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君子协定
于是片刻之间,这一代武林怪杰的传人脸上现出了严肃的颜⾊,灵台步虚姜慈航是何等威名,他再狂妄到了这时也不由得心底升起一阵肃然之感。
姜慈航望了望那青草蔓生的大冢,他也看了这少年双目中射出的奇异光芒,他搓了搓手,企图缓和一下周遭冷僵的气氛,他探试着问道:“青蝠剑客是怎样死去的?”
那少年的面孔在一刹那间变成冷漠无情,他哼了一声道:“家师是病郁久缠,终至不治而去的。”
姜慈航双目一睁道:“武林人士,刀口喝血,能如令师得一善终,亦是造化了。”
那少年道:“家师之病并非无因而至。”
慈航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病殂之患岂能尤人?”
少年哈哈大笑一声,厉声道:“和尚你这话说得倒好,错计岳铁马三环毁了家师一⾝盖世神功,家师焉得郁闷成疾?”
姜慈航道:“小施主,世上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当年在首阳山上岳铁马失手丧在令师手上那又怎么说?”
那少年脫口叫道:“那只怪他学艺不精了。”
姜慈航一摸白髯,冷冷道:“好一个学艺不精,这就是给老衲的答覆!”
那少年楞了一得方始恨恨道:“和尚你伸手管闲事么?”
姜慈航不答,却反向道:“青年人你打算血洗武林么?”
那少年想了想道:“各人打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和尚管得了天下事么?”
姜慈航道:“青蝠施出一⾝武学委实是百代难寻,只是为了“嗔’字一念,终于毁了一生,青年人你少年英雄,假以十年必能成为一代大师,难道也要自陷令师覆车之辙?”
说也奇怪,这少年本来是何等⾼傲,但是此刻听了姜慈航这番话,竟然并未暴怒,他望了姜慈航一眼,冷然道:“和尚你苦口婆心只是自费唇舌。”
姜慈航心中暗暗盘算道:
这少年看来不过弱冠,却是一⾝上乘功夫精纯无比,目上他缺乏作战经验,犹且厉害如斯,等到他经验一多,那必然愈法不可收拾了…武林出此煞星,老衲不能袖手…
于是他沉声道:“施主欲雪师恨,这个老衲无权过问,但是有一句话者衲必须明言再三,施主若是滥杀无辜,必遭天谴!”
那少年脸⾊斗然一沉“啪”的一掌拍出,正拍在墓旁一块大石上,只听到一声闷响,那一块石岩竟被他拍出深深一个掌印来,他厉声道:“和尚,你待怎地?”
姜慈航望着那石块上的掌印,心中也自骇然,他双眉一扬,突的一掌拂出,掌缘在石上一触而收“哗啦啦”一声,石屑碎了一地,那石块上的掌印己然不见。
他的声音也变严厉:“你若滥杀无辜,虽然老衲封剑多年,却也不能坐视!”
那少年道:“逆我者死,在下从不省得什么叫做无辜。”
姜慈航心中暗自盘算:“岳铁马归隐后,程、胡踪迹不现武林,老衲封剑已久,这厮若是当真在武林中胡⼲起来,只伯武林后一辈人中,着实无人能敌…”
他一念及此,忽然一个雄壮英伟的影子飘过他的脑海,他灵机一动,心中巳有了一个计较,于是他暗自对自己说:“为了武林苍生,老衲一定要设法困住这小煞星,老天不会责怪老衲嫁祸于人罢…”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青蝠剑客死于郁疾,即使是因一⾝功力毁失而去,又于汪家老大何关?灵台钓叟何关?便要报仇也轮不到汪嘉木白立霜啊?…嗯,是了,岳家铁骑令是何等威风,那自然是碰不起的…”
那少年大喝一声道:“和尚你不须激将,铁骑令便怎的?我若不把岳家三环破个⼲⼲净净,便誓不为人!”
姜慈航冷冷道:“好志气,好抱负,但是,只伯…”
那少年早知他的用意,但仍忍不住大叫:“只怕什么?”
姜慈航双目一翻,故意顿一下才大声吼道:“呔,你这小子,有功夫的去找岳家的人,说什么滥杀无辜,替天行义,老衲劝你不必再在江湖上献丑啦!”
那少年气得双眼乱眨,口中却冷笑道:“和尚乱言,不足为道。”
姜慈航嗯了一声道:“岳家的大儿子,我老衲是见过的,那⾝功夫,真——嘿嘿,不必多说啦!”
少年心中一怒,不屑道:“岳家的儿子,有什么功夫,冲着他老子,我也不放在眼內。”
姜慈航猛可长眉轩飞,面⾊一寒,哼声道;
“岳铁马是什么人物,老衲也敬他三分,你这小子,竟口出不逊,你有什么功夫,有什么能耐,老衲拼着废却昔年封剑誓言,你再敢狂言半分,今曰叫你血溅当地!”
灵台步虚姜慈肮,昔年以神风步虚⾝法,列名武林七奇,是何等人物,是何等威风,只见他声如宏钟,铿锵有若金石,那少年心中猛可一震,一时呐呐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天,少年方愤然怒道:“不管如何,在下迟早必寻姓岳的算账!”
姜慈航冷笑道:“怎么叫做迟早?嘿嘿,若老衲我是你的话,便⼲脆邀姓岳好好拼一场,又管什么姓汪的事?什么姓白的事?嘿嘿…”那少年明知他是相激,但是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我便立刻去寻姓岳的算账又打什么紧?老和尚,你也太小看青蝠剑客的弟子了!”
姜慈航不动声⾊,一字一字地道:“铁马岳家威名満天下,老衲敢打赌施主必难逞意!”
那少年白晰的脸孔上闪出一丝激动,他叫道:“半年之內,在下手执铁骑令旗来见和尚,和尚届时尚有何话可说?”
姜慈航长笑一声道:“施主敢与老衲打赌一次么?”
少年道:“如何赌法?”
姜慈航道:“半年之內你若能拿着铁骑令来见我和尚,我和尚就为你做任何十件事,若是到时施主你没能做到,那么老衲只要你依我一事——”
少年道:“什么?”
姜慈航道:“我要施主你放下屠刀,随老衲到深山中寻个地方依皈我佛。”
少年狂笑道:“和尚好慈悲心肠啊一-”
姜慈航正⾊肃然道:“这给一搏十的赌注,施主你可敢点一下头?”
那少年冷笑着道:“和尚,你这激将也激得太明显了吧,我可不是傻子——”
姜慈航心想:“就是因为你不是傻子老衲才如此激将呀。”
他微微哼了一声道:“不管什么傻子不傻子,老衲问你赌是不赌?”
那少年双眉一掀,昂然道:“赌了!”
姜慈航道:“且慢一-老纳还有一个条件——”
少年道:“什么?”
姜慈航道:“半年之內,未曾得到铁骑令之前,你不许开杀戒,否则便是施主你输了。”
少年怒极反笑道:“没听说打赌还有什么附带条件的,和尚我看你…你是糊涂了吧…”
姜慈航道:“可是老衲也答应施主一事为附带条件…”
少年不噤听得惊诧无比,他瞪大了眼望着姜慈航,姜慈航道:“老衲答应你绝不怈露施主之⾝份来历!”
少年一听此言,心中猛然一震,暗暗道:“我真糊涂得该死,这样重要的事竟然想不到,若是我的⾝份当真怈露了出去,那么我的计划一切都完了,第一个,剑神胡笠便会出来管我,⼲涉我的行动,那岂不太糟?”
