原则，而我却还是蓬门未开的处子之身…”

　　云梦襄、笑道：“不要紧，珊妹，我加今对你求婚，就算把我们的破瓜花烛之夜，略为提前举行，便不违背我们的三原则了”

　　一声“珊妹”一句求婚，把个“玄公主”欧珊听得喜心翻倒“嘤咛”

　　一声，把整个娇躯，都软瘫在云梦襄的怀抱之内。

　　初试情，不宜水战，云梦襄自然把她抱出池来，彼此去衣裳，拭乾水渍，双双拥倒榻上。

　　肤光细-，人丰韵．此时此地，慢说是中了“无相神氤氲粉”毒的欧珊，就连那曾经-海，历尽巫山的风剑客云梦襄，也无法再加自制！刚才，在“玄谷”司马青萍一声一声的“…云相公…相…公”叫得令人消魂，如今的欧珊则一声一声“云…兄…云兄…云…哥…哥…云…哥哥…”叫得于消魂之外，更添-婉！在欧珊口中断断续续“云…兄，云哥…哥！”-

　　婉消魂的低呼之内，可以听得出-婉之声，渐来-弱，渐渐消失，终于只剩下一片“哥…哥，云…哥…哥，我的好…好…云…哥哥…”的消魂呼唤！好事每难持永久，风毕竟有收场，先前在“玄谷”口的收场是云梦襄解毒复元，司马青萍疲乏困地，晕睡在丰草之内，如今的收场，却恰巧人易其趣。

　　欧珊奇毒得解，由少女变成少妇，雨新承，容光焕发，比适才更添了几分娇！云梦襄虽因修为深厚，未像司马青萍那样，于事毕之后，便宛如虚地：晕倒榻上，但他既曾自己中毒，又变为人解毒，先后两度尽力驰驱，狂施雨之下，也已面疲。

　　欧珊蜷伏在他雄健而又温暖的怀抱之中，偷愉瞥他一眼，呢声叫道：“云…兄…”

　　她适才被药所之上，虽然叫出一声声令人蚀骨消魂的“云…哥…哥！”

　　但如今人已清醒，遂不好意思再用这过份亲-称呼，而改用了比较恰当大方的“云兄”二字。

　　云梦襄不会答话，只向欧珊低头看了一眼，但目中神光黯淡，显示他颇为疲累。

　　欧珊低声道：“云兄，你…你似乎太过疲累，不妨事么？”

　　云梦襄摇头道：“不妨事，我只要好好休息一会，便可复原，欧…”

　　一句“欧仙子”刚要出口，目光闪处，瞥见了榻的处子丹，心想双方关系，已然如此，称呼上若再生分，岂不伤了欧珊的芳心，遂赶紧改口说道：“珊妹不必担心，你自己所中毒，业已完全-解了吧？”

　　欧珊面娇红，点了点头，偎在云梦襄的耳边，以第人无法与闻的极低极低语音，悄然问道：“云兄。我记得你适才向…向我求…求过婚了？…”

　　云梦襄不迟疑地，应声答道：“珊-放心，云梦襄便因生平作事，绝对负责，才订下“三不”的自律原则，方才我已向珊妹求婚，说明彼此合之举，只是把房花烛，提前实行，珊妹问起则甚，是怕我不负责任？还是你自己有些后悔？”

　　欧珊赧然道：“小妹得侍云兄，已是终身之幸，怎会有所后悔？我只是要在彼比清醒之时，听上云兄一句话儿，比较定心而已。”

　　云梦襄见欧珊美绝天人，资禀又极粹，不由爱意滋生，把环拥着娇躯的右臂，搂得紧了一些，含笑说道：“珊妹如今已听我在清醒之时的亲口承诺，可以定心了吧？我能得珊妹为，亦颇足，从今后，任凭环肥燕瘦，无边，我也于三千弱水中，只取一瓢饮了。”

　　他的话犹未了，欧珊便吃吃娇笑地接口说道：“云兄，我不是妒娘子，不会想独自霸-你这位衣香鬓影，到处留情的“沧海巫山”风剑客，只要你对我不负心，任凭你娶上多少如夫人，我也决不生气，甚至还乐于玉成…”

　　说至此处，把她那赤，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同云梦襄怀中，偎了一偎，嫣然笑这两个字儿是“缘孽”二字，但作并排横着，每个字儿之下，又画了一个问号“？””

