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假凤虚凰
上官智看她一眼,继续笑道:“更何况狄墨云姑娘慧眼识人,也早就有了理想中的英雄夫婿!”
“英雄夫婿”四字,也听得那位风倜傥的“游龙侠少”夏侯平,在俊脸上微现忸怩神色!
狄素云看在眼中,遂越发断定姊姊狄墨云,与夏侯平师兄之间,的确两心相印地,深具情愫!
上官智怪笑说道:“在这种男不能娶,女不能嫁的情况之下,又无法硬抗裘冰的婚凶威,狄墨云姑娘遂想了一条妙计,要求龙三公子,动手较艺!”
狄素云皱眉说道:“这算是什么妙计?互相动手又怎能解决问题?”
上官智笑道:“这叫‘苦计’,狄墨云姑娘于动手间,暗用‘蚁语传声’,把自己下一招手法,告知龙三公子,并要求龙三公子施展独门煞手,把她打成重伤,以解决眼前无法周全的尴尬局面!”
狄素云心内一酸,泪光盈盈地,悲声说道:“我姊姊真是煞费苦心,但她那位‘理想英雄夫婿’却须感激知情,切莫辜负她这番深意才好!”夏侯平明知狄素云是取瑟而歌,在替狄墨云向自己说话!但因心中也委实感激狄墨云青眼独垂的深切情意,遂异常慷慨大方地,朗声笑道:“自古英雄多仗义,由来侠女最深情!狄师妹放心,假若你姊姊的理想夫婿,当真是位英雄,他便决不会辜负狄墨云姑娘的一番情意!”
狄素云听夏侯平这样说法,不芳心大慰,恰好“君山渔夫”娄一清也在此时,发话请通过第二阵,获得合格分数的四位来宾,再在第三阵上,各显神功绝艺!
第一阵是“金”第二阵是“木”第三阵便轮到“水”字!
娄一清所定的第三阵较艺办法,名为“湖底寻针”!他手指“逍遥水坞”中,一片特别平静的湖水说道:“这片湖水,深约十丈,表面看来平静寻常,但若潜入水底两丈深以后,便有无数急漩,并水冷如冰,鹅沉底,娄一清每次准备十银针,在嘉宾入水前,掷落湖底,以寻得银针多寡,评判分数!”
说到此处,话音微顿,又指着湖边一幢草屋,朗声笑道:“那草屋之中,备有男用女用等各种水衣水靠,请四位嘉宾,更衣以后,立即开始第三阵的‘湖底寻针’比赛!”
第二号来宾,第三号来宾,以及夏侯平,狄素云等四人,闻言之下,均到草屋中换了水衣,但那第二号来宾与第三号来宾,却仍戴着面罩,不肯显出本来面目!
娄一清见这四位嘉宾,均已换好水衣,遂手中拈着十长约三寸的大型银针,微笑说道:“为了公平起见,这第三阵应该倒序而行,娄一清先请第五号来宾,表现水中绝艺!”
夏侯平因第五号来宾便是狄素云,遂颇为关怀地,向她低声问道:“狄师妹,湖深十丈,已非等闲,何况水质奇寒,其中更有急漩。师妹的一身功力,虽然已得空明师叔真传,但不知水性方面…”
狄素云微微一笑,截断夏侯平的话头说道:“师兄放心,我师傅夏居‘南岳’,冬居‘北岳’,在‘北岳草庵’之前,恰有一片湖潭,水冷如冰,亦具急漩!小妹自幼嬉泳其中,大概目前这十丈寒漩湖水,还不致难得倒我?何况即令体力难支,尚可运用师门绝学‘无极玄神功’,避水而退!”
夏侯平听了狄素云这等说法,自然宽心大放,狄素云也就向“君山渔夫”娄一清所指的湖水之前,从容走去!
她走到岸边,方自止步,向娄一清抱拳笑道:“娄老人家,狄素云准备入水,请发银针!”
娄一清点头一笑,右手扬处,所握银针,便化作十线寒光,划空飞地,穿波入水!”
狄素云静等十线寒光,一齐投入湖内以后,方微闪身形,凌空纵起数尺,双手合伸,以一式“鱼鹰入渊”身法,斜斜穿进了水波之内!
夏侯乎见了狄素云入水时,水花毫未飞溅,所波纹范围,又复极小,遂越发放心,知道这位师妹,在水性方面,果有超人造诣!
狄素云因水性极,故而全身才一入水,便感觉这片湖水,委实有异寻常,不时从水底升起一种森森的寒意!她既敢入水寻针,自然能在水中睁目,狄素云一面缓缓下沉,一面便凝神四顾!
沉约丈余,已有急漩,越往下则急漩更多,力也更强更大!
狄素云忽见漩涡中闪动银光,遂赶紧伸手取过,却是四银针,其余六,显已深入湖底!
她搬运功力,加速下沉,身上所感觉的寒程度,也就越来越甚!
等到入沉湖底,业已水冷如冰,但那六报银针,却只有三可以取得!
原来湖底有不少水眼,另外三银针,可能被漩卷入水眼之下?
狄素云大为失望,但知银针既入水眼,根本无法再取,遂只好持着这业已寻得的七银针,穿波出水!
但就在她往上穿波之际,目光偶然旁注,却使狄索云大吃一惊!
狄素云取得七银针,往上穿波之际,目光偶然旁注,不大吃一惊!原来人的水性孰高孰下?最关重要的便是在三桩技艺之上的互相比较!
第一桩是否能在水中换气?也就是能在水中潜留多久?
第二桩是否能知道各种水特,而一一加以适应?
第三桩则是在水中睁目以后,所能看到的距离远近?
以狄素云的水性,在寻常水波之中,足可看出两丈,但在如今这等急漩以内,却仅能看出一丈三四,但虽只能看这远程度,她已发现右面湖底下面设有刀轮,但未开动而已。
狄素云有此发现以后,一面穿波上升,一面芳心暗忖,难怪“游仙酒丐”上官智说这场表面看来无甚凶险的“君山夺宝大会”之中,仍然隐藏杀机“君山渔夫”娄一清即在湖底装有刀轮,岂非早有害人心意?
往上穿波,速度极快,转眼间人已出水,狄素云把手中银针,交给岸边接应之人,向娄一清把拳叫道:“娄老人家,狄素云惭愧无能,只在十枚银针之中,寻回七枚!”
说完,便即走进草屋,下水衣,换好原有衣裳,回归原座!
这时“游龙侠少”夏侯平业已准备入水!
狄素云目注“君山渔夫”娄一清,留神细看,见他所掷出的十线银光,仍是落向自己适才入水原处,方放心自语说道:“这老东西不是想害我夏侯师兄!”
狄素云的这句自言自语,把上官智听得英明其妙,怪眼双翻,向她愕然问道:“狄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儿?”
狄素云因自己身份已明,遂改口笑道:“上官师伯,你说的话对了!”
上官智越发英明其妙地,皱眉说道:“狄姑娘,你…”狄素云此时方悟出自己说得太以没头没脑,遂忍俊不地,嫣然一笑,又复低声叫道:“上官师伯,你所说这场大会之中,看来虽无凶险,其实隐藏杀机的话儿,简直宛如见娄一清的肺腑,说得丝毫不错!”
上官智目光一闪,扬眉问道:“你是不是在湖水之中,发现了什么蹊跷?”
狄素云遥向“君山渔夫”娄一清看了一眼,点头答道:“娄老头儿在湖底装有一具厉害刀轮,只是尚未开动而已!”
上官智闻言,双眼微闭,似在暗自思索?
狄素云见状问道:“上官师伯,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揣测‘君山渔夫’娄一清为何要在水底装配刀轮之故?”