想到这里,他不噤出了一⾝冷汗,但是忽然之间,他又倔強地想道:“便让胡笠知道,管便管吧,难道我怕你们?”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师父每次提到武林七奇时的严肃神情,于是他又心寒了…
蓦地,他抖手一掌向姜慈航当胸推出,那掌势飘出无声无息,轻如羽鸿雪花,其实暗蔵最上乘的內家小天星掌力,却见姜慈航伸手之间,大袍袖一伸一卷,单掌也自拍出,两只手掌相隔尚有三尺,那掌风已然相接,姜慈航稳立当地纹风不动,而那少年却觉得有一股奇异无比的劲道悄悄从自己掌风之中渗透进来,他连忙鼓足真气,又是一掌拍出。方始将那股力道化解。
他不由心中又惊又怕,想不到武林七奇果真不可测,那胡笠功力可想而知,心中再无犹疑,大声道:“好!每人一个附带条件,赌便赌!”
姜慈航道:“君子一言?”
少年道:“快马一鞭!”
姜慈航拍了一下掌道:“好——施主怎么称呼?”
少年道:“关彤!”
姜慈航站在那儿,他想:“实是老衲亲口在佛祖面前发誓封了剑…岳芷青啊,只好偏劳你了,实在当今武林舍你其准?”过了一会,猛可拔起⾝形哈哈笑了一声,⾝形如大雁般翩然而去。
天⾊渐渐暗了。
那少年依然坐在青蝠剑客的冢头上。
这地方极是隐蔽,只要姜慈航不说出去,没有人会找到这来,因此他很放心而发弛地坐在坟头上。
他在想,如何应付不可一世的武林七奇中人?如果这批老鬼仍然要伸手管闲事的话…
他具有一代武林怪杰青幅剑客的毕生武学,但是他发现上一辈的武林七奇的功力仍是无可抗衡的。
“现在剩下来,只有一条计较了…”
关彤这样对自己说着。
于是他默然望着那青草杂生的坟墓,石碑旁有二三支小野花,瘦弱的花茎象不胜支撑似地前后摆摇着。
黑,仅余的光线也没有了,剩下的是黑,无穷尽的黑,还有黑暗中的坟墓和少年…
黑暗中,他的思想象轻风一般地飘出了现实,飘到那遥远的年代,那遥远的地方,于是他又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一个十岁拖着两条鼻涕的儿孤,整曰与肮脏和丑恶为伍,他稚小的脑袋中,以为天地之间只有辱骂和欺侮…
“也不记得是那一天了,忽然他碰见了一个白发苍苍満脸病容的老人,那就是师父,师父见了他,瞪着眼从头到脚把我细细地摸了一遍,忽然一言不发,望着苍天口中喃喃自语,眼睛中流下滴眼泪,然后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老天有眼,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一⾝绝学有人传了。”
师父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学武,我那时虽不知道学武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从第一眼起就觉得师父是个好人,我非跟着他不可,后来,他就带着我到了深山中…
师父啊,保佑我吧…
他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走到石碑的前面。
“要想立刻在內力上能和七奇抗衡,我只有照着师父的遗方行事了。”
他轻声对自己说着:“这方子乃是天竺苦行和尚抗拒魔劫时苦修元神的秘法,也不知师父是从那里弄来的,而且从来只是传说,却不曾听说有那一个人练成功过的,也不知有效没有?”
但是现在除了这,又有什么办法?…姜慈航方才那一掌真凶啊!”黑暗中一阵“嗦嗦”之声,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来,他在黑暗中竟然视物如书,把皮纸上写的密密⿇⿇的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他坐在碑头上,盘膝运功起来,那势姿似跪似坐,大异武林中打坐立法。
过了一会,他全⾝冒出一阵阵青雾,那雾由淡而浓,由浓复谈,最后他一跃而起,只听得他喃喃地说着:“照这单方,只差三味最重要的物药,而这三件物药的下落,我都已经查明啦…”
月光位移,眼前一亮-一
他摊开了羊皮纸,皮纸的反面他记了许多重要的线索,只见上面写着:“双龙百合…山西大同无风神刀⻩海”
“九首玉芝…洛阳艾字老药店”
“金钱参…嵩山少林寺”
他喃喃道:“只要这三味稀世物药拿到手,只要这单方灵验,那时我就无敌天下了!”
于是他一字一字反覆地念着他采下手的目标:
山西大同…洛阳…嵩山少林寺!”
“大同…洛阳…嵩山…”
他低下头来,伸手摸抚着石碑上凹下去的字迹——-
“师父,保佑我…”
山西大同——
阴沉沉的天,官道上,行远道的人都不敢料定这天儿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是以泰半裹足不前,马路上只有少数的行人,穿梭行走。
将近申牌时分,大道上的行人更减少了许多,使得这一条原本热闹的道路,变得冷冷清清。
远方蓦然传来一声马嘶,蹄声得得,不消片刻便奔出一匹俊马,马上的骑士是一个年约廿多的少年,英挺挺的坐立马背上,清秀的眉目中,却隐隐流露出一股杰傲的气派。
马儿来得近了,只见那匹骏马呼声喘喘,口角沁出白沫,显然是劳乏过度,但马上骑士却视若无睹,不时猛力拍打马儿,只闻一声长嘶,马儿奋力疾驰一阵,猛地前腿一曲,骑士早料如此,⾝形一飘,超过马头,掠在地上
这时由于行人稀少,是以没有人注意到少年这一手,否则,没有人能相信他们的眼睛,常人竟能飞在空中。
少年⾝形一掠而下,同时,那马儿猛的一阵抖哆,噗地横翻在地上,昏绝过去,分明是疲乏而致。
少年头都不回,⾝形连顿,霎时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不消几个起落,已来到镇集上,只见灯火辉煌,已是人夜时分。
少年顺着街道而行,在暮⾊中,那英挺的面容上,不时闪浮着一丝忍残而冷酷的表情。
忽然少年一抬头,瞥见不远处有一座大楼房,灯火辉煌,只见当门挂出一面大牌,上斗大的字,敢情是一家店酒客栈。
少年微一沉昑,脚下加快,不消一阵便走进店中,叫了二份食品,独个儿吃喝来。
店中人声嘈杂不堪,热闹的很,是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少年的来到,而这少年也一声不响的在角落中,却不时用那犀利的目光,扫射着大厅中每一个人的面孔,象要找出什么差错似的。
大约过了两顿饭的时间,一部份的人膳罢都渐离去,只剩下少数几堆人,仍围坐着闲谈。
少年猛可瞥见左方大方桌上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精练无比的模样,但引起他注意的,却是那汉子佩着的一柄单刀。
这一把单刀,长度和寻常的兵刃也差不了多少,但奇怪的是,那刀儿的柄把上,却突出数个极为醒目的怪状花纹。而且刀穗是杏⻩⾊,和那花纹不相配。
少年心中一怔,暗暗忖道
“难道就是此人?”
心念一转,却隐隐听得那伙人中,有一人道:“…张大哥…这一趟…成功…”
由于距离有三四张大桌子,那些人的口音又不清楚,是以那少年虽运足耳力,仍不足以听辨清明。
少年心中不断盘算道:“大同无风神刀⻩海老镖师,这汉子所配的刀,分明便是无风刀,但却唤叫着‘张大哥’,难道-一⻩老镖师有了传人?”
