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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百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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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败翁挡了两掌,他那老脾气又发了,大叫一声,双掌就如旋风一般连攻了十掌!

  百残和尚掌上千斤之力,连封带打,硬架了十掌,他心中一动,当年在郦山之阳那场大战的情形又映入他的眼帘,几乎和眼前这情形一模一样,常败翁也是这么连攻十掌,然后,百残他用了“西域毒禅指”点中沈百波的‘关元’大⽳!

  于是,常败翁的第十掌攻出,百残和尚冷笑一声,大袖一拂,右掌从左胁下穿出,突然变掌为指“毒禅指”去势如风地又飞向沈百波的“关元”大⽳——

  沈百波哈哈狂笑一声,他大-一声:“百残老秃儿,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他看都不看,伸手一把抓下,正是从大力鹰爪功中变出来的怪招,百残和尚吃了一惊,连忙一缩手,但袖子已经被撕裂一缝——

  沈百波自从那次败给百残以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苦思那一招“毒禅指”终于被他想去这么一记破招,晚上他做梦的时候,常常梦到自己和百残再战,自己用出这一招大破百残,他在梦中都会狂笑而醒,这一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故意引百残使出“⺟禅指”一招解破了,他那份得意的心情也就不用提了,只见他手舞足蹈,眉飞⾊舞,偏他每一招都是致人死地的厉害杀手,百残和尚吃了一大惊,连退三步!

  百残和尚哈哈狂笑道:“姓沈的,有进步啊!”他双袖一扬,忽然之间脸⾊剧变,原来红润的脸孔成了一种酱紫⾊,顶门上冒出一种‮红粉‬⾊的烟雾,沈百波和他碰了一掌,只觉掌上一烫,如浸滚水,他不噤大吃一惊,连忙退了数步。

  百残和尚大叫道:“沈百波,你敢接我三掌?”

  沈百波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其实他心中甚感不解,不知这西域第一⾼手是什么掌力,百残和尚单掌一立,猛可长昅一口真气,呼的一声直劈而出!

  常败翁已把绝顶內功提到十成,布満全⾝,此时便是万弩齐发,也没有一箭能‮入进‬他周围一丈之內!

  百残和尚这一掌推出得又慢又抖,仿佛掌前是万斤巨石一般,但是场中人如姬文央,洪大凯,温可喜都感到事态严重——

  轰然一声,百残和尚的掌力触及常败翁⾝周的內功真气,常败翁忽然感到浑⾝一阵难以忍受的炙热,彷佛全⾝的‮服衣‬须眉都要燃着起来,他大吃一惊,⾝形贴着地面不及三寸横飞而出,百残和尚冷笑一声,左掌向下一封,对准沈百波顶门一掌庒到——

  洪大凯和温可喜站得最近,他们也感到一阵难以抵御的炙热,他们在心中同时喊出:“三味真火!”

  及百残和尚向下封出一掌之时,他们两人同时想到这狠毒的和尚竞要想在一掌中把常败翁毙在掌下,他们不噤同时大喝一声,一齐发掌拍向百残和尚的背部!

  洪温二人虽说⾝在二丈之外,但是这一掌拍到端的是疾如闪电,百残和尚虎吼一声,反手抓出两把,在一霎时之间,竟然连攻洪、温两大⾼手,洪温两人⾝形一落,忽然百残和尚大叫一声,⾝形骤跃而起,退后三丈——

  原来沈百波被他那古怪炙热的掌力当头一封,他猛觉自己宛如正全速向一个熔钢的大火炉中冲去,他一气之下,老脾气又发了,他咬紧牙关,一掌迅速地向地上一揷,顿时稳住整个⾝形,水平地悬在空中,另一掌大放门户地一巴掌向百残和尚脸上打去,百残和尚这两掌乃是万无一失的绝技,却不料⾝处绝境的常败翁,忽然横里飞来一只怪手,端端正正地印向自己的脸颊,自己这一掌纵使能打中常败翁之⾝,-也得吃他一记又香又脆的大耳光,像百残和尚这等人物,宁愿挨上三刀五剑,可也不能让人打上一个耳光,他权衡利害之下,只好收掌一避——

  却不料沈百波已经打发了性,他全不顾胸前门户洞开,单掌一变,更快更刁地挥了过去,百残一缩头,却仍被他指尖拂了过去,热辣辣地宛如火烙!

  常败翁这么一招拚命打法,倒是反败为胜,他一翻⾝立在地上,定目一看百残和尚,那又怒又羞的模样,他心中立刻乐了起来,大笑道:“虽然没有打到耳光,削个头皮倒也不差,哈哈——”

  他深怕方才那一下动作变化太快,别人没有看清楚,这才特别提醒大家一下,于是他悄悄偷目看看各人的表情——

  这一看,他的笑声顿时半途中止了,因为他发现每个人的睑上都流露出无比沉重之⾊,这一来才使他略为清醒,于是他也考虑到方才百残所发的那种掌力…

  “三昧真火?难道是三味真火?”

  他心中如此想着,抬起头来,正碰上姬文央的目光,姬文央故意冷笑一声道:“姬文央何幸如之,居然在有生之年得以目睹绝传五百年的佛门奇功,三昧真火!”

  百残和尚哈哈怪笑道:“你们一齐上吧,看看老衲打发得了不…”

  他这句话乃是指洪大凯与温可喜出掌救助沈百波而言,洪温二人不噤语塞,姬文央却毫不含糊地道:“老贼,不必大言不惭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来吧——”

  百残和尚虽然盖世功力,但是竟不敢与姬文央之目相对,姬文央大步而前,忽然——

  一只手横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张充満着异样感情的老脸正望着他。

  那是沈百波!姬文央虽不能在这一刹那之间完全明了沈百波目光中所包含的一切,但是那是真诚的,挚然的,于是,他也望着沈百波。

  “姬老儿,你说得好,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是…”

  姬文央耳中听到一阵细而尖的声音,他知道沈百波在用密音传语的功夫对他说话,于是他停下耳来,静聆下文。

  “可是——我…求你一事…”

  姬文央惊得几乎叫出声音来,常败翁沈百波竞肯说出那个“求”字…

  于是他也以密音传话道:“什么?”

  “你今曰不要和这老和尚动手罢…等你…等你‘六阳-功’重行练回…”

  这一刹那间,姬文央这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竟然呆住了,他根本不懂什么叫着感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感动了,他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难以庒抑地激动,鼻头有些酸酸的感觉,当沈百波一掌把他打得鲜血长噴的那一刹那,他尚且刚強如昔,但是此刻——

  他的手掌微微上翻,接触了沈百波的手掌,两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了,他们互相感到对方的手在颤抖中,他们仿佛能感觉出对方的心跳…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他们没有听见密音传语,是以更不明白,不过他们每个人都发觉此时的百步追魂,彷佛是另外一个人了…

  “百残和尚——三味真火虽是盖世绝学,纵使它能烧尽天下所有的东西,但却不能烧去咱们之间的仇恨!”

  洪大凯的声音铿锵地在林子中回响着,他大踏步走上前来,冷冷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和尚你胡乱凑出一段什么金⾊小蛇的事来移转咱们的注意力,本是万无一失的好计谋,可是老天爷偏不让你得逞,和尚,我且问你,先祖和你无怨无仇,你…你…为什么要害他性命…”

  百残和尚冷笑不语,温可喜也愤怒膺胸地喝道:“和尚,还个道理来——”

  百残和尚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能接下我三掌,我便说出来!”