上官智双眼一睁,怪笑说道:“我明白了,娄一清定是用‘罗公鼎腹’为饵,想把他两个昔日仇家引来,设法报仇雪恨!”
狄素云“哦”了一声,微笑说道:“娄一清之意,原来如此!但他那两个对头,与他既有深仇,纵来参与,又怎会不严加警惕?”
上官智笑道:“狄姑娘有所不知,‘君山渔夫’娄一清归隐之后早已悄悄死去,如今主持大会之人,只是略为易容,并借用娄一清名号,他那两个仇家,除非不来,要来便非大上恶当不可!”
狄素云颇为好奇地,继续问道:“他那两仇家是谁?”
上官智应声答道:“一个是‘勾魂双令’中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一个是‘万毒仙翁’朱一飞!”
狄素云闻言,蓦然一惊,因为“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还在其次,那“万毒仙翁”朱一飞,却是自己杀母深仇“双妖十大寇”中的最后“一寇”!
她万想不到这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之人,竟与自己敌忾同仇?自然大感惊愕!
上官智见状,正待动问,却见“游龙侠少”夏侯平业已出水,遂暂未发话,只注视夏侯平从水中取得多少银针?
夏侯乎与狄素云完全相同地,把七银针,与湖边侍应之人,然后换去水衣,回归原座。
狄素云低声笑道:“夏侯师兄,你怎么也只捞得七银针?莫非另外三,也被入水眼了么?”
夏侯平剑眉微轩,笑而不答,却悄悄向狄素云,一伸右掌。
狄素云目光注处,只见夏侯平除了把七银针,交给侍应人员之外,还留有六银针在手!
换句话说,就是夏侯严不但把这次的十银针,完全寻回,并连上次狄素云所未能寻得的三银针,也一并到手内!
狄素云见状,不又惭愧,又是佩服夏侯乎本领通天地,赧然笑道:“夏侯师兄真好本领…”
夏侯平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狄师妹,我不是真有好本领,只是投机取巧地,身边带有一块极好磁针,方能从水眼之中,把银针逆而上!”
狄素云扬眉笑道:“夏侯师兄,你既然取得十三银针,为何不一并取出?却仅向娄一清缴了七呢?”
夏侯平笑道:“狄师妹不要在意,因若凭真实本领,像你那等寻回七报银针,已难能可贵,故而我最多只可缴出此数!但却不得不借重所带磁针之力,把其余卷入漩涡水眼的六银针,出带回!”
狄素云尚自有点莫明其妙地,愕然问道:“夏侯师兄,你既不愿多缴,却要事取则甚?”
夏侯平微笑答道:“我若不把这六银针取走,万一那第三号来宾,或第二号来宾身边,也照样带有磁铁,被他们出缴上,彼此所得针数,悬殊大多,我们岂不难于平反劣势了么?”
狄素云听到此处,方自长叹一声,佩服万分地,摇头说道:“夏侯师兄老谋探算,确实高明,小妹望尘英及。”
夏侯平方待谦逊几句,却见那位身材高大,背脊微驼的第三号来宾,业已走向湖边,遂凝神注视他的一切动作!
那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右手微扬,十线银光,又自凌空投入湖中!
第三号来宾丝毫不敢怠慢地,循着银光落处,一式“寒凫投波”便即潜入水中!
狄素云忽然惊觉那位主持大会的假娄一清,这次所发的十线银光,已非投在自己与夏侯平适才潜水之处,而是向右偏出了一丈左右!
她有此发现之后,便立向“游仙酒丐”上官智扬眉问道:“上官师伯,你发现那位主持大会之人,这次的投针手法,有些不同了么?”
上官智点头笑道:“他投针落水之处,比第一次及第二次,约其向右面移动了一丈左右!”
狄素云叫道:“右移一丈,湖底设有刀轮,那主持大会之人的这样做法,定是打算害死第三号来宾的了!”
上官智微笑说道:“狄姑娘说得不惜,那主持大会之人,应该是这种意思!”
狄素云秀眉深蹙,又复问道:“照上官师伯的适才所说看来,这第三号来宾,不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便是‘万毒仙翁’朱一飞了!”
上官智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若不是他们二人,那位冒牌货的‘君山渔夫’娄一清,何必要暗下毒手?”
狄素云脸色一变,霍然起立!
上官智含笑问道:“狄姑娘,你要作甚?”
狄素云苦笑答道:“不论那第三号来宾,是谷寒涛?或是朱一飞?都对我关系太大,是我和我姊姊,誓将其手刃,以报亲仇之人,故而,我…我要救他,不能使他死在这湖水之下!”
夏侯平笑道:“对方人已入水,狄师妹已下水衣,不及换衣,你却打算怎样才能在仓卒之间救他?”
狄素云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他既然入水,必水性,那湖水中的寒急漩,未必难得住他,我打算在水上传音,叮嘱他对湖底刀轮,深加防范即可!”
夏侯平伸手提壶,替狄素云斟了一杯美酒,并扬眉含笑说道:“狄师妹不必如此忧心,还是请坐饮酒!”
狄素云闻言,茫然地坐了下来,目注夏侯平讶声问道:“夏侯师兄,你此语何意?须知那第三号来宾,若是死在湖底刀轮之上?小妹便将抱恨终身的呢!”
夏侯平低声笑道:“狄师妹放心,我适才下水之际,也已发现那具刀轮,为防有人遭受暗算起见,业经施展‘金刚掌力’,把刀轮轴心,加以震断,如今是无法转动发挥威力的了!”
狄素云闻言,方知夏侯平处事老到,思虑周详,慢说武功高出己上,便连这些江湖经验,也远非自己能及!遂心悦诚服地,微笑说道:“夏侯师兄委实高明,你既已毁去刀轮,小妹便不再多事,只静看第三号来宾,究竟是谷寒涛?还是朱一飞了?”
上官智摇手笑道:“狄姑娘不必猜测,此人定是‘万毒仙翁’朱一飞,因为那位‘灰指神霸,纸钱霸主,谷寒涛,如今大概正在‘湘南九疑山上’,不及来此与会的了!”
说到此处,怪事又生!水波中花一翻,现出那位第三号来宾身形,但他仿佛精力疲,拼命般游到湖边,爬上岸来,业已奄奄一息!
侍应人员走过,问他寻得了多少银针?那第三号来宾,羞羞惭惭地,一伸右掌,却只一银针,托在掌上!
夏侯平大为惊诧地,向狄素云蹙眉说道:“狄师妹,这事怪了!湖底那具刀轮,分明被我震碎轮轴,无法转动,而这第三号来宾,身上也毫无伤痕,但他却为何累得这般疲力尽,好似曾死里逃生似的,银针也仅获得一,莫非此人虽通水性,却不大么?”
上官智饮了一口酒儿,摇头说道:“我不同意夏侯老弟的这种想法,因为大会主持人事先声明,湖深十丈,水寒漩急,这‘万毒仙翁’朱一飞,倘若不水性,他怎敢冒失下水?”
夏侯平苦笑一声,目注狄素云问道:“狄师抹,你的看法如何?”
狄素云这时,把两道秋水般的炯炯眼神,死盯在那位正走进草屋,准备更衣的“万毒仙翁”朱一飞身上,秀眉紧皱,口中喃喃自语说道“这人身材高大,背脊微驼,看来极为眼热,我怎么好像在何处见过?…”
狄素云自语至此,蓦地恍然大悟,扬眉叫道:“原来是他,我明白了!”
夏侯平讶声问道:“狄师妹,你明白什么?”
