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难定婚配
武天洪把俊秀的脸面和白皮肤的手,都涂黑些,身穿破旧棉袄,杂在造房子的工匠们之中,祥麟剑藏在刨花堆里,那是替李玄鹦藏的。
李玄鹦穿乡下平民衣服,空手不带兵器,坐在一只椅子上,监督工匠们做工,手中一针一线地着衣服。
玉玲珑已经先出发了,她穿了男人的少年书生长袍,戴着风帽,掩蔽了脸,骑着黄骠马,带的是武天洪的宝剑。出发之时,众人把她当做武天洪,送了一程。
玉蕊仙妃不改装,仍旧本来面目,骑上蒙古种长鬃白马,登程去华山,众人也送了一程。
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都是骑马慢走,希望走到天黑,不超过一百五十里,然后找个山僻之处停下,放了马,悄悄飞赶回来,埋伏着。
中午,来了三个大汉——三人一律天青色布劲装,中间一人,劲装是蓝袖口,蓝滚边,两旁两人,是黄袖口黄滚边,三人都是背上长型宝剑,中间一人剑是蓝丝穗,两旁两人剑是黄丝穗。
三人来到,中间一人向工匠问道:“你们这里是壮武堂吗?”
工匠不答,用手中工具,指一指李玄鹦。
三人转面看看李玄鹦,大步走过来,中间一人又问道:“这里是壮武会吗?”
李玄鹦放下针线活,起身答道:“是的,三位贵姓?”
中间蓝滚边人道:“在下是湖南排教,大总管柳颂廷,我们是特来拜访武天洪武少侠的,烦你传报一下。”
李玄鹦福一福,笑道:“武天洪往北京去了,原来是柳大总管,未曾远,还请恕罪,快请里面坐。”
柳大总管愕然道:“怎么?武少侠去北京了?什么时候去的?”
李玄鹦道:“今天早上走的,柳大总管请里面坐。”
柳颂廷面孔一板,道:“不用里面坐。武少侠真的今天早上走的吗?你是什么人?”
李玄鹦笑道:“我李玄鹦,以前的青龙帮帮主。”
柳颂廷又一呆,道:“青龙帮主就是武天洪呀!”
李玄鹦道:“他是南京青龙帮,我是熊耳山青龙帮,在他之前。”
柳颂廷哈哈大笑道:“熊耳山青龙帮,那便是黑道了!你且说,武天洪从哪条路奔北京的?今天早上刚走,走不远,我要追他!”
李玄鹦笑道:“柳大总管息息气,有什么误会要找武天洪?”
柳颂廷睁眼道:“你不肯说?要问什么事?这梁子你架得起?”
李玄鹦仍然微笑道:“我可以替武天洪担承一切。”
柳颂廷竖起大拇指道:“好!有种,不愧是一帮之主,你要担承?我是湖南排教,少教主戴龙昌,死在金狻猊武天洪手下!李帮主你怎么说?”
李玄鹦正道:“柳大总管不要信口开河!武天洪没有离开我半步,他何尝跟一位姓戴的动过手?现在有个赛渊明,专和武天洪作对,不会是赛渊明派人冒充武天…”
柳颂廷厉声截住道:“不要赖!我们早已估量过,也许是什么黑道坏人,冒充武天洪,可是有两个凭据,你赖不掉:第一,除武天洪,别人胜不了我们少教主戴龙昌;第二,当时这人施展的是大罗天剑法!知道不知道?”
李玄鹦大笑道:“那你就错了一半多啦!大罗天剑法,舞出来没有人会认得,没有人会指出来这是大罗天剑法!我请问:当时这人用大罗天剑法对你们少教主,这人用的是左天罡还是右天罡?要是说不出来是左天罡或右天罡,那就是儿不认得大罗天剑法,信口胡吹的!明白不明白?我可以起誓,不是武天洪干的,你们排教错啦!”
其实,大罗天剑法中,那里有什么左天罡右天罡?李玄鹦才是信口开河,来胡倒柳颂廷呢!柳颂廷当了一个大教的大总管,自然也是精明不糊涂的人,被李玄鹦这样左天罡右天罡一问,倒呆住了,不敢冒失,回头问那两个黄滚边大汉道:“说过什么左天罡右天罡吗?”
两黄滚边大汉口中不答,只摇摇头。
李玄鹦接着道:“只有左天罡剑,右天罡剑,都是十八招,合起来是三十六招,才叫大罗天三十六式,没有大罗天剑法这个名字。这是谁一知半解,妄自逞能?你们中了赛渊明的计,还蒙在鼓里呢!我看大总管呀,你先回去明白了,我们这里,武天洪、李玄鹦、张琼、吴培秀,四个人任谁一人,都能担承。梁子容易了断,可是把武学错了,传到江湖里去,倒有点不体面呢,是吧?”
把柳大总管气得面孔像猪肝,却又不敢发作,深怕若是果然错了,岂不是闹大笑话?栽跟头栽到家?柳颂廷倒也厉害,反问道:“那么你且把大罗天三十六式说说看,你又能知道多少?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对?”
李玄鹦笑道:“大罗天三十六式,有一本武学秘笈记着的,叫做《云笈七签剑悟》,分上中下三册,是方山子留下的,这部书,在铁崖丈人的手里,铁崖丈人就是以大罗天三十六式,独步天下四十年无敌手,他一生就传了两个徒弟,武天洪和张琼;我呢,是在铁崖丈人家里看过一遍,我并不会。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最后一句话,完全拿柳颂廷当小孩子,柳颂廷在排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焉能受得了?更是气涨了骨头,可是更不敢发作了,他此刻方才知道,武天洪原来是铁崖丈人的徒弟!他只得自找台阶转舵道:“照理说正派名门的徒弟,不该这样为非作歹,可是既然认为有人冒充武天洪,武天洪也受不了哇,你们也得查一查明白,怎么样?”
这种说话口气的强硬,已经是强弩之未了。
李玄鹦微笑道:“这是轻如飞灰的谣言,单凭谣言,还不能引起武天洪的一笑;人要是为谣言而奔忙,那算个什么?大总管说对不对?”
柳松廷被挖苦得气都透不过来,到底此人光,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好吧!十五天之后,在下再来拜访,下次再来,不是画道儿了断,就是负荆陪罪,两者必居其一!告辞了!”
柳颂廷刚说完,李玄鹦已经自顾自坐下,拿起针线做活,柳颂廷三人,也扬长而去。
天色黑后,约摸起更之时,人报九山王李步青,领着四个人奔这“牛耳山”来了。
李玄鹦此时,刚吃完晚饭出来,在这片空场上,土木工匠们,都已天黑停工休息,只剩一片空场,四周堆积着一排一排的砖瓦,像一道断断续续的城墙,和无数巨型木材,又像一道险关之内,堆积的“雷木炮石”…
只听远远马蹄声,疾奔而近,用耳仔细辨别,是六匹马的马蹄声音,不是五匹。
李玄鹦的祥麟剑,不在身上,埋藏在木场地,一堆刨花之内,她走近那刨花堆,准备在万一危急这时,好向刨花堆中把剑出来。
六匹马蹄声,疾奔到三四十丈之内,其中似有一匹马,忽然停止,剩下五匹马蹄声,疾奔到面前。
老练的绿林巨魁,往往如此,到了敌人范围,先留下一两个极强的高手,隐伏在后面接应,这一套,李玄鹦如何不懂?她知道九山王李步青,留下一人一马,在三四十丈之外,她此刻心中,把敌人埋伏之处记在心上,心在猛烈拼斗之时,埋伏的敌人,放出歹毒的暗器。
她抬头用眼光四面扫一周,心中想:玉蕊仙妃和玉玲珑也该回来了,此刻恐怕已经暗藏在附近。
又向工作场上看看,只剩寥寥七八个工匠,在看守着砖瓦木料,武天洪也在其中。
不知怎样,李玄鹦此次,心中微微感觉到有些胆寒,恍惚之间,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是听到九山王李步青,心中有些怕吗?却也不是,上次当面对着野人王、黑魔姑、白骨夫人,毫无惧怯!
那次或许是因有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都在身后,胆子自然大些;此次则几乎是“举目无亲”的情形,自己落了单,单独对付李步青。想李步青二十年之前,犹然能和云鹤散人苦战一昼夜,二十年后的今天,武功又不知进多少,凭自己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女,挡得住吗?因此,她心中总似乎在看见,有凶兆的光影,在眼前闪来闪去。
一并排五人之马,勒缰停止——中间一个人,五十多岁,没有胡须,椭圆脸,面皮白白净净,五官端端正正,在威严庄重的气派中,另有一种清远飘逸的神韵,想此人在少年之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如今虽然老了,依然不失为清秀的老者。
李玄鹦见了,心中暗暗称奇,想此人必定就是九山王李步青,看样子绝不像一个绿林大魁首,倒像一位学高官的巡抚大人,正气盎然,毫不见恶凶狠的气质,不知为什么要受赛渊明的利用。
其余左右两旁的四个人,却和中间老者,全然不同,全部都是一派横眉竖眼,杀气腾腾;那种犷悍野恶的凶相,虽然令人看不顺眼,却也显透出来武功的深雄厚,每个人真正不愧为一个绿林霸主,那真要比天目双怪、九连猴魔、三尸神、欧霹雳那批人,威势气魄,强胜不知多几十倍,这才是真正够得上绿林豪杰!李玄鹦抢前一步,福一福,和平地问道:“是九山王老前辈吗?”
中间那清秀老者,略一拱手,答道:“正是,我就是李步青,劳你驾通报一声,我要见武天洪。”
李玄鹦道:“回禀前辈,武天洪到北京去了,不知前辈有什么指示?告诉小女子李玄鹦也行。”
九山王一愕,道:“你就是李玄鹦?”