这一念及,自想必无错,心中一喜,暗暗道:“难道是师父暗中保佑,这巧便能遇上?”
“我——前几曰和老和尚赌约,唉,可真不知师父如何想象——我关彤是何等人物,岳家传人再強,嘿,却也不放在眼內!”
那边张大哥一伙人似乎也谈过兴头,陆续有几个人离席而去,关彤冷眼旁观-一静候那张大哥的动态。
张大哥似乎仍未有去意,续续喝了几盅老酒,打发走围坐的一批人,最后一个人站起⾝来,不走向店外,却向店內走去。
关彤一怔,会意忖道:“原来他是住在这儿-一”
心念一动,扶案起⾝,付了饭钱,跟随过去。
关彤走了两步,一个店小二跟上来道:“公子爷要住店么?东厢有上好雅房——”
关彤正想回绝,忽然灵机一动,心想。
“我如此跟进去,必然大大引人起疑,倒不如假装定个房间,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里面监视这姓张的-一”
于是他闪目一望,只见姓张的已经转入一个房间,他指着对面的房问道:“这间房子空么?”
小二道:“有,有,公子爷有什么行李?”
关彤背上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他微笑道:“没有什么-一这个给你。”
他丢了一小绽银子在小二手中,小二连声称谢,带着他入了那间房间。
关彤待小二走后,他扣上了房门,静坐静地榻上盘膝运功,周围十丈的些许声音他都能听得清楚万分,直到夜⾊已深,他才听到对面房门“卡”的一声,于是他如一只猫狸一般闪到了门边,从门缝中看出去,果然那“张大哥”悄悄从他房內闪了出来,他一⾝黑衣,那柄无风刀也带在⾝上,向两面张望了一下,便一跃而到了外面的天井。
关彤悄悄跟了出去,只见“张大哥”跳出院墙之后,⾝形便开始加快起来,那⾝轻功竟然颇见功夫,关彤跟在后面,不噤暗暗称奇,不料一个镖局里的角⾊,能有这份真功夫。
那“张大哥”绕了几转几,来到一个大宅子边,他一飞⾝跃上了墙,接着跳了下去,关彤等了片刻方才一掠⾝形,轻若鸿⽑地飘上墙內一棵浓密的大树上。
只见那大宅一片漆黑,只有东角灯火明亮,那“张大哥”径向东面走去,关彤尾随在三丈后“张大哥”到了东厢’轻轻在窗下破了两敲,低声道:“师父,是我。”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白龙,进来——”
那“张大哥”从侧门走了进去,关彤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一步跨出,就到了纸门窗下,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把纸门弄湿了一个小孔,从孔中望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里面,那老人一见了“张大哥”便道:“白龙,你知道为师唤你来做什么?”
那“张大哥”道:“师父可是为了那一趟镖?”
老人道:“谁说不是?这趟镖的数字虽然不大,可是上次你在沙家得罪了沙二老,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过去的了,你可千万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折了咱们家的威风。”
那“张大哥”脸上露出凛然之⾊,握紧拳头笑道。
“弟子张白龙从小就受师父深恩,那沙二老便是三头六臂,我也不能折了无风神刀的威风…”
关彤听到这里,心中再无疑虑“碰”的一掌开了纸门跃将入內。
屋內两人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瞪着关彤,关彤剑眉一挑,大声喝道:“老儿,无风神刀⻩海就是你?”
那老人仔细打量了关彤两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桌道:“哈哈,不敢,⻩海正是老汉!”
关彤冷哼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道:“在下素慕⻩老英雄义气千秋,特敢相求一物…”
那⻩海的弟子张白龙一听他如此说,立刻凶起来了,大声喝道:“不错,咱们⻩当家轻财好义,不时接济落魄好汉一点,可是也没见过你这等凶法的啊,动手就推倒了门墙…”
敢请他以为关彤是来打秋风的了,他活尚未说完“啪啪”两声清脆之声,张白龙脸上已吃了两个耳光,他抱着脸一看,关彤仍然悠闲站在对面,象没事人一般,他不噤勃然大怒,起手就是一拳,对准关彤胸口打过来,关彤见他拳风虎虎,竟是上乘拳法的路子,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只见他一幌⾝,双手一挥,那张白龙不知怎地,忽觉双胁一⿇双臂使不出劲来,蹬蹬退了三步。
那老人似乎看出关彤⾝怀一⾝绝艺来,他双眉一皱道:“小哥儿有话好说,如果老夫老眼不花,小哥儿可是沙二老请来的⾼手?”
关彤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海道:“老儿,你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我关…是什么人,那什么沙二老又算得什么东西?岂可相提并论?”
这话狂妄无比,⻩海心中暗惊,他按住正想怒骂的徒儿,缓缓道:“嘿,那么小哥儿要的是什么?”
关彤老实不客气地道:“双龙百合!”
此言一出,⻩海脸⾊大变,但他立刻強作镇静地道:“小哥儿恐怕弄错了吧,什么双龙百合?老汉从来没有听说过。”
关彤道:“姓⻩的何必装呢?老实说你拿了双龙百合一点用处也没有,何不⼲脆一点?”
⻩海道:“小哥儿你恐怕弄错了吧…”
关彤脸⾊一沉,冷笑道:“十年之前,有一个姓白的药商把这双龙百合放在你这里,请你押送到山东,但第二天那姓白的就忽然遭人击毙,于是双龙百合就到了你⻩大爷的手中啦,嘿嘿,在下说的有那一点不对?在下早就调查清楚啦,你老儿就⼲脆一点罢。”
⻩海听得脸⾊大变,他真不知道这公子哥儿般的人物怎么这样厉害,把当年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白须簌然,呼的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你…你这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当年那姓白的药商突毙,在下仍然守诺把双龙百合送到山东,可是却没有人来取货,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那白家的人来取…”
关彤呵呵大笑起来,他嘲弄地道:“哈哈,你这话太幼稚了,天下有这等好人么?哈哈,既然那双龙百合不是你的,你又说你不存私呑之心,那么更应该给我了——”
⻩海脸⾊凛然,他的双目中射出精光,他指着关彤道:“正因是他人之物,老夫有此保护之责!”
关彤呆了半天,他打心底从没有想到遇世上还有这种道理,在他以为东西既不是⻩海的,⻩海做个顺水人情是理所当然的事,到此时他心想道:“看样于是不动手不行了。”
于是他厉声喝道:“⻩老儿,你给是不给?”
⻩海气得发抖,但他究竟是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物,心中仍在苦苦追忆这少年会是什么来路?
⻩海的徒弟张白龙可忍耐不住了,他走前一步道:“咱家师父五年前就封刀不⼲啦,现在镖局里的事全归我姓张的负责啦,你有种就冲着我姓张来的罢!”
关彤理也不理,只对⻩海喝道:“姓⻩的,你答应不答应?”
⻩海一字一字地道:“不答应!”
关彤道:“好,你别怪我要动手了!”
他话声方落,忽然左面木门“碰”的一声被人冲开,一下下冲进来十多个人,齐声大道:“何方狂徒,撒野竟敢撒到咱们头上来啦!”
关彤微微瞥了他们一眼,看来这批人全是局里镖师,敢情听到这边争执的情形,都赶来了。
张白龙见这批人赶来增援,心中大为一定,当下喝道:“这厮无礼之极,咱们不要放过他!”
关彤没有理他,突然转过头对着众镖师大喝一声:“都与我滚出去!”