狄素云如今业已想起这“万毒仙翁”朱一飞,就是自己在“幕山”脚小镇之中,韧遇“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与“天台跛叟”闵家骝一同出现的那名白发驼背老人,遂把昔日之事,对上官智及夏侯平,说了一遍。
上官智静静听完,眯着一双微带酒意的怪眼,向狄素云低声说道:“狄姑娘,你这叙述昔日经过,与目前‘万毒仙翁’朱一飞,几乎在水中淹死一事,有何关联?”
狄素云应声答道:“怎么没有关联,我如今已可断定夏侯师兄适才说得不惜,这‘万毒仙翁’朱一飞确实不水性,自然几乎在水中淹死!”
上官智仍有点莫明其妙,皱眉问道:“他若不水性?怎敢独下十丈寒波地,自找无趣?”
狄素云遂把龙三公子在“南七省绿林总寨”之中,取出一真二假的“魏武三珠”结果把真的“祛毒宝珠”送给自己,假的“避火宝珠”与“避水宝珠”被闵家骝抢去,最后闵家骝在“幕山”死于杜飞绵神针以下时,这两粒假的“魏武宝珠”又被“万毒仙翁”朱一飞从闵家骝手中抢走等事,仔细说了一遍。
上官智得悉如此复杂的前因后果之后,方连连点头地失笑说道:“这就对了,‘万毒仙翁’朱一飞原来是倚仗身有‘魏武避水宝珠’,才敢下这十丈寒波,差点儿见了水龙王呢!”
说到此处,湖边一阵鼓嗓,全场豪雄,也响起了一片喝采之声!
上官智,夏侯平,狄素云等,一齐抬头看去,原来是那第二号来宾,业已从水中踏波登岸,并交给那岸边接应人员,所寻得的一十三银针。
狄素云看得“啊呀”低叫一声,向夏侯平蹙眉说道:“夏侯师兄,你刚才也寻得一十三银针,却因对我谦让,不肯全数取出,只以七呈缴,如今岂不是被那第二号来宾,预先占忧了么?”
夏侯平摇手笑道:“狄师妹,不必忧虑,对方自持太高,在第一阵上,隐匿功力,吃了大亏!第二阵我们倚仗师门绝学,‘和合神功’,也不曾落了下风!如今虽因‘万毒仙翁’朱一飞,过份脓包,遗失九针在水,被第二号来宾,捡了便宜,但连前累计,彼此仍是个持平局面,在这等情势以下,胜负之数,决定于未来的‘火土’两阵,反而紧张的比较有情趣呢!”
夏侯平话方说完,突然与会群雄,纷纷起立,全以惊讶神色,向湖边注目看去!
原来,当那第二号来宾把十三银针,交给岸边接应人员意转身走入草屋,更换水靠之时,竟发生了出于令人意料之外的震惊全场怪事!
第二号来宾一转身,那名接过银针的接应人员,竟突然一招“金猫翻爪”实胚胚地,击在第二号来宾的后背“脊心”上!“脊心”是后背要害,倘若换了夏侯平,或狄素云,事先有备,凝功相待地,挨上一掌,虽然无甚大碍?但在这等完全意外之下,却也受不起!
岂知这位第二号来宾的一身功力,确比夏侯平及狄素云,均要略为高明,他才一转身,后背便挨重击!却居然仍未受伤,也未过份狼狈,只被震得抢出半步而已。
那借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主持大会之人,一见这等情势,不大大惊异地,一面出声怒叱,一面赶紧纵身赶过!
他身在半空,便厉声叱道:“周雄,你吃下什么熊心豹胆?竟敢对我座上嘉宾,如此无礼!”
那名叫周堆的恃应人员,并未答话,只瞪着呈血红的两只怪眼,把嘴钢牙,咬的“格支支”地,向凌空纵来的主人,狞厉怒视!
借用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匹了周雄这副疯狂动态,方自一蹙双眉,周雄厉啸忽起,双手齐扬,把手中“万毒仙翁”朱一飞,及第二号来宾所呈墩的十四银针,化成两蓬银线,向主人电疾打出!
这时,借用娄一清名号,主持大会之人,业已纵落周雄面前,双方距离,既近在数尺,又决想不到这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健仆,竟对主人,也会忘恩反噬?
几种原因,凑在一处,使那借用娄一清名号的主持大会之人,仅仅闪开了六银针,却被余的八银针,一齐打中!
这大会主人,也是位江湖奇侠,武学颇为不弱,但不知怎会挨不起这八普通银针?才被打中,便告颓然倒地!
评判台上的其余四位评判人物,见出了这种惊人岔事,自均赶来,与会群雄,也哄哄地,纷纷围垅!
周雄全身抖,面如死灰,仿佛拭主畏罪地,害怕已极!
四位评判人中的一位苍须老人,睁目厉声叱道:“周雄,你胆敢犯上弑主!我郭天威要把你立毙掌下!”
语音一落,右掌才抬,身边忽然有人沉声叫道:“郭兄慢动,此人碰他不得!”
郭天威信头一看,见发话之人是与自己一同被邀请担任评判的毕中仁,遂“哼”了一声,冷然问道:“毕兄,你难道认为这弑主逆仆,还有什么可恕之道么?”
毕中仁摇头答道:“我不是说他有可恕之道,而是说此人业已全身蕴毒,触之者死!”
郭天威惊然问道:“毕兄此语何来?这逆仆周雄,在岸边侍应已久,怎会…”
毕中仁不等郭天威话完,便自接口说道:“适才那高大驼背的来宾,便是当世武林中,最于用毒的‘万毒仙翁’朱一飞,朱一飞在‘入水寻针’的这场较拄之上,几乎淹死,并仅仅寻到一银针,自知失败,已对‘罗公鼎腹’绝望,遂大起毒心!我认为他所还给周雄的那银针之上,定必涂有能够令人成疯,并传毒害人的特殊药物!”
毕中仁说到此处,周堆蓦然全身一震,七窍狂黑血,立即仆倒死去!
群雄方始恍然,再看那位借用娄一清名号的大会主人,却见他骨尽化一滩黄水,只在黄水中,留下些衣履发而已!
毕中仁霍地转身,目光笼注着“万毒仙翁”朱一飞入内换衣的那间草屋,厉声狂笑叫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朱一飞,你还不出来受死?今这“逍遥水坞”之中,便是你恶贯盈,血债血还地,偿清一切恶孽之处!”
偌大的“逍遥水坞”这多的江湖豪雄,居然鸦雀无声,大家都静看这心狠意毒的“万毒仙翁”朱一飞,是怎样出现?或是怎么在草屋之中答话?
但毕中仁话了以后,草屋之中却无人应声,也未见有人走出。毕中仁怒火高腾,再度厉声叫道:“朱一飞,你‘万毒仙翁’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也算小有名头,今却怎会出如此腋包贼相?倘若再缩头不出,我便要施展辣手,来个阎罗天子请仙翁了!’他一面发话,一面已把内家神功,暗暗贯注双掌!
语音之后,草屋中仍自寂然毫无反应!
毕中仁厉啸一声,抢前两步,双掌齐推,一片足以摇山震岳的罡风怒卷之下,竟把整间茅屋,完全摧毁,夷为平地!
狄素云看得微吃一惊,向上官智低声说道:“上官师伯,这位毕中仁前辈,练得好强的‘内家罡掌’?”
上官智怪笑说道:“他那里姓毕?我从这‘化石神功,阎罗气劲’之上,业已知道他是谁了!”
狄素云见上官智居然知道毕中仁的来历,方待请问之际.忽听四外群雄,又发出一片惊奇叹息之声!
原来那座小小茅屋,虽然被毕中仁所发的奇强掌力夷平,但在屋中却并无朱一飞的踪迹!
