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鏖战子母谷
范悟天竟恰巧从旁开口,对丁泰道:“丁掌门人,不觉得庵主这个举动难解吗?”
丁泰点点头道:“小弟正感奇怪…”
话未说完,范悟天已接口道:“我也十分纳罕,来来来,我们走近些看看,也许这是庵主的一种罕绝手法,可以治好宋少侠呢。”
说着,他当先移步走向慈云庵主背后,丁泰随之而行。
公孙天健自被喝退,心中不甘,此时正比范悟天和丁泰快了一步,抢先凑近慈云庵主的背后。
玄涵真人怎能容他过来,横身拦在公孙天健的前面,无形中也将略后一步的范悟天和丁泰阻住。
公孙天健浓眉一挑,道:“真人意图何为?”
他俩知友半生,数十年来人前人后相称,不是这个叫花子,就是那个喊牛鼻,如今公孙天健竟客气地离了谱,以真人相称玄涵了。
玄涵真人深知公孙天健的性格,况得暗中高人指引,早将悲慨和怒火化净,所以毫不生气地正道:“不让你花子走近庵主!”
他仍以花子称呼公孙天健,表示了他的友谊永存。
公孙天健此时正气怒头上,冷哼一声道:“真人莫开玩笑了,花子有名有姓,请今后彼此尊重些相称,至于真人相拦一节,怕是…”
话未说完,玄涵真人已想出了答案,接口道:“庵主医术极端高明,正以‘佛家’慧功相试宋少侠能否医治,所以贫道才相拦施主!”
“真人”相对“施主”这遭两人生份多了。
公孙天健一听此言,盛怒骤减三分,不再向前,范悟天和丁泰,自然更没有非贴近不可的道理,于是全被玄涵真人阻住。
如今大家地位恰成了个“丫”字,宋磊、庵主玄涵和公孙天健,成一直线,范悟天及丁泰,左右两分。
大家都双睫不瞬地注意着慈云庵主,蓦地宋磊睁开了眼,双目中神光暴。突然,庵主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贫尼无能!”
接着她那紧贴在宋磊双太阳上的双手,缓缓收了回来。
再看宋磊,双目中的神光,竟随着庵主收回去的双手,由足而淡,终于变作呆板,众人的希望消灭了,俱皆叹息出声。
慈云庵主似已累极,慢慢站起,转对公孙天健,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宋施主两处经已死,贫尼拼尽全力,仍然功亏一篑,这是天意,贫尼已感乏力,施主们,请恕不再接客了。”
这话是逐客,也是实情,大家都看得出来,现在庵主的面色是苍白而疲倦,于是公孙天健道了声谢,扶起宋磊,手牵手当先去了。
玄涵真人看了庵主一眼,似有言而终未开口,也稽首告辞。
丁泰和范悟天,客气地向庵主道过谢,最后别去。
哪知范悟天走未数步,突然停下回头对庵主道:“老朽心服庵主的高明医术,却更认为庵主也是我道中人,敢问然否?”
慈云庵主头一摇道:“幼时在脉气血方面下过功夫,又曾得一异僧授以药本,因此对以上诸疾,颇有心得。武技却是不通。”
范悟天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是看错了?”
慈云庵主一笑道:“看错的不只范施主,公孙大侠昔日也曾误会贫尼有身武技,并曾戏试,几乎杀了贫尼,才使他相信不疑。”
范悟天没有再开口,笑了笑,拱手别去。
从庵主禅室内步出,往小门走着,范悟天双目始终紧锁一处,在将到小门时,他突然对丁泰道:“丁掌门人,你可见过不解武技,而能施展上乘‘注脉按点经’的人?我觉得庵主似乎在隐藏什么。”
丁泰坦然答道:“这是可能的,家叔‘承仁公’从来不解武技,但独善‘金针过’挑脉奇术,认之准,虽武林高手难能!”
范悟天哦了一声,没有接话,双双迈步跨出了“静云庵”
庵门紧随他俩的足跟,砰然一声关闭,似是自此即成陌路。
范悟天和丁泰立于庵门外左右顾盼,不愕然,他俩只和慈云庵主答对了几句,可是庵外业已失去了公孙天健和玄涵真人的踪影。
范悟天立即对丁泰道:“奇怪,他们怎会没了影子,丁掌门人请往左追,我走右路,谁若发现了他们,谁就长啸示知,快!”
丁泰一楞,道:“谷主还要追上公孙大侠?”
范悟天闻言始明白自己太过急了些,遂接话道:“不该追上公孙兄,再代陈老弟加以解释吗?”
丁泰似觉有些奇怪地眨着眼睛道:“谷主莫非没听到公孙大侠对大家的声明?”
范悟天哦了一声,道:“声明?是那几句话?”
丁泰道:“公孙大侠并不怪罪陈铭弟,他之所以必救宋磊,志在能使宋磊活下去,进而问出真正的内情…”
范悟天急忙接口道:“是是,我只一心想要化解前怨,竟忘怀了公孙大侠所说的这几句话了,那我们就不必再追公孙大侠…”
丁泰头一点,接口道:“正是。”声调一落又起道:“谷主可还要回转陈府去?”
范悟天竟反问道:“掌门人你呢?”
丁泰喟吁一声道:“小弟认为已不便再去,谷主明白,这种事姑不论谁是谁非,总使主人尴尬,谷主身为介绍人自可例外…”
范悟天闻言,正中下怀,立刻道:“掌门人说的不错,小弟一个人回去好了,陈老弟设若问及掌门人,小弟会详细加以说明。”
于是丁泰谢过,拱手作别,回转他那“黄县”北派太极所在地了,看丁泰那个忧形于的样子,他似乎十分懊悔此行为客。
范悟天目送丁泰远去,低头沉思久久,再抬头时,他并不向去陈府的路走,却走相反的方向,疾而下。
黎明时刻,范悟天回到了陈府,他把离开陈府后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安慰了陈铭一番,告辞回去。
“泰山”十八盘侧那八家世居的猎户,皆在天光乍亮前起,他们昨晚商妥,今天一天要为“冬粮”准备,开始每年一次的狩猎。
他们人人背弓带箭,匕首、长刀、钢钩、索绳俱全。
这八家猎户,杜大勇养着两条藏獒,如小豹般大,就算碰上了万山之王的“猛虎”大黑小黑这两条异犬,也敢拼搏个生死。
他们仗着这两条异犬,小履危危收获甚多。
今天低云紧在头上,黑边儿,一卷又一卷,一层又一层,得人不出气来,没有风,但却极冷。
皮索紧拴着大黑和小黑,人、犬口中都着热气,杜大勇那两道浓眉拴皱一堆,摇摇头,对另外七名大汉道:“老天爷若心好肯帮忙,这场大雪留在明天下,咱们就点把‘天火’敬他!”
王二狗子哼了一声道:“杜大哥别作梦了,天上的那个老小子,专门和咱们过不去,看吧,这场雪中午头下不来,我二狗子改名叫二猫!”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山东地带,二狗、二虎、大熊儿,是男孩子的小名“猫”是女孩子的代表。
因此那李大个儿哈哈一笑接上了话:“干脆改叫‘二曼’!”
这话说笑了大家伙,二狗子牛眼一瞪,对李大个儿道:“成,我说‘高梁秆’,今天这雪要是下不来,我改叫‘二曼’也没有问题,不过要是下了雪,你可怎么说?”
李大个儿又一个哈哈道:“二曼,你说吧?”