这一声喝好比一个焦雷,那一群镖师都吓得退了一步,过了一下,当先的一个大叫一声,跃过来对准关彤就是一掌。关彤一听掌风又是一惊,因为那镖师分明是相当精纯的內家琵琶掌力,他⾝形一错,欺⾝到了群众之中心,双掌信手连挥,连撞了好几个人的掌力,竟然个个不凡,他虽然出道不久,但他一口气伤杀了好几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上次和那几个少林僧过招,那几个少林和尚逊⾊。
其实关彤不知道,这几个镖师全是北方武林有名的好手,內中有几个曾是有数的独行大盗出⾝,难怪武艺皆有独到之处了。
关彤凝神接了两招,忽然⾝形转快,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众人中穿飞起来,只见他出手如飞,不消片刻,那十几个镖师竟无一漏网个个全被点住⽳道动弹不得,一个个不同的势姿僵立原地。
那⻩海及张白龙全都惊呆了,他们就没看清这少年是如何下手的,这许多好手就一个个被点住了,这等点⽳不要说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都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关彤冷笑了一声,上前如穿梭叫般绕行一周道:“方才你们没有发挥出威力,这次不算,咱们再来过。”
他双手式招式挑,一霎时便把所有的镖师全解了⽳道。
关彤这一举动可是大大触违了武林规矩,须知这些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露脸之土,在这种情形下,说怎么也无颜再动手了,只见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又是惊怒,又是惭愧。
其实他们此时若是再联手起来和关彤一拼,关彤绝无法在短时间內取胜,只因关彤方才施出一手怪手法,又在众人无防备之下,这才一举得手。关彤可不懂得这些,他仍大声喝道:“嘿,你们怎么不动手?要我先动手么?”
众人不知他是初出茅芦的“雏儿”只道他是存心相辱,不由一个个气得怒目相视,那无风神刀⻩海忽然颤然地站了起来,张白龙连忙上前扶道:“师父,你的腿…”
关彤侧目一瞥,原来⻩海的左腿瘫痪,难怪他一直坐着不肯起⾝,⻩海见徒儿上来相扶,他一伸手按在张白龙的肩上,巍颤颤地向关彤走来。
关彤见⻩海脸上透出丝丝寒气,心中不噤有些发⽑,⻩海走到三步之外,停下⾝来,他凝视着关彤,冷冷道:“少年人,你胜了老儿,便拿去吧!”
说完他又转⾝对众镖师作了一揖道:“诸位老兄若是看得起⻩海,便请不要动手。”
关彤心中一震,他开始觉得这⻩海委实有几分英雄气概,但当他看到⻩海那只左腿,他不噤微哼了一声,暗道:“我关彤岂能和残废之人动手?”
⻩海从关彤那一声冷哼中似乎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于是在一刹那间,他的脸胀红起来,他额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动着,他扶在徒儿肩上的手也不停地颤抖着,于是他一言不发,伸手劈面一掌打出——
关彤猛觉一股极怪极猛的掌风打来,使他绝不相信是出自这一个老弱残废的手中,关彤⾝形如电,不退反进,从⻩海掌风中穿过。
他双手当胸一抱,冷然道:“我不⾼兴动手——”
⻩海道:“你要想得逞,就得先过老夫这一关!”
关彤心想,我便不动手难道还过不了你这关么?
他一言不发猛可闪⾝而前,⾝形宛如游鱼赴水,极其曼妙地从⻩海⾝边闪过,却不料⻩海猛可大喝一声,抖手劈山两掌,那掌势快如闪电,却是丝事不带风声,关彤正待欺⾝而过,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道给逼了回来,他不噤暗吃一惊——
原来此时⻩海所施的乃是从他毕生绝学“无风神刀”中化出来的掌法,关彤吃了一惊,⾝形忽然一变,对准⻩海的掌势直冲过去,⻩海一掌从极妙的方向递进来,关彤却是冷哼一声,⾝形斗然加快倍余,以一种令人无法相信的速度先于⻩海的掌力而擦过⻩海右肩,入进里面!
这正是青蝠剑客当年和百步凌空秦允比赛轻功时所用的独门⾝法,⻩海等人如何认得,只觉得他在斗然之间宛如化成了一缕轻烟,那⻩海原来以为必然击中的目标,在突然间失去,他那一股蕴蔵无风的內力再也持不住,⾝形向前一跌“卜”地跌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众镖师和张白龙齐声怒吼道:“小子你站住!”
关彤冷冷回过头来,⻩海坐在地上,脸上汗滴如珠,他喘气道:“白龙,进去把双龙百合拿给他!”
张白龙道:“师父…”
⻩海道:“徒儿你不必多说,快一些…咱们不能失信!”
张白龙只好走进內屋,关彤觉得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知道那批镖师必然都在怒目瞪着他,觉他没有回头看,只负手立在原地,望着墙上的人影子。
过了一会,张白龙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褪⾊的红布包,到了关彤的⾝旁,哼了一声,把红布包向关彤脚前一丢,关彤看都不看,一挥袖,便把那布包卷在手中,潇洒之极。
于是他转过⾝来,看都不着众人,大踏步走将出去,他心中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仿佛觉得这屋子里的气势十分沉重,他希望快一些离开这房屋。
当他走到门口,他听到一声暴吼:“小子,看刀!”
他⾝形一转,听风辨向,伸手一接,一柄亮闪闪的飞刀落在他手中,他转过⾝来,只见张白龙如一只疯虎一般立在他师父的⾝旁,所有的眼睛都射出火山般的愤怒,关彤的眼中也透出了阵阵杀气,他觉得自己血液在体內愈流愈快,那是他要杀人时的感觉,他的手拈着那柄飞刀举将起来,正对着张白龙——
然而忽然间,姜慈航那白髯苍苍的容颜闪过他的脑海,他长昅一口空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喀”一声,那柄飞刀被他一只手折成了两断。
他飞快地走出屋门,快步走离,他的口中,一直喃喃地道:“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人…否则我就输了…”
洛阳,洛阳在望了…
关彤骑在夺来的马匹上,没命的狂驰,怀中蔵着的千年稀药,心里感到无限的奋兴。
他自小受青蝠剑客偏激思想的熏陶,一切行事,完全以自己为主,为自己着想,根本不曾念及别人的好歹。
他因夺药以成功了,便衷心感到奋兴,但别人的苦痛,却半分打不动他刚硬的心肠。
骏马狂驰,这已是第三匹马了——从大同⻩海处夺来的那一匹,早巳倒毙在道途中,他想也不会想过,便又夺了一匹,接着又换了一匹马,一共是三匹马,一曰夜一,巳将驰到洛阳。
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经验,三件已得其一,关彤可真放下心来,数月来的忧闷有若云雾之拨散,那张冷峭的俊脸上,也透出数分可爱的温和。
洛阳古城已然在望,关彤逐渐放缓马速,轻轻扣住长鞭,这时正是下午时分,官道上行人熙攘拥挤。
越近城门,越是热闹,到底是古代大城,一片升华气氛。
关彤自幼生长在深山丛林中,从未接触着城市,这几月忙忙碌碌,足不停蹄,虽已路过不少处大城大镇,但他从未注意。
这时心境开朗,而且又不急着赶车,倒也乐得歇歇,欣赏这些热闹的情景。是以放缓马速了。
顺着人嘲入进城门,街道上繁华美丽,关彤生性虽然冷酷,但究竟年纪尚幼,未脫稚气,东望西看,一时也迷糊起来。
他逐渐对这浮华世界生出了个古怪的爱意,大半个时辰,他才落店,随便叫了数样菜,好好吃了一顿。
连曰奔波,虽然他⾝怀极⾼的內功,但毕竟也抵耐不住,于是开了一间小屋,用心调息了一番,好容易才恢复疲劳。
关彤心想晚间去打探,反倒有些许不便,不如明曰白天去寻寻,想来这也不会十分困难,敢情这艾字药店,十分兴盛哩。
夜一无话,关彤澈夜运功,晨间但觉精神焕发,⾝体內感到一种跳脫之气,心下暗喜,內力又进了一层。
关彤这时心中可一点也不焦急,慢慢用了早点,等了一刻,见曰上三竿,镇中人马喧哗,店铺都开门后,才缓步溜出。
关彤边行边想,忖道:“那消息上明白的说,那九首玉芝在洛阳——艾字老药店…想来这药店一定甚为有名了!”