这位心机狡猾的“万毒仙翁”大概趁着群雄纷,人声鼎沸之际,早已悄悄溜走!
毕中仁眉头一皱,突然想起那块“罗公鼎腹”尚在评判台上,不暗叫不妙!
他方生警觉,犹来回头,三条人影,业已闪电般地,纵上评判台,把那块无人看管的“罗公鼎腹”抢走!
这三条人影的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背有微驼,一望而知,正是从草屋内知机遁的“万毒仙翁”朱一飞!
他们抢得“罗公鼎腹”之际,异常狡猾地,竟分向三个方向逃窜!
三条人影分途,却有五条人影齐追!
这五条人影,是毕中仁等四位评判,以及那位尚不知姓名身份的第二号来宾!
宝物既被抢走,这场夺宝大会,自然便中道崩殂!狄素云因心急母仇,遂向上官智问道:“上官师伯,我们可不可以去追那‘万毒仙翁’朱一飞?”
上官智怪笑说道:“你和你夏侯师兄,不妨去追,我却还要在此查察一些另外的紧要之事…”
狄素云恐朱一飞逃得太远,不易追赶,遂立即提气腾身,夏侯平也义不容辞地,陪同她一齐追去!
他们的轻功脚程,比“万毒仙翁”朱一飞快捷多多,若在陆地之上,只要方向不错,确实定能追上!
但目前地势不利,出得“逍遥水坞”便是水烟无际的辽阔“庭”湖面上虽有几点疾驶如飞船彤,却又无法断定那点船影,才是自己所要追赶“万毒仙翁”朱一飞所乘?
狄素云与夏侯平无可奈何,只得胡乱选了一点船影,作为目标,便自催舟猛赶!
夏侯平边自浆催舟,边自摇头苦笑说道:“狄师妹,今这场夺宝大会上的各种情事,委实变幻万端,大大出人意料,譬如那位第二号来宾的姓名身份,就使我费尽神思,仍然猜不透半点端倪!”
狄素云点点头说道:“这人确实怪极,不仅武学惊人之外,并以还具有不畏剧毒的特殊体质!周堆被‘万毒仙翁’朱一飞所害,心神疯狂,全身蕴毒,任何人一经沾染,均将立告惨死,但这位第二号来宾的后背‘脊心’要,挨了周雄重重一掌之下,却既无受伤象征,也无中毒迹象!”
说到此处,忽然“哎呀”一声.扼腕叫道:“我只顾追赶朱一飞,却忘了向上官师伯探询另一件事儿!”
夏侯平问道:“狄师妹,你要向上官师伯,探询何事?”
狄素云皱眉说道:“上官师伯知道那位毕中仁的真实姓名来历,我竟忘了加以探谒请教!’夏侯平双眉微蹙说道:“那毕中仁的姓名来历,似乎与我们并无大大关系?…”
狄素云接口笑道:“夏侯师兄有所不知,这位毕中仁的行动举指,颇为怪异的呢!”
说完.遂把那夜荒坟之中,有深知自己底细的武林高人,隐形相助,又在“岳楼”上,遇见毕中仁,极可能两者为一等事,向夏侯平细说一遍。
夏侯平静静听完,点头说道:“照狄师妹这等说法,那位化名毕中仁的武林前辈,着实有点怪异,尤其是对于师妹的一切事儿,仿佛知道得特别清楚!”
狄素云苦笑道:“我就是对于此事,有些惑然莫解,才后悔适才竟忘下向上官师伯,顺口问上一问!”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又复目注夏侯平微笑说道:“夏侯师兄,我想起来了,方才上官师伯说是他从‘化石神功,阎罗气劲’的独门功力之上,可以看出毕中仁的真实姓名来历!你比小妹见多识广,是否知道所谓‘化石神功、阎罗气劲’,究竟是什么人的独门绝学?”
夏侯平沉思片刻,摇头答道:“我也不曾听说这‘化石神功、阎罗气劲’之称,或许是这位前辈成名甚早?并曾中途隐迹,新近再出江湖而已?”
说到此处,业已追近“岳州”前逃船影,也失了踪迹,不知是拢岸停泊?抑或在水云浓密之中,转向逸去?
夏侯平与狄素云又不便在湖上继续盲目搜索,只好暂时弃舟登岸。
这时,夜四合,月上东天,夏侯平猛然想起那武功高得出奇,并赠送自己一朵素心兰的白衣美女,有今夜林中再见之约!
那位自比“峨眉月”把自己比作“巫山云”的白衣美女,不仅武功高得出奇,气质谈吐,也复高得出奇,虽只风萍偶聚,一面匆匆,却具有一种使人无法忘怀的神奇魔力!
要想探那白衣美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则今夜之约,势所必赴!
但因狄素云业已略微知道自己与她姊姊狄墨云,心意相投之事,则这桩狄墨云以外的佳人之约,却决不能让狄素云有所知晓!
夏侯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向狄素云含笑说道:“狄师妹,我想适才船上之人,定已弃舟登陆,我们不如分头而行,穷这一夜光,在‘岳州城’左近,仔细搜索一下!”
狄素云那里知道夏侯平别有花样,遂点头笑道:“好,但我们分边搜索以后,却在何处相会?”
夏侯平指着面前的‘岳楼’影,笑道:“明午前,我在‘岳楼’头,等待师妹!”
狄素云点了点头,扬眉笑道:“小妹敬遵夏侯师兄之命,我们是怎样分路?”
夏侯平向那丛葬荒坟方向,伸手一指说道:“我搜这边,狄师妹请搜相反方向!”
狄素云自无异议,两人遂挥手为别!
夏侯平此去,虽有一片奇妙旎风光,却需略为按下,先行叙狄素云方面的意想不到遭遇!
狄素云与夏侯平分手以后,信步前行不久,便到了一片人迹稀少荒郊。
此处,虽然比不上那片葬荒坟的嶙光爝火,鬼气森森!但在冷月西风以下的长林丰草,也颇有一番幽凄气象!
狄素云方在寻思“岳州城”市厘幅凄,颇为繁华,但郊区不远,便如此荒凉,定是绿林人物猖撅,黑道豪强,经常出没之故!
哼…哼…狄素云悚然一惊,暗想:这声音怎地如此凄惨!是人哼?是鬼哭?是狼嗥?还是枭鸟悲叫?
她一面心中猜疑,一面却把两道湛如秋水的眼神,注向哼声起处!
哼…哼…这回她听得分明,哼声是从十余丈外,一丛小林中传来,但因哼声低微得宛若游丝,令狄素云无法断定,究竟是鸟?是蛇?是人?是兽?
哼…哼…第三度哼声入耳,顿时把狄素云心中所想,完全推翻,使她对这哼声种类,可以立即断定!
是人哼!
是一种只剩奄奄一息,业已生存绝望,令人听来入耳断肠的极低极惨人哼!狄素云好奇之心,砰然而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立闪身形,一纵而过!
原来那片丰草的频频摇动之故,是草中有个人儿,正在一面低声惨哼,一面好似苦极难地,滚来滚去!
狄素云首先看到那人背影,不侧隐之心,越发加深!
因为,那人是个身高不五尺的小小男童!
无赤子,身遭惨祸,怎不教这位好心肠的侠女,双蹙秀眉,心生恻隐!
但随着那男童的一个滚转之后,使狄素云看到那人面貌,不把怀侧隐,立即变成了腹惊奇!
因为,那小小男童,居然生长蕾一部盈腮虬髯!
小童生虬髯,令人太惊奇!狄素云自然不信,她认为定是这虬髯之人,身量生得特别矮小而已!