二狗子不顾人笑道:“罚你给李嫂子洗那‘裹脚布’,并目不准关上门在家里洗,必须当着大家弟兄们的面洗个干净!”
李大个儿脸红了,他是个怕老婆的汉子,给自己“浑家”
洗“裹脚布”是平常事,不过他是偷偷摸摸洗的。
如今经二狗子挑亮了一嚷嚷,大伙儿又哈哈呵呵的一阵笑,李大个儿挂不住了,两手一,呸了一声道:“放你的狗臭!”
二狗子嘻嘻地笑了,道:“别屈心,你说你洗过没有?”
李大个儿大踏步奔向二狗子,像要打架,突然一户人家的木窗被支了起来,传出一声“河东”吼道:“大个儿,别跟狗子兄弟过不去,替我洗‘裹脚布’又不是多丢人的事,干什么你不敢承认?”
这一下子好了,李大个儿成了李矮子,吭不出声来啦。
杜大勇生怕李大个子下不了台,扬声道:“兄弟们别再尽管打哈哈了,该走啦。”
于是大家伙不再说笑,开始打猎。
转上“第一盘”面出现了个要饭的,这花子虽是一身棉衣,但却败絮外,大冷的天,他硬还是穿着一双草鞋。
杜大勇他们别看人穷,可越是穷人才越能体恤穷人,立刻两大步上了花子道:“朋友,这种天你跑上泰山来干什么?”
说着,他已解下了问的皮酒囊,往花子面前一送又道:“喝上几口酒吧,可以暖暖肚,然后你顺这石阶儿下去,往右边一条小路上走,那里几户人家就是我们住的,随便哪一家都能暖暖身子,等我们回去再走。”
花子双目灼灼地看着杜大勇,笑了笑,接过酒囊儿灌了几口,物还原主儿以后,花子用衣角把嘴一擦道:“好酒…”
杜大勇也笑了笑,接口道:“别的没有,酒多着呢,朋友快去吧,喝着酒等我们好了。”
话说完,杜大勇转身要走,突然停步又道:“对啦,我叫杜大勇,朋友,就说我请你去好了。”
谁知花子笑嘻嘻地一摇头道:“杜老哥,你的好心我心领了,不过我事没办好,还不能接受你的好意,等我事完了准去打扰。”
杜大勇闻言一楞道:“朋友你还有事?在这种天气,泰山上面,你还有什么事能办?”
花子一笑道:“找人!”
听说是找人,杜大勇呆了一呆,想一想道:“泰山山区.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朋友你要找谁?”
花子仍然笑嘻嘻地说道:“上天梯后的‘剑庐’!”
一声“上天梯”已使众猎户目光全盯在花子身上,接着“剑庐”二字说出口来,众猎户对花子改变了看法。
杜大勇这时才仔细地打量花子,只见花子不过二十出头,虽说赤足草鞋,但皮肤却十分白净,这冷的天,额头直冒热气。
杜大勇暗骂自己一声“瞎眼”立刻更加恭敬地问道:“去‘剑庐’找哪一位?”
花子道:“拜望古大侠。”
杜大勇闻言越加恭敬了,道:“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花子头一摇道:“我没来过,可是有人指点过我路径,说从第十盘右,过那道独索桥后,再左行就会看到一块‘雪石’…”
杜大勇接口道:“对呀,你怎么又走了回来了?”
花子苦笑一声道:“过不去啦,桥断啦。”
杜大勇一楞道:“索子断啦?不会呀,牛膀那吗罕(山东俗话,的意思)的铁索,好端端的怎么会断,怪!”
花子又苦笑了一声道:“说的是杜老哥,不过现在它的确是断了,所幸叫我遇上了你老哥,没有的说,请指点一下还有别的通路不?”
杜大勇道:“路是有,不过远多了也险多了,你从第五盘向左走,没路的时候,低头看看,脚下有五十六级天然石阶,平山崖而排立,每级约隔五尺,你要小心,一级级往下跳,背贴紧山壁,稍有不慎,那就会粉身碎骨,这是泰山有名的‘断肠崖’!”
花子点着头,脸上没有半丝畏惧神色。
社大勇越发知道所料不虚,突然悄声问道:“朋友,来自何处?”
花子坦然答道:“穷家帮!”
杜大勇笑了,道:“有位人称‘风雷神丐’的公孙大侠…”
花子接口道:“那是我恩师,这次我就是奉师命来的。”
杜大勇笑道:“这就对了,公孙老爷子最喜欢喝我杜大勇酿的酒,他老人家有几年没来泰山啦,请问少侠,老人家可好?”
花子点头道:“好的很,我代他老人家谢你了。”
杜大勇摆着手道:“这可不敢,少侠,你纵下到第二十五级时,距对崖只有二丈,举高临下,可以一跃而过,过崖上走就到。”
花子拱手谢道:“谢谢杜老哥,我事毕一定拜望,并要喝你的两杯好酒。”
杜大勇笑应,一再叮咛他来,并让花子先行一步走。
花子客气,坚礼让,于是一道前行,在第五盘口,彼此笑别。
杜大勇转向上去,花子高兴得顺路左行,直到悬崖停步。
崖前,花子俯身下窥,眉头一皱。
果如杜大勇所说,阶由天生,约隔数尺一级,凸出崖外不到三寸,而崖为孤形,中突两端内弯,下纵极难!
不过这并难不倒花子,花子一身罕绝功力,在“穷家帮”
第二代弟子中,为翘楚人物,武林中若提起“无影小神丐”更具威名!
小神丐所以皱眉的原因,是那石阶上的青苔,由青苔上他看出这一条险路,少说已有几年没人走了!
此崖与对崖,目下相间十五六丈,以他的功力和轻身之技,绝对无法飞纵过去,下跃时,若一个滑步失足,必死无疑!
险是险极,难也是难极,走还更是非走不可,小神丐首先作了应变准备,探手处,一二尺五寸的“降魔”已取于左掌。
蓄气,提力,目光如炬,飞身而下!
戒备于先,小心于后,时时谨慎,他连下三级如履平地!
又三级,再三级,人到了悬崖凸出最突的部分!
他更加小心,现在低头俯视,根本看不到下面那级石阶的影子,因此他左手向后一探,降魔进了石中有一尺挂零,好深的功力!
手紧握,身子微微外斜俯视,如今他看到了那级石阶。
人离那级石阶竟有八尺高,八尺高算不了什么,问题是由上而下,并且经过凸突岩石,那就十分困难了。
不过小神丐既然有“无影”之称,轻功自然极高,况又探看过落脚地方加倍小心想来不会有问题的。
他再次提气蓄力,手腕轻抖,出了降魔,人也在这个时候离阶下纵,这次他是面壁下落,好意巧的心思。
他双足尖已安然踏在了那级石阶上,气势却仍未衰,他早已打定步数,当足尖踏在阶石上后,立即再起向下落一级!
哪知就在他双足足尖已实立于阶石上的刹那,-条赤影突自足下阶上腾起,小神丐大吃一惊,虽已应变,惜变生太快,他被赤影住了两腿!
接着,左腿深处,蓦觉一阵奇疼,中心顿失,人向悬崖坠去!
好个“无影小神丐”人在疾骤滚坠下,方寸不,左手的降魔迅捷向踝际赤影上端一点,接着左臂猛甩,一道银丝从降魔中电而出,直没入对崖壁石之内!
他那下坠的身体,在银丝垂直下,突然停顿在半空,然后向对崖岩上撞去,他背与石岩相碰,几乎震昏过去!