随即转念又道:“但是——”
蓦然,他瞥见街道主端有一个人笔直走着,僧帽僧衣,手持禅杖,一瞧那装束,分明便是少林的弟子。
关彤本不惧怕少林僧人,忽然,一个念头他心里中闪过,
“那金钱参在少林寺中,我虽已有计划,但却不必事先表明⾝份,赐以对方防备之机会。我还是避避的好——”
心念一动,⾝形一闪,鹰目已瞧清那僧人并未注意到自己,无声无息间,已隐入右方那堆矮屋后。
那僧人匆匆而行,一会便经过矮屋,关彤正准备闪出⾝来,忽又瞥见一阵马蹄响处,驰出一个彪形大汉。
那大汉瞧见行在马前的僧人,斗然脸孔上闪出一丝狰狞的表情。
关彤咦了一声,停下要踏出去的脚步,静静观察。
果然不出之料,那大汉陡然一夹马腹,马儿一痛,刷地便向前一窜、前蹄一扬,猛踢向那僧人的背心。
那僧人斗闻⾝后风声大作,心中一惊,闪电般向横一拂,下盘不动,上⾝横移半尺。马儿双蹄落空。
那大汉似乎明知用马攻击。必然不能成功,一抖马鞭,马儿一掠而过,刹时间右掌拨开,用力拍向右方。
这些动作灵活已极,在街上行走的人,竟没有一个看出⽑病,那僧人斗觉劲风袭体,心中英明其妙,左手禅杖轻轻一顿,右掌张如蒲扇。由內向外,一托而去,并带有三分扇劲。
呼的一声,那大汉一掌走空,掌力不但被接,而且一股绝大的力道反攻而去,使他坐立不稳。
那僧人斗然掌心一吐,一股力道发出,将那匹激冲的马匹托起,向外一送,那骑士登时感到庒力一轻,连人带马,被封出五六尺以外!
大汉虽明知那僧人利害,却再也料想不到,功力⾼強如斯,一惊而怒,嘿嘿一声,庒低嗓子道:“领教了!”
那僧人有如不闻,面⾊不动半毫,轻轻迈步走了开来。
大汉下不了台,狠狠一哼,才扬尘而去。
这只是一刹时的事情,僧人平静的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暗处的关彤,可真猛吃了一惊暗暗忖道:“这是什么僧人,內力竟达此境?”
他这种內家⾼手,自然一眼认货,见了僧人方才平淡的露了一手,不由心中暗暗问道:“我有这等功力么?”
可伯的是,他的答案,不能肯定是否。
关彤暗中思索,又忖道:“好在方才没和这个和尚朝照,否则万一闹出来,可真辣手哩!”
关彤想着,想着,那僧人已行得远了,踏出来,望了那僧人一眼,只见他行走的是那么平稳、庄重,但最能难可贵的是,那步履中并没有显透出一丝一毫有武学的象征,是这样的平淡无奇,以至关彤这等⾼手,如不是方才目击那一幕功夫,简直不信有这般功夫。
第二次,关彤感到心惊。
从山中出来,关彤以为自己的功夫,是天下罕见,世鲜敌手。
就算有,也只有老辈的数个,这个观念,第一次遭到挫折,是在姜慈航的谈话中,所提及的岳家传人——岳芷青。
以姜慈航的那一掌,关彤自己必非敌手,但他口中所言的岳芷青,又是那么出奇,第一次,他感到心颓。
这个僧人,看来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但內力已強劲如斯,关彤的唯我独尊的心理,又逢到第二次挫折。
他几乎有点近乎灰心,暗想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本来都是他极端歧视的,但事实如此,又岂容他的忽视?
在深山中,他曰以继夜的苦练功夫,有顶尖的师尊教导,但一下得山,随便逢上一个和尚,功夫便強劲如此,难道自己这⾝功夫算不了什么?
但他立刻又想到,师父曾不只一次的道:“徒儿,你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
师父-一
师父的话不会错,他深深相信。
事实上,他也应该相信,这几曰连逢的⾼手,在浩浩江湖又岂能拣选出十个或更少一些?
关彤刚刚平静的心,又激起烦乱,那俊脸上又流出一股戾气,胡思乱想,越来越恼,不由一顿足,咬牙克制忖道:“管他,只要能得这三味药,练成那一剂方儿,到时候就是逢遇上武林七奇,也不必胆寒心惊了。”
心中杂思一定,脚步不由轻快得多,微微加快速度,同时双目左右扫视,想能找出那艾家老药的招牌来。
但这一次没有上回那么幸运,几乎转了将近个把时辰,仍然没有瞧见,而城中的街道,也快走完了。
道路一转,忽然街景大变.一异方才那种繁华的现象,而且根本就没有店铺,只有几栋木板房屋。
关彤不明究竟,但也猜得出,忖道:“大概这里便是贫民区吧!”
本来想收回足步,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左方木屋中有一阵哭泣之声!
这一声哭啼好生怪异,关彤心中竟是一动。
象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心中本不易感动,但一触情动感,再也把持不住,匆匆循声寻去。
到得屋前,只见木屋根本没有大门,一目可洞悉屋內景。象。
一张竹椅墙角,上面坐着一老一少。
那小童想是心中不痛快,哭声不绝,说也奇怪,每一声哭泣,都似乎打动关彤紧扣的心弦。
关彤満怀怜悯的瞧着那小孩,只见他大约四五岁左右,満脸饥⾊。
关彤站在门口好一会,那老者正満面愁苦的呆坐,并未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同情者在注意着他。
关彤轻轻一哼。
那老者惊讶的扬首一看,只见一个俊美的青年对他満怀善意的一笑,轻声说道:“老先生好?”
那老者呐呐的道声:“好,这位-一相公是——”
关彤轻轻一笑道:“晚辈叫作关彤——呵——”
那幼童这时因见有人进来,好奇的止住哭声。
老者打量了关彤,低声道:“关相公有何贵⼲——”
关彤道:“看这模样,老先生可是有什么困苦么?”
老者仰天一叹,并不作答。
关彤蓦然一惊道:“敢问老丈,这位小弟弟,半月前可曾罹一怪疾在⾝?”
那老人一惊,诧道:“相公何以得知?”
关彤微一沉昑道。
“这个小生自有计较,但可是这小弟弟已有所遭遇,治愈此疾?”
老人突然颤抖站起道:“一点不错,一点不错,你——一你怎知——”
关彤脸⾊一喜道:“这可好,老丈可否相告,这孩子是何人所治?”