这种认定,似乎合理?但狄素云一注目,这认定却又被推翻!
痛苦得在草中翻滚之人,身量并不矮小,是个虬髯大汉!
既称并不矮小,又称虬髯大汉,却为何这人身高不五尺?
凄惨之处,便在于此,不知是那位心狠手辣之人,施展武林中最恶毒的“截脉缩筋”绝技,使这足有六尺开外的虬髯大汉,筋脉痉挛收缩得身长不足五尺!
狄素云暗想此人总算命不该绝,五行有救,才会遇上自己,而自己又懂得祛解这种“截脉缩筋”之法!
她走到近前,伸手便向那虬髯大汉的肩窝点去!
谁知那虬髯大汉,却强熬苦痛地,翻身避开,并厉声叫道:“你不要找死!”
狄素云闻言,不愕然问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通情理?我是打算救你,要替你祛解被人点中的‘截脉缩筋’毒手!”
虬髯大汉面狞厉神色,仿佛在强忍苦痛地咬牙说道:“我不是被人用‘截脉缩筋’手法点中,而是中了比‘截脉缩筋’手法,更厉害的‘百合牵机剧毒’!如今,毒已蔓延全身,你如一伸手触碰,便将和我遭受同样悲惨命运!”
狄素云如今既觉这虬髯大汉,似在何处见过?又看出他面凶光,决非善良之辈。遂扬眉问道:“我看你不是好人,怎会有这好心肠,怕我为救你中毒?”
虬髯大汉拼命在腔上挤出一丝痛苦中的狞笑说道:“你看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好人!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我不能在垂死之前,作上一件好事?何况我还想请你对我略施恩典,自然更不愿让你也胡里胡涂地,中了这‘百合牵机剧毒’!”
狄素云皱眉说道:“你若是被人用‘截脉缩筋’手法点中,我倒可以解救,但若是中了什么‘百合牵机剧毒’,我却无能为力!”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你不能替我解毒,总能使我早点解痛苦,因为我业已无救,并要约莫熬受三个时辰的惨绝人寰痛苦,才会死呢!”
狄素云这时忽然想起,这虬髯大汉,正是“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命自己去往“庭湖”上,替他向他们索取“罗公鼎足”的所遇三人之一!遂“呀”了一声,失声叫道:“你是老四?”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不错,我是老四,我不但要请你使我早点解痛苦,还要请你带件东西,给那谷…”
说到最后,因痛苦难,语音未毕,便全身一阵痉挛地,又在草中翻来滚去!
狄章云看得好生不忍地,点头说道:“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我一定帮你作到就是!”虬髯大汉语不成声地,断续说道:“请…请你在‘中元’上,用…用七成力,点…点我…一下!我…我…我才能和…你说…话!”
狄素云是大大行家,知道若用七成力点了对方的“中元”后,这虬辑大汉,虽可暂遏痛苦,不再痉挛,却最多半个时辰必将死去!
她虽有点不忍下手,但看出这虬髯大汉,中毒已深,委实无法解救,遂只好如言用七成力,隔空点了他的中元大!
虬髯大汉脸色一宽,目注狄素云说道:“我请你带句话给谷寒涛老人家,就说老四是死在老大之手!”
狄素云问道:“老大是谁?”
虬髯大汉答道:“老大是‘万毒仙翁’朱一飞!”
这“万毒仙翁”朱一飞七字,把狄素云听得大吃一惊,重又向虬髯大汉,打量几眼问道:“你是不是刚从‘逍遥水坞’中,抢了‘罗公鼎腹’逃来此地?”
虬髯大汉点头答道:“主持‘逍遥水坞’主人,与‘万毒仙翁’朱一飞,结有夙仇,这次夺宝大会,就是为了他而设!那人并极工心计,特意先用无法解救的‘百合牵机剧毒’,涂在‘罗公鼎腹’以上,准备即令杀不了朱一飞,而被他把‘罗公鼎腹’夺走,也将使这位擅于用毒的‘万毒仙翁’死在剧毒之下!”
狄素云皱眉问道:“朱一飞可曾中毒?”
虬髯大汉答道:“朱一飞擅于用毒,也就防人用毒害他,他遂命我下手,从‘评判台’上,把那‘罗公鼎腹’取起!”
狄素云咬牙说道:“这‘万毒仙翁’朱一飞真个心机狡毒,万恶绝伦!你和他是结盟兄弟,他居然还要害你!”
虬辑大汉也自把钢牙挫得山响地,恨恨说道:“他要我去取那‘罗公鼎腹’,不仅是防备在鼎上淬毒,并还含有更深用意!”
狄素云讶然问道:“他除了防范中毒,以称作为试验之外,还有什么用意?”
虬髯大汉目光如火答道:“他为人狡诈无比,心机极深,认为‘罗公鼎腹’,是众所瞩目之物!谁若携带逃走,谁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难得侥幸!故而,他要我负责取宝奔逃,他坐事头功,事败,则由我这倒霉鬼的老四,替他顶祸受罪!”
狄素云静听虬髯大汉说完经过,一面暗恨“万毒仙翁”朱一飞,委实太以恶刁钻,一面又向虬髯大汉问道:“你所想托我之事,就是要我把这段经过,代你告知‘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么?”
虬髯大汉苦笑答道:“我除了请你把这桩经过,源源本奉,转告‘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老爷子,并想请你把那块‘罗公鼎腹’,带给他老人家,不知你肯答应么?”
狄素云想了一想,点头说道:“我看你被那朱一飞害得太以可怜,且答应你这桩要求就是!”虬髯大汉面感激神色说道:“多谢朋友盛意!但你对那块‘罗公鼎腹’可千万不能用手触碰,盛须谨慎包裹,否则又等于是我害了你了。”
狄素云点头笑道:“我不会以身试毒,你尽管放心,但不知你那块‘罗公鼎腹’藏在何处?”
虬髯大汉言又止地,长叹一声说道:“朋友,有两句俗语,你可知晓?”
狄素云皱眉问道:“什么俗语?”
虬髯大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狄素云哂然说道:“你莫非怕我受你之托,不忠你之事,把那块‘罗公鼎腹’私自投,不去交给‘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么?”
虬髯大汉苦笑说道:“我知道你襟正大,既然受人之托,必会忠人之事!但我这垂死之人,最好能有点保障,才可以死得略为心安!”
狄素云听他说得好可怜,遂秀眉双蹙问道:“你想要什么保证?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我愿意使你安心而逝便了!”
虬髯大汉叹道:“我所想要的保证,是你能不能对我立上一句虚无飘渺的誓言,好让我…”
狄素云不等他话完,便自微笑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若从你手中,没‘罗公鼎腹’如不交给谷寒涛,便让我也死在‘万毒仙霸’朱一飞的裂心毒手之下!”
虬髯大汉听狄素云立了如此重誓,遂面安慰神色地,拼命把身躯向左方滚出少许!
原来那块“罗公鼎腹”竟是在虬髯大汉的身躯之下!
他这一滚过,狄素云遂用丝巾把那‘罗公鼎腹’包好,取起一看!
这块“罗公鼎腹”上镌刻着几句古文,正是王“滕王阁序”最后的八句诗儿: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銮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悠悠,物换垦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
狄素云看完这八句诗儿,真不懂当初罗真人,所镌在“罗公鼎”上的,为何尽是些古文古诗?这些东西,对武林人物,有何用处?竟纷纷不颐生死地,拼命攘臂争夺?
谁知就在狄素云看那“罗公鼎腹”上所镌古篆之际,那位虬髯大汉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怪吼!狄素云闻言心惊,注目再看,却只见那虬髯大汉,全身急遽颤抖,从口耳眼鼻之中,慢慢溢出鲜血!