李玄鹦福一福道:“是的。”
九山王点头笑道:“哦!你就是李玄鹦,倒不错,看你的气候,是可以在江湖上站得住脚啦。那么——”他向左指道:“隐藏在山石后面的是谁?使雁翎刀的?”
李玄鹦心中一惊,这九山王真是功力登峰造极了,自己毫未觉察左右有人,九山王却已看出来!她答道:“那是玉玲珑吴培秀。”
九山王在马上,闪电似的眼光,四面一看,忽然指着一个少年木匠,问李玄鹦道:“那小木匠,不是武天洪吗?要不是武天洪,谁有那么高的气候?”
这九山王的眼睛,何等锋锐厉害?武天洪化装成一个小木匠,正十分注意地敛气蕴神,不使功力外,使任何人也看不出他会武功,然而九山王李步青,一眼就看破。
李玄鹦见武天洪被九山王看破了,心中大震,连忙红着脸福一福道:“前辈恕罪,这里正和赛渊明为敌;故此武天洪藏起身来,此刻赛渊明既然不在,叫他出来拜见吧。”
武天洪再也躲赖不过去,一闪身,来到九山王马前,躬身长揖道:“前辈恕罪,晚辈正是武天洪。”
九山王道:“赛渊明来了,你们怎么没有觉察出来?后面那一匹马上的不就是?我这次进关,虽然是赛渊明请来的,可是并不是为了替赛渊明效力而来,跟我来的这四位,也要看看中原的武功,会会中原的英雄。”九山王转面向一人笑道:“怎么样?正主儿金狻猊现身了,你想试试看?”
那人飞身下马,向武天洪一抱拳。厉声道:“小可山西省云中雁,草字郝绍桐,久仰武少侠,讨教几手。”
九山王道:“武少侠当心,我这位郝绍桐贤弟,是云中派剑法,另会‘六倒退掌’,三十年苦功啦!彼此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不伤性命,不残肢体。”
武天洪躬身道:“遵命!”
这云中雁郝绍桐,五十多岁,凶悍之中,不失刚直之气,把剑一拔,亮出来一个门户,却是少林派达摩剑第二招“童子拜观音”是礼貌的一招。
他厉声道:“请武贤弟赐教!”
由武少侠改称武贤弟,倒怪亲热的,想是受九山王态度的影响,恶意的反而变成善意的了。
武天洪一拱手:“不敢!”
展开八翻掌的猿形三式。
云中雁厉声道:“武贤弟不惯用兵刃吗?”
武天洪道:“剑在屋里,没有拿出来。”
马上另一大汉把剑拔出,叫一声道:“武少侠,借给你剑!”
一丢把剑丢来。
单凭这一手丢剑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那大汉看见武天洪亮出猿形三式,虽然不认得这是八翻掌法,但凭猿形三式的姿势架子,知道如果配上剑,剑锋应当指向左下方,因此他一丢剑过来,丢剑的力量,恰恰好,到剑柄纳入武天洪右手掌心为止,这时,剑尖正是指向着左下方,武天洪一握,把剑握住,成了带剑的猿形三式。
武天洪急躬身道了谢,再把剑亮起大罗天剑法中的“开门见山”
云中雁郝绍桐,喝一声“好!”剑光一闪,突然滚地而来,剑光在地面上,像一道银波雪,伸长到七八尺,直奔武天洪脚下,郝绍桐的上半身,却全然空虚暴着毫无防守。
武天洪因为听九山王说:赛渊明就在后面,心中急急想捉赛渊明,不耐久战,当云中雁第一招,剑贴地滚来之时,武天洪立刻施展和野人王决斗时的综合身法,把玄机武库、八阵图、大罗天剑法,八翻掌,赵氏掌九方移形换位,遁甲隐身法,和十二金钩腿法,综合在一处,只电光石火似的一偏身疾进,走离宫坎位,只是“速”!一瞥过去。
云中雁郝绍桐,猛然倒卷身,拔起七八尺高,空中一翻跟头,落回他原骑的马背上,骑好了马,收剑入鞘。
李玄鹦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云中雁的前衣上,印了一个武天洪左脚的灰土鞋底印。
仅仅在那一瞥而过的恍惚之间,武天洪的十二金钩腿法,已踢中了郝绍桐的前,但是因为“点到为止”故而武天洪不用力,只在郝绍桐前留个鞋底印。
郝绍桐如何不知?自知已败,就翻身上马,收剑不再斗。
九山王李步青,也不得不动容惊异道:“啊!武少侠的功夫,竟然这样出神入化,真是人间麟凤!难得难得!”他向其他四人道:“四位也不必现丑了吧?人家多高!”又向武天洪含笑道:“愿意也让我李某人见识一下不愿意?”
武天洪躬身道:“不敢冒犯尊长!”
李步青大笑道:“不要紧,把剑还给他,你我一老一少,印证印证何妨?我也可以使你开开眼界,我使一种‘以神行意’的功夫给你看,先把剑还给他。”
武天洪急把剑,还给原主,道了谢,再回到李步青的马前四丈。
李步青飘然下了马,向右一看,看见一个中年木匠,在呆呆地看着,李步青向那木匠招手道:“请你过来,我送你一笔小小的财产。”
那中年木匠,呆呆愣愣地走过来。
李步青向武天洪道:“武少侠,我这叫神意功夫,我把手按在这位木匠左师傅背后,这木匠师傅,就变成我的膀子,他会替代我,和你过招。你刚才亮的,是王屋山人的八翻掌法,你还可以下手不留情,打这木匠师傅,小心!”
说着,李步青把手向木匠后心一按。
立刻,木匠竟然亮起门户,动作的老到沉着,居然变成几十年修为的深功力。
木匠疾进身,右掌向武天洪面上虚晃,左掌突然入武天洪右颈之旁,来势之迅疾,手法的猛烈,使武天洪不大惊失,火速遁甲隐身法,一闪影,躲开木匠,横切到木匠左肩之后。
李步青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木匠的后心,武天洪忙中有错,一横切身,到木匠左肩之后,恰巧撞入李步青的怀中。
这一遁甲隐身法的奇妙诡异,倒也出乎九山王的意料之外,他万不料武天洪自己送到怀中来,以为武天洪有什么歹毒的杀手,李步青旋身避开。
倘若李步青懂得遁甲隐身法,就会知道,武天洪是误打误撞,送进来的,恰好把武天洪擒捉住,武天洪再快,也毫无闪躲避让之余地,惟有束手受擒。
李步青一来不识遁甲隐身法,二来惊于武天洪武功之高,因此再也想不到是武天洪的失手败招,李步青不但错过好机会,没有擒捉,反而避开。
武天洪也算是死里逃生,万分侥幸了。
因为木匠在前,九山王在后,二人相连,这绝不可能用遁甲隐身法的,一隐身到木匠身后,岂不恰好撞入九山王的怀中?武天洪这一失手败招,暴在九山王面前,心中十分羞愧!可是武天洪是绝顶聪明,应变极其神速之人,他为了遮掩这一失手败招,他立刻采取转败为胜,化腐朽为神奇的办法,疾跟着来一招九方移形换位中的“得龙望蜀”也就是得寸进尺之意。上一招撞入九山王怀中,九山王疾避开,武天洪再以“得陇望蜀”连撞进去,又第二次向九山王怀中直入。
九山王何等迅疾?早转身用木匠当盾牌,向武天洪面送来,木匠的左右手,突然向武天洪打出“降龙十八掌”并且掌风迸出丹田内力,如排山倒海而来。
掌风刚刚一碰到武天洪的感觉,武天洪已经一个八阵图步法,侧面让开,感觉到九山王的丹田内力,和李玄鹦是同样的太乙玄煞气,但比李玄鹦的内气,浓厚沉重十倍。
武天洪一避开,立即十二金钩腿法,直蹬木匠的头上前额,两掌反而向下,蛇形一式,倒卷木匠的两腿。
九山王倏然退后八九丈,停止不动,一松手,把木匠放开,向木匠笑道:“我传给了你千斤的神力,你这一生凭卖力气,就可以买田置产啦;可是我告诉你,不准和人家打架,你一生气,千斤神力就没有了。”又向武天洪道:“武少侠武功,真的是神奇奥妙,我凭别人代劳,怕不是你的敌手,我亲自和你过招,那又怕你年纪火候还不到,咱们就此停战,改天再向你讨教吧。”
武天洪躬身道:“前辈这种以神行意的功夫,真是天地间还没有第二招呢,太神妙了!晚辈果然又长了一个见识。”
九山王笑道:“这是我李某人自己悟出来的,那怕我一只手,按在牛马狗猫身上,牛马狗猫也一样可以代劳,败了呢,敌人也伤了我的代劳替身,伤不了我,好就在好这上,以后咱不妨换玩艺儿。”
九山王四面看了看,向李玄鹦瞥了一眼,又向武天洪道:“赛渊明呢,此刻和我在一处,我不让他暗算你们,你们也不要捉他;过了今夜三更,以后,你们和赛渊明的恩怨是非,自去了断,不关我李某人之事了,武少侠,可以吗?”
武天洪只得躬身道:“一切遵命。”
九山王又向李玄鹦瞥了一眼,拱手告辞,飞身上马,五人五马,拨回头飞驰而去。
听到后来,却是六匹马的马蹄声。
九山王六人六马去远之后,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都出现了,一同回来。
武天洪吩咐孙良干,火速放下线去,盯住了赛渊明!武天洪四人所住的地方,此刻已不在重店上的客店里,这牛耳山壮武堂,兴工之后,首先把“宾馆”造好,好让海国三英和铁崖丈人来时,有地方可住,武天洪四人都住在宾馆之中。
四更左右,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忽然惊醒,怎么会惊醒?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种丹田内力膨,透墙而入,触动了三人的感觉,把三人惊醒。
武天洪首先跳起来,急奔出去看。
看见崭新的墙壁上,破了一个人形的墙!