不!不是因这一震之威而昏,是因为腿踝伤痕而昏,小神丐明白,他不能昏过去,否则手一松必然直坠崖下而死。
可是伤处业已开始麻,左腿业难挪动,拼尽全力借一丝银线上拔,刚刚拔升半尺,手亦麻木起来,他不咬牙紧挽着降魔,耗得一时是一时。
头脑昏沉起来,双目已难开启,知道已临末路,但求生之念不绝!
适时,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怒喝:“在老夫脚下,岂容尔辈伤人,打!”
接着,小神丐觉得身前传来两股铁器撞响声,坠落和翻砸在岩石崖壁上的滚动声,然后倏觉自己一沉而起,就什么全不知道了。
醒来,天极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道身在何处,挣扎着想要坐起,始知四肢仍无力,很难由心挪动。
他想起了自己腿踝间的伤,不由用手去摸,突然手腕被人抓住,耳边传来了个慈祥的声音,道:“别动,好好静养。”
小神丐笑了笑,眼睛看着话声来路,道:“谢谢您老人家救了我,我腿上这伤,是被毒蛇咬的,很危险,还能活着真是没有想到。”
慈洋的话声道:“别说话,现在你最好是静养,再睡上一觉。”
小神丐摇摇头道:“我睡得好了,只是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您老人家可否点盏灯,至少我该认认您老人家的模样…”
慈祥的话声又起,道:“不行,非再过对时不能点灯,对时内你见了亮光不好,听老夫的话,还是调息一下,多静养才是。”
小神丐无奈,道:“那我只好遵命,只请老人家先赐示姓名。”
慈祥的声音道:“你来泰山找谁?”
小神丐闻言大喜,一面挣扎着想起来,一面说道:“晚辈卓不群,奉恩师谕令来叩拜…”
话没说完,古冰寒已接口道:“一切我都知道了,为了必须代你推宫过医那伤毒,落衣衫时发现令师信柬,我已仔细看过。”
卓不群放怀地噢了一声,道:“家师还有面谕,令晚辈陈禀盟伯之前,那些话十分紧要,家师说不只关系着宋师弟的生死…”
古冰寒再次接口道:“不群,你宋师弟的生死和未来种种变迁,不是今天就会发生的,反而是你较危险,必须休息!”
话声中,未等卓不群答言,二指倏出,封点了卓不群的道。
这是座天然的石,口外,一条草径,时值隆冬,青草早枯,徐泥沙,不过这条小径已经人工修饰,铺着细细的黄沙。
正对三二丈,是一片石岩,岩高十数丈,右接峻岭,左连峰峦,无有进退的道路,有人若想自此出进,非具有高深的轻功不可。
石岩正对口的高处,凿雕着两个大字——剑庐!
字体仿“颜”劲势万钧而含涵仁厚。
时为初更,口外,一列站着五名身着软皮劲衣的少年,人佩一剑,个个英俊逸,气质不凡。
在五名少年身前,站定一位黑发黑髯温文尔雅的儒老,望之年有四旬左右,实则已是古稀高龄的泰山剑派掌门人,古冰寒。
古冰寒目光扫向五名少年,道:“好了,就这几句话!”
五名少年躬身为应,古冰寒把头微微一点,踱进中。
古冰寒刚刚进去,立于最左首的少年已开口道:“师弟们就请即按恩师所谕而行。”
紧靠着发话少年的那个年轻人,应了一声道:“二师兄,刚刚恩师在,小弟不敢请问,不群大哥的伤怎样啦?”
二师兄,宋磊的师兄,姓夏字冬青,一身剑术,早得古冰寒神髓,曾和“小神丐”卓不群双双行侠,武林中人称之谓“人寰双小”
此时他听到三师弟佟增壁问及好友,肃道:“伤已无碍,不过那蛇毒十分厉害,必须将养三天才能活动。”
佟增壁点了点头,适时四师弟燕冲,五师弟冯祥和六师弟古水,与夏冬青打个招呼,纷纷离开口,消失于暗处。
夏冬青直等这三位师弟远去之后,才向佟增壁道:“三弟小心了,遇事莫忘恩师所嘱,从容应付!”
佟增壁嗯了一声,夏冬青身形突地拔起,隐于那石岩之上。
佟增壁长了副五短身材,名“小老虎”果似“老虎”精力充沛,剑术另走一路,专走刚猛勇,今夜被派守口门户。
深山五更鼓,但闻寺钟声!
古寺适时钟声鸣,一声一声,传幽谷、越万山,回音不绝。
佟增壁本在口小径上,缓步乍起,钟声乍起,他停步肃立,直待钟声音寂,立刻坐于口那石鼓上面。
他闭上了双眼,看似睡,实则心中正忖念着古冰寒所谕示的那些话,寺钟鸣,是僧侣们已罢晚课,天也正好二更!
二更天,岂不也正是恩师所说强敌来袭的时辰吗?因此他加倍小心,静神宁思,只待来敌现身一搏!
天气干冷、沉闷,长长的白天没下来雪,黑黑的深夜却突然有了些儿暖意,佟增壁久居泰山,知道这是大雪即降的兆头!
深夜飞雪,有利有弊,利在任凭来敌功力多深,轻身之技多高,只要落身小径上面,就休想瞒过佟增壁的耳目。
其弊是雪积刹那成冰,则滑不留足,佟增壁轻功差些,与人动手会十分不便,而失剑招分寸。
话虽这样说,却利多于弊,不过佟增壁为了小心,已将他那“寒铁剑”摘下,横担在双腿上,心神从容。
约隔顿饭光景,佟增壁蓦地听到一丝杂声,他动也没动,仍是紧闭着眼,真像是疲乏至极而正昏沉睡似的。
接着,他听到一个十分轻巧的脚步声,自小径西方渐渐近。
佟增壁暗自冷哼一声,心里念道——来吧,佟某人已候多时了!
岂料在他预计中,那夜袭人即将到达面前的当空,他又突然听到四面八方起了异声,声音微弱至极,他不由心头猛地一阵寒凛!
这么多高手,自己师兄弟五人恐将无法应付了!
心凛之下,他才待睁目起身对敌,蓦觉手背和脸颈一凉,恍然大悟,不暗笑自己忒成紧张,竟把降雪当成了来敌。
明白所以,警兆已起,佟增壁冷哼出声,挪步侧身,恰将五点寒星避过,怒目视处,一个玄衣蒙面的人物就立于丈外!
佟增壁瞥望了对方打空而钉于壁上的暗器一眼,发现竟是五“龙松”的松针,剑眉一皱,冷笑一声道:“报名!”
玄衣夜行人因有连头的脸罩,只着眼、鼻和口,不但看不到模样,也无法估计年龄,佟增壁只好在答对话语上来判断一切。
玄衣人开口,道:“有这个必要吗?”
佟增壁怒叱道:“少说废话,速报名姓和来意!”
玄衣人冷冷地说道:“老夫的名姓你不配听,至于来意…十分简单,古人说,登泰山而小天下,老夫要亲自领会一番!”
佟增壁哦了一声道:“你这来意不屈心吗?”
玄衣人哈哈一笑道:“屈己而非屈人,有何不可?”
佟增壁人直心直,不善答对,可是他却有十分老成的办法,对方既然以虚言搪,他也不再问,只是守于口耽耽监视不懈。
这一招高明得很,使对方先向他开口,玄衣人本想挑逗得佟增壁急上加怒,然后失和动手,佟增壁追击远离口,使同伴潜入内,如今却没了主意。
于是玄衣人急得发问道:“请教此处是个什么地方?”