　　欧珊道：“此处不会有别人前来，这“缘？孽？”二字，一定是青萍写的！”

　　云梦襄诧道：“她既能写字，显然业已苏醒，怎么不回“玄谷”中，人到那里去？”

　　欧珊白他一眼，皱眉说道：“云兄，你是吃惯胭脂的“风剑客”怎么如此不懂女孩儿家心理，青萍经过此事，既羞于见我，更羞于见你，她…她定是悄悄走了。”

　　云梦襄问道：“珊妹可知她去了何处？”

　　欧珊摇头道：“天涯茫茫，海角茫茫，我猜不出她的去向，云兄…你打算怎样对她待？”

　　这“待”二字，问得云梦襄相当惭窘，想了一想，毅然答道：“青萍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常言道：“受人点滴，报以涌泉”至少我也应该设法对她尽尽我的心意。”

　　欧珊暗佩他避重就轻，答复得相当婉转，遂点头说道：“云兄只要有这番心意就好，将来江湖再遇之际，我会替你安排。”

　　“安排”二字，使云梦襄听得一惊，但又不便再向欧珊追问究竟？只得暂时撇开地，低声说道：“珊-，我们回谷替紫云、飞虹二女，料理身后事吧。”

　　欧珊-然点头，与云梦襄重回谷内。

　　当她看见“玉面毒心”柳如几乎变成人皮的那具遗-，不恨得银牙一咬，同云梦襄皱眉说道：“云兄，柳家兄弟罪该万死，你怎么肯将柳华放走？”

　　云梦襄道：“我放走柳华之意，是要他把他大哥“灵和公子”柳长引来，好为世人，除了一大害，何况我并未让他好好离去，是命他把那仅存的一只耳朵，自行撕下再走！”

　　欧珊道：“彼此这场仇恨，结得不浅，柳家兄弟太以毒下，云兄今后行走江湖时，要特别当心，设防暗算！”

　　云梦襄点头道：“这是虽然是我略为粗心，但谁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把无无味的上等药，藏在“小朱果”内！”

　　欧珊边自动手在削壁之下的两株老松之间，替紫云、飞虹掘坟，边自向云梦襄叫道：“云兄，你是不是要去赴约？我跟你去好么？我独自一人，不打算冷冷清清地，再住这“玄谷”了！”

　　云梦襄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欧珊的同行要求，但却想起一事，扬眉说道：“珊妹“玄谷”可以不住，但那“和合真经”乃武林罕世奇宝，你难道也不想要了么？”

　　欧珊苦笑道：“所谓“和合真经”只要传言，谁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件东西？以及在不在“玄谷”内？…”

　　她是一面说话一面在两株老松间，替紫云、飞虹二婢，用药锄掘土挖坟，但说至此处时，药锄落下，忽听“叮”的一响。

　　云梦襄道：“下面是石头么？若系石质，便不好挖，恐怕要换个地方…”

　　欧珊又是一锄下去，仍告“叮”然作响，遂“咦”了一声道：“并非石质，下面好像是具铁匣…”

　　云梦襄灵机一动，扬眉说道：“珊妹小心一些，把铁匣挖出看看，常言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柳柳成”或许这土中铁匣，与那“和合真经”有甚关联，也说不定？”

　　欧珊也动了好奇之心，遂极为小心地，把深埋土中的铁匣挖出。

　　其实不应该称为“铁匣”应该称为“铁箱”因它长约四尺，高约二尺，宽约尺许，体积相当不小。

　　欧珊与云梦襄合力把铁箱抬出坑代，用丝衾裹好紫云、飞虹二婢遗体，置入土，掩埋妥当后，方指着那具铁箱，同云梦襄皱眉说道：“云兄，我看这具铁箱，似与“和合真经”无甚关联？…”

　　云梦襄诧道：“珊妹何以见得？”

　　欧珊道：““和合真经”是木书，纵然再厚再巨，也不可能达到要用这大这重的铁箱存贮…”

　　云梦襄听至此处，接口说道：“那到并不一定，或许这铁箱作用，在于防腐…反正我们既已把它掘出，总得开看看！”

　　欧场珊颔首道：“那是自然…”

　　她说话时，见云梦襄似伸手开箱，遂又叮咛道：“云兄，江湖中风波太大，险诈太多，你开箱之际，请小心一些，慎防箱中藏有甚么害人花样？”

　　云梦襄失笑道：“珊妹真成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我会谨慎从事，先把这箱上锁儿，掉再说！”