不是用工具挖的,是用内功震碎的,内正是李玄鹦的卧室,进去一看,李玄鹦不见踪影!崭新的白雪墙壁上,现着三个字:“九山王”!武天洪大惊,急高声喊叫李玄鹦!寂然毫无应声,只是深夜中四山的嗡嗡回响。
玉蕊仙妃玉玲珑都奔出来,二人都只穿一身单薄的衬衣衬,赤着四只白生生的玉足,踏在地上,头发蓬松着,手中刀剑闪着光。
两女侠一奔出来,马上往高处,四面嘹望,哪里有什么踪影?孙良干也奔出来了,大家忙了一阵,毫无迹象可循,急一齐回到李玄鹦屋中,但见彩花绣被,一半抛在地上,李玄鹦的外衣、鞋袜,连金钗玉簪都在,可见李玄鹦只穿一身内衣被捉去的!祥麟宝剑,仍然在枕边。
九山王似乎是突然而来,墙挡不住他,九山王破墙而入,破墙时都毫无声音,被破去的砖头,已成粉末,落在室内一地,一进屋后,立即把李玄鹦捉去。
以李玄鹦武功之高,比武天洪三人都高出一头,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闪电捉去!武天洪急向孙良干道:“你快去拉线,我们穿衣服去追!”
孙良干飞奔而去。
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那里有功夫洗脚?泥土脚就穿上鞋袜,穿好衣服,武天洪取了祥麟剑和剑,玉蕊仙妃带了月华剑,玉玲珑背上威风刀,带了安息针,三人一路疾奔向北。
顷刻之间,十多里下去,追上孙良干。
孙良干正和一个大汉说话,那大汉似乎远处奔来的,头大汗,还在着,向武天洪三人打扦,报告道:“六个人回到栾川镇上一个农民家中,九山王退去四人,单独和赛渊明密谈很久,二更之后,九山王先出外向南而来,赛渊明也向西去了,到三更,云中雁四人向北去,从此没有看见再回去,赛渊明后面,另有我们线上的人盯下去,赛渊明像是没有了两脚,用手掌风骑上马走的。”
武天洪急问:“二更之后,又看见九山王没有?”
大汉道:“二更之后,九山王没有再回去。”
武天洪问道:“你们看清了吗,九山王先出门向南,赛渊明后出门向西?”
大汉点头道:“正是这样,不会错。”
武天洪犹疑不定,向两女侠挥手道:“没处追,回去吧,在家里等候消息再看。”又向孙良干道:“东南西北四处都放线,放到二三百里。”
玉玲珑哭着向回走道:“衣服鞋袜都没有穿,我大姊抛头面,凶多吉少!”
玉蕊仙妃怒道:“哭什么?脓包!走着瞧吧!这赛渊明,我是饶不过他的!”
武天洪一言不发,低头默默思索着。
三人走回屋内,唉声叹气,了鞋袜洗脚,把头发梳好。
玉蕊仙妃忿忿地道:“哥哥,我看你鬼精灵,这一下你有什么法子?我大姊被人劫去了,还成立什么壮武堂?赶快想法子呀!”
玉玲珑哭道:“我大姊要是死了,我也不活着!”
武天洪吐吐地道:“此刻不要惊慌,光靠惊慌没有用的,听听消息,再看情形!”
玉蕊仙妃冷笑道:“我又要说那句话了,连个子都保不住!你要是能把我大姊找回来,我拜你做天神!”
武天洪闷闷不乐,不和玉蕊仙妃斗口,站起身,踱到别的屋里去。
五更过后,天色微黎明,孙良干奔来,报告道:“接官亭镇上,眼线看见一匹马骑两个人,一个男人是老者,后面一个女子光脚,是李帮主,由接官亭向东飞奔而去。”
武天洪听了,心中如石沉大海,完了完了,这一向东去,如何追得上?茫茫大地,茫茫人海,落在一个武功和三圣相平的九山王手中,那还有挣扎的余地?他不伤感起来,心想:若是自己和玉蕊仙妃,失踪不明下落,师父铁崖丈人,拼老命也要找寻,若是玉玲珑失踪不明下落,天心老儿和吴煌,舍死忘生也要去追,李玄鹦失踪不明下落,连个焦心忧急的人都没有!再想到自己的子,被人家赤足衬衣捉去,自己多么难堪!天亮之后,早饭刚完,人报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来到。
武天洪、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连忙出去。
只见八个大汉,一律天青布劲装,黄袖口黄滚边,背上单刀,排成两纵列在前,后面一位八十岁上下的老者,黑胖面孔,二尺长苍白浓髯,骑在马上,马后又有六个青布劲装大汉,也是黄袖口黄滚边,一路前来。
武天洪三人一到,马前八个大汉,刷地左右分开,雁翅排着,摩云金雕在马上用手招着一口湖南土音道:“武少侠三位免礼,彼此在外,不拘浮文末节!”
武天洪三人仍然向前见礼。
摩云金雕下马,后面人把马牵去,这位教主拱手道:“老夫不幸,犬子被杀,手下人误会到武少侠,老夫也决断失明,莫怪莫怪。老夫此来,并不是为了犬子,却是专诚来会一会令师和海国三英,据手下人禀报,令师和海国三英,不久就到。”
武天洪三人,连忙请教主到宾馆,孙良干也来招待教主的十四个亲随。
这次,那大总管柳颂廷没有来。
教主刚在大堂上坐定,远远一片马蹄声密如麻点,疾驰而来。
孙良干奔进来报告:天心老儿、虎丐、南京的一批人全体到了。
武天洪三人,又连忙出去。
只见天心老儿、吴煌、虎丐、王发、沈伯顽、海豹老三爹、黎山老母、朱家骥、包振先、薛秋山、施鹏程、邓公明、黄黄景、栖霞女史,十四人十四马,一拥来到宾馆之前。
玉玲珑飞似的扑向父亲吴煌怀中,大哭起来:“爸,我大姊李玄鹦没有了!”
众人一齐大骇,黎山老母厉声问道:“什么没有了?是死了还是怎样?”
玉玲珑哭道:“九山王捉去的!”
武天洪连忙招呼众人入内,排教教主急从阶上下来相,众人急向前见礼,寒喧叙阔,闹闹忙忙一会儿,才渐渐坐定。
黎山老母又急急追问李玄鹦。
武天洪简单说一遍。
众人听到九山王,似乎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九山王向在关外,和中原武林隔绝,没有来往,中原武林,对于九山王的武功高低,毫无所知,只有极少数的人,听说过二十年前,九山王曾败在云鹤散人手下,所知只这一些而已。
众人和摩云金雕教主,谈畅论,十分热闹,武天洪见了,心中很不愉快,似乎在大家心里,李玄鹦被劫去这件事,比浮萍还轻!只有黎山老母,究竟是干妈的情感,拖住玉蕊仙妃和玉玲珑,问长问短,时时问到李玄鹦失踪的详细情形。
快到中午,人报海国三英和铁崖丈人来到,室内十九人,全体出去,这一的集团,公推摩云金雕戴凤白教主领头,这位八十岁的教主,离开了自己水面上的根据地,到了别人家的山上来,仍然受到众人拥护,心中的愉快和感激,忍不住在面孔上表现出来。
铁崖丈人在前,赵孟真、仲善、季美,三人在后,再后面还有两个人,却是云鹤散人的弟子,泰山掌门人杨海帆,和王屋山人的弟子,爱说梦话的徐竹年。
众人彼此相见,一片欢笑,海国三英特别向戴凤白老教主寒喧问候。
铁崖丈人眼光何等锐利?早看出武天洪脸上,勉强欢笑那种不自然的神色,又不见了李玄鹦,忙低声问玉蕊仙妃道:“你大姊呢?不是和你哥哥吵翻了吧?”
玉蕊仙妃呶着嘴道:“都是师父不好,师父要是昨天来,我大姐也就不会被九山王劫去了…”
她简单说了一遍。
铁崖丈人听了,默默点头。
众人回到屋内,叙礼坐下,孙良干大排筵席。
武天洪自从失去了李玄鹦,不过半天的时间,渐渐变得痴痴呆呆,两眼发直,勉强笑,勉强说话,勉强应付,全然牛头不对马嘴,早饭未吃,中午大排筵席,也只呆坐着,装做拈几样菜,堆在面前。
到这时,他才恍然尝到,害相思病的苦味;他回想以前,玉玲珑也曾为自己害过相思病,他才彻底了解,玉玲珑对自己是如何一往情深,不由得暗下偷看玉玲珑几眼。
却见玉玲珑也是神色黯然,愁眉不展,尽是拖着她爷爷天心老儿,低声密语。
天心老儿的方方正正面上,忽忽晴,忽点头,忽摇头,不时也向玉玲珑低声说着。
武天洪见了,心中明白:玉玲珑一心想嫁给自己,平时却很少说到提起,李玄鹦曾向玉玲珑担保过必定成功,如今李玄鹦一失踪,玉玲珑如何不心焦?此时武天洪心中,直是苦辣甜咸,五味俱全,混乱得神智紊乱,心身坐立不安…
一天在热闹中过去,四面眼线,全然毫无消息,九山王哪里去了?李玄鹦哪里去了?赛渊明哪里去了?全都如石沉大海。
次,各人初到“牛耳山”都四散出去闲游,只有沈伯顽一人,在家陪着武天洪,再三劝慰。在黎山老母名下,两个义子三个义女,沈伯顽算是武天洪的大哥,武天洪对这位大哥,内心十分感激。
晚饭,是沈伯顽出面请客,又是一场大排筵席。
天心老儿招手叫武天洪,武天洪走过去,天心老儿低声道:“小老儿要借重你的副帮主孙良干,去做一件事,出门十五天,他走得开吗?”
武天洪反问道:“做什么事?”
天心老儿笑道:“小老儿一生,事事不瞒人,偏只有这一次,暂时不能对你说,你肯让他出门不肯?”
武天洪大笑道:“哪有什么话说?自然可以!”