佟增壁根本不理,状若未闻。
玄衣人在外面的那对眼睛咕噜噜地一转,又说道:“朋友,老夫是在请教——”
话没说完,佟增壁这次接了话,道:“我不认识你,更没有你这种不敢现本来面目的鬼祟朋友,识相些滚远点,少惹你家少爷!”
玄衣人哼了一声道:“孺子大胆,竟敢出言侮我!”
佟增壁又不理他了,但却戒备不懈!
玄衣人话声稍停即起,道:“老夫不信教训不了你!”
说着,玄衣人步步紧,佟增壁适时叱道:“你给我站住!”
玄衣人停步道:“怎么,有些怕了?”
佟增壁肃扬声道:“你再若前进则必死,这是警告!”
玄衣人哈哈两声道:“老夫不信,世上有能杀我的人!”
说着,玄衣人甩开大步,又向近前。
佟增壁不再多言,撤出了掌握着的“寒铁剑”横身阻住进路。
玄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久闻泰山剑术天下无敌,今宵正好领教一番,不过老夫丑话儿说在前面,动上手,老夫可不留情!”
佟增壁并不答话“寒铁剑”式起一招“天罗地网”相待。
玄衣人再次停步,道:“怎不攻将上来?”
佟增壁静峙如同山岳,肃穆宁神,仍不答话。
玄衣人暗中一皱眉头,他看出佟增壁此时手、眼、步、心、法、神已六合归一,气势如云天长江,不可轻侮!
那招怪哉的“天罗地网”当真是上齐于天,下进于地,中顾四方,休说是个人,就算蚊蝇恐亦难越雷池半步!
适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吹竹”之声,玄衣人心神一震,似乎吹竹声响是种厉哭的命令,使玄衣人非犯险闯难不可。
手是玄衣人双臂一震,一声金铁呜脆响传出,玄衣人双手中已各多了只耀人眼花的亮钢圈。
圈口大如海碗,外向半孤,成锯齿形状,齿牙尖锐而泛蓝芒,佟增壁心头一动,看出这是一对淬有剧毒的“子母离魂圈”!
别看佟增壁年才弱冠,但在“神剑”古冰寒教导下,非只功力已深,剑法高绝,更熟悉武林及江湖各种派别、人物及兵刃暗器。
乍睹淬青“子母离魂圈”佟增壁虽是心头一动,瞬即恢复了沉着,并已打定应对之策,沉声喝道:“你是来自中条山?”
玄衣人冷哼一声道:“井底之蛙,哼!”闻声知意,佟增壁冷叱道:“是大丈夫,就该敢报门户师承!”
玄衣人才待答话,吹竹之声又起,于是玄衣人嘿嘿一阵狞笑,滑步趋身而前,一扬左手毒圈道:“那就算老夫自中条山来的好了!”
话到,左手毒圈一招“神渔下网”震击佟增壁左腕,右手毒圈带起一道线光,横扫向佟增壁的腹。
佟增壁冷哂出声,人未动,剑一沉,已使玄衣人左手青圈砸空,剑尖一斜,竟先玄衣人一步,刺向对方右手毒圈中空地方!
三招,不只是拿掏的恰到好处,分寸不失,厉害在剑尖竟敢套入敌圈之内,直刺玄衣人腕脉和小臂,并无个躲避处。
不过这奇异的进手招法,也有极大的破绽,将兵刃于敌方圈内,没被锁住,不能,则势将难逃敌方左手毒圈的一击!
果然,玄衣人右腕猛旋,已将佟增壁“寒铁剑”身紧紧锁住,左手毒圈,以闪电般疾暴击向佟增壁的头脸!
在此危急一发下,佟增壁非只不惊,反而冷哼一声,只见他右腕一绞,内力暴出,一声震鸣,竟将玄衣人震出了三步!
玄衣人乍觉右手毒圈如遭巨震,几乎把握不住,已知不好,错看轻视了佟增壁,再想应变已自不及,立被震退。
佟增壁不为已甚,身形微移又退守原处道:“适才我若是将震的劲力改为刺,此时恐怕你早就死了,识得厉害还不立刻退下去?”
玄衣人羞怒加,恨声道:“妄想,你再接一招!”
话罢身动,双圈一碰,分击向佟增壁双肩井上。
佟增壁剑眉一挑,道:“这是你自找难看!”
“看”字出口,佟增壁“寒铁剑”看似只在身前虚处一划,哪知三划之威,非但将淬毒双圈各分东西,并将玄衣人再次迫退!
这次,佟增壁仍未乘机进袭,又退守向原处。
可是佟增壁却提出严重警告道:“事不过三,这是最后的警告!”
玄衣人奉有严谕,怎能退却,但在两次攻击下,业已试出真气内力竟敌不过佟增壁,因此玄衣人改变了战略。
当佟增壁再次发话警告他的时候,他已第三次扑上来,这次不用一招一式攻取,改为虚实兼施,展开了诡谲的圈法!
佟增壁以不变之“静”字,应万变的“动”字,以奇特的两招神剑,阻住了玄衣人的进袭,并突出“群蜂猬集”一招后,却无破解的办法,只好飞身后退暂避!
哪知佟增壁如今又再留情“寒铁剑”剑进人进,仍是“群蜂猬集”一招,迅捷无与伦比地挑到了玄衣人的前!
玄衣人似早有防,在“寒铁剑”锋尚未及身前,已再次飞拔而起,倏忽退后了两丈,佟增壁得势不让,一声怒吼疾追到!
玄衣人双圈飞展,和“寒铁剑”抵一处,震响声和玄衣人被格退的身形,几乎是同时发生,由此可见玄衣人不是佟增壁的对手。
佟增壁格退玄衣人后,再次腾身而起,这遭玄衣人聪明多了,不待佟增壁扑到,已转向疾纵向外逃去!
讵料佟增壁身形竟非追击玄衣人,反而倒回去,仍然守于口。
玄衣人傻了也恼了,他不惜故作真力不敌,连给了佟增壁三次便宜,旨在使佟增壁远离守区,哪知佟增壁竟不上当,气为之结。
气、恼、羞怒下,玄衣人不再藏拙,双圈一震,反身扑到,这次搏,的确是各展奥招法和施尽全力的拼斗了。
只见剑气如虹,剑花万朵,遮天地而盖四方,毒圈纵横,寒光线光闪飞,各攻对手之必救,各护己身之死!
所谓“将遇良才”“平分”半点不假。
他俩正奋战不休,四外远处突又传来叱喝和怒骂及兵刃响声!
接着,约有十六七名玄衣蒙面人,将夏冬青、燕冲、冯祥和古水追迫回来,对方人多,又个个功夫了得,自然是占了上风。
若非夏冬青和古水这两柄剑威力无伦,架东救西接应燕冲与冯祥,恐怕冯、燕两个人早巳身受重伤了。
就这样,冯祥一条左臂已被鲜血染红,燕冲左肩稍后部位也衣衫碎裂,印出一道血痕,不过伤势却较冯祥轻些。
当夏冬青师兄弟被迫回“剑庐”口时,古水不怒膛,在“泰山剑派”中,古水是最小的一个,却也是除宋磊外剑术最高的一个。
古冰寒爱子及媳早丧,膝下无人承,族中远房堂弟,却老来又得一子,就是古水,那堂弟已有五子三女,遂将古水承继古冰寒一房。
古水三龄到“剑庐”古冰寒全心全力成就他,如今年仅十七,剑术却已深得古冰寒神髓,而轻功尤佳。
泰山剑派,有五式杀手绝招,古冰寒立有法规,门下弟子不论何人,设非遭遇了必死之难,或对付十恶不赦,绝不准施展五式杀手!