　　说完，扬掌凝劲，虚空作势一劈！“克察”声响起处，一具铁盖，便告应掌断落。

　　欧珊不愿云梦襄用手开箱，遂伸过药锄，把箱盖往上一挑。

　　铁锁已断，箱盖自然是应手而启。

　　云梦襄与欧珊目光注处，同时一怔。

　　原来铁箱之中所贮放的，并非别物，只是一只同型较小铁箱。

　　云梦襄剑眉略蹙，再度凝劲劈出，欧珊又再度用药锄挑开箱盖。

　　但这较小箱中，所藏贮的，仍然是一只更小型的铁箱。

　　欧珊目注云梦襄，发笑叫道：“云兄．，我好像有一种被愚的感觉…”

　　云梦襄轩眉笑道：“我们纵被愚，也非坚持到底不可，我来看看这三只铁箱中，是否还藏有第四只铁箱？”

　　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到了第七只铁箱已非巨型，只有一本书儿大小。

　　欧珊苦笑一声，说道：“云兄，我们不必再作这傻瓜事了，连开了六只空箱，真足贻笑江湖…”

　　云梦襄一面聆听欧珊发话，一面取起那第七只小铁箱来，摇了两摇，含笑说道：“珊妹不要气，这箱中有物，不是空的。”

　　欧珊也听见云梦襄摇得箱内“叮叮”作响，遂微颔臻首，挑眉说道：“箱中应有东西，我并猜得出是甚东西。…”

　　云梦襄笑道：“这东西好猜，必然是被武林人物，目为贵宝，足以仗以遵循，进修上道的“和合真经”…”

　　欧珊咀角微披，又接道：“不对！不对！“和合真经”乃武林前-妙一先生与妙一夫人合着，距今仅约二百余年，不是“绢书”便是“纸质”决非“铁质”或“竹筒”“木刻”怎会“叮叮”作响？…”

　　云梦襄连连点头，边自伸手捻坏箱外铁盖，边自扬眉笑道：“珊妹分析得对，你既非猜这箱中藏贮着“和合真经”却是甚么东西？”

　　欧珊不假思索地，应声答道：“我认为在第七只铁箱中所藏贮的。不过是第八只铁箱而已。”

　　云梦襄失笑道：“我们开开看吧，我要一直开到最后，看见箱内空空，才肯罢手…”

　　铁箱甚小，无须再用药锄，云梦襄手指微动，箱盖便启。

　　这回欧珊竟然料错，第七只铁箱中并非一只更小的第八只箱。

　　出人意时的，箱中所贮一非书籍，二非珍宝，只是一胭铁铸字儿。

　　因为这个字儿，作铁线篆体，笔划又复甚多，云梦襄取出细辨，才看出是个古书“法”字。

　　欧珊道：“埋这铁箱之人，究是何意？个“古书法字”放在箱内，又一层一层藏贮的如此神秘，真…”

　　云梦襄不等欧珊把埋怨之语说完，便拈着那枚铁铸古书“法”字。

　　细一察看，递向欧场珊道：“这东西上，并无毒质，却还镌有一些极细微的字儿，珊妹不妨细看一下。”

　　欧珊闻言注目，果然发现在那古书“法”字的笔划之上，还有一些极细微的字迹。

　　她顺着笺划，一一辨识，口中并缓缓念道：“…和…合…人之大…法，得法者仙…不…得…者…绝…”

　　念完以后“叹”了一声，以一种诧异颜色，看着云梦襄道：“云兄，照这字体看来，彷-这枚铁铸古书“法”字，还真和妙一先生妙一夫人合着的“和合真经”有点关系，但…”

　　云梦襄笑道：“但些甚么？珊妹怎不说下去？…”

　　欧珊又同手中之物，看了两眼，秀眉双蹙，苦笑说道：“但这区区“和合，人之大法，得法者仙，不得者绝”十六个字儿，虽似略含妙旨，却太笼统，难…难道这就是为武林人物传说-的“和合真经”么？”

　　云梦襄摇头笑道：“不会，不会，我也是通“和合”之道，其中伏虎降能，邀补脑，委实讲究太多，不易考究，倘若如此简单，那“得法者仙，不得者绝”一语，便说得没有意义的了…”

　　说至此处，见欧珊似乎意把那枚铁铸“法”字丢掉，遂向她摇手笑道：“珊妹不必把它丢掉，好在此物不大，且暂时藏在身边，将来或许会有甚用处，也说不定？”