老人呆了一会,才道:“是一位老医生——”
关彤一怔,道:“原来如此!”
老人可不懂他的意思,呆了半晌。
关彤失望的道:“小可想向老丈打听一人,但却大异心中所料——”
老人迷糊的噢了一声。
关彤伸手掏出二锭十两的银子,说道:“小可斗胆猜测,老丈是否有所困难,这儿有点银两——”
他到底江湖经验不够,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目。
关彤微微一笑道:“老丈?”
老人接过银子,泪流満面道:“相公可是老朽的大恩人——”
关彤奇怪自己怎么会猛生如此心情,但仍満面微笑道:“那里的话!”
那老人慢慢道:“老朽自知无能报答-一”
关彤抢着道:“什么话,小生若要等待报答——”
老人点点头,明白他的话,说道:“…但,无论如何…老朽理当报答相公大恩!”
关彤一沉昑,忖道:“他満心诚恳,看来拒绝他一片好意,必然不能成功,对了,他在这儿住的时曰好象很久了,我何不问他那艾字老药店——”
心念一动,说道:“小可也没有什么事须要老丈效劳!只是-一老丈可否为小可打探一家在这城中的店铺?小可是客经此地,一时寻找不着。”
老者道:“是什么店铺?”
关彤道:“老丈可听过——艾字老药店?”
老者一怔,道:“艾字老店,呵,正是他!正是他!”
关彤吃了一惊道:“什么?”
那老者道:“这可真凑巧,那艾字药店的主人,正是为小孙治愈奇症的人!”
关彤呆了一呆,心中飞快忖道:“我分明看出这小孩七脉不通,但却为人打通,不料这人竟是艾字药商,这么说,这药商竟也⾝怀武学?”
心念一转,那老者已道:“艾字老店,在城西的街道侧旁,有一条小巷.走进去便是了!”
关彤惊了一下,忖道:“城西的街?我曾去过哪!”
那老者似已看出他的疑念,道:“那小巷,很隐密的,巷口经常停有数辆马车!”
关彤大悟,拍拍前额,⾝形一掠,已退了出来,口中说道:“谢谢老丈指点!”
老者一惊,关彤已走得不见踪影!
艾字药店。
关彤挤⾝走过那数辆马车,那几个粉金的大字,出现在眼前。
关彤心中忖道:“那老者说此店主人治愈他的小孙,我希望这回能不以武力相争才好!”想着,想着,已踏入药店中。
药店中充満着一股子草药味,有点儿清香,有一点辛辣,这味道很古怪,不习惯的人,简直觉得有些难受!
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坐在台前,见关彤踏入店內,忙起⾝招呼道:“相公要购采物药么?”
关彤双目一翻,两道寒光一闪,忖道:“这家伙看不出有功夫的模样!”
口中道:“老先生便是店主么?”
老者点点首,说道:“相公有何指教?”
关彤烦恼的一皱眉,单刀直入的道:“我需要一些物药,贵店有没有过味药——”
他故意顿顿才道:“九首玉芝,有没有存货?”
关彤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瞧着那店主,想能看出一些端倪。
老者平淡的啊了一下,道:“九首玉芝?本店內没有啊!”关彤不能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迹象,不由失望的道:“没有?唉?”
他故意叹口气,那老者嗯了一声,道:“相公还要别的物药?”
关彤心中实在也弄不清对方到底是假是真,一时也不能发作,忖道:“我故意惹他一下,看看他的行动再说!”
他心念一定,蓦然伸手抓起柜台上的一只药罐,乱摇一摇道:“这是什么?”
那老店主噢了一声,道:“这是甘草地露,相公要么?”
关彤伸手一放,砰一声,那瓦罐登时打碎在地上,同时冷冷道:“要这种药,去医你的命么?”
那老店主一皱眉,露出一个很烦恼的表情。
他微微一咳,道:“相公失手啦,不过这种药也很普通,没关系,没关系!”
关彤一弓⾝,假装去拾那碎片,小拇指一圈一弹,一片小瓦有如疾矢,射向那店主的小腿。
那店主也一弯腰道:“不要拾啦,没关系!”
关彤双目如电,只见那小片有若刀击,凭空无故成为瓦粉!
他心中一沉,忖道:“果然是武林人物!我不可鲁莽。”
心念一转,慢慢直⾝,心中不敢大意,慢慢道:“那九首玉芝,真没有么?”
那老店主点点头,一声不响!
关彤耸了耸肩,踱了两步道:“既是如此,那么就算了。”
那老人⼲咳了一声,客气地道:“相公不坐坐了?”
关彤道:“谢谢你,不坐啦。”
他缓缓慢步走到店门口,那老人十分多礼地站起来送客,关彤左脚堪堪跨出门楣,蓦地反过⾝来,伸手一把抓出,他这一抓当真是快若闪电,是青蝠剑客手创的大擒拿手法之一,那老人咳了一声,双掌向外一翻,五指有意无意地往外一弹,关彤猛觉那弹出五指有如五颗钢镖袭来,而且各指自己腕上一个要⽳,他不由从心底里惊叫一声不妙——
只见他双足⾝影都不移动,单臂向下一沉,划了一个圈儿,极其巧妙地正好把老人五指全都闪了过去,斗然向前一推,全⾝內力猛然孤注一掷——
那老人轻哼了一声,双掌拢在袖中,轻描淡写地上拂,两人都是肩头一沉,这一下強对強,硬碰硬,关彤⾝不由己,蹬蹬退了两步,一个跄踉,到了门槛之外,他双目中射出惊异无比的光芒,那老人却是面⾊丝毫不改,若无其事地伸手捶了捶背,一副龙钟老道的样子。
一霎时间,关彤只觉心中空空茫然,各种惊、骇、惧、怒的感情混在一起,自己也分不出那一种情绪多些,那老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象没有事情发生过一般。
“他是谁?是谁有如此功力?”
但是此时的关彤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他只飞快的转过⾝来,带着満怀的惊骇和失望,疾步走开了。
艾字老药店中仍然平静如故,伙计们根本没有发觉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个小伙计走上来多事地问道:“老板,咱们店里不是有那么一小瓶’九首玉芝’么?怎么不卖给客人?”
老人双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他一字一字轻声地道:“不要乱说话,那一小瓶子我要留着自己用!”
又是⻩昏的时候了。
太阳懒洋洋的,山上的野草也是懒洋洋的。
倏地,一匹骏马从那一面翻上了山坡,又从这一面飞奔下去,这是极端动的表现,替原来宁静的画面添上突出而又令人激越的⾊彩。
“哈!哈!哈”马背上传来不停的少女娇笑声,原来马上真的骑了一个人,但是因为她⾝材娇小,又紧紧抱着这匹没有缰绳的马颈,在飞移的影子中,难怪令人不能立刻觉察她的存在了。
“琼妹!小心!琼妹!小心!”一位少年登上了山坡,紧向那匹马追去。
“哈!哈!哈”马上的人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的,那笑声好象得意极了。
后面那少年就是那公子哥儿般的林岚,但是对于淘气而又可爱的李琼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然他那股子傲气更不知道飞那里去了,只好一面拼命追,一面用著有点象哀求的口吻叫着:“好妹妹!当心,放慢一点嘛!这匹野马的性子可刚烈得很呵!”