天心老儿笑道:“那么,孙良干今天一清早,已经走了,至多不出十五天就回来。”
玉玲珑在旁道:“我王发大伯和虎丐,一同去的。”
武天洪向酒筵席上一看,果然不见虎丐和王发。
第三天中午,排教教主要回庭湖,出面请客,算是备席回敬。
孙良干不在,是包振先替孙良干的工作。
正在宴之中,包振先突然捧着拜匣奔来,直到铁崖丈人面前,禀道:“回禀,九山王李步青来拜访!”
武天洪猛然跳了一下,连忙自己控制自己,怕失礼。
铁崖丈人看拜帖,上面写着:“武少侠天洪升
李步青拜。”
在“李步青”三字之上,毫无自谦的称呼,只干硬硬地“李步青”三字,态度似乎很不客气。
铁崖丈人向武天洪道:“是来拜访你的,你一人出去,不必惊动大家。”
武天洪急走出去,玉玲珑从座位上挤出来,急跟在武天洪身后。
到了客厅之中,李步青长袍马褂,十分清秀,完全一派年高德劭的气派,面春风,微微拱手。
武天洪草草地一长揖,急问道:“李玄鹦被前辈捉去了?”
李步青微微点头,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武天洪道:“这是李玄鹦写给你的信。”
武天洪急接过来,心中料想到,信里的话,一定是在九山王威胁之下,写的和武天洪断绝的话,他全身止不住愤怒地颤抖着,看见这信却是封了口的信。
托人带信,决不可封口,封口就是封带信之人,大大不敬,带信的人也决不肯带了,这封信却封了口,九山王居然愿意亲自带来!武天洪不暇多想,急撕开信封,出信笺,玉玲珑急挤上来看,信中写道:“大哥,妹在此异常安适,毫无惊扰,毫未受挟制,望大哥不要担心,不要多疑。妹因有另外之事,一时不能回来,望你先和玉玲珑结亲,你一天不和玉玲珑结亲,妹一天不回,你一天和玉玲珑结亲,妹在一时辰之后即回到你身边。你若是能知道妹急想回来,那你只有和玉玲珑早一天结亲。此事与赛渊明毫无干涉,不须多疑,九山王与赛渊明亦毫无牵连。此信由九山王面与你,九山王是要和在座英雄相见,以瞻仰关内武林人才之盛,并请引见。此请大安。妹玄鹦裣衽。”
武天洪看了信,默默不言,心中想:看这封信的文字语气,以及笔迹很端正,李玄鹦在约是在被优待,没有受苦;但是全信看来,倒像是九山王,要来较量武艺高低,以李玄鹦作赌注…
但也不像,其中最怪的,是为什么要武天洪和玉玲珑结婚?这其中有什么含意?可是当着九山王面前,不能多想,连忙收了信,躬身道谢,请九山王稍坐,急进去报告。到了大堂上筵席间,武天洪向师父道:“九山王是要来比武的,师父看怎样?”
铁崖丈人笑道:“还不快请进来,一同坐席?比武的事,吃了饭之后再说。”
铁崖丈人亲自起身,武天洪跟在身后,一同到客厅。
武天洪介绍之下,九山王坚请铁崖丈人在上,恭恭敬敬地一长揖,大笑道:“小可今年不过五十五岁,比铁翁差二三十年呢,妄自尊大,也只好自称一称小弟。小弟此次进关,一不是为了赛渊明,二更不是为了败给云鹤翁四招,争名争利,那是三四以下的人干的。小弟进关,再履中土,只是为了料理一点家务之事,自然也想瞻仰中土武林风采,还望铁翁老哥,不吝赐教。”
铁崖丈人笑道:“岂敢岂敢!此刻湖南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公,正在宴客,请九山兄随意入座,戴公必然倒履想!”
正说时,戴凤白果然亲自来到,互相见礼,九山王也不推辞,一同到大堂上来。
全座人都起身相,铁崖丈人一一介绍,添杯筷请九山王入座。
武天洪心想:天下事变化真大,劫走李玄鹦的敌人一会就变成了座上的尊客,筵宴之后,倘若再比武,却又要化杯酒为剑光…
一番欢乐热闹筵宴之后,大家向摩云金雕道了谢,撤去席桌,散着坐开。铁崖丈人和九山王,都不好意思再提到比武之事,老江湖戴凤白,自己今天是主人,不能让客人僵持着,开言道:“九山王在关外,难得到中土来,我老朽也久居水面上,极少到中原山地,这里主人是武少侠,武少侠看看,怎样安排一点,让九山王和老朽,开开眼界?”
武天洪躬身道:“家师在此,晚辈不敢擅出主张。”
铁崖丈人笑道:“主随客意,还是请九山王老兄主张一下。”
九山王清秀的脸上,显着安闲的神色,笑道:“小弟前天,和武少侠有一点随便的约言,说改天向武少侠讨教;不知铁公可能准令徒赐教?”
铁崖丈人忙道:“那天洪不敢冒犯尊长,还是那一位长一辈…”
真正比武天洪长一辈的,只有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摩云金雕,这六位;这六位,全都是老江湖,老得不能再老,焉肯随便出手?每个人都要矜持身份。
若是由天心老儿、海豹老三出去应付一下,铁崖丈人观看气候气,怕都不是九山王的对手,而且也有些不敬之意。
黎山老母却发话道:“比如老身前来请教关东的绝学,九山王肯赐教吗?”
这位老太太一生自负自傲,目空一切,生平除三圣三英之外,不再肯让第七个人,自从一见到摩云金雕,心中就有些不服气,此刻为了使铁崖丈人不为难,又想几手给大家看看,于是首先起来应战。
九山王在关外,对于关内的武林,却也知道大概情形,惟独对黎山老母,则一无所知,因为黎山老母半生江湖,都是出没隐现无常的。他见这位老太太首先出马,看老太太气,听老太太声音,估计这老太太,大约是惹不起的,自己没有制胜的把握,可是仗着他毕生心得“以神行意”的奇功,相信决不致落败。他拱手笑道:“论年纪,老大姊当小可的师父都够了!小可不是为胜败而来,是为了讨教武学,增广见闻而来,还望老大姊多多讲解。”
黎山老母道:“好说好说,请吧!”
众人一同走出大堂外,在大院中,排好椅子坐下。
九山王却到另一屋内去,把长袍马褂下,出一身劲装,出来之后,向众人拱手道:“列位在关内,不知小可关外的风俗,在关外,穿着长袍马褂,和人家动手过招,是大不恭敬的。”
九山王穿着长袍马褂,配上他那清秀面貌,倒很像清高学的文官,令人起敬;一去长袍马褂,出劲装,武天洪见了,猛然想起自己的子,被衬衣赤足劫去的,正是此人,心中不大愤!他低声问铁崖丈人道:“师父,弟子先见一场好不好?”
铁崖丈人摇摇头,不同意。
这时,九山王在大院东边,面朝西;黎山老母在大院西边,面朝东,两人相距十丈。
九山王十分潇洒地一打仗手:“黎山老大姊,请赐招。”
黎山老母点点头道:“远客先指教。”
九山王说一声“有僭”就原地不动,亮出来一个门户:右手高举,掌心向前,左肘平横前,左手握拳,却伸出食指中指;两脚左前右后,七星步。
黎山老母见了,也踩七星步,右前左后,右臂屈在右旁,手心向上,伸着食指握拳,左掌却向前伸直。
赵孟真低声向武天洪道:“九山王左手伸两指是说用两成功力,黎山老母右拳伸一指是只用一成功力,太轻敌了,怕要吃亏。”
但九山王和黎山老母,都不向前接近。
九山王仍在原地,改变了姿势,右手向右,左手向前伸出一指,七星步改成弓箭步,两成功力变成一成功力。
黎山老母也在原地不动,忽然金独立,右手向前,左手抱,张开四指,一成功力忽增加为四成功力。
戴凤白老教主向铁崖丈人低呐着道:“黎山老母怕要败了,不亮真功夫,只把大洪拳的晴蜓点水施出来怎么行?”
铁崖丈人道:“敌之计吧?”
戴凤白鼻中哼道:“除非是敌之计!”
武天洪听了,心中十分惊异,天下第一高手比武,原来是这样,只要相隔十丈,比划比划就定了胜败,真是太高了,哪里会像普通人,揪打在一处,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若是拼死揪打,那也不成为九山王黎山老母了!九山王由二成功力,减少为一成;黎山老母却由一成功力,突增为四成,显然黎山老母在采取攻势。
这时,九山王凝视着黎山老母,姿势又改变了,仍在原地,两手平推向着前面上方,身体低下,两腿右前左后,用地龙的步法,左手也亮出四指。
黎山老母也目不稍瞬,就原地偏身以向左,两臂前后分开,腿走弓箭步,左手五指全收,握成拳,一成功力也没有了。
戴老教主低声惊呼道:“咦!黎山老母果真是敌之计,九山王吃亏不小!”
九山王果然面色一变,也改变向左,站下马步,两手也是一前一后伸直,左手伸一指,由四成功力减为一成。
赵季美笑道:“九山王不差,败中取胜!”
黎山老母面微笑,全身蹲下,两臂抱膝缩成一团,左手握拳,伸着拇指和小指——由一成功力没有,暴涨为六成功力!她这一蹲缩的姿势摆出来,海国三英、铁崖丈人、戴老教主,都同时一震惊!九山王却微微一笑,全身立直,两脚相并,右掌向前伸直,左拳向左,只伸一个食指,却以一成功力应付。
赵季美又惊赞着:“妙!妙绝千古!”
黎山老母面色陡然一变,显得十分严重,改成寸步,坐身左腿,右脚尖点地,两手手怀琵琶,右手前,左手内,左手亮着两指。
九山王忽改成扭步,右肘横在额上,左肘横在前,伸着三指。
黎山老母改成了箭步,双手平推而出,左手握拳,伸出食指,又钩回去,是九,竟然迸出九成功力。
海国三英、铁崖丈人、戴老教主,同时舒一口长气,不再凝神注视了,似乎胜败已定!九山王向黎山老母凝神一会儿,拱手道:“小可败了!老大姊走玄关,攻震地,无法可破!”
