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把拖往向外奔的姑娘,疾声道:“沉住气,告诉爹”
姑娘把手中贴子和掌心的绿玉马,往牛老头一,泪随声下,道:“快追他就是”
一面挣着往外跑。
了,牛老头明白了,他全力拉住姑娘,抖声道:“玉姑娘、静静
听我说”
人却被姑娘拖出几步,几乎绊在椅子上。
姑娘泪双颊,只是哭。
牛老头道:“他会回来的,你看,他有留字,玉姑娘,你静下来,他如要走,追也追不着的”
一面说,一面也挤下滴滴老泪。
叫他“玉姑娘”这还是第一次,是仆对主的口气。
姑娘虽在芳心动,情急追人之下,也听出有道理,她是冰雪聪明的人,牛老头一叫她“玉姑娘”她就感到“言重”别说娘从小喂她,老头拼命把她救走,何异重生父母,再世爹娘?
再定神一想,女儿家,怎可这样“欠庄重”?急过后不一阵羞,又一阵愧只有一头扑在牛老头怀中,哽声喊了一声:“爹
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牛老头一手抚着她,道:“大囡,你要坚强,马家的男女,个个以豪迈快驰名道上,你,从小跟着我,虽有了江湖味,却因未受到家庭的温暖感觉,有时孩子气”
一顿,又道:“且看看他留下什么话?女儿,由你念我老了,看东西一片迷糊。”
他以袖拭了一下眼角。
姑娘现在已惭恢复理智,那破碎的芳心,暴发的情感,已随泪水发不少,她也急于知道他留下什么能安慰她的知心体已话儿?
她理了一下发丝,用香帕擦下眼,抖着手,看寥寥几行,蹩蹩扭扭的笔字
俺走了,诸葛二徒,狠,残忍,俺要查查,并探仇踪,傅兄外冷内热,情中人,俺喜欢他,也希望你们喜欢他,(匣子在炕角里)留物可以代俺转赠,姑娘可以专心练功,玉马儿浸入镪水,就会自开,希望你们快乐,俺会回来看你们的,千万不要找掩,看完点火。
没有署名,也用不着,在最后四个字侧边,还加了一串密圈,也用不着他这么着意儿。
姑娘一面看,一面眼泪,断线珍珠,滚全脸。
牛老头闭着眼,道:“念么?”
姑娘只好一字一句,念给老头听。
牛老头一听一点头,嗯唔个不住,听她“俺会回来看你们的”一句,点头道:“是么,这孩子不会忘本。”
姑娘咽声续道:“爹,他是安慰我们的?”
“不!”
“那他怎么不要我们找他?”
“这是他小心处,你,只要练成绝学,人在江湖,还怕见不着面?”
“嗯,他又说傅什么?”
“由他怎么说,孩子,一个人,只要自己能拿定主意,没有不成功的事。”
“一仰面,又道:“傅家那孩子,也怪讨人欢喜的”
“我就不”
“孩子气,人家并没得罪你!”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儿。”
“孩子,人家身有血仇,各人有各人的子,只问这人正派不正派,作为对不对?其他不能论是非的,他也不是说他外冷内热么?
“我不要听!”
“大囡,说实话,当年四大家,亲如手足,谁不知傅啸天,龙在田,马如风,林起涛是过命情,四家的女儿,也等于亲如兄妹,龙唉,那孩子,连叫什么名?也没留下,龙家那孩子,龙唉,那孩子,连叫什么名?
也没留下,龙家那孩子,就比你多懂点事”
“是么,男人当然比”
“不是这么说,愧煞须眉的女子,古来多的是,孩子,人要有志,你有志气,说不定将来比他们更行,那时,谁不说马家有女?你别把龙家那孩子的出去办正事,留的话儿放在心上,还是练功吧。”
“爹,马儿既藏有绝学,您为何不早告诉?”
“那不能说的,实在,爹也不十分清楚这秘密,只听说四家各得‘空门四宝’之一,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心血,连你爹,也只能懂得十分之一二,我更是一窍不通,唉,为了这件四件宝不说也罢,总算留下来了,孩子,你自己去揣摩吧。”
“爹,什么叫做‘空门四宝’?”
“这个,话就长了,我所知有限,只知百年前,山海湖岳间出了一武功高不可测的奇人,一僧,一尼,一道一‘四不相’”
“爹,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四不相”的奇人,因为,他头带儒巾,身穿羽衣,脚踏僧鞋,却又老是挂着一串比丘念佛的佛珠,云帚,手抱木鱼,袖藏摺扇”
姑娘忍不住破啼为笑,道:“这像个什么样儿?”