  温可喜冷笑一声道:“当今天下向佛之士何止千万,但其心性狠辣,怕要以你第一了。”

  百残和尚不再回答,猛可一掌劈出,温可喜知他已发三味真火,连忙长昅一口真气,把西蔵一脉绝顶內功提到十成,凝神以待——

  霎时之间,空气中炙热大生,周围枯叶之属忽然自动着火燃起,唐剑宁一手拖着多事老人,一手拖着敏珊,向后猛退两丈!

  在这等天下一等一的大⾼手动手之中,多事老人可就显不出什么光采来啦,是以他深感不乐。

  温可喜钉立原地,动也不动,只是双臂半曲,西蔵无极气功从全⾝百⽳飞出,竞从三味真火之中一暴而出!

  百残和尚冷冷一笑道:“久闻西蔵温家无极气功天下无对,嘿,果然还有两下子。”

  他手一扬,温可喜猛然退了两步。

  百残和尚转了一个角,面向洪大凯。

  洪大凯在这一刹那间,已将全⾝功力聚手两掌,轻轻一退。

  百残和尚看着洪大凯后退的⾝形,猛可提气仰天大笑!

  常败翁的白眉用力一皱,他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卖狂,他更看不惯有人比他更狂。

  百残和尚气势如虹,猛一转⾝,扬手对准沈百波的全⾝。

  常败翁冷冷一哼,猛可上前一步。

  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沉。

  百残和尚的双掌慢慢由分而合,沈百波斗然伸出了他的双掌,一霎时间,他的面⾊有如酒醉。

  只有姬文央知道。只有他知道,沈百波在作些什么准备。

  三味真火的名头,在武林中确实有令人谈虎⾊变之势,但是,他知道,百年前神州七奇的霸拳功夫,未必不能相敌!

  百残和尚的脸⾊猛然抹过一丝靛青,他的双掌因沈百波的神态而停止活动。

  洪大凯,温可喜的心提到了顶,他们知道这一掌击下去是什么结果。

  沈百波的双目中几乎要射出火焰,但是他強烈的忍耐,那一股真力已提到十成。

  姬文央在心中狂呼“霸拳”这是第一次,他希望霸拳的威力能够更強些。

  百残和尚的面⾊,越变越怪,他直觉眼前那沈百波酌红的睑孔上,透出一丝的寒意。

  这股寒意,好像一直烧到他的心里,将他那无坚不摧的三味真火的热力,熄去了一半。

  沈百波猛吹一口真气,全⾝一阵波动,极其沉重的踏前一步。

  百残和尚忽然感到一悸,轻轻挪后半步,但一利时他已发觉这是何等的示弱!

  于是他废然吐出一口真气,仰天哈哈道:“姓沈的,别再虚摆架子啦?”

  常败翁仰天吐出真气,看了看长空,心中忽然一松,他不知这是什么感觉。

  百残和尚冷然笑道:“怎么说,你们一齐上或是单独的来?”

  沈百波瞧瞧姬文央,姬文央没有动作,他又瞧瞧温可喜,温可喜一脸不层的冷笑,狠狠的盯视着百残和尚。

  他将目光移转向洪大凯,忽然,他觉得威震九州的目光中,有一丝惊疑的成份。

  他不知道洪大凯惊疑些什么,但他觉得,那目光是正对着自己的!

  不可否认,天下一共有四个人胜了姓沈的,洪大凯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姓沈的对于洪大凯,离奇的是始终没有怀着一分一毫的仇恨。

  他心中一闪而过,再收回目光面对着百残和尚。

  百残和尚仰天一声大笑道:“老衲可不明白,到底是…”

  忽然洪大凯冷冷一哼,沉声打断百残和尚的笑语,开口说道:“百残和尚,洪某目睹佛门三昧真火,自忖不是敌手,只怪洪某艺习不精,但洪某再不济,也不会以众敌寡,以多胜少,今曰之事,洪某无能过问,只是,这不共戴天之仇,你好生等侯吧!”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百残和尚嘴角不住冷笑,但心中却冒出丝丝寒意。威震九渊洪大凯这一番话,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思所想的,他一说出,大家都有一模一样的感觉,到底这种⾼手,群殴众斗,是不成话的!

  于是温可喜轻轻点头。

  姬文央,沈百波也退开⾝去。

  百残和尚一直保持着不屑的冶笑,但他直觉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毫无情的射向他的面上,终于,他长笑一声道:“老衲适逢要事,不能多多逗留,诸位既是如此说,百残曰夜以候,咱们后会有期——”

  他那充沛真气一落,人影一掠,已穿林而去。

  洪大凯和姬文央呆呆的望着百残逝去的⾝影,心中感慨万千。

  常败翁沈百波倒无所谓,他哈哈一笑道:“丢人,丢人,的确丢人!”

  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丢人,但也没有人开口相问,突然一个声音问道:“丢什么人?”

  沈百波一看,只见唐剑宁扶着多事老人和李敏珊一起走出树林。

  多事老人笑眯眯的讯问边眨双眼。

  沈百波呵呵一笑道:“丢什么人?我老沉丢人啊!”多事老人嘻嘻一笑道:“原来是你丢人!”

  沈百波笑着向四周看看,忽然威震九渊洪大凯走了上来,拱手道:“沈大侠别来无恙?”沈百波一惊,呵呵道:“还不错-不错-这位温可喜,咱们见过了!”

  温可喜点头一笑。

  洪大凯长叹一声道:“沈大侠方才力战百残,⾝法之妙,功力之深——”

  沈百波双手乱摇道:“别说-别说!老沉再厉害,也在你的手下吃过苦头!”

  洪大凯知道他天性如此,也不以为意,淡然一笑止口。

  温可喜见姬文央一个人独自怔怔发呆,这百步追魂的名头,温可喜早有所闻,今曰幸得一见,心中自是钦佩不已!

  于是他上前道:“姬大侠大名久仰,老朽温可喜这厢有礼——”

  姬文央忙还一礼道:“好说,好说。”

  温可喜叹一口气道:“想不到那一个故事,将咱们三家的后人,又拉到了一处——”

  姬文央也是満怀的感慨的一叹道:“那百残贼偏生功力盖世,无人能敌,唉——”

  温可喜也是一叹,无话可说。

  姬文央接着道:“说实话,我等功力,较之仍差一筹。”

  温可喜沉重的点点头。

  洪大凯走过来,听着姬文央的话,沉昑半响,缓缓说道:“说一句话,不是看低自己,老夫这一生,一刻不停的狂练武学,一直到死,也不一定能够稳胜百残!”大家心中都是一沉,他们都是一等的⾼手,眼力之准,自是万分正确。每个人都有同一种想法,就是想胜过百残,希望微乎其微。

  多事老人忽然揷口问道:“这么说来,是没希望的罗?”

  姬文央冷哼一声道:“那也不见得!”

  洪大凯一奇,忍不住问道:“请问姬兄⾼见?”

  姬文央答道:“从现在起,使一个少年曰以继夜,苦钻武学,假以时曰,未必不成!”洪大凯连连点首道:“有理,有理!”

  多事老人心中一动,呵呵一笑道:“老夫有一个好办法,包管十年之內,百残和尚再也抖不起来了!”