黎山老母收了姿势,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你消耗了功力不到四分之一,我比你多消耗四倍,不是我败是谁败?”
铁崖丈人道:“旁观者清,还是请三英师哥评一评吧。”
铁崖丈人说话语气中,充了兴奋愉快,似乎觉得这种最高级的比武,一生也难得看到两三次。
赵孟真大笑道:“我兄弟三人,浅学之人,焉能评断?武学这一门,太深奥了,谁是谁非?谁胜谁败?非常难讲,这不是村夫俗子打架,一看就看出胜败来,你两位武学这样高深,除非月光华客、方山子,才能评断,我弟兄三人,今天也只能长长见识就是了。”
铁崖丈人道:“正是,你两位再继续下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分不出胜败的,快请里面坐。”
武天洪的武功,造诣已经极其高深微,却也看不出胜败,三英可能看出来了,只是不肯说破,师父的几句话,倒似乎是说九山王胜利的,因为黎山老母一味猛攻,最高曾用出九成功力,若依师父所说再继续十天半个月,黎山老母大量消耗内力,岂不要败?不过师父说话的措词,隐藏不而已。
戴老教主忙起身,向黎山老母道乏,请坐。
玉蕊仙妃已悄声问铁崖丈人道:“这样相隔十丈,摆一摆架子,好像两人在下棋,就行吗?”
铁崖丈人笑道:“譬如你和人家比武,你一亮出‘叶底偷桃’的姿势,凭这一叶底偷桃的姿势,一共能生出多少变化?你自己知道,人家也完全知道,用不着再迫近了上手,即使迫近了上手,依然不出彼此所知道的那些变化。于是人家就亮出一个‘古树盘’的架子,来克制你的叶底偷桃。古树盘能有些什么变化?能怎样克制叶底偷桃?人家知道,你也全然知道,仍然用不着迫近手就都知道了,你再改成‘雪花盖顶’去克制古树盘,这样下去,懂得了吗?”
玉蕊仙妃惊道:“啊呀,那岂不是要把一切的招法,一切的变化,全都烂了才行吗?那要把天下武学全都学尽了,是吗?”
铁崖丈人道:“那自然!古书说:一物不知,儒者之。我们也要说,一招不知,武侠之!所以你要遇见九山王黎山老母这些人,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们眼底的。”
玉蕊仙妃道:“不然,我有《玄机武库》!”
铁崖丈人笑道:“《武机武库》自然是没有人认得的了,所以天下英雄,都要拼死命争夺秘笈,就是为此。”
玉蕊仙妃道:“那我可要考师父了,九山王和黎山老母,两人是什么功夫什么招法?”
铁崖丈人笑道:“以前都讲过的,忘了?回去温习温习,我还要考你呢!”
这时黎山老母已经回坐,九山王还想挑战,走近向铁崖丈人拱手道:“令徒天洪,武功高绝,另是一派,为小弟子生所未见,还望铁翁准许他赐教几手绝学。”
铁崖丈人欠身拱手道:“既然九山老兄要指点指点他,那也是他的福份;天洪,跟你九山前辈学学吧。”
武天洪正巴不得如此,正想凭斗野人王的经验,给九山王一个下马威,出出心中“夺之恨”他立刻起身,向各位尊长请安,飞似地奔往院中。
九山王又站回院西边原位。
武天洪可不耐烦和九山王“下棋”他一凝神集气,躬身道:“前辈指点。”
九山王见武天洪面上神色,有一点“来意不善”微微笑了笑,点头道:“你先请。”
武天洪叫一声“放肆”一开始就施展《玄机武库》中的绝招“织梭”这本是剑法,武天洪却空手施展,心中预先打算好,这一击不中,立刻由八阵图的“游击”走遁甲隐身,移形换位“李代桃僵”然后左手赵氏掌法“惊涛拍岸”右手八翻掌“蛇形一式”右腿金独立,左腿金钩十二腿法中,加入从侯朗儿处看来的三丰掌,却以脚踢出掌法。
他心中一闪电决定,人已电而出,只是一阵风,一溜烟,看不见身影,疾飞到九山王身前三丈,突然又倒退一丈五。
九山王何等老练?武天洪疾冲到面前三丈,九山王连眼都不眨一眨,武天洪又退下一丈五。
九山王倒诧异起来;这叫什么身法步法?进前不攻又退?莫不是故意些花招儿惑人耳目?九山王只一步,跨出二丈,离武天洪还有二丈五,又要向前一跨,右腿迈出,未落地,突然左偏过去。
武天洪见九山王一步二丈,心中暗惊,又见九山王第二步迈上来,第一步又是二丈,岂不离自己只有五尺?踏入自己洪门中了?这时,武天洪乘九山王第二步,右脚迈出,还未落地“织梭”招法,疾展而前,恰恰好,九山王突然向左偏过去,武天洪打了个空。
九山王却没有还手,他要把武天洪离奇不可思议的路子先看清,然后一击成功。
武天洪第一招落空,立刻按照预定计划,猛扑身向九山王身前七八尺一亮相,也疾向左旋,猛转身,隐入九山王身后,这已经是“游击”“遁甲”奇妙地奏效了。
九山王那能容武天洪藏在背后?疾转身,看见武天洪在六尺以外,闪电一掌劈去。
九山王这一掌内力掌风,非常奇特,极像穷财神章嘏的掌风,疾剧拗旋而出,螺旋形地转着,隐隐带着淡红的光芒,发着极轻的“嗡”声,威力的猛烈,超过章嘏掌风一倍以上。
这旋风似的掌风,一掌打去,再一看,中了掌风的不是武天洪,是一株两三拱的梧桐树!梧桐树毫无声息地,中间一段,被震成粉碎,却不散开,又勾成一膀臂的绳索似的,承托着上面的树顶,屹然坚牢,树顶不坠下。
这只是一刹那的变化,一株好好的树,树干中段,突然之间,已变成扭绳形,树其他部分,毫无变动。
武天洪“李代桃僵”又奏效了。
九山王一愕,这是什么功夫,武天洪鬼魅似的,人变成一棵树?武天洪猛然一声暴喝,左手赵氏惊涛拍岸,右手蛇形一式,左腿踢出三丰掌法,三招同时猛烈疾攻。
须知“惊涛拍岸”这一招,是海国三英由“大钱塘十八掌”中化出来的,犹如钱塘江,拍上山岸,十成功力贯注,一掌打出,只要敌人一抵抗,就好比惊涛骇,撞在山石上,化成千千万万点水星,十成内力,也化成千千万万的无形钢弹粒,打向敌人全身!这是天下再无可胜的第一凶狠绝招!加上右掌的蛇形一式,这蛇形一式,又暗含杨家法第三招“夜蛇拦路藏身式”似一条蛇围在敌人身旁,拦住退让之路,使敌人无法退让,不得不抵抗“惊涛拍岸”一抵抗惊涛拍岸,惊涛拍岸的十成功力就爆炸开来!武天洪左足踢出三丰掌,这一招并不求其有伤毁敌人的功效,只是叫敌人突然看见自己用“脚”打出玄妙的“掌”法,一时惊愕诧异,分散心神。
此次武天洪先取得有利地位,再以移形换位消去九山王的一掌,然后三招配合猛烈疾攻,十成功力同时施展,配合得奇妙灵密,无与伦比!
却不料九山王的武功,和三圣三英相等,岂是等闲之辈?一见第一掌误打在树上,武天洪三招猛烈疾攻,九山王全然不认得这三招,一时毫无应付方法,他到此时,仍然气定神闲,不慌不,他“以不变应万变”索不出招,只猛然一震全身功力,全身功力从全身四面炸开,雷霆万钧疾剧旋转,把武天洪所有的招数,全都搬转了方向!他全身功力一炸,和武天洪的十成功力互相猛撞“吧”!一震响,却并没有爆出火花。
武天洪被震得踉踉跄跄,退下一丈多,心头气血翻腾逆涌,好生难受!九山王被震得摇摇晃晃,退下四五丈,头昏晕晕,连忙定心稳身站住!九山王的内力,比武天洪雄厚得多,为什么武天洪只退一丈多,九山王倒退下去四五丈?因为九山王的全身内力,是四面散开爆炸的;武天洪的十成功力是集中左掌一处的,因此武天洪占了便宜。
一共只两个照面,一咳嗽的时间。
九山王和武天洪,不约而同地都各退下。
戴凤白大笑道:“二位停止吧!虽然只有两个照面,这两个照面已经够惊天动地的了!老夫八十了,叨长几岁,说句笑话,二位不见气吧?这叫猴子攻象,猴子永远伤不了象,象也永远捉不住猴子!师兄,老夫这话可对?”海国三英师兄,铁崖丈人都大笑,异口同声赞成!九山王和武天洪,都笑着回来。
玉玲珑,急奔到武天洪身后,低声悄问道:“大哥,你觉得你能胜九山王吗?”
武天洪在玉玲珑耳旁低声笑道:“当然是我胜了!九山王二十岁时,打不过我,我到五十多岁,比九山王强呀!”