话虽是这样说,事实上却有出人,因为这五式杀手,并非人人学得,天赋、体魄、真力和悟性皆能超越他人,方始合格。
古冰寒门下六位弟子,能五式全会而奥神化者,仅仅宋磊一人,夏冬青五得其二,古水却会了三招!
适才他们师兄弟,按古冰寒所谕五方隐伏阻敌,虽然杀伤了七八名来犯的玄衣蒙面人,但终于因为人手不足被迫退回来。
不过在时间上,业已超过了古冰寒吩咐及要求,此时退守口,已是完成了任务,也正因为如此,夏冬青和古水才没施展那五式杀手。
十七岁的古水,在师兄夏冬青相率下,和其余师兄们边战边退,退回了口,本就怒火难耐,恰好此时有两名玄衣蒙面人,一使“判官笔”一为“金钩剑”看出冯祥伤势够重,乘夏冬青飞步接应燕冲的当空,竟双双扑向冯样。
那使“判官笔”的玄衣人,身笔齐下,暴击冯祥头脸及前,用“金钩剑”的汉子,身形一矮,施展出“横扫千军”的招法。
一在前,一在后,他们是存心要将冯祥格击当场。
夏冬青已难回身救应冯祥,而另外四名玄衣人,却正全力攻住古水,冯祥一条左臂已无法出力,为护命不死,他采取了拼搏的办法!
身后的“金钩剑”他竟不理,人往前方疾冲,一柄剑自下而上,以一招“倒星移斗”斩向用“判官笔”的玄衣人!
这是存着与敌偕死的亡命心意,冯祥这招若是得手,使“判官笔”的玄衣人自是必死,但冯样也将被“金钩剑”斩成两段!
那用“判官笔”的玄衣人,突见冯祥存心拼命,吓了个魂亡胆丧,危急下“判官笔”猛地凌空一甩,人向左方横飞躲过。
冯祥前面的敌人避开,当然可以从容应付身后这人,于是他霍地旋身,宝剑疾划出去,恰和“金钩剑”抵一处。冯祥已是疲兵,又有重伤,力量自然差平远甚,因之双剑互震,一声鸣后,冯祥震得向右后方挪了两步!
此时,用“判官笔”的玄衣人却旋身追到,乘冯祥足下失稳,身形挪动的时候,震笔悄然封刺而下!
那柄“金钩剑”也在微顿后,仍以横扫之势攻到。
冯祥用剑格拒,并猛向侧避,人虽避过,但在脚步根本未稳下,经敌方两股兵刃力震后,摔倒地上。
他刚刚卧倒“金钩剑”已斩向双足“判官笔”到了头顶!
此时顾上则难顾下,只有以“十八翻滚”躲避死劫!
人刚滚离险境,却被地上碎石划人左臂伤处,蓦地一阵奇痛,全身难猛抖,就这呼吸间的迟延,钩剑、铁笔又到了中腹!
人到急险,发挥了潜能,冯祥猛踹双足,竟自平地箭五尺,齐地撺飞,幸幸然又将一次厄运渡过。
可是他忘记了对方人多,平地箭五尺,虽避过了这两名玄衣人的追击,但正好送向另外一名用钢刀的敌人身前。
这人猛下钢刀,砍向冯祥的头颈,这一刀又快又狠,冯祥在毫无所防和余力已尽下,势将身首异处。
适时,古水瞥目而见,不由热血沸腾,怒发冲冠!
他蓦地一声暴喝,只见寒光闪处,人已身四名敌手的包围,如神龙天降,飞到了那使刀汉子的面前!
那使刀的玄衣人,一心认定冯祥必死,正狞笑出声,面前剑花突现,耳边听到同伴警告呼喝,尚未来得及应变,已被利剑贯而过,古水右足猛踢,踢飞残尸,左手一顺,将冯祥扶。起,道:“师兄请紧贴小弟背后,随小弟进退!”
话声中,原先对付冯祥的两名玄衣人和为救用刀汉子而扑来的另外三名敌者,已将古水和冯祥包围!
古水冷哼出声,目光一扫二师兄夏冬青,又瞥望了正与敌人杀成难分难解的三师兄一眼,扬声道:“二师兄,我们就这样打法?”
这句话夏冬青懂,答道:“师规森严,不容违犯!”
古水喊道:“恕小弟违命,甘领规法,要用‘天风五式’了!”
适时,燕冲突然一声痛吼,左大腿后方被敌人刺中!
此情此时,夏冬青也铁了心,扬声下令道:“用吧,愚兄承担一切后果,让这群鼠辈见识见识我‘泰山’一派的剑术!”
古水早就聚力提功相待,闻言道:“敢请二师兄护守冯、燕二兄,这群匹夫交给小弟,小弟若容彼辈超越半步,就不是泰山剑派门下弟子!”
好个古水,话声乍止,已人剑齐飞“天风起兮”夺神鬼之魄而极天地之二,人影顿失,剑华暴,十丈地区皆在包罗之下。
“天风五式”冯祥、燕冲虽未学到,却深知威力无伦,当古水身形起空,影自剑花中隐去后,在夏冬青接应下,已身会集。
那五名包围着古水的玄衣人也已看出不妙,更在各个应变身,只惜为时已晚,当剑花下全力反抗下,呼出声声惨号!
剑花倏隐,古水依然立于当地,身围五名玄衣人,也看似没有挪动,但刹那后,尸体一具具扑地上,古水手中剑,正血滴埃尘。
这一招,使玄衣人群胆破魂亡,一个个木楞一旁作声不得。
此时,设若古水再展奇剑,怕不又会十死其半,可是古水并没有暴击突袭,只和众师兄会合一处,守在了“剑庐”口。
此时,玄衣人群似梦中醒来,突然,吹竹声起,玄衣人们不再迫攻,却变为远远包围,半孤形将夏冬青师兄弟们,围于外。
夏冬青剑眉挑处,神目威,对佟增壁道:“佟师弟火速扶冯、燕两位师弟回去,立刻先代他们上药止血,记住不要惊动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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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增壁应声退,燕冲却道:“二师兄,留佟师兄在这里吧,小弟会扶五弟去上药,强敌人手众多,再分散人力恐怕更不能应…”
话未说完,夏冬青已肃道:“这是命令,去!”
燕冲不敢多言,恭应一声,和佟增壁及冯祥去了。
奇怪的是,这群玄衣人,竟没有攻袭和阻拦。
佟、冯、燕三人退回中后,夏冬青与古水,互守口五步左右,面对虎视眈眈的一群玄衣强敌,他俩了无惧意。
双方干耗着,约有一杯热茶的时间,小径上传来了脚步声,石岩顶头白雪映影,首先映人眼中的是一对灯侍。
八名黄衣童子,各持一对灯笼,使小径上顿时明亮起来。
灯侍后面,一队只计十六名黄衣蒙面人物,再后,八名黄衣黄纱垂面的美女,最后一顶黄镶着金边的软轿,轿垂重围看不见人。
八名黄衣童子,在口玄衣人群处停步,玄衣人群此时已恭敬而肃穆地分作两队,躬身而立。
软轿在十六名黄衣蒙面人物及八名美女侍下,落停正中。
软轿乍落,八名黄衣童子倏忽各震双臂,十六盏亮灯笼,分向凿雕着“剑庐”二字的十丈岩峰及门口顶上的石壁飞去!