“就是‘四不相’,非僧,非道,非尼,非儒,不忌荤腥,一生好吃,好玩”
“那怎么可以把他列‘空门’呢?”
“因为那位高人是四人中最后一个羽化成道的,自置石龛,倒立在龛里,自号‘四空上人’,趁着八月钱江,自己把石龛放在自札的木排上,随出海,在千万看人的眼下,口喧佛号,倒立龛中,等到有人等退后坐船出海找寻,只找到木排,石龛与人都不见了,当是自沉海底,所以也列‘空门’。”
“他们没有传人?”
“没有!为了收徒,四人几乎造成滔天大劫唉,他们四人,在先后羽化前,留下偈语禅机,各将生平绝学,传之后世,放置在使人想像不到的地方”
“最后还是被我爹和三位伯伯到手了。”
“是么,为了这四宝,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多少血,四大家虽得到四宝,也是由血海中得到的,大家的威名,也因此如中天,到了顶峰”
“别人因此妒忌”
“够了,酒来,爹要痛快喝。”
姑娘只好咽下话,端酒上菜。
牛老头强作豪迈地大喝其酒,姑娘只有一粒饭,一桩心事地陪着
牛老头突然呀了一声,道:“大囡,那蛟皮匣子?”
姑娘回过神来,起身道:“我去取。”
拿到了,交给牛老头。
牛老头小心地解开金丝结子,打开一看。
只见珠光照眼,赫然十颗明珠,真是价值连城!
匣内分作三层,中间是珠,左层是一个小玉瓶,右层是一个小锦包,由一封柬贴承着。
牛老头呆了一会,看着星眸发怔的姑娘一眼,道:“这样贵重之物,托我们?”
姑娘探手取出锦包,玉瓶,柬贴道:“先看这个。”
牛老头已瞥见柬贴正中写着一笔右军体字
马车伯及马贤妹密启
父女俩面面相视,同声道:“她,怎会知道?”
人家既已知道细底了,只好拆封,牛老头手也抖了,道:“还是你念。”
姑娘星眸一扫,芳心激动,连道:“他真是好人。”
“他怎么说?”
姑娘低声念道:
“书奉年伯赐鉴:
客中相逢,恕窃听密语之罪,小侄不才,敢陈拙见,龙弟人中龙凤,惜遭意外,玉马姻缘,乐观早成,唯马贤妹所学尚浅,宜多隐迹,双马既合,绝学有望,特奉明珠,作薪米之资,灵丹三粒,可助功力,定居后,盼到药肆购用栀子数斤,黄柏若干,一同煎烂,用以擦面,可以改容,另附变音丸二颗应用,龙弟潜池已久,亦当冲天腾云,故邀之同行,或有意外之言,祈多谅宥,小侄当留意复容换肌之药,龙弟曾以玉马见赠,是以世俗视我也,当面叱之,预祝花好月圆,当再趋贺,匆匆不一,寄语珍重。”
牛老头静静听着,以手按桌,重重一叹,道:“可儿,可儿,不愧虎父虎子,情呈现字里行间,他视你如妹,孩子,不会再错怪他吧?”
姑娘星眸泛红,忍泪道:“那会?他,傅大哥,给我太多了!”
牛老头把玉瓶凑近鼻子一闻,缩子一下鼻子,道:“又是至宝,孩子,你要珍惜他这份厚意!”
“当然,我只奇怪,傅大哥为何不一易容,二不化装?还用真名真姓,爹,您看得出?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依常情讲,在魔横行,到处有险,以得四大家后代为快的今,他这样,实在不妥”
“傅大哥这么聪明,他不会想到?可是另有深意?”
“四大家以傅啸天最光明磊落,也许他是继承父风,孩子,他一定尽得绝学真传,艺高胆大,敢以真面目闯上江湖。”
“能隐秘些岂不是更好?”
“不!”牛老头噢了一声,道:“明白了,孩子,他一定是故形迹以自己作为钓具,想引出他要找而找不到的‘大鱼’!”
“太冒险了,爹,您想,连傅伯伯和我爹他们都遭人暗算,他一个人,再强也”
“对了,孩子,你可注意他有两对眸子?”
“重瞳?我早看到。”
“这就是了,孩子,你想想。”
“哦,他是以为如人有注意他的话,他有重瞳特徽,再易容也难瞒过别人”
“知道就好。”
“傅大哥为什么要找什么‘四绝诸葛’?”