玉玲珑含笑点点头,默默退去。
不料九山王也在高声道:“这一场,应当是武少侠胜了,小可二十来岁之时,可没有这份功夫;武少侠到了小可这岁数,那岂不比小可要强上两三倍?武林中这一朵奇葩,我们应当高兴,不能嫉妒。”
武天洪听了,对九山王的印象又好起来,心想这是关外的一位绝世高手,进关来到中土,强宾不主,处处保留着,不求胜人,这风度怀,是高尚伟大的!众人谈了一会儿,九山王起身告辞,在座各人,全体送客,直到牛耳山山口,九山王上了一匹灰色马,绝尘而去;关外英雄的骑马,骑术是驰名天下的!武天洪双目眈眈,直认清九山王飞马而去的路向,是向东六七里,转路向西南。
他突然一拔身,疾向正南追去,不理会许多送客之人的诧异,也不顾山中民众的惊奇,急施轻功,直向正南追下四五里,飞登高峰之上,远远望去。
犹然望见九山王一人一马,又改向东南飞驰。
显然九山王是怕有人追踪,故意曲折而行,由向东改向西南,又改向东南。
武天洪却占了便宜,他不曲折追随,走直线疾向正南方追下去,又飞驰五六里,登高处了望,九山王仍在视线之内,却又改向正西。
武天洪直线疾追,过了重店,远远看见九山王,改向东南,飞驰向孙堂庄。
武天洪远远盯下去。
九山王一人一马,进入孙堂庄不见了。
孙堂庄是一个很大的山中市镇,房屋连房屋,白天人烟稠密,也有骑马的来来往往,武天洪远望去,不大容易分辨,他火速奔到孙堂庄。
进入孙堂庄之后,走了一条街,赫然看见九山王的灰马,栓在一家客店门外。
武天洪闯进客店里,问店伙道:“骑这灰马的一位老爷,住在这店里吗?”
那店伙诧异道:“老爷?不,是一位老太太,骑这灰马来的,这老太太不住我们店里,只是寄一寄这马。”
武天洪心中愕然,怎么会变成老太太?明明看见九山王穿长袍马褂,一路疾驰而去,并没有在马上换过衣服,仍然是长袍马褂驰进这孙堂庄的!武天洪低声道:“我是官家来查案的,你告诉我老实话。”
店伙道:“是老实话,一点不假,是一个外路口音的老太太,差不多五十出头,大脚,老太太还说:把马寄一寄,若是她一盏茶时间不来取马,就四天以后再来取马,老太太吩咐完,扔下一两银子,就步行往东去了。”
武天洪心想,大约是错了,问道:“那么这老太太,跟这灰马来的时候,看马的样子,是从几十里远处飞奔来的吗?马身上有汗没有?气不气?”
店伙道:“不,不像是快跑来的,没有汗,一点不气,平平静静的,像是慢慢走到这里。”
武天洪心中明白,是同样的马,自己错了,要末就是九山王,早已先埋伏了了一个老太太,骑着马在附近等着,九山王一到,老太太就骑马招摇过市,寄马在客店,故意把马拴在店外,不牵入马槽,好追的人的目标,九山王自己,另外走了。
他再问:“老太太骑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别的男人,骑同样的马飞奔过来没有?”
店伙道:“当时没有留神,大约没有,我在店里,只听见一匹马的蹄声,慢慢走到,我就出来,是一位老太太。”
武天洪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要麻烦你,替我赶快在街上问一问,有一位穿长袍马褂的老爷,骑同样的灰马,很远地跑来,穿过这孙堂庄,往哪里去了?还有骑这马的老太太,再回来取马的时候,告诉我,我把老太太捉住,此刻我就在你店里住下,等你回话。”
他也取了一两银子给店伙,自去店中一间屋内坐下。
很快地店伙回来了,向武天洪道:“工夫不大之前,是有一位老爷子,长袍马褂,骑一匹灰马,由北面很远地奔来,进到孙堂庄,一转弯,又奔东北方向去,看来像是奔上集镇,或许是封店镇去。”
这一带,武天洪对于地理,已很熟悉,心知不妙;由孙堂庄奔往上集或封店,有五六十里,一路都是险峻的荒山,在险峻荒山之中,九山王非常容易再化装,不致被人看见。再要追下去,不容易追到,也打听不出来了。
但武天洪仍然离开了孙堂庄,疾奔上集。
向正东走十多里,忽然发现马蹄痕迹——附近十多里,都是石山石路,这一段却是土坡,只有土坡,才显出马蹄痕迹。
武天洪低身仔细分辨,马蹄痕迹不是平平的圆形,是很深的月牙形,这是马急奔时的蹄痕,而且每个蹄痕,都挖出一些泥土,更可看出奔驰的迅速,再细看前蹄和后蹄的叉和距离,只见后蹄的蹄痕,全都越出前蹄蹄痕之前七八寸,马疾驰之时,后蹄越过前蹄,叫做“跨灶”人说儿子比父亲更强胜,叫做“跨灶之子”正是此意。
也惟有千里马,才能“跨灶”凡能跨灶的,必然是千里马。以九山王的身份和武功,岂肯骑平凡的马?而且东北关外,正是产良马的地方。武天洪想起九山王,一马疾驰,绝尘而去,那马的姿势动作和速度,无疑的是一匹千里马。
因此他断定,这一带的马蹄痕迹,确是九山王经过留下来的。
看这一路马蹄痕迹,往东北方向去,像是奔封店,但不多远,马蹄痕忽又转而向西北去,往西北却是奔往重店,又折回重店了。
有马蹄痕迹的一段不过五六里,以下又是石地,没有了马蹄痕迹。
武天洪照马蹄痕迹的方向,往西北方向去,再奔重店。
这九山王,由牛耳山下来,一曲一折,经过重店,迂回到孙堂庄,又由孙堂庄向东北转西北,返回重店,显然是为防止有人追踪,故意如此!他为什么怕有人追踪?他的武功还怕什么?那自然是怕别人发现了李玄鹦。
武天洪向西北疾驰,远远已经望见重店,在七八里之外,心想:九山王决然不会经过重店市镇之中,招人耳目,必然在快到重店,又转了方向。
若是在快到重店之时,又转了方向,断然不会向北,向北又回到牛耳山,眼线很多,九山王不会不知道。假使武天洪是九山王,武天洪想,最好是向西奔西坪镇或是向西南奔荆紫关。
奔荆紫关,关上耳目也多,很不利,还要向正西,奔西坪,再进一步,就跨入陕西省境,那又快到章嘏周老气战死之处——武关。
武天洪略一思索,决定先奔西坪看看。
不到一个时辰,来到西坪市镇上。
其实西坪镇,离牛耳山壮武堂,不过四十里,武天洪这一下午,追踪马后,兜了个大大圈子,一百四十里也不止了,已有两百里。
千里马疾驰两百里,不过一个时辰多些,武天洪脚下轻功再快,可说是“疾逾奔马”但一路有许多耽搁,打听踪迹,辨别马蹄,徘徊观望,这两百里下来,天色早已全黑,进入西坪镇,已是万家灯火,倘如九山王经过这西坪镇,至少在一个半时辰之前。
突然看见,西坪镇边口,一家饭店门外,拴着自己的千里追风两头见黄骠马。
武天洪大为惊喜,急奔到饭店内,看见薛秋山正坐在里面。
薛秋山一见武天洪来到,大喜,连忙上来道:“发现了李帮主的踪迹,我得到快报就赶来的。”
武天洪急问:“怎样?”
薛秋山道:“一个半时辰之前,我们的眼线,看见九山王飞马而来,是从东面来的,骑的是他那匹灰马,九山王一到这西坪的南面,在一片树林前下马,立刻李帮主从柏树林里现身出来,骑上了灰马就向西南方山中去,九山王下长袍马褂,穿着武土靠,向西北方向一人步行去了。我们的眼线追踪九山王,不到二里,九山王一施轻功,就把我们的眼线丢下,再追不上。我得到急报,连忙赶来,坐镇在这里,指挥眼线查访。到此刻,有十二名眼线,往西南山中,去追踪李帮主,五名眼线,往西北追查九山王,这里我身边,还有四名眼线,随时听候调度。”
武天洪听了,心中想,皇天不负苦心人,到底被追出头绪来了,可是,未免太奇怪了,令人诧异:李玄鹦何以忽然和九山王合作?看来她此刻,是完全自由之身,为什么不回壮武堂去?武天洪算是壮武堂的主人,此刻三英和铁崖丈人都在堂内,尤其最重要的贵宾尊客,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也在,明天一早要回湖南,武天洪焉能久在外不回?只好吩咐薛秋山严密注意,再多派眼线,大举搜山,武天洪骑黄骠马急回壮武堂。
回到壮武堂,向各位尊长告罪,向铁崖丈人报告追踪九山王,发现李玄鹦踪迹之事,铁崖丈人也只默默点头,没有开口。
玉蕊仙妃却把武天洪引到僻静之处,低声道:“你不在家这半天,天心老儿和吴煌,把师父和黎山老母请到一处,关上房门低声密谈了一个多时辰,那一定是替玉玲珑向你说亲,你怎么办?”武天洪笑问道:“他们四位谈到后来,谈完了出来,脸上神气是怎样?天心老儿和吴煌是高兴还是皱眉?”
玉蕊仙妃道:“很高兴,看来师父和干妈,都替你答应下来了,你不信,你去看看玉玲珑,看玉玲珑对你怎样?”
武天洪沉思道:“假如他们要乘李玄鹦不在,让玉玲珑和我成婚,那是我死也不背李玄鹦的,此刻我不必去看玉玲珑,我只装不知道,等到正式到我头上来,自然有话说。现在有两件事,第一件公事,是壮武堂快成功了,许多事要快快赶紧准备。第二件私事,你到底肯嫁我不肯?在你的三姊妹之中,你我两个相处得最久,我的婚姻,先从你起。你肯嫁我不肯,到壮武堂成立的前三天,实实在在告诉我,我心里,对你们三姊妹的恩情,不分厚薄的。”
玉蕊仙妃低下头去,嗫嚅道:“不怪你,全怪我,谁叫我永远犹豫不定?你看我好笑不好笑;你想娶我,我不肯,我推三阻四,看见你要和李玄鹦或是玉玲珑结亲,我又来抢,不肯丢开你,真是!到了这种终身大事,就没主意了!”
武天洪笑道:“我也还不是一样?娶哪一个,总要对不起两个!叫我怎么是好?”