好手法,好功力,不论相隔岩峰抑或门上端的石壁,照黄衣童子的距离来说,皆在三丈以外,但两边的灯笼,不但深入石中丈许,并且排列整整齐齐,就算是一等一的书法家,也难写得这“一”字首尾平齐如木工划线!
当然,八名黄衣童子施出这手绝活,旨在对守于口的夏冬青和古水示威,进一步也正是没把“泰山剑派”看在眼中。
古水不能忍耐,对夏冬青道:“二哥,小弟要给鼠辈些颜色看看!”
夏冬青沉稳多了,一摇头道:“不必,正好省我们照灯烛!”
古水无奈,只好忍在心头,心中却早存着遇上机会还以颜色的心意。
因有十六盏灯笼在两侧高处照明“剑庐”外十丈地方,已是亮如白昼,双方俱皆看得清楚。
适时,只见软轿围帘微启一线,传出一声“来人呀!”一名黄衣黄纱半掩粉面的美女款步向前。
软轿中人和那美女低语几句,只见那名美女连连颔首低应,接着倒退三步,再面对着夏冬青和古水走来。
在相隔丈二时,夏冬青已沉声叱道:“停步,不得再前。”
这名美女毫不理会,依然姗姗行进。
古水冷哼一声道:“再若前进一步,即断尔鬓金步摇!”
美女依旧不睬,又挪前一步!
古水沉哼声止,身已到达美女面前,寒光微闪,古水回至原处,但在美女莲足前半尺的地上,多了支斩断的翠玉金珠步摇!
接着,古水扬声喝道:“再作警告,若敢妄进半步,必死!”
这名美女虽然金步摇被斩断足前,但面色不改,只是有了怒意,瞥目瞪了古水一眼,俯身捡起金步摇说道:“小兄弟,你这算什么?”
古水冷冰冰地说道:“这算警告!”
美女黛眉一挑,道:“警告?你可知道我过来干什么吗?”
古水仍是没好气地说道:“我师兄业已喝令叫你停步,是你不理,我又唤止不准再前进一步,你仍然不听,斩你步摇已经很客气了!”
美女嗤笑一声道:“你当金步摇是被斩下来的?哼!若非我身奉教主爱谕,持柬拜会古掌门,不准动手的话,就凭你能…”
夏冬青听说对方持柬而拜,不肯失礼,遂不再缄默,接口道:“姑娘既是持有柬帖,请即于在下,以便专为通报。”
美女这才瞥望夏冬青,并接话道:“大兄弟,你又是谁呀?”
夏冬青剑眉一皱,道:“姑娘请莫如此相称,在下乃泰山门中弟子!”
美女哦了一声道:“那好,就烦大兄弟你去向令师通报一声,说我们‘西域金剑’掌门人,率门下前来拜会令师。”
夏冬青嗯了一声,却没挪动,道:“请赐名帖!”
美女黛眉飞起,道:“怎么,非要那玩意儿不可吗?”
夏冬青冷冷地说道:“武林规矩如此!”
美女娇叹一声道:“不能改一改?”
夏冬青好耐,摇头道:“千年礼数,岂能妄废?”
美女似乎无奈地又叹息一声,探手囊中,夏冬青和古水,认为美女必然是在取柬帖,哪知当她回手时,却仍然空无一物。
夏冬青还能沉静以待,古水已不耐烦,目光如电地在美女身上一转,以冰冷的语气极不客气地问道:“名帖何在?”
美女嫣然一笑,道:“名帖自然是有,不过我们‘西域’和你们中原的武林规矩不同,所以在没取名帖前,必须先解释清楚。”
夏冬青哦了一声道:“那…那就请教了。”
美女道:“你们武林的规矩,是持柬帖拜会才够礼貌,我们‘西域’恰恰相反,除非是和生死冤家订生死的约会,向不投柬!”
夏冬青已听出端倪,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不过贵掌门当知‘入境问俗’,此处不是西域!”
美女不理会这一句话,道:“还有,我们‘西域’每当必须投帖的时候,那帖子就叫作‘索魂帖’,凡接帖之人,则必死无疑!”
这句话,更使古水怒上加恼,沉声道:“很好,我就是奉派今夜专接‘索魂帖’的人,只要尔辈自信我接帖必死,那就取出来吧!”
美女嫣然而笑,频频摇头道:“小兄弟你统共才活了几年,人世上的荣华富贵,你还没有享受点滴,我怎忍心把你杀死呢,对不?”
古水怒声道:“听清楚,你要不快些取出名帖,再不立刻离开此处,我师兄弟没这多闲工夫和你尽说空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美女噗哧一笑,道:“瞧,小兄弟你好大的火气呀,我可是一番好心,既然你们非要这‘索魂帖’不可,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声中,美女右手一松,掌中多了个东西!
夏冬青和古水,相距美女约有一丈,美女右手掌松处,果有东西,可是因为东西太小,相隔又不算是近,所以没法看得清楚!
古水就待向前,夏冬青却伸手拦住,道:“不可莽撞!”
接着,夏冬青震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索魂帖’?”
美女嗯了声道:“怎么,你敢轻视这‘帖子’?”
夏冬青剑眉一挑,道:“别说一张‘帖子’,就是你们来到此处的一批人,在下也没有看在眼中,来来来,你过来投递吧!”
美女一笑而前,但那摊向天空的右手掌,却仍然全力伸展着,好像在抵抗什么,好像是生怕掌中之物一握而碎似的!
这情形,诡谲怪异,夏冬青不由深生警惕,暗中提聚着他的功力。
适时,古水耳边突然传来细低但极清楚的话声,古水立即明白,是另有高人隐身暗中,以“传音人密”的功力对自己说话。
于是古水静心细听,话声道:“那女子手中所托东西,名为‘天昊蜂’,奇毒无比,飞扑如电,容其近前时,以天风五式斩杀!”古水闻言不由大惊,因传声绝非严父,而自己师兄弟,除大师兄宋磊外,再无他人能以传声示谕,况师门不传之秘,更无人晓得。
如今这位传声示谕的高人,不但知道师门绝技“天风五式”并能指令自己破除那女子手中毒物,虽说该是朋友,但却仍够惊心。
古水正沉思间,传声又起道——“不必多想,不许失神,斩杀毒蜂后,任你与对方如何答对,但要记住,最后约彼辈去子母谷!”
子母谷,更是除了古冰寒师徒外,再无他人知道的地方,不但谷名是古冰寒所起,就是那地方也是古冰寒无意中发觉的“天绝之地”!
先有斩杀毒蛇的谕示,后有指令前往子母谷的吩咐,古水安下了悬心,不论暗中这位高人是谁,必是师门知无疑了。
转念至此,那名美女正好停下莲步,站在夏冬青身前。
美女此时正面含笑意,托掌向夏冬青前递送。
夏冬青正注目美女掌中之物,脸上出了诧然之。
那酥香手中托着的东西,大如秋蝉,亦然,也有双翼,翼薄若无,只是像已死去,在玉掌中动也不动。
夏冬青虽然看不出这是何物.却不鲁莽,并且早巳提聚一身功力相待,这是他的细心和经验所得。
不过人家香手已递送到了面前,他没有办法干耗下去不接,只好真力传布左手五指之上,状极从容地去抓那香掌上的死东西!
蓦地,古水一声大喝,道:“师兄收手速退!”