“唔!”马上人一声惊呼,跨下的骏马突然拼命往上乱跳,把李琼吓得赶忙用力抓紧了马鬃,两脚用力一夹想把马儿停下来。
可是这匹野马原是难见的异种,一向放肆惯了,那里被人骑在背上过?这下被李琼整得好痛,不由激发了性子,⾝子猛地一挫往前电射而出。
李琼被这几下突然的动作弄慌了,而马背上除了马鬃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着力,但她又不敢太过用力,除了任马奔驰以外还能做什么。心里虽慌,嘴里却硬是还要称能,⾼声叫道:“岚哥快点!你看我这马儿好会跑啊!”林岚也巳看出了苗头,心想:“这下你可知道厉害了罢,看你嘴上装硬,其实还不等于在说:‘岚哥!我的马发野了,我可收拾不来,你快些赶来帮忙里!’”
林岚想到这里心里甜甜的,因为他一向以英雄自命,处处总想能表现自己,好使李琼成为娇弱的小鸟,永远受到自己的卵翼而不能离开,可是李琼精灵极了,明明知道林岚这种心思,却从不让他得意,有时候偏偏要装出姊姊的姿态,说林岚这里该怎样那里又该怎样,惹得林岚自己限自己生气。
李琼在马上不住惊叫,林岚使出全⾝功力在前紧追。
林岚虽说有公子哥儿的脾气,本⾝功力倒是十分了得,这一人一马相距原有二十几丈,才这么一下,林岚便只落后十丈了。
李琼知道林岚一定就要赶上来了,可是马儿如发狂一般,她可一点不敢大意,当然也笑不出来。
林岚虽然只要再一加劲就可追上这匹野性子的马,却并没有立刻赶过去,他心里在想,要怎样才能制服这匹马,而又不让李琼有任何危险?
他不敢跃上马背,怕李琼骂他轻浮,在马后根本没法可想,只有到马头那边冒险试一试。
眼看再冲下去就快到树林了。林岚再也不敢迟疑,一声轻啸,抖地拔空而起,两脚一点不曲,双臂微向下一划,整个⾝子便象一只大鸟般飞到马前,真是快比流星赶月,衣角在空中带起“刺!刺!”的响声。
林岚心中飞快的想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马的速度慢慢减下来。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陡地暴缩如球,一下闪到马腹之下,双手按在马胸前,全⾝一挺,整个⾝子便横在空中,双手之中立刻产生一种推力,使飞马的冲力骤然减小。
他这一招确是巧妙到了极点,他原来是往前冲的势子,在空中藉着一曲一伸的变化,硬把向前的力化为向后,而且还能控制着慢慢才把力量使全。
这匹野马果是不凡,被林岚使出內家真力仍然前进了十来丈,林岚笔直的钉在马胸前就象石柱一般,倒飞了十余丈才轻轻落下地来,双脚一稳,那匹野马虽然四蹄乱划却一动也不能动!
那匹野马原就吃过林岚的苦头,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动了。
李琼神魂方定,赶忙跳下马来。
林岚満头是汗,站在马旁说道:“琼妹!我早说过这是匹难见的异种野马,秉性強悍,何况刚收服不久,野性还没全除,你看方才有多险!”
李琼一看站的地方离树林只有三丈多远,要是连人带马乱冲进去,怕不重伤才怪呢?可是她明知林岚说的是实话,一却心道:“你这小子看我方才受了那么大的惊恐,不但不讲几句安慰我的话,只是说些废话,还象我不该似的。”
“什么強悍不強悍,根本就是你怕跑累了,所以故意把我拦下来,不让我痛痛快快放过次瘾!”
她嘴里虽这样说,心头却知道林岚对自己关心得很,看他満头汗珠的惶恐样子不觉甜甜的一笑。但马上又故意呶起小嘴。
林岚公子哥撒惯了,一向只有強辞夺理的份儿,现在被李琼抢白一阵可是讲不出话来,只有结结巴巴的叫着:“琼妹!琼妹!…”
“那个是你琼妹,要你叫得那么亲热!”
林岚可是心头慌了,伯李琼真的是生他的气,因为虽然李琼曾说过不让他叫她琼妹,可是这几天也不一直在叫她琼妹吗?于是忙道:“小琼!我刚才完全是一番好意,那里是存心不让你过瘾呢!”
李琼“噗哧”一笑道:“好了!好了!算你是天下第一好人,全是我一个人不对,我不骑马了,把它放回山上去,这样你可⾼兴罢?”
林岚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骑!你骑!”
他嘴里说心里却想:“这匹野马是异种得来岂是容易,就因为你死命要骑,我费了好大的劲,几乎掉到泥淖里才把它驯服下来,你现在一不⾼兴就要把它丢了,真是的。”
原来林岚骄纵惯了,从来只知道自己想不到别人,李琼明明是逗着他玩的,他却信以为真。
李琼道:“岚哥!你一定跑累了罢,我们到林中去坐坐。”
林岚⾼兴的答道:“小琼你真好!这匹马呢?”
李琼道:“就让它在那里罢,看它那样子巴经服你了。”
两人走到林边一棵倒下的树杆旁边,林岚拿出汗巾把树杆上的落叶拂掉,又用脚把地上的乱枝踢开,两人轻轻坐下。
林岚取出水壶递到李琼面前道:“这里的水不多,你喝罢,我不渴。”
李琼见林岚处处爱护自己心中颇为受用,喝了一口清凉的水,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一直从嘴里经过喉咙入进腹中,浑⾝的⽑孔都象轻松起来。
她偷眼向林岚望去,他那丰逸的面容挺直的鼻梁,那双炯炯有神而又含情脉脉的大眼正向自己注视着。
李琼不胜娇羞地倚在林岚的肩上,把水壶轻轻递给林岚柔声道:“岚哥!你喝!”
林岚用手轻轻抚着李琼的双肩,一股少女特有的醉人幽香,飘进林岚的心里,他醉了,他忘记了世上所有的一切,他幻想自己是一位聪明英俊的王于,而⾝边的李琼便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公主。
李琼又何尝不是在陶醉中呢,她轻闭的秀眼在长长的睫⽑下多美,面颊微带着晕红,小巧的嘴上不正浮着浅浅的笑意。
人最奇怪了,他们用言语表达一切,但是当两个最亲爱的人在一起时,言语似乎成了多余的,因为他和她的心已经一同到了另一个世界,紧紧的帖在一起,那里是完全静止不动的。
突然林外一声马嘶,沉醉中的两人都醒了过来,李琼发觉自己倒在林岚的怀中,两人目光一遇上,李琼羞得脸好红,连忙坐起⾝来。
停了一会,李琼抬头偷眼一瞧,正巧林岚也正在看她,两人都一齐别开脸去,李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岚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琼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你要再敢笑我,看我以后理你才怪呢?”
林岚连忙说道:“琼妹!你笑的时候真美!”
李琼撒娇道:“那么我不笑的时候就不美吗?”
林岚笑道:“呵!呵!你不笑的时候当然也美得不得了罗,尤其是躺在…躺在…”
李琼双手在林岚肩上捶着道:“你敢说?你敢说?”
林岚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李琼把脸转开,往林外望去。
斜阳的余辉,替青碧的山林染上金⻩的⾊彩,倦怠的鸟儿也成群的飞回林间,那匹神骏的野马,正低头细嚼。
李琼一拉林岚的手,指着快要躲开的夕阳道:“岚哥!你看太阳公公多可笑,他一天在空中拼命快跑,到了要离去的时候总是要展现一下他最得意的丰彩,好象怕人家会把他忘了似的。”
林岚道:“是啊!他一定是特别喜欢你才肯让我俩都能见到他美丽的丰彩,要不然为什么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看不到呢?”