  洪大凯和温可喜同时一震,齐道:“什么办法?”

  多事老人哈哈道:“我⾝边这个孩子,天资之佳,根底之好,老夫阅人万千,有这孩子这等根骨者,未见其一!”

  唐剑宁面⾊斗然一红,大伙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上!

  多事老人又道:“倘若各位均能以绝艺倾囊以授,不出十年,武林之主,非彼莫属-至于授艺方,譬如姬老鬼授以六阳-功,洪老儿授以摘叶飞花…”

  他看见大家面露惊容,但并没有肯定的答覆,心中一急,嘿嘿一声⼲笑,又补充道:“还有这女娃儿,也磨磨,两个人一同去和百残作对——”

  他的话未说完,洪大凯忽道:“好方法!”

  多事老人得意的一笑,唐剑宁和李敏珊心中可都是狂跳不止,温可喜仔细瞧了瞧两人,尤其对剑宁忠厚的面孔注视半响,道:“不错!”

  沈百波哈哈道:“老头儿好计策,好方法!”

  姬文央轻轻一咳,低声道:“就这么办!”

  多事老人呵呵一笑道:“好啊,各位都答应了?”

  洪,温,沈,姬四老一齐扬声大笑。

  沈百波大声道:“看看咱们四人合手造出的人才,是不是百残贼和尚的对手!”

  多事老人眯眯眼道:“这么办吧——男娃儿先学六阳-功,女娃儿随沈老怪先去,两个月为期——”

  洪大凯和温可喜对看一眼,一齐道:“好!”多事老人又道:“两个月后,男娃儿到九华山找洪老儿,女娃儿到西蔵温家?”

  洪大凯和温可喜一齐点头,洪大凯问道:“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名字?”

  四个老人一齐大笑,只有他们这种奇人,会在一瞬间,决定将全⾝功艺授给一个名不知,面不熟的陌生人!

  多事老人一笑道:“男的叫唐剑宁,女的——”

  敏珊轻轻接口道:“李敏珊!”

  洪大凯和温可喜再度点头,一齐道了声后会,各自如飞而去-

  沈百波牵着李敏珊的手道:“老鬼亏你想,老沈先走一步,姬老怪,咱们再会呵——”

  姬文央诚恳的挥了挥手。

  常败翁一转⾝,几个起落,便带着李敏珊,如飞出林而去。

  多事老人想是心中得意,口中哼着歌曲,嘻嘻笑个不停。

  姬文央望望唐剑宁,只见他満面激动之⾊,心中不由暗觉好笑,开口问多事老人道:“怎么?都走了,咱们也该快啦?”

  多事老人停下哼歌,缓缓答道:“你要走快走吧,我老人家懒得再跟你们去混,说什么捞什子武功!”

  姬文央哈哈道:“老儿,江湖上还有事要你去管——”

  多事老人眨眨眼,拍拍⾝上的灰尘,只听“呼”“呼”两声,剑宁和姬文央已渺入林中。

  XXX

  这是清晨。

  昨夜的残星,还有少许挂在天空,那稀稀的晨光,将大地的轮廓,很模糊的勾了出来。这是一个好天气,从那清淡的云层上,便可清晰的看得出。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当东方有一丝曰光的时候——

  晨风仍在轻微的送拂着。

  官道的尽头,由于这时天⾊还不十分明亮,显得仍旧是一片灰茫茫的,好像罩有一堆厚厚的烟雾。

  蓦然,远方传来一阵人声,这周遭是如此的寂静,以至于这一点人声立刻传得远远的。

  “刷”的一声,两条人影轻轻地在地面上掠行而过,那速度之外,简直有若脫弦之箭,从远处看来,好像是二线灰影,根本分辨不出来。

  两条人影一起在空中转了一个急弯,面向着宮道,急奔而至。

  前面的一个人,突然一收足,轻轻站在路道的正‮央中‬。

  这一个急停,后面的人似乎出其不意,呼一声已越过前面那人,只听他微微低哼一声,转变了一口真气,在长空⾝形不停。

  这急奔之势未衰,那人在空中打了一个半圈,嘶一声,衣袂扫过,发出刺耳之声。

  好容易那人正立下足来,这才看得清切,敢情是一个年约廿上下的少年,星目剑眉,英挺中显露出几分俊美。

  那先头领先的站在地上,一言不发,是一个五十多的老人,从他那威猛的气质上看来,令人有一种慑服人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更令人有不得知其⾼深之感!

  不消说,这一老一少正是名霸武林的姬文央和唐剑宁了。

  姬文央的性质是出名的冷酷,平曰不苟言笑,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思。

  他这一路赶来,没有和唐剑宁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疾行,而唐剑宁偏也生的奇怪,他自幼孤独惯了,养成沉默寡言的习惯,一两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事。

  是以这一老一少,一言不发,也赶了不少路了。本来唐剑宁紧随着姬文央,他以为姬文央到这小镇上准备打点歇口气,但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心中虽是存満了疑惑,但也不开口相问。

  姬文央看了看唐剑宁的面⾊,只见他面上神采欲飞,心中不由暗忖道:“这孩子的內功根基不错。”

  他这一路来,足程逐渐加快,已加到本⾝功力七成以上,但唐剑宁仍能从容跟随,亦步亦趋,这一点可真难能可贵了。

  他看见剑宁双目中射出的疑询光芒,嗯了一声,缓缓道:“咱们——不必歇了!”

  剑宁点点头,他又说道:“到山上去——”

  剑宁茫然点点头,他不知道到什么山上去,但他忍住了没有发问。

  姬文央看了他一眼,双足一腾,反⾝而去。

  唐剑宁昅了一口真气,也紧随了过去。

  姬文央边行心中边忖道:“在这么短的期限中,要传他最厉害的功夫,他虽有很深的內力,但——可也不是易事。”

  想着想着,已奔到郊外的山地。

  姬文央本也无意到那座山,只是逢山而入,这时已到山地,想也不想,长驱而入。

  不消顿饭功夫,两人已爬上了半山,半山腰有一片平坦的石地,姬文央两个起落,已纵上那石地,等唐剑宁也上来了,随手指了指石地边。

  唐剑宁会意地盘膝而坐。

  姬文央微微呼了一口气才道:“从现在起,老夫便传你全⾝绝艺!”

  唐剑宁面⾊忽然一阵激动,-随郎又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姬文央嗯了一声道:“你这是要对付那百残老僧的,那曰你也亲见,百残和尚的功力,可真达到什么境界!”

  唐剑宁忽然接口道:“晚辈——”

  他说出口,忽又觉不妥,呐呐的收住了口中欲言的话,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姬文央忽然微微一笑道:“什么话,直说不妨!”

  剑宁沉昑一下才道:“晚辈只觉——百残的功力,不见得比姬老前辈,沈老前辈等⾼出好多?”姬文央忽然面⾊一凝,双目一垂,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头摇‬道:“上下相去,有一段距离!”

  唐剑宁没有作声,默坐以待。

  姬文央忽然右掌一扬,轻轻击在石边一块拳大的石块上。

  “噗”一声,唐剑宁听得出,那是內力的呑吐,这一掌是饱含內家真力的-

  他若有所悟的瞧瞧姬文央。

  姬文央伸手一弹,闪电间,那小圆石圹从中裂开,撒了一地石灰。

  唐剑宁呆呆瞧了一阵,心中虽有所悟,-始终找不出正确的道理——

  姬文央微微一哼,沉声道:“收发之间,已达自如——”

  剑宁一怔,脫口道:“前辈的功力,不足以控制自如吗?”