夏冬青闻声而退,看着古水道:“师弟这是…”
古水不便明言,上步而前:“小弟说过,任是什么帖子,也由小弟来接取,不能叫人家笑小弟专讲空话,所以敢请师兄暂退。”
说着,古水已站于夏冬青和那美女当中。
夏冬青才待喝退古水,美女已经开口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古水有成竹,冷冷一笑道:“废话少说,在我接取你这‘索魂帖’前,先警告你一声,中原武林的礼貌,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明白?”
美女哦了一声:“莫非小兄弟也有办法还一份帖子?”
古水冷冷地说道:“稍待自知,你献帖吧!”
美女有些迟疑,犹豫了起来。
突然,一声“吹竹”音响传到当场,那美女闻声蓦地全身一抖,花容顿变,但她仍然想了想才道:“小兄弟,我劝你别接…”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是十分肃穆、郑重。
这情形看在古水眼中,竟难理解,因之皱起了剑眉。
多巧,传声再次送来,道:“此女虽在魔道,却天良未泯,见你年幼,竟不忍加害,稍待你天风剑下,也当留八分人心,莫忘!”
古水懂了,脸竟是一红!
他突然无故脸红,夏冬青立于身后,自是无法看见,那名美女可瞧了个清楚,真是怪煞,她竟也无缘无故地香颊泛红!
吹竹声又起,这次是一连两声,其音凄凉,闻之心悚!
这怪声,使古水剑眉飞挑而起,那美女却娇面倏转苍煞,银牙一咬,以极低的话声对古水道:“此物有毒,莫用手接!”
她说完这八个字后,声调突地高昂,厉喝道:“姑娘见你年幼无知,存了一份仁厚,哪知你却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你就接这帖子吧!”
话声乍止,美女突然将玉掌柔荑一,玉掌倏忽收回,那掌上的“天昊毒蜂”顿似枷之虎,振翼扑奔古水!
古水一声冷哼,手中剑微扬暴甩,只见一片光中,剑气布作无形天罗“天昊毒蜂”恰在天罗之内,它只闪了一闪就没了影子!
接着,古水收剑归鞘,继之点点滴滴极为细碎的毒蜂残尸,由空坠落,飞散布洒在丈外地方
那美女先是惊诧地圆睁着双眸,刹那,容颜现出笑意,接着似是悟及自己的身份,故作恼怒地沉喝道:“好个大胆小狗,竟敢伤我神虫,姑娘今夜不能取你的性命,就枉称‘第一信使’了!”
说着,美女就待扑前动手,适时软轿中传来威严的话声,道:“第一信使归队!”
美女闻令,扬声道:“弟子遵谕!”
她一边答话,人却倒飞而起,落身队中原先排列的位置!
软轿中人,话锋一变,转向了古水,道:“娃儿报名!”
古水冷嗤一声道:“老儿你走出来答话!”
软轿中人并未恼怒反而哈哈两声道:“娃儿,你侥天之大幸,巧用‘天风五式’斩却老夫的‘索魂神帖’,莫当就已逃出死劫。”
古水成竹在,冷笑一声道:“井底之蛙,妄言天象,小爷告诉你这老儿一声,‘天昊毒峰’虽毒,我泰山剑派却人人破得!”
一声“天昊毒蜂”使软轿中人半晌没有开口,更使那八名童儿,十六铁卫和八大信使,人人变!
片刻之后,软轿中人才开口问道:“古冰寒是你什么人?”
古水沉声道:“是家父!”
软轿中传来一声嗟哦,继之道:“虎父无犬子,果然不错,老夫不愿以大欺小,以长凌幼,你最好立刻代老夫传话,请令尊出会!”
古水哼一声道:“这简单,但你必须报出名姓来历!”
软轿中人道:“老夫来自西域,适才老夫座下第一信使已经告诉过你们,如今你可以向令尊通报,就说老夫拜会了!”
古水道:“小可识浅,似乎没听说过贵派…”
软轿中人接口道:“现在你已经听到了!”
古水一笑,道:“不错,今午,家父闲话家常,也曾对贵派希望深夜光临之事略加指示,因此我师兄弟才在此恭候大驾。”
软轿中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少侠说的好,少侠好辩才!”
自然,软轿中人无法相信古冰寒早获消息的这一件事。
夏冬青早想开口,但他却被师弟古水这样突然如得天助的措施所惊,错当古水是真的得到恩师某种指示,因之任由古水主答。
此时古水也哈哈一笑道:“尽管阁下不信,小可却是半字不虚,就因为家父早知贵派今夜降驾,所以另有妙法来接待贵派一行。”
软轿中人哦了一声道:“少侠之意,令尊如今不在剑庐?”
古水不答此问,道:“自古至今,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贵派突然驾临,家父不愿慢待,遂在此山最为幽静的‘子母谷’候驾。”
软轿中人惊愕出声,道:“这样说来,令尊好灵的消息呀!”
古水沉稳地答道:“这算不了什么。”
软轿中人沉默刹那后,突然问道:“少侠身旁何人?”
古水道:“二师兄夏冬青。”
软轿中人一笑道:“他身为师兄,怎不出头与老夫答对?”
古水冷冷一笑道:“小可即奉二师兄之令,代为答对!”
软轿中人仍不算完,道:“令师兄该不是哑巴?”
夏冬青好沉着,不气不恼,只笑了一笑。
古水却没好气地说道:“天下有可与言者,又有不可与言者,家师兄若是遇上不可与言的人,一向是指令小可代为应付的!”
俗语说;“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诚然!”
软轿中人出言侮人,不料反被古水所侮,还不得发火。
古水在话锋微顿后,接着说道:“小可敢问阁下,是随小可前往‘子母谷’与家父相会,抑或阁下立即领率贵派弟子就此回程呢?”
软轿中人哼了一声道:“少侠口舌式利,恐非是福,老夫既然率门下来到泰山,怎肯在未与令尊相会前离去?少侠你带路吧。”
古水淡然一笑,转对夏冬青道:“师兄,小弟去后,师兄若有差遣,就请令人去‘子母谷’召唤小弟,或放支黄烟信号示知亦可。”
夏冬青会心,接口道:“黄烟信号非有大事不施放,怎能妄用,我自有办法,师弟,陪来客去吧,但要记住,不得失礼失仪!”
古水从夏冬青这几句话中,也自会心,恭声应后,立即坦然无惧地大步通过玄衣人队,持灯童子,十六铁卫和八大信使。
他立于软轿前五步外,双拳一抱,朗朗说道:“恕先!”
接着,他侧转身来,缓步前行。
软轿中人,适时扬喝道:“起轿!”
软轿缓缓抬起,古水却突然止步,转身,再次抱拳,以坚决的口吻,客气的语句,不失分寸地对轿中人道:“本山素年清静,剑庐附近尤为优秀,昼有,夜凭月,懒见灯火,阁下这个六盏灯笼…”
软轿中人不待古水话罢,已沉声道:“童子何在?取下灯来。”只见那八名童子,拔身而起,分投两厢,各取其二,将十六盏灯笼收回,古水转身,灯童随后,一队人渐行渐远去了。
夏冬青在目送古水等去后,立即转奔内,佟增壁已在石室内相待,夏冬青首先问受伤的两位师弟如何,继之说明要叩见古冰寒。
佟增壁恭敬答道:“两位师弟已经恩师疗治过伤处,现在石室静卧,恩师事后去了‘子母谷’,临行有谕,令我们严守此庐。”
夏冬青点点头,遂与佟增壁分守口内外不懈。
“子母谷”夺天地造化,出世间神奇!