“这个?爹想起来了,姓汪的,以前也是和你爹同辈齐名的人物,孩子,他可不是好人,得告诉你,二十年前,你爹和三位伯伯已经和他绝了。”
“为什么?”
“详情不知道,反正他不会是好人,否则,你爹出名好友,决不会”
“恁地,傅大哥为何”
“那恐怕只有你傅大哥自己知道。”
“既明知姓汪的不是好人,还找他和甚?同姓汪的门下同走,不怕”
“他会想到的,必有深意,这是起码的事。”
“爹!姓汪的既有‘诸葛’之称,一定是智计超人,又加上什么‘四绝’?”
“这个,爹却清楚,论他的聪明才智,‘诸葛’之号,当之无愧,加上“四绝’则因为他的易容幻音和武功,用毒,这几种独步一时,才有‘四绝’这誉!”
“爹,易容幻音只算一种吧?”
“这个,爹也不太清楚,反正他有四种比卧龙先生更高明的,也可说是天下武林也不如的绝学。”
他当然不便说明汪浩然的另“一绝”竟是好!
据说汪浩然天生异禀,又于内媚之术,自十八岁出道,几年间,就名扬天下,是江湖上妇娃当作璧人至宝的“目标”以能一荐枕席为大荣宠,风之事,远迈皆知。
符振扬,章大钧及四大家等,就是因为他这一椿最为正道侠义们所不齿的行魔道而再三好言相劝,严词相责,而他奉违,风自赏,却又百般俺饰,才使大家割袍断义的
符振扬夫妇所以与他疏远,尚有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那是在“七巧仙子”云中慧与“银河飞星”万方仪出道江东,美名四播,与纵横湖海,少年豪气的符振扬,章大均一见铸情,灵犀暗通之时,汪浩然也参与“群雄追美”自诩比符,章二人更懂风情能知女人心理,曾有“天下美人,无不爱我”的大话,又比符,章二人早一点认识她二人,绮念横生之下,视为脔鸪的。
不料,二女并不卖他的帐,使汪浩然第一次破天荒在女人面前碰壁。
当时,汪与符章等都是雄姿英发的美少年,绿鬟朱颜,万人争羡,都是自负一时盖世人物,且有金兰之盟。
符章二人怀坦,虽爱美有心,全是公平比较之下,取决于佳人之意。
二女芳心可可,情有独钟,英男侠女,非世俗儿女可比,一经定情,终生不二,为免夜长梦多,二女主动示意由双方师门,尊长出面,及早成就好事。
当符章二人花烛人圆之夕,最伤心愤怒而又失望怀恨的就是“四绝诸葛”
汪浩然了。
他不知对二女耗费了多少小心与手段,仍是落花水,全局败北。
表面上,汪浩然仍是竭诚贺喜,丝毫不见异状,并在符章面前,极尽“撮合促成”之劳,那也不过是他看出“大势已去”强充好人而已。
符章二人绝未对他半点误会或戒备,都认为彼此至好友,即已择吉成婚,过去的都过了,别说“朋友,不可欺”何况是汪浩然尊称“盟嫂”
呢?
在“君子可欺以方”之下,汪浩然以“通家”之便,不拘形迹,二女到底是女人,对男女情感最感,何况深知汪的好臭癖,表面虚与周旋,以叔尊称,暗中已严密戒备。
终于,在汪浩然苦心布置,借酒盖脸,认为难得的机会下,他以一词一诗,分投二女,香绵,极尽惑心能事。
二位夫人为顾全大局,主要是夫君面子与金兰之义,把诗词一火烧掉,只以“淡然不理”暗加警告。
汪浩然心窍,胆包天之下,智为惑,反误会二位夫人“成全”
之美德,以为是一种默许”
他就千方百计等待“机会”
二位夫人皆七窍伶珑,智慧百出的巾帼须眉,一发现汪浩然“狼子野心”阴谋莫测,不可救药后,立下决定,婉言晓以大义,以弭不测后患。
汪浩然恼羞成怒之下,表面唯唯受教,含愧请罪,心底呢?
终于,符章二人也已“警觉”不对!
以“四海游龙”之智“八荒一剑”之能,见微知着,又惊,又怒,又痛心之下,依章大钧之意,立即割袍断义,甚至不惜严加痛惩。
“四海游龙”符振扬却以“世人皆杀,我独爱其才”之高超襟再三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