玉蕊仙妃问道:“天心老儿忽然把孙良干支使出去,做什么?是要断了我大姊的帮手?怕孙良干反对你娶玉玲珑?”
武天洪摇头道:“不是,天心老儿决不会用这种手段。我猜是叫孙良干,到我家乡去,把我父母接来,好行婚礼,因为只有孙良干,到我家去过。这也正好,我心里明白,嘴上不说破,也可以让我父母来,看看儿子成立壮武堂,高高兴兴!你看天心老儿请王发、虎丐都同孙良干去,就可知是为了保护我父母,一路平安的。”
玉蕊仙妃笑道:“你就是这份鬼精灵,叫我有点怕你。”
第二天,排教教主摩云金雕去了,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送了十里,其余的人,送了五十里方回。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转眼之间,到了十二月中旬,壮武堂全部完工,土木工匠,大部分全都散去,只留极少数的工匠住着,恐怕成立典礼之时,或有意外的损坏,或为了布置场面,有所改建。
接着上外面布置花木庭园,里面陈设家具。
在这一时期之内,海国三英,曾经离开过十天,那是亲自保护沈伯顽,到南京去,把沈伯顽家中的《玄机武库》,和其他几本绝世武学秘笈,都搬得来,奉赠给壮武堂,供天下英雄,公开研究,昌明武学。
这壮武堂,总共占地二千亩,东西二里长,南北一里阔,背后熊耳山九座摩天云高峰,左右两道峻岭半抱,坐北向南,面临浙川河水,论这地势,正是居天下之中央,握全国之枢纽,北望关洛少林,南拊江汉武当,西倚三辅关中,东控两淮平原,形势雄胜,无出其右!这二千亩范围,四周十二座碉堡,白天金鼓相闻,夜中刁斗相属,正前面一过重店,西面一过朱关,东面一过军马河,北面一下熊耳山,就入了牛耳山的范围。
四境碉堡之内,就是四府宾馆,各成一村,各有六十间宽大高房屋,花木笼葱,风景优美。
四座宾馆之内,又是六座内层碉堡,六座碉堡再进来,正南面是一丈阔的白石大道,东西北三面,则是七尺宽的青石路,沿路松柏荫蔽,凉亭相连,然后上二十层石级,到壮武堂大门。
大门是一座二丈高三丈阔的巨型八柱石台坊,八柱下八座石狮子,牌坊上却是麟岩夫子题的“壮武堂”三个擘窠大字,八柱都有刻着对联。进入牌坊之后,一座大鼎,重逾千斤,绕鼎而过,东厢一排十二间,是职事房(办公室),西厢十二间打通成三间,是大客厅,正上面,一排十三间高堂大厦,十三间打通成一整间,那就是壮武堂的大堂了。
大堂的气象,十分宏杰伟丽,绿瓦红墙,深廊高陛,雕梁画栋,巨柱飞檐,真个是金碧辉煌,富丽华贵。
堂上供的神像,却有四座,和一般武林不同,一般武林都一律供关夫子,壮武堂上,却是供的孔孟关岳四位,孔子、孟子、关公、岳飞。把孔孟也供进去,是主张文武不能偏废,尚武也须崇文,最重要的,是表示道德!正堂后面,第二进院子,房屋比较低些,那是后堂,是机密重地,后堂九间,中间是议事厅,左手是藏经阁,右手是最尊长的行馆。九间后堂的东西厢,是会主的住宅。
后堂再后面,第三进大院,第四进大院,三合房,都是壮武堂职司人员的住宅。
职司人员,由三英和铁崖丈人议定,是——最高的是“长老”海国三英、武林三圣。
其次是“会尊”人数不限;初步决定的是:黎山老母、海豹老三爹、陈年老酒、华夫人。
第三才轮到会主,自然是这二十岁的武天洪了!会主之下分为六房,自然不能用黑道的内三堂外三堂,也不使用官场的台省部院,只叫“房”
文房掌管文书,是朱家骥。
钱粮房是总务,归孙良干。
其余四房还不曾决定。
壮武堂之下,还有壮武会,由沈伯顽领南京壮武会,黄景领大巴山壮武会,彭白姑领巫山壮武会。熊耳山山上的旧青龙帮,改成熊耳山壮武会,打算以后由李玄鹦来领导。
直接和壮武堂来往的,有西岳华山派,掌门人是玉蕊仙妃张琼;东岳泰山派:掌门人杨海帆;四川青城派,掌门人邵华亭;以及南京栖霞山的栖霞山庄,庄主是栖霞女史;江苏高邮的金堡,堡主韩杰生;河南洛的安隆镖局,总镖头九云龙王泰;湖南庭湖的排教,教主摩云金雕戴凤白。
玉玲珑没有担任什么,一方面因为她还是个大孩子,又一方面,几位尊长心中,暗暗准备以她为会主夫人。
自从戴凤白走了之后,直到此刻,李玄鹦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九山王也毫无踪影,赛渊明也不见活动。
武天洪似乎并不十分想念李玄鹦,每天都是紧张忙着壮武会之事,只是每天夜中睡觉,总是把祥麟剑在自己枕下,抱着一件李玄鹦的劲装在被中。
玉玲珑似乎一见武天洪,就有些羞涩,顶多说两三句话就想避开。
到了十二月十八,眼线上有飞马急报,武天洪的父母全家都来了,离牛耳山五十里,由虎丐、王发、孙良干,三人护送。
武天洪、杨海帆、朱家骥、玉蕊仙妃、玉玲珑、施鹏程、邓公明、黄景,一齐飞马去。
八人八马,疾驰三十多里,快到栾川镇,远远望见一行人来斗,有骑马的,有乘骡车的,有步行的,还有挑担的,可是,武天洪一马当先,眼光锐利,看出情形有异!只见父亲——武文成——骑马在最前,手提六十斤大关刀,母亲俞氏在第二,骑着家中的千里黑骡,手提丈二方天画戟,第三是虎丐,横坐在马背上,左右两行家丁十多人,都亮着兵器步行,弟妹都坐在车中,车后是箱笼行李杂物,最后王发身九节软鞭,孙良干单刀在手,都骑在马上断后。
那种弓上弦刀出鞘,紧张戒备的样子,如临大敌,为什么?一眼望去,夕阳在山,并不见有敌人踪迹。
武天洪八人,疾驰向前,杨海帆一声厉吼:“列位,四散搜索,回大堂再见礼!”
他首先向右放马驰去。
朱家骥、黄,一齐向右;玉蕊仙妃、玉玲珑、施鹏程、郑公明,一齐向左;散开搜山,要发现敌人。
武天洪独自一人早飞驰到,飞身下马,拜伏在父母面前,高叫着爸妈。
他父亲武文成招手道:“天洪不要行礼,后面有敌人!”
武天洪见有杨海帆七人散开搜索,完全放心,连忙上前拜谢虎丐和王发、孙良干。
虎丐严厉地道:“总算是到牛耳山了,你猜后面的敌人是谁?山墨豹!”
武天洪大惊,未及开口问,王发笑道:“山墨豹本人还没有现身,一路跟来的是山墨豹前二十四名蓝眼罗刹!我们一过少林寺,就听到消息,不久就看见二十四个同面貌的蓝眼罗刹,一路跟下来,我们戒备得严密,少林寺总监寺贯瑛大师,也领人护送了一程,蓝眼罗刹没有敢动手,只是一路跟下来!”
孙良干道:“我们也发现了赛渊明的踪迹,也一路跟下来。”
武天洪道:“此刻不要紧了,家师和三英、黎山老母都在。”
他急上前,把父亲的大刀,和母亲的大戟,都接过来扛着,早有家丁上前,从武天洪手中接过去了。
一行人继续奔向牛耳山,孙良干一马当先疾驰,先去壮武堂禀报。
不到十里,杨海帆七人都回来,玉玲珑抢着道:“看见十二个长得一样的丑女人,蓝眼罗刹,都退回去,言语不通,是蒙古女人,看样子还没有侵犯的意思,我们都回来。”
武天洪把七人向父母一一引见,父母都下马道谢。
又一会,前面尘头大起,一片马蹄声蜂拥而来,顷刻之间,都到面前,一同飞身下马,是天心老儿、吴煌、海豹老三爹、栖霞女史,等等,武天洪又一一引见,父母再三道谢不敢当。
来到了壮武堂,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都在大门八柱牌坊前相。
儿子成了名,父母多光荣啊!当今武林中,谁能得到铁崖丈人亲身出?除了海国三英、云鹤散人之外,王屋山人、黎山老母,此二位来到,铁崖丈人也只下阶相而已。如今却是师父和三英、黎山老母,直在大门八柱牌坊前远,可说是武林中还不曾有过呢!众人一同走进八柱牌坊,精明干练的包振先,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仓促之中,来二十多个鼓乐队,立刻八音齐奏,金鼓震天,丝竹鸣,再加上鞭炮爆放,这一的场面,事前没有计划,临时倒十分隆重热闹!玉蕊仙妃自从当了华山派掌门人之后,历练得十分懂事,她首先去指挥武天洪家中的家丁、丫环、仆人,赶快把武天洪父母弟妹的礼服,从行囊中取出,众人一进了壮武堂的大堂,武天洪父母,原是都穿着劲装,此时也急换上袍褂衣裙,端正了衣冠,然后与各位师尊、干亲家、各位英雄,一一见礼,再三道谢师尊培植武天洪之恩,朋友助武天洪的情谊,又带了极丰富的家乡土产,分送各位。
这一番叙礼致谢,费了一个时辰,天已擦黑,大堂上一百零八盏蝉纱宫灯,一齐燃着,内外通明,有如白昼,又排上了筵席。
武天洪和弟妹,跟在父母后面,向每一位敬酒。
武天洪的父亲武文成,五十岁还不到,中过文进士、武举人,所学的武功,只是行军打仗的马上阵战功夫,武天洪的母亲俞氏,也是名将之女,虽然也都是不平凡的人物,那比江湖武林中的侠义道武功,差得很远了。
酒筵完毕,各人散坐,然后虎丐才开始向三英报告,先发现二十四个蓝眼罗刹,后又听少林寺说,山墨豹出山南下。
江湖上老一辈的,并没有几人知道山墨豹,只有三英三圣知道。由于武天洪由海外莲瑶岛三英家中回来,谈到山墨豹,是三百年以前的人,武林中三绝四奇这些人,才开始以山墨豹,当做闲谈的掌故,谁都没有十分注意。及自武天洪和玉玲珑。去北京,见了麟岩夫子,麟岩夫子说《玄机武库》是倒填年份,伪装退回三百年,实际上,《玄机武库》不到一百年之事,山墨豹那时正在少年,因此知道山墨豹尚在人间。据麟岩夫子估计,山墨豹得到了《玄机武库》的真正原本,他一出山,恐怕三英三圣都敌不过。麟岩夫子也知道:沈伯顽家有一部《玄机武库》,似乎不太相信那是正原本,只把一瓶药武天洪带去,只说到沈伯顽家,可以“得到益处”并没有指出《玄机武库》,这就是麟岩夫子,不很相信沈伯顽家的《玄机武库》是真本的原由。后来武天洪、玉玲珑,把麟岩夫子的话传开了,然后众人方知,山墨豹尚在人间,无不引起畏惧之心,连铁崖丈人都觉得担着一份沉重的心思。
只有海国三英,却了然无惧意。
为什么?