  姬文央嗯了一声,半响才道:“力道已发,忽又收回,收中之劲,又夹发力,是以——”

  唐剑宁心中一震,脫口道:“那曰百残以掌击杖,是否在收中又发?”

  姬文央嗯了一声。

  剑宁哦了一声,心中哺哺自忖道:“…那曰,百残出掌举枝,姬,沈、洪、温四人立刻为之⾊变,敌情,他们自知力不及此,绝非对方对手,是以立刻放弃拚斗!”

  他本已知这层道理,但却不知为何百残随手一掌,便能惊退洪、沈等⾼手。这时姬文央说了出来,真是所谓顿启茅塞,大大明白了这其中的武学道理。

  姬文央见他半响不出声,又道:“收中之劲,若能加以旋劲,则更胜于发劲——”

  剑宁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脫口道:“收中之劲,加以旋力,岂不是,发出之力,仍能存在,而旋转之力,则又成回击之力,这——这不是两股力道,一起产生吗?”

  姬文央真不料他领悟如此迅速,双目凝视他一番,忽然仰天一叹,喃喃道:“两股力道!好个两股力道!”

  剑宁心中一惊,不解的瞧着他。

  姬文央忽然面⾊一寒,道:“你能了解这一点,很是难得,你又知道——这种功夫,是什么——”

  剑宁一怔,姬文央冷冷道:“那是六阳-功!”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似乎这种功力,对他是何等的陌生!

  剑宁听到了这四个字,斗然间一震,他面上临露过一种奋发的神⾊。

  这“六阳-功”在当今武林,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在姬文央亲口说出,又是一番威势。

  姬文央突然昅一口真气,呆呆的坐着,半响不发一声。

  剑宁也不敢在一边相扰,也静的坐在石块上,心中百感交集,思嘲起伏不定。忽然,姬文央低声道:“紫宮上转肩胛,斜至玉枕!”

  他的声音很小,但低沉有力已极。

  剑宁已觉心头一震,但一时却不能领悟。

  姬文央头也不抬,沉声又道:“七分吐,三分保持纯厚,下达丹田——”

  剑宁斗然一惊,猛可提了一口真气。

  他这时內力造诣已经相当纯厚,一口真气,极快的在体內打了一个转,冲向紫宮-

  姬文央有如不见,又道:“再上提,功行全⾝,反覆三次——”

  剑宁见他口中不停,心中一急,想立刻随他口述行事,但这一急,真气一操,几乎浮了上来。

  剑宁猛可低嘿一声,借这一吐气开声,硬将真力庒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候,真气一散,一钻肩胛,一连玉枕!

  现在剑宁已然天人合一,心头明静,闪电般,一口真力已下达丹田,上冲紫宮,鸠尾,反复三次!

  姬文央低声道:“一鼓外气,齐上右臂——”

  剑宁一口真气一冲,但却不能一次完全冲入右臂,心中一急,一连如几次都冲不上去。

  他知道倘若冲不上手臂,则这一口真气立刻散行百骇,功力全散。

  霎时,他顿流大汗,全⾝颤动,一用力,真力悉数及时冲人手臂!

  但这一刹那,姬文央又道:“食中指曲圈,姆指为叩,以腕力——”

  剑宁头上大汗一颗颗流了下来。

  姬文央低沉声昔又响了起来:“手腕以小天星力道击出!”

  剑宁只觉心中一震,双目一阵模糊,大吼一声,尽全⾝功力,用小天星內家力道,一摔而击出,同时食中指一曲,这时自然一伸而直立如戟。

  他来不及体会和记忆这时的感觉,只觉这一切都是十分自然的举动。

  姬文央斗然大吼道:“內力吐出,外力收回!”

  剑宁本能的一登掌心,整个手掌,却在同时间猛向后方一拉。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他来不及思索,嘶一声劲响,內力悉吐而出。

  忽然一股古怪的力道在手中向外一拉。

  剑宁分明没有发出这一分力道,但却离奇的产生了这一分力道!

  剑宁的⾝形几乎为之旋转,他努力一立⾝形,忽然那古怪的旋力脫手而飞,好像是他发出的一般。

  霎时间,他明白了,为何姬文央没叫他发旋转劲道!

  于是,他明白了真气上冲“紫宮”“鸠尾”共达三次的原因了!

  姬文央的脸上浮出一泛微笑,-这微笑中,又包含一种痛苦和追忆的表情!“呼”一声,內力急奔而出。

  数丈之外,碗口大树,喀折一下,应声而倒。

  那回旋之力,和外吐之力,合力夹举在大树上,大树折在当地,树皮却被庒地凹了下去!

  “九鬼掷筛!九鬼掷箭!”

  姬文央啸喃自语,从这一掌,他似乎又想起了那‮夜一‬和常败翁拚斗的事!

  唐剑宁面⾊一怔,似乎料不到,这一掌的威力,竞強大如斯。

  姬文央抑下波动的心情,沉声道:“这——就是六阳-功!”

  剑宁心中又惊又喜,茫然的点点首。

  姬文央忽又说道:“只是这-功是用你雁荡派的功夫发出!威力双然够猛,但力道却不能配合——”

  姬文央歇歇又道:“但是,短期间…短间,你也不可能学得上这其中深奥的功夫!”

  剑宁脸上流过一种失望的神⾊。

  姬文央点点头,又道:“方今天下,內力造诣方面,能适合用于-功者不多,尤其是这六阳-功,只有你雁荡门的功力,可适合施用——”

  剑宁心中微微一震,-仍忍了没有发问。

  姬文央似乎已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他发问,已解释道:“数十年前,老夫与摩云客会过,对于雁荡的內力路子,知之甚详,是以有此一说。”

  剑宁恍然而悟。

  姬文央又道:“其他各门的功夫,虽练至十分,亦不足便展这六阳-功,是以天下只有老夫擅有此功——”

  剑宁忽然一悟,脫口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一口真气能提到紫宮上下往返便是其中关键——”

  姬文央心中暗暗惊于他的悟力,面⾊却一正,缓缓接口道:“外力能加旋劲者,独此而已,雁荡內力,足以胜任!”

  剑宁心中可对这个武林怪杰佩服万分,他知道近来一连串离奇的经过,一步一步将他造就各种机会,向武学方面长驱直入。

  姬文央也不响,剑宁心中不断忖道:“这种机会,是一般人想不到的,我若能在这短短期间,将这些⾼手的功夫学会——”

  这个后果,不待想像便可得知,剑宁忽然感到一种从所未有豪气,不知不觉间,他昅了一口真气,彷佛这一刹时,他已是叱咤一方的⾼人了!

  姬文央从他面⾊中,已调悉他的思想,不由在嘴角边打起了一丝微笑。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便产生了一种好感,这种好感虽然他将之埋在心头深处,但不自知觉中,又合流露出来。

  姬文央轻轻咳了一下,打断剑宁的思维,低沉的说道:“在这几天中,老夫自己希望也能参悟一些功夫,是以传授你的功夫,都是要诀,想你也必能领悟,至于锻炼,那要你自己下苦功了——”

  剑宁诚恳的点点头。

  姬文央又说了两路六阳-功的秘诀,及招式的变化,又道:“这以后,咱们就权且在这座小山上过吧,每天到山下去吃-!”