这种现象,自然是虬髯大汉所中的“百合牵机剧毒”业已发作,百脉齐煎,肝肠如沸,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在“枉死械”中“鬼门关”口,挽留他片刻光!
终于虬髯大汉不再动弹地,气绝死去,狄素云凄然一叹,先替对方挖坑埋尸,料理后事,然后才把那块上淬剧毒,触之伤人“罗公鼎腹”加以重重包裹!
包好“罗公鼎腹”藏在身旁,狄素云一面信步前行,一面暗自盘算!
狄素云所盘算的是根据自己目前受了虬辑大汉之托以后,处理此事,共有四种作法,应该极具慎重地,选择其中一种良妥之策!
第一种作法是完全不心机,照实将虬髯大汉遗言转达,并把这“罗公鼎腹”送谷寒涛!
第二种作法是根本不宣布这桩任何人不得而知的秘密情事,把“罗公鼎腹”没!
第三种作法是仅把虬髯大汉的遗言,转告谷寒涛,而不将他托“罗公鼎腹”之事说出!
第四种作法是只“罗公鼎腹”不传遗言,使谷寒涛接过“罗公鼎腹”后,也中了其上的“百合牵机剧毒”而死!
这四种作法,在狄素云的心中,盘旋起伏好久,才使她有所选择,作了决定!
她不愧为名门侠女,所作的是光明磊落决定,所选择的是第一种作法!
狄素云决心既定,万虑皆除,遂按照与“游龙侠少”夏侯平所约时地,前去践约!
她这边总算略有收获,但夏侯平那边却完全失望!
原来,夏侯平匆匆赶到与那位向自己赠送兰花的白衣美女所约定的小林之中,却伊人未来,芳踪杳杳!
他徘徊等待,直到天明,方发现对方比自己来得早,已在一株大树上,削下树皮,留字而去!
留字大意是说“万毒仙霸”朱一飞,恶重大,必须追踪行诛“罗公鼎腹”关系重要,也必须设法夺得!两桩要事待办,故而不及等待夏侯平!彼此江湖有缘,仍可重逢,最迟在“峨眉金顶争金鼎”的大会之上,也必互相快聚!
夏侯平看完白衣美女留字之后,恍然顿悟地,自语说:“我明白了,她就是他!”
这句“她就是他”之语,仿佛蕴含下无限玄机?其实只是夏侯平悟出向自己蹭花订约的白衣美女,就是“逍遥水坞夺宝大会”以上,那位功力惊人的第二号来宾!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那位第二号来宾的身法甚热,像在何处见过?原来就是在这林中所遇,武功出奇,风华美秀的白衣女子!
夏侯平心正大,平索游侠讧湖,虽具绝世风神,从不沾花惹草!
但如今却在心头脑海之间,深深嵌上了无法磨灭的一双情影!
这一双情影,自然是“冷面仙姬”狄墨云,与这尚不知来历姓名的神秘白衣美女!
狄墨云与夏侯平已曾共吐衷肠,两情相治!神秘白衣美女却只似有意似无意地,把一朵所佩兰花替他在襟上!
夏侯平既非好之徒,两情又有深浅重轻,则鱼与熊掌之间,应该不再难加选择,大可对这神秘白衣美女,淡然忘却!
但这位白衣美女,却具有使人一见难忘的绝代风情,使得夏侯平几度立意把她忘掉,竟未如愿,她这条情影,终仍深嵌在“游龙侠少”的心灵深处!
夏侯平一夜徘徊,沉浸在惘惘情愁之中,直等到了约定时刻,方去那片葬坟,与歇素云互相会见!
狄素云一见夏侯平,便失惊问道:“夏侯师兄,你遇见什么劲敌?身上受伤了么?”
夏侯平听了狄素云这没头没脑一问,不愕然道:“狄师妹,你此语何来?怎会认为我曾遇劲敌?”
狄素云指着夏侯平的英俊脸庞笑道:“仅仅一夜不见,夏侯师兄便清减这多,难道还不是曾遇劲敌,相互狠拼,以致略伤元气?”
夏侯乎“哦”了一声笑道:“我瘦了么?但却一夜无事,根本未曾遇见任何敌人呢!”
狄索云秀眉微蹙说道:“倘若不是拼斗强敌,过耗本元,则夏侯师兄,更应该多多保重!因为你眼眶微陷,目有红丝,气也略显憔悴,可能是要生点什么病痛?”
夏侯平闻言,暗惊一夜相思之苦,居然损人如斯,可见得若不能善处一个“情”字,则其中的风险波涛,真足使任何豪杰英雄,为之惨遭灭顶!
他一面心中惭愧,一面却俊脸微红地,向狄素云含笑问道:“狄师妹,你呢?我看你面喜,莫非已把你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万毒仙翁’朱一飞,除掉了么?”
狄素云摇头笑道:“我不曾寻着‘万毒仙翁’朱一飞,但却把那块‘罗公鼎腹’,到手内!”
说完把“罗公鼎腹’取出,又向夏侯平微笑说道:“但这块‘罗公鼎腹’,只不过暂时由小妹保存,将来还要交给那‘勾魂双令’中的‘灰指神翁,纸钱霸主’谷寒涛呢!”
夏侯平骇然问道:“这等武林奇珍,岂可落入凶之手?狄师妹怎会有将‘罗公鼎腹’,与谷寒涛的念头?”
狄素云笑道:“这不是我的念头,只因我受人之托,不便不忠人之事而已!”
夏侯平越发惊奇地,讶声问道:“狄师妹,你是受谁之托?”
他边自问话,边自伸出手来,想把“罗公鼎腹”接过观看!
狄素云连着鼎腹外的重重包裹,一齐交给夏侯平,并对他仔细嘱咐说道:“夏侯师兄请小心一些,这鼎腹上,淬有‘百合牵机剧毒’,千万不可令其稍沾皮,否则必遭惨死。”
夏侯平微吃一惊,异常小心地,解开包裹,略一观看,便即包好还狄素云,点头说道:“狄师妹收好,这块‘罗公鼎腹’,不是假贷,但‘万毒仙翁’朱一飞,居然在其上淬以剧毒,心机阴险得确实可怕!”
狄素云目注夏侯平,嫣然一笑说道:“夏侯师兄,你估计错了,这鼎腹上的剧毒,不是朱一飞所淬,而是那位冒用‘君山渔夫’娄一清名号的‘逍遥水坞主人’淬来准备毒死朱一飞的呢!”
夏侯平听得好不吃惊地,连声追问,狄素云遂把自己巧遇虬髯大汉的那段事情,向他细说一遍。
夏侯平静静听完,蹙眉说道:“这险恶江湖之内,委实步步皆是危机,我们倘若略不小心,便难免为凶所乘!”
说到此处,向狄素云看了两眼,又复问道:“狄师妹,你若把这‘罗公鼎腹’,交给谷寒涛,则无殊为虎添翼;若是不给他时,却又对死者负约!着实有点进退两难,不知你是否已有妥善之策?”
狄素云神光面地,含笑答道:“我宁可为虎添翼,也不能对死者负约!因为若对死者负约,便无法加以补偿!若是为虎添翼,尚可设法把这只老虎除掉!”
夏侯平点头笑道:“狄师妹说得有理!”
狄素云继续笑道:“何况‘罗公鼎腹’,虽是罕世奇珍,但却非把四块鼎腹,三只鼎足,两只鼎耳等‘九残金鼎’得齐,方能参悟鼎上所镌刻的‘罗公绝学’!仅仅一块‘罗公鼎腹’似也不见得能替他谷寒涛老鬼,增添了多少凶焰?”