三英三圣,论武功,都已同样登峰造极,参天地夺造化,再无人能超越。只是三圣是分开的,云鹤散人在八达岭,铁崖丈人在桐柏山,王屋山人王屋山;而海国三英却永远在一道不分离,动手过招,三英也是数十年来一向三弟兄联手齐上,赵孟真、赵仲善、赵季美,三人等于一人,故此三英比三圣强了三倍。而且,海国三英,也是研究围棋谱《玄机武库》出身的,所以三英曾说过:山墨豹也是人,不是神仙,人的武功,再高也看得见的。从这几句话的口气听来,似乎三英不怕山墨豹。
但三圣若是肯联手合击,也不会怕山墨豹,三圣之所以不如三英,原因全在三圣从来不联手,每个人落了单之故。
虎丐王发孙良干,为了保护武天洪父母家人安全,一离开武天洪家乡汤县,就斜路奔嵩山少林寺,这一路,由王发请他父亲九云龙王泰,派安隆镖局人,沿路放下眼线。到少林之后,山墨豹出山的消息,是由少林掌门教主贯瑜禅师亲口说的,武林权威之言,自然不会假。一过了少林寺,首先发现了赛渊明,随后又发现了十二个蓝眼罗刹,当时有虎丐王发贯瑛保护,未生意外。后来二十四个蓝眼罗刹一齐出现,据贯瑛说,这是山墨豹的贴身座前二十四煞,山墨豹手下,共有四十八个面貌相近的蓝眼罗刹,其中一半是蒙古女子,就是这二十四罗刹。
武天洪心想,遇见蓝眼罗刹暂时不要动手,自从最先在华山,见到第一个蓝眼罗刹之时,直到现在,蓝眼罗刹还不曾杀伤过一个中原武林之人。
武天洪的父母,自然早已知道“李玄鹦”三个字,此时却没有看见,问武天洪,武天洪把九山王之事,仔细说了一遍,把九山王送来的李玄鹦亲笔信,也交给父母看了。
其中只有王发,倒知道这九山王,听说九山王进关来到中土,不一愕,因为王发曾去过东北关外,知道九山王在关外,是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关外再无人能胜过九山王的了,隐然是关外之王。
武天洪的父母家人一来到,壮武堂又热闹起来,连各师尊各朋友,设筵为武天洪父母洗尘接风。
伺时,壮武堂定于新年元旦正式成立,请帖早已按地灵星的名单发出去。此时离元旦不过十天,天下武林各路英雄,纷纷来到果然,首先来到的,是青城派邵华亭,他没有死,替他哥哥戴着孝,武天洪也把那本青城秘笈交给了他。
整天的,各处不断飞马来报,某某人来到,某某人派代表来到,重要些的,武天洪飞马前去接,接了这边,那边又有来人,又飞马奔那边,单单是客,已把武天洪忙得不亦乐乎,这壮武堂,东西相距二里,南北相距一里,都要飞马奔走。
到了腊月二十三,送灶的日子,壮武堂已来到的各路英雄,未能免俗,也举行一次集体送灶,借此大家聚一下。
这一天,武天洪看出一件蹊跷的大事——他看见:壮武堂大堂上,固然是布置出来一副将于元旦行开山堂大典的气派,可是后堂上,孙良干却指挥着多人,悄悄布置结婚的喜堂!天心老儿送武天洪的对联,由吴煌夫人写的,用红锦裱成喜对:“走遍江湖招子亮,赢来侠义万儿高。”挂在正当中。
武天洪心中如何不明白?天心老儿一到牛耳山,就暗中开始积极进行,武天洪和玉玲珑结婚之事,只因表面上谁都没有把这件事说破,武天洪不好同意,也不好反对,如今可是事到临头了!他一见后堂布置的情景,再也不能不开口,李玄鹦一直毫无消息,自己怎能丢开她,却和玉玲珑结婚?他不得不到父母面前,问个明白。
刚一进入父母房中,吓一大跳!原来海国三英、铁崖丈人、黎山老母干妈、沈伯顽大哥都在。
更惊喜的,是陈年老酒也来了!
看陈年老酒那驼背的神色,果然武功全失,和市面上一般普通老者,一式一样,桌腿也不随身带了。
尤其更使武天洪惊得目瞪口呆的,是九山王李步青也在座,长袍马褂,一副高尚清雅的文官风度。
以武天洪那样绝世聪明,一见这情形,眼珠一转,心中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他心中又一计较,决定冒险一下,硬撞一下,来表示自己的聪明,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他赶上前两步,向九山王李步青面前跪倒,高声叫着:“岳父大人,受小婿一拜!”
他完全看出来,九山王是李玄鹦的父亲!他直接喊岳父,表示一定要娶李玄鹦!
室内众人,一齐哄堂大笑!李步青连忙起身,拱手道:“你今天刚知道?”
这句话,表示接受,不拒绝武天洪当他的女婿。
第一、李玄鹦只说幼年失父,没有说父死;第二、九山王李步青,面貌神似李玄鹦,这是最重要的凭证,没有这样清秀高逸的父亲,怎生出天香国的李玄鹦?第三、九山王初到牛耳山,态度非常光明正直,为何半夜突然来捉去李玄鹦?显然绝不是受赛渊明利用,是要带女儿去问话;第四、李玄鹦被衬衣赤足捉去,却没有烈的行动,来信仍然很和平自如,只有被父亲捉去才会如此;第五、后来李步青在戴凤白筵席上,也透过此次进关,是为了家务;第六、武天洪暗追九山王,听到薛秋山报告,李玄鹦和九山王合作了。
由于以上种种迹象,很久以前,武天洪已经猜到六七分,李步青是李玄鹦的父亲,因此,对李玄鹦的失踪,也不十分焦忧。
为什么李玄鹦不回来?这情形一望而知,李玄鹦说:她年幼失父,母亲艰苦守节,若不是李步青老夫,以前失散,就是老夫以前不和而分开,大约九山王在关外,听到江湖上传说到李玄鹦的响亮万儿,特进关来寻访,把李玄鹦捉走之后,李玄鹦自然要带父亲去见母亲,因此不能回牛耳山来,也许她母亲住得很远。
武天洪拜毕,站起身,立在一旁,心中想:也不必问后堂上的喜堂布置,女家是谁了,反正这一拜,当着父母师父干妈面前,已经喊定了九山王做岳父,岂能再更改?但是,永远有一个无法分解的问题,拖在后面:这一下,玉玲珑怎么办?铁崖丈人开口笑道:“天洪,你成婚的事,不要你分心,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会替你安排,你倒是要打算一下,九山王送来真实的消息,山墨豹要找定你了,和你印证《玄机武库》,山墨豹挑选了正月初元旦,那正是壮武堂开山堂的期,你怎么办?去想个法子,把你的喜事,一切不要放在心上吧。”
武天洪故意要挟道:“玄鹦先回来,弟子有法子,她不回来,弟子确是孤掌难鸣。”
黎山老母哈哈笑道:“这俩,可不真正是一对?想都想到一条路上去啦!玄鹦带话来说:你一对付了山墨豹之后,她就回来;你对付不了山墨豹,她且不回来呢!你看!”
武天洪父亲武文成道:“天洪,抛弃了你的主张,照玄鹦的话去做吧。”
武天洪听了,知道李玄鹦并不是在考试自己,也不是在躲避对付山墨豹的危难,其中一定有其他原因,当下答应了。
九山王道:“天洪你要小心,山墨豹,此次来意不善!他有一部《玄机武库》,全不把中土英雄看在眼里,及在他听到你们叫蓝眼罗刹带话回去,说你们也有《玄机武库》,山墨豹再不能容忍了,他挑选正月初一大年下,就可见来意不善,到那里,万一你支持不住,你三英铁崖师父、你干妈、连我,谁都不会坐视的,尽管放心。”
赵孟真道:“还有七天工夫,你去习习吧,不必在外款待客人,沈伯顽这人很行,由他替你招呼客人就行了。”
陈年老酒始终一言不发,武天洪向陈年老酒再三道了谢,略谈几句,最后,陈年老酒只说:“老弟,你的婚姻,要全听铁崖丈人的,你师父叫你娶谁,你就娶谁,不可违抗。”
这几句话,又引起了武天洪的惊疑。
然而武天洪心中既已决定不再更改,也就不再多想,向各位尊长告辞退出,开始计划山墨豹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