  剑宁自然也无异议,姬文央踱了开去,找到了一个山洞,独自运功,剑宁也专心的练习这怪杰一⾝最为神妙的功夫“六阳-功”

  一幌便是十曰,剑宁在这短短的十天中,由于姬文央的尽心传授,大约已将“六阳-功”的精髓部份,全已领略在心。

  这一方面由于剑宁的悟性⾼,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內功基础好的缘故。

  姬文央见唐剑宁进步如此神速,心中也甚安慰,他自从被常畋翁沈百波以霸拳破去六阳-功,心中一直不曾开朗过,剑宁多少也知道一点。

  但他确实无能为力。

  每天,姬文央在山洞中默默用功,想能重练神功,但每到某一层地方,便始终不能通过。每当剑宁瞧见他那既失望而又决不屈挠的面孔时,心中不知为何总是生有一种极端悲伤的感情。

  这种感情到了极致,剑宁本是很易冲动的人,有好几次几乎当着姬文央流下泪来。

  时间一久,他和姬文央之间的隔膜,似乎已逐渐消失无形。

  本来,唐剑宁对于姬文央,纯粹是存有敬畏之心,渐渐的,他在这种敬畏心中加揉了一些亲切的感觉,姬文央的冷淡,不再是一种可怕了。

  这一天,唐剑宁已将六阳-功的收发力道,练习得十分熟悉,就只有在招式变化方面,尚未能演变的得心应手。

  姬文央照例又在洞中运功,唐剑宁也不敢去打扰,一个人独自盘膝而坐。

  先运了一回功,将真气贯注全⾝百骇,他自从习六阳-功以来,內力造诣猛进,其实这乃是由于另一个原因,他没有注意到。

  平曰练功,真气每运回一大周天,至少要费时两个二个时辰,但现在已可在半个时辰中完成。

  他缓缓睁开双目,双目中精光內敛,一片英华內蕴的现象,真气运转的顺利,他自己也有所感觉,心中也十分⾼兴。

  他一个人呆呆的沉昑,过了好一会,只听⾝后一声低低的⼲咳,才惊醒过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百步追魂姬文央。

  剑宁恭⾝站了起来,姬文央点点头道:“好!好!”剑宁见他面上一片灰败,神光全无,⾝上汗渍斑斑,显然经过了一番很费神的內力。

  剑宁的眼光已非昔比,一眼便知姬文央又遭到挫折,心中不由暗暗难过。

  姬文央似乎⾝心交瘁,停下⾝来,呆呆的望着远方,那威猛之态,竟然荡然无存。

  剑宁忍不住道:“姬老前辈——你——你——”

  姬文央低下头来,瞥了瞥剑宁那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唐剑宁叹了一口气,不再作声。

  姬文央沉思良久,忽然说道:“那六阳-功,你务必练至十成,依老夫之见,那百残的功夫,和六阳-功,必然大相庭迳!”

  剑宁不解的嗯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百残和尚的功夫,纯粹以诡异见称,而这六阳-功,也是怪中之怪,愈是怪的功夫,越是稀见罕有,是以这两门功夫,或许是殊途同归,也或许大相庭迳,不过老夫认为后者较为可能!”

  剑宁忽道:“这几曰晚辈有时想,姬老前辈的六阳-功,每发一掌,等于两个人前后进攻,威力何止增強一倍——”

  姬文央笑笑,剑宁倒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只是——只是——这等神功,可否应用它到兵刃上面?”

  姬文央一怔怔面⾊一寒,沉昑一下才道:“当年老夫创这功夫时,也曾想到这一点,只是老夫生平不用兵刃——”

  他顿了一顿,剑宁哦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只是,倘若想移此功力于兵刃上,这一点想你也知道,威力简直出奇!”

  剑宁忍不住揷口道:“倘若能随剑发出,则剑上威力范围立刻增至十丈,而且加上前后夹击…”

  姬文央忽然不自然的笑笑道:“那——岂不成了御气的飞剑?”

  剑宁脫口呼道:“是啊-但…”

  他忽然想到姬文央的话中,口气似乎不对,心中一怔,立刻停了下来。

  姬文央沉昑不语,好半天才道:“不成!”

  这二个字,将剑宁的一腔热望,完全打入冷水,他唉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姬文央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剑宁的表示,一点也没有注意,忽然他喃喃道:“不是不可能,只是,功力不足以胜任!”

  剑宁斗然一震,⾼声道:“前辈,晚辈的功力,尚差好远?”

  姬文央吁了一下,考虑半响才道:“功力?老夫不得而知!”

  剑宁咦了一声,姬文央明知他必不了解,是以立刻又解释道:“你可知道,在兵刃上能发出內力,这种功夫,举世有谁能成?”

  剑宁茫然‮头摇‬。

  姬文央应了一声道:“这不是功力⾼低的问题,主要的是,普天之下,无人能有这种功夫。”

  他一停又道:“在剑上逼出真力,叫作剑气,这个你是知道,但老夫敢断言,你功力再⾼十倍,也作不到这一层!”

  剑宁哦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昔年神州武林七奇的雷公程-然,有一种‘万流归宗’的心法,可以作到这点。而普天之下,仅此一法,能作到这点!”

  剑宁的目中,忽然射出一线光亮。

  姬文央声调突然一变道:“雷公和那擅长霸拳的斑焯并世而立——”

  他忽然一顿,又改口道:“只是,这心法失传整整数百年啦!”

  剑宁忽然颤声道:“倘若能习得此心法,施出这六阳-功,是否——可以击败百残?”

  姬文央神目一掠,稳定的注视着剑宁,那双神目中,忽然闪过一道神光,他缓缓的说:“不但能击玻百残,而且可以称霸天下!”

  剑宁忽然吐一口气,道:“倘若不能习得此心法,功力再⾼,是否也是无能为力?”

  姬文央不置可否的吁了一声。

  忽然,剑宁沉默了,姬文央仔细的看着这个少年,但是第一次,他发现这个少年的面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他心中的思想。

  姬文央缓缓的踱了开去。

  XXX

  剑宁再也忍不住久蔵在心中的言语,终于他鼓勇问了姬文央:“姬老前辈,您的功力,已到这等地步,仍不能在兵刃上逼出真力吗?”

  他小心翼翼的瞧姬文央的反应。

  姬文央忽然一抬眼,望望他,慢慢道:“你…要知道?”

  剑宁虽然不十分明了这一句话的全部,但他肯定的点了一点头。

  “假若老夫的六阳-功不废,虽不能逼出真力,但,也已足够啦!”

  剑宁不知道他所说的“足够”到底包涵了什么意思,到底有多大范围。

  于是,他又问道:“老前辈的-功,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姬文央覆然摇了‮头摇‬。

  他并不为剑宁的直问感到烦恼。

  于是,他摇了‮头摇‬又继续道:“除非一个內家⾼手,能在老夫自行用內力过开之时,渡入外力,打通老夫脉道!”

  剑宁心中一动,又道:“这个,是否很危险?”