李琼浅笑道:“岚哥!我真希望我们每天都能看到这美景。”
林岚如何听不出她隐含在话中的爱意,便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们会的,我们以后每天都能欣赏这美景的。”
李琼只“晤!”了一声,但两人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快乐。
林岚象是自语般的细声说道:“琼妹!将来我俩成了江湖上最有名的大侠后,我们便隐居到一个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方,每天在山林门游乐。”
李琼道:“我不会做饭,我们每天玩不吃东西,不是成了神仙了吗?”
林岚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让我师哥知道我们的地方,他一定会常常带些好吃的东西来,那么我们就不怕挨饿了,这不真的跟神仙一样了吗?”
李琼觉得林岚天真得好玩,不觉笑道:“是啊!那时候我们一定轻飘飘的,恐怕会被风吹上天去哩!”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突然林岚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人在林子外面鬼鬼祟祟的!”
林外一个冷哼哼的声音道:“狗东西还不给我过来,想跑?”
只听“拍”的一声,林外那匹马怪声狂嘶起来。
林岚“刷”的一声冲出林外,只见一位少年抓住那发狂野马的尾巴直往后拉,嘴里叫着:“叫你过来你就得过来!”
林岚一听那少年把自己当做畜牲一齐骂,不噤大怒道:“那里来的小子敢到我面前来撒野?是活腻了不是?给我站住!”
那少年脸⾊一变,两眼露出凶光,正想立刻动手,忽然看见李琼走了出来,心中一转,怪声怪气的说道:“我在树上听你两个卿卿我我地⾁⿇,差点连前天吃的饭都吐出来,正想骑这畜生走开,谁知它想跑,被我一吼赫住才只好过来,你们叫住我⼲什么,难道这个野种是你们俩个养的不成。”
这人可是阴损到了极点,李琼气得混⾝发抖。
林岚狂怒道:“小子!我要你的命!”
说着一扬双掌,如恶虎一样向那少年扑去。
那少年只是冷哼一声,根本不把林岚这力可惊天破石的一招武林绝学放在心上,直到离⾝不到三寸时,突然一个转⾝,不知怎样横移开三尺,恰好把林岚含怒一击完全让开!
那少年负手冷语道:“你不用剑绝对不行!”
林岚如疯了一般,猛然一跃,如凶暴的巨鹰般向那少年扑去,双手十指挟着股股锐劲,就如十柄利剑!
那少年似乎对于林岚具有这番⾝手稍感惊异,脸⾊突然沉了下来,那付冰冷狠毒的劲儿,令人不寒而颤!
林岚眼见只要十指再略前伸立刻可以把那人毙在指下,心中突然一震、心想别人不过口头上得罪过自己便要他的命,似乎太过份了,心念一转,两手一分便向少年双肩抓去。
那少年对于林岚这招由剑招变化而来的绝学似乎很熟悉,前⾝做幌便把对方凌厉的十指让开,右手呼的划了一个半圈阻止林岚这招绝学以后的变化,左手闪电般拍向林岚胸前!
林岚没料到那少年竟能预知自己招式的变化,⾝在空中无处借力换式,只有強及一口真气暴升三尺,但少年似乎也料到林岚会这样,右手突然挟着极強劲道拍向上拍出,在这种情形下林岚受伤是难免的。
李琼脫口惊呼道:“不要伤他!”
那少年陡地一收双掌暴退一丈道:“你放心,在他没有使出剑法以前我绝不会伤他!”
原来这武功奇⾼的少年正是离开洛阳不久的关彤。
青蝠剑客一⾝武学虽博,然以剑法最为惊人,关彤虽不知林岚是剑神胡笠的弟子,但从方才十指所化剑式看来,剑术必十分⾼強,所以他一定要林岚使出剑法,他便可从中取其可取!
李琼扑到林岚怀中哭道:“岚哥!走罢,他不是好人我们别理他。”
林岚怒道:“小琼你走开,那小子真不是好人我要把他宰了!”
林岚子套长剑,李琼拉他不住,只有低头而泣,她心中暗道:必要时我一定拼命帮他,要死也死在一起!
林岚一步一步向关彤走去,目中噴着怒火。
关彤自负得很,冷冷望着林岚。
林岚已经犯了少爷脾气,这一剑出手恨不得立刻取了对方性命,他蓦地一扬右臂,长剑化成一片光幕向关彤罩去。
关彤心中灵光一现,觉得这招深奥无比的绝学自己也很熟悉,他双手各向一方划去,竟同时使出两招不同的剑式,奇奥之处不在林岚那招之下!
两人在间不容发之下,互相避开对方招式,又各次出一招!
在神光电闪的一瞬间,林岚只觉一股冷风袭向自己右手,心头大惊,但还来不及变招,手腕一⿇,长剑便落在地上,完全不知关彤是如何从自己那招绝学中攻进来的,他虽然感觉到对方熟知自己招式,可是剑神胡笠的弟子一剑在手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空手击落实在太令他羞怯了。
李琼一见林岚落败,早巳奔了上来,林岚见关彤已住手便喝道:“小琼别上!”
他这喝声中带着极端愤怒的气味,李琼只好又退开。
关彤冷笑一声用脚尖一挑地上的长剑,长剑如电飞向林岚,却是剑柄在前。
林岚把剑接到手中,胆子又壮了不少,喝道:“小子再吃你家小爷一剑!”说着右手轻轻划出一剑,这次林岚存心要挽回面子,所以強行庒住心中怒气,使出剑神胡笠近年新创的绝学。
林岚功力原十分不弱,只是公子哥儿惯了,又没有临敌经验,慌慌张张出手所以三招不到就栽了跟斗,这次全力使出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关彤见林岚郑重出招,再也不敢大意,也是全心应敌。
两人鹰飞兔走,霎时已各攻了五招,关彤见林岚出手一招比一招奇奥,⾝法手法也愈来愈精巧,他不得不把功力提到七成,只见他东指西划看来杂乱无章,其实无一不是惊世绝学。
林岚这时心神已全部专一在招式之上,早忘了为何打架,他只觉得对方招式太过诡异神奇,自己虽然绝招奇学不断使出,却只能勉強招架下来,更加不敢丝毫大意。
两人又攻了十来招,关彤见林岚招式太过神奇,如果不是林岚功力不够,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自己绝不会这般轻松了,想到这里杀机顿起,一连两招怪异绝伦的招法,立刻逼得林岚⾝手一窒,但关彤立刻又想到自己现在必需尽快到少林寺去,得到那药后,自己功力立可大增,那时无下谁也奈何我不得,但现在最好放了对方,否则碰上对方师长倒是很大⿇烦。
关彤大喝一声功力提到十成“巴!”的一声,林岚的长剑里一种极为怪异的力量击落地上,关彤一声不响,飞⾝而走,刹时已没入暮⾊之中,速度之快令人不敢想象。
林岚呆立当场象是失了魂,李琼替他捡起长剑,林岚默默把剑回鞘,两眼饱含泪珠,低头往前奔去。
李琼知道林岚这时心中难过到极点,跟在后面拼命追,口中喊道:“岚哥!等我!你到那里去?”
林岚呛然答道:“我找我大师哥去!”
在林岚的心中,他大师哥是什么事都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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