夏侯平抚掌笑道:“狄师妹越说越觉有理,我这作师兄的,算是服了你了!”
狄素云玉颊微赧,娇笑说道:“夏侯师兄,你应该对我多加启迪教导才是,怎么竟捧起小妹来了!”
夏侯平失笑道:“谁在捧你?狄师妹人间仙品…”
狄素云连连摇手地,截断夏侯平的话头笑道:“夏侯师兄,你这‘人间仙品’四字,狄素云那里敢当,倘若移赠我姊姊狄墨云,还差不多,但惜我姊姊,是‘金链阎婆,骷髅仙子’裘冰的弟子,门户太以不正,夏侯师兄既与她有了相当感情,便应该设法把她救出火坑才是!”夏侯平俊脸上微觉发烧地,点头说道:“令姊委实是朵曾遭小谪的绝代仙葩!如今虽处泥淖之中,却灵未昧,只要她自行奋发,我们再竭力相助,终必有归正道之!”
狄素云敛衽恭身,深施一礼说道:“夏侯师兄,小妹先代我姊姊,谢谢你了,但望你莫要忘了适才之言,务须竭力尽心地,对她多加接引!”
夏侯平的俊脸之上,又是一阵发热,正待窘然答话之际,忽然听得长空中,远远传来一声鹤唳!
狄素云见夏侯平闻得鹤唳以后,顿时面惊奇神色,不讶然问道:“夏侯师兄,这鸟鸣之声,像是鹤唳,你怎么颇有所惊呢?”
夏侯平目注鹤唳恃来方向,应声答道:“这鹤唳之声太,有点像是我师傅所养的‘玄顶黄鹤’,难道我恩师也驾临三湘了么?”
他语音刚了,东南方的天空之中,果然飞来了一只巨大黄鹤!
夏侯平见果如自己所料,这只巨大黄鹤,正是恩师“南海醉仙”萧九先生所养灵禽,遂赶紧与之招呼地,引吭长啸,黄鹤闻得夏侯平啸声,立即降落,背上并未乘人!
狄素云目光注处,好不惊奇?因普通鹤类,多半丹顶,但这只黄鹤,却其顶如墨,并比经常所见,几乎大了一倍以上,顾盼间显得极为灵异威猛!
这只“玄顶黄鹤”对夏侯平叫了两声,并以长喙略探翼下,衔了一面小小竹牌,伸头递过!
夏侯平恭身肃立,接得竹牌,略一过目之后,便向狄素云笑道:“狄师妹,我们要暂时为别的了!”
狄素云扬眉笑道:“夏侯师兄要去那里?莫非萧九师伯,有甚重大差遣?”
夏侯平点头笑道:“我恩师果到三湘,现在‘南岳祝融峰’的道友中暂住,命这‘玄顶黄鹤’前来寻我往谒!”
狄素云笑道:“既然萧九师伯在‘衡山’相待,夏侯师兄自应赶紧前去,并请代小妹,叱名恭叩萧九师伯金安!”
夏侯平目注狄素云,含笑问道:“狄师妹,你离此之后,往何处?我们怎么相会?”
狄素云嫣然笑道:“我还想再找找那‘万毒仙翁’朱一飞,以报杀母之仇,故而踪迹难定!好在‘峨嵋’一会,毕集群雄,夏侯师兄即令与我参差不遇,彼此也可在‘峨嵋金顶’相会!”
夏侯平颇为关切地,向狄素云叮嘱说道:“狄师妹,你凡事多加小心!常言道得好:‘明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那‘万毒仙翁’朱一飞,在武功方面,虽不甚高,但一身毒技,及诡恶心机,却太以可怕!”
狄素云点头笑道:“多谢师兄关怀,小妹也深知‘万毒仙翁’朱一飞的毒技蛇心,极为可怕!但我有一粒能祛百毒的‘魏武宝珠’在身…”
狄素云说到此处,话犹未了,却突然而住地,发出“呀”的一声惊叫!
狄素云秀眉深蹙,面悔恨神色地,连连顿足说道:“我怎么竟会忘了我有这粒‘魏武祛毒宝珠’?否则岂不可以救那虬髯大汉一命!”
夏侯平叹道:“狄师妹真是一位慈悲侠女,怀仁恕之心,却无需为此悔恨!因一来命由天定,在劫难逃,二来那虬髯大汉,也是与‘万毒仙翁’朱一飞互相结盟的‘一丘之貉’,根本死无足惜!师妹多多保重,夏侯平就此告辞,我们‘峨帽金顶’再会!”
话音了后,向狄素云含笑抱拳,并对那只“玄顶黄鹤”微一挥手!
“玄顶黄鹤”健翼双张,腾空便起!
夏侯平也跟纵腾身,轻飘飘地落向鹤背,展眼便穿入云中不见!
狄素云对于夏侯平这种跨鹤御风的神仙行迳,异常羡,不纵目长空,随口道:“跨鹤临风乐可知,白云袖瞻无机…”
但她声未了,垒垒荒冢之间,却起了一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歌声!
这歌声唱的是“漱玉词人”李清照传诵千古的“声声慢”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地黄花堆积,懂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的这阅“声声慢”词意本极凄凉,歌人又仿佛是位怀离愁的妙龄少女,加上地属坟之间,简直词意、歌声,及周围环境,无不悲凄绝地,织成了一片愁云惨雾!
狄素云才听歌声之际,便觉得这作歌女子的语音甚热!等到一曲既终,歌声收歇之时,忽又加上了“丁冬”“丁冬”地琵琶两响!
这两响琵琶弦鸣,固然替那已终的歌声词意,增添了几分悲凉,但也使狄素云对那作歌女子的身份来历,来了个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作歌女子,便是龙三公子腻友,并曾与自己在“幕山”上,有两面之缘的“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遂大喜高声叫道:“杜姊姊…杜姊姊…”
狄素云一面高叫,一面娇躯微闪,扑向歌声来处!
手抱琵琶,在一座坟头之上,倚着墓碑而坐的青衣女子,正是“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但这位一向极为风趣活泼的风尘侠女,如今却是面忧郁神色!
狄素云见所料不错,遂抱拳含笑叫道:“杜姊姊,你一向可好?”
杜飞绵既不起身,也不还礼,只向狄素云看了一眼,淡然答道:“杜飞绵落风尘,身为乐,是极卑极之人,那里敢当狄姑娘这等名门侠女的‘姊姊’称谓?”
狄素云英明其妙地,惶然问道:“杜姊姊,狄素云对你有何开罪之处?你…你怎么如此见外了呢?”
杜飞绵面冷如冰,扬眉答道:“我杜飞绵虽是风尘乐,但洁身自守,尚知节义,我有点看不惯水性扬花,朝秦暮楚之人!”
狄素云“呀”了一声,略含不悦地说道:“杜姊姊,你这‘水性扬花,朝秦暮楚’之语,莫非说的竟是我么?”
杜飞绵妙目微翻,神光如电地,晒然答道:“我不是说你?难道是说我自己?”
狄素云闻言,把脸一沉,但旋又强自忍耐地,向杜飞绵陪笑说道:“杜姊姊,小妹想向你请教一下,你对我所批评的‘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八字,是从何而来?”
杜飞绵怀抱琵琶,冷冷答道:“是从适才那位名头比龙三公子更大,武功比龙三公子更高,人也长得比龙三公子更为英俊潇洒的‘游龙侠少’夏侯平而来!”
狄素云顿悟地,目注杜飞绵失笑说道:“杜姊姊,你完全错了!”