  姬文央点了点头道:“外力不继,內力则不散,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剑宁目中斗现异光,但没有作声。

  姬文央又道:“当外力攻入老夫体內,由于老夫久习-功,脉道有异寻常,是以这施外力者,必须谙熟必有异寻常的脉道,也就是说,此人必要是-功之⾼手。”

  剑宁缓缓道:“这么说,天下会六阳-的人,只有老前辈和晚辈——”

  姬文央微微一笑道:“你想一试吗?不成,一不成功,万事俱毁,非但是老夫,就是你,也决计抵不住老夫內力反抗之劲,一定⾝受重伤!”

  剑宁脸上现出一个极端犹疑的表情。

  姬文央又是微微一笑道:“这几曰老夫从你的行动中,已猜到你必预备如此做——”

  剑宁面⾊微微一红,姬文央又道:“老夫也更仔细考虑过,也更仔细观察你的功力,虽然已达可能边缘,但却不能冒这个险!”

  剑宁静静的聆听,忽然他的面⾊一变,神情异常平静的道:“老前辈的六阳-功早一曰恢复,那剑气上的功力便有一曰的希望。”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万分平静,但却遮不住那激动的喘气声。

  姬文央的面上,斗然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神⾊。

  剑宁又道:“晚辈的功力虽则不济,但勉力一为,或可成功,只是——只是——”

  姬文央维持那个古怪的神⾊好一会,然后逐渐恢复平静。

  剑宁看在眼中,心中一急,忖道:“糟糕,我非得提起他的激动。”

  心念一转,说道:“只是…老前辈倘若不肯冒这个险,晚辈再也无能为力!”

  姬文央怔了一怔,剑宁也自觉自己的话太过显露,慌忙又加了一句:“晚辈倒不在乎冒这个险。”

  姬文央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明知剑宁在激自己,他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

  剑宁又加了一句:“晚辈一定全力以赴!”

  姬文央的脸上净起了一丝笑容,他缓缓踱了两回,忽然一个起⾝,掠向大石洞,口中道:“小子,来吧!”

  剑宁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仰天昅了一口真气,紧随而去。

  这时候正是⻩昏时分,天边晚霞当空,血红似的夕阳,仍能照到山顶来。

  太阳旁边的云,也被那血红的光芒,染上了一片红⾊,令人有一种刺目的感觉。

  渐渐地,夕阳挟着光芒,落到地的那一边,当最后的一丝光芒闪去时,天边已升起了第一颗星星!

  当最后一颗星儿隐去了它的光芒,朝阳又闪出了万丈金光,又是黎明-

  山洞中走出来两个人,当先的是一个威猛的老头子,他的面⾊红润,神光四足。

  后面的一个是少年,脸上微有疲倦之态,但英挺之气,仍隐然可见。

  老人走到山边,闭目养了一回神,将体內真气仔细运行一番。

  少年不敢惊扰,也盘膝当地,缓缓运功。

  老人待真气运转了一周天,转⾝瞧了瞧坐在地上的少年。

  只这一利时间,少年的面⾊红润,气⾊似已完全恢复。

  老人脸上微微掠出一个笑容,不自觉的喃哺道:“是那百阳朱-;这孩子,功力确实够了!”

  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目。

  老人对他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料你服下的百阳朱-,竞发生如此大效力,不-有力打通老夫闭脉,而且可将老夫生出相抗之力运入你的⾝中,对功力又自有益。”

  少年点点头道:“姬老前辈一言顿启晚辈茅塞,晚辈心中也正奇怪,为何恢复这等神速。”老人颔首不语。少年用心的又提了一口真力,飞快的在体內打了一个转,没有一点不适的地方。

  老人瞧了瞧他垂目的脸,仰天轻轻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三个月,只要三个月,这六阳-功又可练回啦!”

  旭曰缓缓的上升…

  轻风拂着杨梢,天上的白云像一只大白狗。

  唐剑宁带着白虹剑离别了一代怪杰姬文央,他原是轻松而洒然的,但是此刻,他有重担上肩的感觉。

  白虹宝剑的剑穗在肩上随凤飘荡着,他的脚步如行云流水一般,他自己不觉得,他的速度已是十分惊人。

  山中静极了,只有剑宁自己的脚步声,他默默无聊地数着步子:

  …九百九十九…一千…一千零一…

  走到前面,是一个分岔的路口,他迟疑了一下,正在这时,他听得一阵马蹄之声,他正自奇怪怎会有人骑马到这等地方来,那马来得好快,竞已到了他的⾝后,他正待侧⾝,忽然一声尖叫,那匹马正跃将起来,剑宁伸手一抓,一把操住马辔,此时他双臂信手一挥,便不下千斤之力,

  那匹马虽然冲劲极足,但是吃他铁腕这么一抓,立刻分毫难以前移,只唏呼呼地直噴白气。

  剑宁轩眉仰起头来,立刻觉得双目一阵晕眩,他眨了一下眼睛,再仔细看上去,他心中大大一震,原来世上竞有这等美丽女子!

  那马上骑士是一个明艳万分的少女,剑宁只觉这女子⾝上没有一处是不美的,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帽上揷着一朵‮白雪‬⾊的小花,剑宁看到她的眉⽑,眼睛…他低下了头。

  那少女也似乎呆了好半天,方才呵出一声,她轻轻地道:“你好大的力气。”

  剑宁想说话,但是他没有说出口来,只怔怔地望着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那少女道:“喂,放开我。”

  剑宁木然地依言放松了手,跳开一边,那少女一勒马,正待起步,忽又回过头来道:“喂,如果…如果等会儿你遇见一个骑马的,头上也揷着这种样子的白花,请你对他说我向这边走了——唉,算了,你走罢——”

  剑宁听她说了一半,忽然叹口气说算了,不噤十分奇怪地望着她,她催道:“你快上路啊,我说的算了…”

  她说完一勒马,的的得得地去了。

  剑宁莫名其妙地摇了‮头摇‬,他心想:“凡是女孩子,都是很奇怪的,怪不得唐师哥一再不许我接近她们,其实呢,哼,我怎会去接近她们?”

  他耸了耸肩,快步向左面的一条路走去。

  天空白云悠悠,有两朵白云本来一东一西,这时被风一吹,竟在天空碰在一起了,剑宁想到自己原来是参拜雁荡老人的遗址的,想不到白虹三式成了粉灰,却让自己把天下的英雄人物全碰上了,他看着那悠悠白云,心中感慨无限。

  他走出不到百丈,忽然之间,他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虽轻,但他此时功力大进,已能分辨出是好几个轻功极佳的人正在疾奔。

  他不噤驻足听了一会,接着立刻飞快地转过⾝来,奔回方才那岔路口上,伏在一块大石之后。果然,不消片刻,立刻有七条人影极快地奔了过来,他伏在石后悄悄打量,只见当先一个年约五旬的儒生,腰上缠着一圈紫光耀目的钢鞭,⾝形又轻又快,潇洒之极,他⾝后几人都是中年人物,个个轻功极是了得,最后一个却令剑宁几乎惊叫起来——

  原来那人竟是峨嵋派的翁白水-

  剑宁拚命忍住惊呼,眼看着这七人飞快地奔将过来,他埋首不敢出声,只听得一个沙嗓子道:“喂,老七,你不会看错吧?”

  翁白水的声音:“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那妞儿,她头上还挣着一朵白花哩——”

  另一个雄壮的声音笑道:“那妞儿骑的是骏马,咱们这一下可变成二条腿和四条腿赛脚程啦!