　　欧珊看他一眼，不忍拂逆云梦襄之意，果然把那枚铁铸“法”字收起。

　　云梦襄见她收起那枚铁铸古书“法”字，含笑说道：“珊妹如今已替飞虹紫云二女料理完身后之事，对于“和合真经”也总算误打误撞地，略获端倪，似乎可以放弃这“玄谷主”的头衔了！”

　　欧珊高兴扬眉笑道：“云兄，你…你真肯带我走么？”-

　　梦襄见了欧珊那种秀眉双扬，娇态微，绝天人的妩媚神情，不爱意滋生，握着她的柔荑素手，低声说道：“当然带你走了，我怎忍心把珊妹孤孤单单地，留在此处？”

　　欧珊听得芳心之内，充温馨，收拾了些必须携带之物，便与云梦襄双双离开“玄谷”并向云梦襄问道：“云兄，你是要去赴桩甚么约会？”

　　云梦襄道：“不是寻常约会，是桩赌命之约！”

　　欧珊面带惊容地，加以追问道：“赌命，你要和谁赌命？”

　　云梦襄正道：“此人并非恶人，但却极为刁钻古怪又难，江湖中公赠外号，叫作“玉面鬼谷”…”

　　欧珊听了“玉面鬼谷”之名，不双眉更蹙地，接口说道：“竟是“玉面鬼谷”上官明？云兄怎会和这个魁头结下深仇大怨？”

　　云梦襄叹道：“若是深仇大怨，到还罢了，珊妹大概决想不到我与“玉面鬼谷”上官明，互订赌命之约，只是为了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桩事儿…”

　　欧珊听出兴趣，加以追问道：“是桩甚么小事？云兄请说来给我听听！”

　　云梦襄苦笑道：“有一天我在岳楼头饮酒，听得隔座有人以猜谜代行酒令，谜面谜底，均十分携合有趣，但其中却有一谜，难住了隔座人…”

　　欧珊口笑道：“云兄，我也猜猜，你是否一时技，把隔座酒客的那个艰难谜儿，猜了出来？”

　　云梦襄颔首道：“珊妹猜得不错，这件事儿真成了“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如今着实后悔，多此一猜的了！”

　　欧珊把两只含情秋波，盯在云梦襄的脸上，娇笑问道：“对方是怎样出谜？云兄又是怎么猜法？”

　　云梦襄道：“他的谜面是“美人眼底酒杯中”中，要宋词一句…”

　　欧珊听得-道：“吐属不俗，颇有豪情，这出谜之人，大概就是“玉面鬼谷”上官明了，但宋词何止千万，范围太广，要猜一句，果极艰难，云兄是怎么猜的？”

　　云梦襄答道:“我猜的是“玉间”中的一句“有好留连处””

　　欧珊瞒面佩服神色地，失声道：“猜得好，猜得好！“美人眼底酒杯中”当然是“最好留连之处”！但我不懂，那“玉面鬼谷”上官明难道就为了云兄猜中他这个谜儿，就气得要和你订约赌命么？”

　　云梦襄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常言道“大风起于苹末”那“玉面鬼谷”上官明，便为了这件小事，与我起下意气之争，互相约时约地，各尽所能，一分输赢强弱，谁若输了，谁便当场自绝，我是永世埋名，不再在江湖走动！”

　　欧珊皱眉道：“为了这点小事，订了这大赌约，真划不来…”

　　语音微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岳楼头猜谜之举，不过是个引子，主要原因仍是你们在江湖中各享盛名，互不服贴，尤其上官明自负人才谋略，对方云兄列名“风三剑”之中，定起妒忌意念…”

　　云梦襄听得点头接道：“珊妹料事如见，是上官明执意要走，我是被他用言语僵住，不得不从而已。”

　　欧珊道：“划不来，太划不来，为了猜谜小事，那有值得双方赌命之理？云兄为我在“玄谷”中，略作耽延，到是好事，因为你一迟到．上官明等得不耐烦时，必将他去，岂非不起争斗，散却一天云雾了么？”

　　云梦襄看了欧珊一眼，含笑说道：“这一天云雾，散不了的，因为我们在岳楼头定约，有不见不散之语。”

　　欧珊也向云梦襄投过一瞥含情目光，娇笑问道：“既然彼此昨斗不可，云兄有几成制胜把握？我认为你以一身绝艺神功，和盖世奇才，至少也会有七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