杜飞绵冷笑说道:“错什么?我杜飞绵风尘转,阅人已多,难道还看不出你和那‘游龙侠少’夏侯平之间的相互情感,极为纯挚深厚!”
狄素云笑靥微开,点头说道:“纯挚也对,深厚也对,但质方面,却完全不对,因为‘游龙侠少’夏侯平,和我之间的纯挚深厚情感,只是兄妹之情!”
这回轮到杜飞绵惊奇起来,她柳眉双轩,愕然问道:“兄妹之情?夏侯平是你哥哥么?”
狄索云点头笑道:“不是我哥哥也和是我哥哥差不多,因为一来夏侯平是‘南海醉仙客’的得意弟子,我是‘北岳玉剑观音’的衣钵传人!二来夏侯平又与我姊姊狄墨云情相投,是她的知心密友!”
杜飞绵听得面飞红,连耳都烘然发热地,口中期期艾艾,不知应该怎样向狄素云解释致歉才好!
狄素云含笑说道:“杜姊姊,你不必介意,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我不会对此有所计较的呢!”
杜飞绵虽听狄素云这等说法,但仍然好生惭愧地,向她摇头叹道:“狄姑娘,我好不惭愧…”
狄素云赶紧替她设法解围,岔开话头说道:“杜姊姊,你不是去找龙三公子踪迹,到底与他见面了么?”
杜飞绵摇了摇头,微叹说道:“我自与你在幕山分手以后,便到他一向踪迹常现之处,前去找他,但却连连扑空!后来听说庭湖君山的‘逍遥水坞’之中,有场夺宝大会,以为龙三公子,定必参与,遂立即星夜赶来,谁知竟又迟了一步,大会已告散去!”
狄素云微笑说道:“杜姊姊,你来的并不算迟,因为曾经参与‘逍遥水坞大会’之人是我,龙三公子却根本不曾加入这场热闹!”
杜飞绵蹙眉说道:“龙三公子是个无事尚要生非的不甘寂寞人物,他怎会不参与君山夺宝的呢?莫非有什么灾厄纠,分身不得!”
狄素云摇头笑道:“他大概不会有甚重大灾厄?因为我和他互相分手,并不太久!”
杜飞绵“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怪不得我到处寻他不到,原来你已与他见过面,他可知道你女孩儿家的本相了么?”狄素云玉颊微红,扬眉说道:“我怎么会让他知道?杜姊姊若是遇上他时,也暂不可对他揭破这桩秘密!”
杜飞绵微笑问道:“你是不是对龙三公子,还不放心,打算再考察惟一段时期么?”
狄素云五颊赧然,摇头笑道:“三哥除了心高暴,及手下太辣之外,并没有太多缺点!何况他自从与我结以来,在气质上.也变化得善良多多!似已再无什么考察必要!”
杜飞绵含笑问道;“狄姑娘…”
狄素云不让她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杜姊姊,你若再叫‘狄姑娘’,却休怪我要和你绝了呢!”
杜飞绵含笑同道:“你要我叫你什么?”
狄素云颇为俏皮地,眨着一双妙目答道:“姊姊应该对我有双重称呼,背着人叫我‘素妹’,当着人叫我‘云弟’!”
杜飞绵脸上现出一种感激神色,但又柳眉微蹙说道:“这…这样我是不是太高攀了呢?”
狄素云嫣然笑道:“姊姊是女中英杰,怎会仍有这种世俗之见?”
杜飞绵听得双眉一挑,点头笑道:“好!莫对高人为俗态,且从知己结红妆,我遵命托大,以后便叫你‘素妹’或‘云弟’就是!”狄素云大喜说道:“姊姊这样才对,我们姊妹之间,应该亲亲热热,不能有所生分…”
话方至此,忽觉大有语病,不窘得玉面通红,赫然住口!杜飞绵自比她略为洒,见状之下,含笑问道:“素妹,你既已认为龙三公子本质不坏,可托终身,却为何仍对他保持本相秘密,不让他大大惊喜一下呢?”
狄素云双颊通红地,低头答道:“给他知道,有多麻烦?彼此也不易相处!我想等过了‘峨嵋金顶大会’,事告恩师以后,再…”
杜飞绵知道狄素云有些羞涩,遂转开话头,含笑问道:“素妹,你既与三哥见面,怎会在‘君山大会’之前,彼此分手?他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素云遂把自己与龙三公子,在“岳楼”上相会的前后各情,向杜飞绵详细说了一遍。
杜飞绵静静听完,神情沉重,秀眉双蹙!
狄素云愕然问道:“姊姊,你…你在想些什么?”
杜飞绵缓缓答道:“我是在想龙三哥纵或尚不知道素妹女孩儿家的本来面目,他也把你当做一位气味相投的金兰至好!”狄素云点头笑道:“姊姊说得不错,龙三哥和我之间的感情,真比亲兄弟还要好呢!”
杜飞绵皱眉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论起朋友私,三哥和你情愉手足,论起江湖大事,几乎武林好手,云集三湘!他却有什么更大的原因,不参与‘君山大会’!”
狄素云被杜飞绵说得也自怀疑起来,螓首微低,思索片刻,秀眉双蹙说道:“姊姊怀疑得对,无论在公在私,龙三哥均不应不参与‘君山大会’,到底是什么事儿?把他给绊住了呢!”
杜飞绵叹道:“有事羁绊,到属无妨,我只怕不会有足以羁绊得龙三哥无法分身的重大事故!”
狄素云瞿然说道:“姊姊莫非认为龙三哥有甚灾祸在身?”
杜飞绵银牙微咬,点头叹道:“我认为非灾即病,否则那会使他那等专喜无事生非之人,不参与这场热闹?”
狄素云愁聚双眉,失声说道:“可惜!可惜!”
杜飞绵问道:“素妹可惜什么?”
狄素云应声答道:“可惜那位告我龙三哥有事羁身,无法与会的‘游仙酒丐’上官智老前辈,业已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无法相寻,否则岂非便可问出究竟?”
杜飞绵微笑说道:“素妹不必忧虑,上官老前辈虽如野鹤闲云,踪迹无定,但我们却可自行设法探访三哥下落!”
狄素云苦笑道:“茫茫人海,莽莽乾坤,我们却怎样知道龙三哥有何事故羁身?又到那里去找他呢?”
杜飞绵微笑说道:“我们找他太难,不如叫他来找我们!”
狄素云讶然问道:“姊姊有何妙策?能叫龙三哥来…”
杜飞绵不等狄紊云话完,便即微笑接口说道:“素妹,我在听完你对我所说经过以后,发觉你有三桩急于要办之事!”
狄素云问道:“姊姊所指的是那三桩事儿?”
杜飞绵笑道:“第一桩事儿,是你要寻找狄墨云姑娘,以便姊妹相会,共同了解身世,寻找‘宇内双妖’为伯母报仇雪恨!”
狄素云目中隐现泪光,点头说道:“这当然是我的第一心愿!”
杜飞绵继续笑道:“第二桩事儿,是要寻找‘万毒仙翁’朱一飞,加以诛戮!”
犹素云连连点头,杜飞绵遂又复笑道:“第三桩事儿,便是找龙三哥的踪迹,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事,不来参与‘逍遥水坞’的‘夺宝大会’!”
狄素云苦笑说道:“姊姊说得虽然不错,但这三件事儿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件,是容易办得到呢!”
杜飞绵微笑说道:“这三件事儿,分开来做,确极艰难,并似无从着手!但若把它们合在一起来办,却倒也许容易探出些有所关联的蛛丝马迹!”
狄素云惊异万分地,诧声问道:“杜姊姊,你在说些什么?这三件事儿,还能合在一起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