  那沙哑的嗓门道:“纵使她的马儿不比咱们慢,马儿有內功吗?它还跑得了多远?…”风驰电闪,七条人影飞快地远去了,剑宁站起⾝来,他想道:“翁白水这家伙从那里约来了这么一伙人,他们追那女子⼲什么啊?”

  他对翁白水十分厌恶,心想我要不要赶去看看?

  但他随即想道:“为什么我要管那么多闲事?”

  于是他又转⾝缓缓走开,他走着走着,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于是,他的步子又变得渐渐快起来,他口中接着数着步子:“…一千一百…一千一百零一…”

  忽然——

  又是一声马嘶,剑宁猛然放慢⾝形,但闻蹄声得得,又是一匹骏马迎面而来,那马通体全黑,光亮如缎,虽然已经累得口噴热气,但是速度却是惊人之极,端的是匹罕见的好马。

  剑宁猛一抬头,只见马上是个満颔虬髯的⾼大健壮老汉,他头上缠着一万青巾,背上背着一张大弓,马颈上挂着两个圆隆隆的包裹,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马速度惊人之极,一声尖嘶,已从剑宁⾝旁冲过,剑宁目光一瞥,猛可看见那老汉头上青巾上,斜揷着一枝小白花——

  “慢走!”

  剑宁情急之下,大声喝将出来,声音宛如万钟齐鸣,震得山谷嗡然,那老汉雄伟的⾝躯猛可一扭,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背上大弓已到了手中,紧接着“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已经对准剑宁咽喉飞来!

  这老汉在马背翻⾝,取弓搭箭射发一气呵成,就如郎动郎射一般,这等射箭⾝手,只怕普天之下难以找出第二个来!

  剑宁吃了一大惊,他听得那支箭发出鸣鸣破空怪啸,他心中不噤骇然,他头颈略事偏斜,伸手待要一把操住,忽觉那箭尖簇旁宛如利刃一般,他不噤吃了一大惊,连忙一个“铁板桥”那箭从他肚皮上三寸飞过“夺”的一声,射在他⾝后半丈处的一棵合抱大树上!

  剑宁一回首,只见那只箭连箭翎留在外的不过三寸,箭尖竟穿到大树对面,声势好不吓人!

  剑宁万万料不到世上竟有这等箭手,那虬髯老汉回头狂笑道:“峨嵋的小子,要拦阻老夫吗?”

  剑宁知他误会了,他正待开口,那人已指着他道:“嘿,你是翁白水吧,叫你家大人来答话…”

  剑宁冶然一笑道:“如果在下不姓翁呢?”他随手一抖,把树上的箭硬拔了出来。

  那人这才怔了一怔,但他立刻道:“那…那…你为什么叫我慢走?”

  剑宁道:“有一个姑娘匆-往这方向去了,还有七个人追逐而去,信不信由你罢。”

  他说完便回转走开,叫了一声:“嗨,箭还给你!”

  他反手一抖,那支箭竟然也带着呜呜之声飞向那老汉胸前,老汉熟悉无比地伸手一操,只觉手上一热,一股內力直传上来,他不噤暗惊一声:“好強的內劲!”

  剑宁方始走出三步,背后蹄声得得,那老汉又追了回来,他呐呐地道:“小哥儿…方才鲁莽,十分抱歉,敢问,敢问…”

  剑宁停下⾝来,那老汉道:“敢问可是那姑娘托小哥儿告诉俺的?”

  剑宁点了点头,那老汉想说什么,但也忍住没有说,剑宁道:“什么事?”

  那老汉道:“算了——谢谢你啦。”

  他上马飞快地奔去,剑宁想了想,不得其解,他耸了耸肩膀,继续前行。

  羊肠小道像长虫一般蜿蜒出去,四处林木苍苍,似乎都是相同的景象,那小道也似乎是走不完的。

  路边一朵小白野花迎风招摇着,在阳光下显得白得刺目,剑宁放慢了脚步,望着那洁白的萼瓣,忽然之间,一张娇艳的脸印入他的眼帘,那柔软的头发上,小帽上斜揷着的小白花,不知不觉地,剑宁的嘴角现出了一个温馨的微笑,直到——

  他的脚趾踢到一块大石头上,一阵疼痛刺醒了他。

  他深昅了一口气,又继续加快他的速度。

  前面,又现出岔路的分口,剑宁心想:“右面的那道路似乎是愈走愈⾼,我走左面的不会错的。”于是他很快地向左边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迎风又传来一阵异声,剑宁机警地停下⾝来,像一只小鹿似地侧耳细听,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咦!有人厮杀!”他一提气,施展出轻⾝功夫,又轻又快地向前冲去,那拚斗的声响愈来愈清楚,终于——

  剑宁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和一个五旬的和尚拼斗,另一个六旬的瘦和尚在一边观战。

  剑宁只看了一招,便觉得这两人的武功都极为⾼強,那和尚出招虽缓,-是招招內力如山,那老人却是运掌如飞,似在抢攻。

  只听得轰然之声连起,那老人一口气攻了五掌,站在一边观战的老和尚哈哈笑道:“強弩之末,无以穿素稿,师弟,易守为攻吧!”

  那和尚大喝一声,猛然攻出三掌,那老人似乎体力不支,连连倒退,和尚掌势益见凌厉,老人忽然长啸一声,反手菗出一柄长剑道:“一曰‮夜一‬,你们连番阻击,老夫连闯十关,便是先用兵刃,也算不得丢人!”

  他长剑一挽,飞快地刺出两剑,那和尚冷哼一声,也从背上‮子套‬长剑,两人剑子一碰,已转了一个照面。

  剑宁又几乎惊叫出声,原来他又发现那老者襟上揷着一支小白花!

  忽然,斗声全敛,剑宁凝神望去,只见两只剑子在空中紧贴在一起,原来两人拼起內力来!那老人显然一⾝绝学,-因疲累过度,竞有些支撑不住之感,那观战的和尚吃吃冷笑道:“⻩百聪,你的‘无骨神功’怎么不济事了呀?”

  那老人忽然⽑发倒竖,左掌一掌按向对方‮腹小‬,那和尚也是左掌一挥,横架出来,但是突然之间,那老人的左掌在半途软落“拍”的一声,和尚一掌击在老人肘骨上,一声骨断的声音清脆地传出来,老人哼了一声,右臂突然一送,奇的是似乎在这一刹那之间功力大增,对手和尚一声惨叫,跌坐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那旁边的和尚又惊又怒地吼道:“好啊!‘断肢借力’!⻩百聪,你真有种!”

  他一步跨上,只见老人此刻面⾊如纸,全⾝颤抖,他却冷笑一声,举掌劈下——

  老人颤声大喝道:“费青峰!你敢——”-

  是和尚掌已劈出,眼看老人无以躲闪——

  忽然之间,一声清亮的喝声来自⾝后:“掌下留人!”

  一条人影比飞鸟还快地纵跃过来,一掌向老和尚背上印去,老和尚感到一股重如泰山的力道直袭过来,他不噤暗惊道:“这是谁?”

  他反手一个大“摔碑手”拍出,立刻他觉得单掌如中败⾰,而且隐隐有一股极其強韧的劲道弹了回来,他吃了一大惊,前跨一步!

  转过⾝来一看,只见一个少年昂然立在三步之外。

  他打量了一会,开口道:“什么人?”

  剑宁道:“无名之辈!”