它位于山深处的一片盆地中,外有万仞高峰圈围,只一狭谷往来,进谷越行越窄,最后必须经过三十几丈的一段极狭窄路。
窄路只能平行三人,或单骑飞驰,走出窄路,面是座千尺绝壁,壁生青苔,滑不留手,虽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登临其上。
绝壁竟成孤形,左行或右行皆可,直路不通。
因之过了窄路,不论左或右走,都是在两边极峰下的孤弯深谷内,孤谷内弯,别无通路,活似大圈圈套着个小圈圈。
人进谷后,经过窄路,非要走上半里路,才能找到往里面去的路,仍是一条狭谷,约二十五六丈,走过后,则如桃花源中豁然开朗了。
就因为外有四山圈围环抱,内又有里层山峦似桃之核,若母之抱子,古冰寒发现之后,即命名谓“子母谷”
泰山剑派在“泰山”开创,已百二十年之久,古冰寒发现此谷,也有三十年了,这三十多年,古冰寒将子谷内已建筑得美仑美奂。
古水在前带路,当步进母谷,行经那狭道窄路之前时,古水停步对软轿中人道:“前为狭谷窄路,只能独骑通行,敢请下轿。”
软轿中人尚未答话,十六铁卫列首席的壮汉转身对着软轿恭敬地说道:“属下讨令,先往一探。”
软轿中人叱斥道:“泰山剑派义侠天下,古掌门人方正之士,少侠磊落光明,言系狭谷,当然就是,你又探查的哪一门子?”
首席铁卫,马拍在马蹄之上,躬着身子,喏喏而退。
软轿中人接着轻声说道:“落轿启帘!’’
那第一信使立即打开轿帘,好个古水,竟适时转过身去,又面对谷径,看也不看那轿中人的模样。
这种磊落襟,大方的仪态,使步出轿中的那人频频含首,并在稍加沉急下,步向古水左侧道:“古少侠;我们平肩而行如何?”
古水身形微侧,斜半对着这人,道:“在下不敢失仪,若阁下无他疑惑的话,请容在下偏后半步,于右侧相距一步之地导行可好?”
轿中人,年六旬,清逸不群,黑发黑髯,髯长尺半,飘浮前,眉目慈祥,望之如道学宿儒,平易近人。
此时他微微一笑,转对手下一干人道:“尔等今后找到了目标,遇事处人,学学古少侠,以仁义信诚为先,不卑而守仪,君子之行也!”
语锋一顿,老者又转对古水道:“老夫久仪令尊神威和德格,惜山川相隔,天涯万里,识荆无由,但今与少侠相会,已慰生平。”
古水恭敬地答道;“在下一碾骥耳,焉敢当阁下如此谬赞。”
声调方落,不待老者接话,立刻又道:“可以走了吗?”
这句话,封住了老者想说的一切言语,于是老者笑了一笑,似夸赞而实是别具用心地对古水道:“言多必失,少侠好聪明呀!”
古水半句不让,道:“门规森严,家法无情,在下师兄业将阁下驾临事报知家父,在下不敢使家父久盼侠驾,是故急急促行。”
老者哦了一声,刚要开口,古水却接着道:“若说‘言多必失’,似乎未必,凡我泰山一派弟子,无一不是‘话无不可人言’者!”
古水声明过后,双拳一抱,不再多说,坦步导行而前。
老者笑着,随行左侧俯前一步处,神态看似从容,其实他心中却在打着阵鼓,古水如此神俊不群,其父可知,此行怕是…
沉思间,三数十丈的狭谷窄路已过其半。
老者瞥目地形山势,心间一凛,暗付道:“好个凶险绝地的‘子母谷’呀,若在此地暗下埋伏,休说是人,就算飞鸟也难逃生!”
想及此名不由说道:“古少侠,这就是‘子母谷’?”
古水边行边答,道:“是的,这是‘子母谷’的‘母谷’!”
老者哦了一声道:“母谷已如此‘妙绝’,那子谷必更可观!”
古水暗中冷哼,有心说道:“诚如阁下所料,母谷虽险,险而不绝,虽一夫当关,仍能攻之,至于子谷,才算是绝险险绝之地呢!”
这话,老者年老成,焉有不懂的道理,他淡然一笑,没有答话,似是根本没把这“子母谷”放在心上。
狭谷窄路过去了,老者及所率手下,在目睹里面子谷的形势后,不住变了颜色,那首席铁卫上步对老者道:“此间地静景幽,属下及四位信使敢请主人恩准逗留些时间,左右前后各处观赏一番。”
老者心里有数,却微作不悦之道:“回程时不能观赏?”
古水笑着说道:“此处虽然够险,但这山川形势却是‘西域’所无,难怪贵属要各处走走,好在不会途,在下也代他们讨情了。”
古水这样说,加添了老者的疑心,立刻道:“并非老夫规严,实在失仪不得,你等若想游山观景,必须在会过令尊亲得示准方可。
话-顿,沉声向手下喝道:“整队启行,不得多言!”
于是那首席铁卫,怒目向古水一瞥,应声退下。
转过子谷环山,到达了子谷的谷口,古水道:“这是‘子母谷’的子谷了,入谷口处,仍须经过一条狭路,约二十几丈,家父就在谷中候驾。”
老者点了点头,道:“老夫理会得,请引路并代通报。”
古水应声即行,一队人穿走险路。
老者这次却转身对首席铁卫道:“信使随行,尔就在谷口候谕,免得失仪,不得擅自走动,不得大声喧哗,违者重责,小心了!”
首席铁卫立即声应诺,古水却道:“阁下该也叫贵属们全部进入子谷的,此谷经家父数十年心血建筑,奇景无边,失之可惜。”
那首席铁卫冷哼一声道:“多谢少侠的好心善意了,少侠先前说过,师门规严,家法无情,所幸今之后,后还来,谷内美景总能看到的。”
古水一笑,不多言,引老者及八名美女信使进了子谷。
乍进谷口,古水傻了!
古冰寒一袭蓝衫,已相来客于谷口内,身旁还多了两个人,其中与古冰寒肩平而立者,竟正是穷家帮中的长者,公孙天健。
另一人,那袭素衫已肮脏不堪,蓬头散发,一脸胡子,七长八短,双目直视,如傻似痴,古水依然认识,是大师兄宋磊。
突见宋磊,古水忘记了一切,高声喊着“大师兄”并飞奔面前,哪知古冰寒却厉怒喝道:“古水站住!”
古水倏地站于当场,楞楞地看着古冰寒。
古冰寒哼了一声道:“面当贵客,竟这般失态,公孙盟叔驾在,也不向前叩拜,我日常的教训和你长的年龄,都白耗了吗?”
古水急忙向前叩见公孙天健,公孙天健笑着扶起他来,道:“好孩子,咱们久没见了,我告诉你,你宋师兄如今已是个狂痴人,不能相认任何亲友,你见礼无妨,可别伤心或怪他认不得你!”
古水闻言大惊,转向古冰寒:“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古冰寒老眼含泪,悲声道:“你公孙盟叔也刚带着磊儿来,详情还没有说完,总之,磊儿遭遇了意外,如今人痴了,还背上个贼的恶名!”
古水扬声喊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古冰寒怒喝道:“住口,事还没了,等贵客走后,为父会仔细探知一切,现在你给我紧闭上嘴巴,站在一边,别忘了盟叔的吩咐。”
古水应声道:“孩儿要和宋大哥谈谈,不信大哥认不得我了,也许孩儿能问出一切,祈求父亲恩准孩儿试上一试。
古冰寒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古水立刻奔向了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