  和尚冷笑一声道:“哼——叶三友可是你老子?”

  剑宁道:“没有听过谁是叶三友!”

  和尚道:“你要多管闲事?”

  剑宁道:“出家人怎可妄下杀手?”

  和尚大笑道:“想不到你倒来教训老衲了…”

  这时,那老人头巍巍地走了过来,他对剑宁作了一揖道:“小哥儿路见不平,拔刀之情老朽至死难忘,只是…”

  剑宁知他下面的话是什么,便道:“在下天生就是看不惯以众凌寡的事情。”

  说完他双目一翻,一派⾼傲之气表露无遗。

  剑宁觉得自己这句话十分像出自唐师兄之口,也有几分像是出自百步追魂姬文央之口,是以他心中不噤有些暗暗得意之感。

  那老和尚喝道:“你可知道老衲是谁?”

  剑宁道:“费青峰!峨嵋派的掌门人!对不对?”

  正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杂嘈之声传来,只见远处出现了两条人影,那两人奔得都快极,只是前面一人⾝形十分踉跄,有几次甚至险些跌倒。

  只见和尚和老人的脸⾊都紧张起来,渐渐,那两人奔得近了,前面一人是个年约弱冠的少年,全⾝上下都是斑斑血迹,衣衫也划破数处,-他腰上围着一条布带,带上悬着好几个球形的包裹,剑宁想起方才碰见的那神箭老汉马颈上挂的球形包裹,不噤大为诧异,凝目一看,只见这少年头巾上也是一朵小白花!

  那老人脸⾊大变,哺喃道:“三番金蝉脫壳之计,怎么还被堵上?…”

  那人奔到十丈之內,老人大叫道:“松如,不要怕,老夫在此!”

  那少年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強烈的希望之光,但是他忽然一个踉跄,⾝形仆倒下去,后面追逐的是一个中年和尚,嚓的一声‮子套‬了长剑,费青峰大喝一声:“圆觉师弟!神龙探爪!”

  那中年僧人手一扬,长剑呜的一声对准那少年背上飞来,这边所有的人都是八九丈外,要想‮救急‬,绝无可能,那老人大喝道:“松如——背后剑到——”

  但是那少年似乎力气已尽,终毫无法闪避,依然无力地倒下去——

  蓦然,又是呜的一声,一道光亮耀目的光华掠过长空,正迎上那中年僧人飞出的长剑“喀折”一声,那-长剑成了两截,斜分而出,落在地上,那道光华依然毫无影响地直飞而去,钉立在山石上!

  “白虹!”

  峨嵋派的一代掌门,脫口喊出这两个字,剑宁暗叫一声侥幸,只要他偏差了一分,这少年就没有救了。

  少年跌倒地上,腰带上悬著的包裹全散了开来,滚落満地,剑宁一看,只见竟是四个光头的头颅!

  峨嵋掌门修罗大师费青峰大喝一声,上前待要拾起地上的头颅,那中年和尚已赶到,含悲叫道:“掌门师兄!小弟无能迟到一步,致使因远他们三师兄全让这小子宰了…”

  那边,那老人连忙上前想掺扶倒地的少年,他才一动步,修罗大师费青峰忽然出手如电,呼

  的一声,点中了那老人的⽳道——

  那老人一则臂折伤重,二则全神注意地上的少年,三则修罗大师突然下手,是以竟无抵抗地被当场点中。

  修罗大师费青峰双目射出凶光,一步步向地上的少年走去,他对那中年和尚道:“圆觉师弟,你搜⻩百聪这老匹夫,我搜这小子——”

  他走到少年前五步,剑宁挡在他的前面!

  他冷哼了一声道:“我道是那个不知天⾼地厚的狂小子,原来摩云客唐敏这死鬼有了传人,那就难怪了——”

  剑宁冷笑一声,不和他解释。

  修罗大师道:“你让不让开?”

  剑宁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但是你敢向倒地无抵抗能力之人下手,我姓唐的就看不顺眼啦,哼!”修罗大师听他这口吻,不噤想起当年横行湖海的摩云客来,他愈听愈像,尤其最后一声“哼”

  ,简直就像是唐敏亲临,望着那钉在石上的白虹剑,他不噤打了一个寒噤,暗道:“武林中又出新魔头了。”

  他猛一提气,一字一字地道:“让是不让?”

  剑宁道:“不!”

  他当胸一掌劈出,剑宁信手一弹,他此时深受一代怪杰姬文央之绝学传授,又目击天下一等一的数大⾼手过招,许多常人苦修终生难以突破的诀窍,他已自然贯通,这时信手一弹,却隐隐有绝顶⾼手之气派,费青峰不噤一收掌,顿了一下——

  这时,忽然地上的少年挣扎着爬起⾝来,他一把抱住剑宁的腿,挣扎着向上撑起,剑宁一伸手把他抱起来,那人长得十分英俊,只是双目中射出无比绝望焦急的光芒,剑宁低声道:“振作些,你不会死的!”

  那少年嘴唇嚅嚅欲动,却说不出声音来,剑宁把他抱⾼些,附耳过去,只听那少年音若蚊嘤:“朋友,请相信,我是个好人…”

  剑宁道:“不错,我相信…”

  少年道:“…我就要死了…”

  剑宁道:“不,振作…”

  少年道:“不,我知道,我胸上中了三掌,腹上中了两脚,我活不了…”

  剑宁觉得一阵惨然,他无话可说——

  修罗大师费青峰默然地站在一边,他正在等一个机会,唐剑宁的一只手虽然抱着少年,但是

  另一只手却摆成一个无懈可击的门户,但是这时候,由于注意力分散,剑宁的手已经渐渐松驰,他要等他的手松落出那方寸之地,他使一举将剑宁击毙-

  那少年无力地眨了眨眼睛道:“…你肯帮我一个忙?…”

  剑宁毫不犹疑地答道:“当然-”

  他答得那么坚定,使垂死的少年感到一丝振奋,其实,这少年是什么人,他们争些什么事,剑宁全不知道,这正是姬文央和唐敏一生行事的方式啊-

  剑宁他愈来愈像这两个大魔头了。

  少年道:“…那么…”

  他用自己地⾝体挡着,偷偷把一件东西塞进了剑宁的凄中。

  他的声音曰变得更为低弱:“…百花谷…交给我爹…”

  少年低声说完最后一个字,死了!

  费青峰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也感到不对,这时,那时机到了,剑宁防御的手已经垂了下去,他大喝一声,猛力推出了一掌!

  剑宁抱着少年尸⾝就地一滚,翻⾝站了起来,已把少年放在地上,那一掌万无一失的毒招,竟然落了空,这等反应委实令人骇然!

  剑宁⾼-一声:“来吧!”

  他冲上去就是一掌,面对着峨嵋一脉之尊,他居然了无惧⾊,一口气攻出了五掌!

  费青峰是何等功力,他虽然骇然倒退,-他心中已立下必胜的步骤,只待剑宁第五掌攻出,他就要立刻反攻而出——

  但是,他永远没有机会了——

  因为第六掌上,剑宁施出了“百步追魂掌”!

  只见掌影如落英缤纷,掌风如怒海狂涛,唐剑宁在完全主动下,一口气狂攻了三十八掌,到第三十九掌上,峨嵋派的掌门修罗大师费青峰退后了一丈,他的衣袖只剩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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