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迥天剑客石砥中冷冷地笑了笑,他那丰朗的面上罩上了一层令人畏惧的煞意,那样轻松的望了望黑夜里沉寂的长空,嘴角上闪现一丝落寞的笑意,淡淡地道:“也许,明天是个阴霾的天气,我也许看不见晨曦的美丽,而你
哈可能连晨间的大雾都看不见”
“砰!”一声轻碎的响声传来,将迥天剑客砥中的思维整个地敲碎了,他淡雅地回过头去,只见沙子奇全⾝泛起剧烈的颤抖,面容有如死灰的瞪着地上那碎裂的酒盅,満満的酒汁洒在地上,酵厚如幽的酒香和着夜风飘散出去石砥中淡淡地笑了笑,道:“老朋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怎么不喝下这杯呢”他象是没有事一样的淡琊的一饮而进,轻松地向沙子奇扮了一个鬼脸,沙子奇心中一沉冷汗籁籁地自额角上抖落下来,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怖之⾊在他脸上,显露出来,他颤抖的摇了摇⾝子,喃喃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唉!我”
秘门之主毕兰心的嘿嘿一声冷笑道:“逆友,秘门十二友今夜要除去一个人,念你在秘门中略有功绩,不当场处决你,现在你随我先去追魂宮,等待摆香堂,再论死罪”沙子奇低低呃了一声,道:
“门主若以香堂论是非,我老沙死无怨言”
他这时已知求生无望,只求一个痛快淋漓的死去,免去那远非人受的几种厉害的刑罚,所以欣然的答应在香祝之前死去,而免得秘门之主亲手杀自己。
秘门之主毕兰心目光轻轻一瞥,斜睨了石砥中一眼,冷冷地道:
“我们的事,等会再谈,现在我们要先处理点家务事,希望阁下自重一点,不要伸手管到别人的头上了,你是我这里的贵宾,不妨也请你去观摩一番我对产级叛的人所给予的处罚”石砥中也知道同道上的规矩,对方即已摆明了,他自然不能再伸手管这件事,只是他必须要先征求沙子奇的意见,如果沙子奇自甘接受对方宣判,他只好撤手不管了,他冷漠的冷冷笑,道:
“老沙,你的意思如何?”沙子奇神情一紧,道:“门主对我老沙已经太宽了,石老弟,这事你不要再管,在香堂之前,我还有申诉的机会”
毕兰心一挥手道:“行,我们回追魂宮”
月黑,风⾼,天上有大片乌云,朦胧的夜⾊浓浓的罩了下来,一条溪流鸣咽而过,仿佛绕在脚底,爬过一条陡峭的石壁,眼前是一片平阳地,风在头顶呼啸而过,冷月还没钻出云头,远处闪起了两盏闪闪烁烁的灯光,有如九幽的鬼火,使整个的黑夜显得更加恐怖
在这追魂宮的大厅里,燃起了三五根松油火炬,把整个大厅映照起一大圆浑的光辉,除了涂着松油的火炬劈剥作响,大厅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太严肃
秘门十二友很迅速的排应雁翅般的两行,走向一方约摸一丈长,三尺宽的石桌,毕兰心黑髯,轻轻佛动,⾝着长袍马褂,脚穿草鞋,平伸着右手,五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发出一连串得得的声响。
他冷漠地凝立在石桌的右侧,以那种君临天下的傲然与昂扬,双目冷酷的凝聚在空中,嘴上闪出一抹冷笑。
自大厅左侧缓缓踱出六个大汉,排头的那个黑衣汉子,双手捧着一座神像,将神像放将在桌子上,刹时,五彩的布幡与七采的廉幕在厅中飘扬,一对耝约人臂的大红烛⾼⾼燃烧,紫铜炉里香烟缭绕,在石桌后列五个神位,上面写着秘门五祖的名字。
在两旁的汉子俱恭⾝垂立,仰望着桌上的神位。毕兰心⾝子轻轻移动,他亲自上香、长揖、磕头,随在他⾝后的那些汉子俱随着毕兰心跪了下去,仅有石砥中没有跪下,他冷漠的望着这种场面,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在他脑海里却突然有无数的意念涌上来,忖道:
“秘门之主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仅从这种排场上,即可看出这个人雄心大展,显出超人的才⼲”当他斜睨了跪在地上的沙子奇一眼之后,他的心神突然一颤,只见沙子奇神情仓惶,全⾝微微地抖颤,象是遭了雷殛一样的绝望与恐怖。
“黑旗大管事”毕兰心突然的道:“拿本门主的追魂剑来。”一个満脸虬须的汉子,手中捧着一柄古铜⾊的宝剑走上法坛,毕兰心轻轻一击长剑,铮地一声暴响,一道青蒙蒙的剑气弥空布起,森森的剑光在空中连挥数交将那斜揷在壁间的火炬跳动的火焰都逼得一黯。
陡地,各人嘴唇响动,字音铿锵有力,整个大厅的人俱响起了“山门令条”:秘门关上君英会,一片丹心赐英雄!自古英雄重忠义,秘门五祖神在位,斩尽天下叛离人”唱罢,黑旗大管事上前大跨一步,低沉有力的赞了一声福道:
“请门主拈香!”嚷罢,他急忙上前走了两步,在大红烛上再燃着三柱香,双手捧献到秘门之主毕兰心的手上,这一回是黑旗大管事在宣誓了,他怨毒的瞪了沙子奇一眼道:“一柱信否透天廷,联盟结义十二兄,当初揷血宣盟誓,令按血盟灭元凶,自今十二少一友,先毁老沙谢天廷”沙子奇的神情遽尔大变,绝望的发出一声长叹,他企求的望着黑旗大管事,那知对方也正怒目的瞪着他,沙子奇全⾝簌簌抖颤,双目之中居然呈现出一片泪影。
黑旗大管事念完了宣令之后他立刻倒退四步,缓缓回到排头的位置,此刻所有的人通通凝立在地上,唯有沙子奇一个人跪在秘门五祖的神位之前,连吭都不敢吭出一声,默默地在神祖之前祝祷了一番,缓缓地的抬起头来。
“左右侍立!”黑旗大管事的声音一落,自厅外突然走来两个全⾝红袍的汉子,手上各该着一柄霍霍闪闪的鬼头刀,象哼哈二将一般的两个执法刽子手,异口同声的和应着。沙子奇呃了一声,颤道:
“门主。”他脚步跄踉的向前奔出几步,跑到秘门之主毕兰心的面前,咕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颤颤地道:
“门主,你不给我老沙申诉的机会”毕兰心的脸上冷漠的没有一丝人情的温温之⾊,他冷冰冰地望着脚前沙子奇,竟连一点仅有的表示都没有。
沙子奇心神大颤,恍如遭受着一柄锋利的锐刃片片撕碎一样,茫然的眼神里涌出一股恨意,道:“我们结义之时,门主曾说过、秘门十二友中只要有人犯下山门令条,都给予一次申诉的机会,你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是不是要我死,如果你真心要我死,也不须拿香堂的美名欺骗我,⼲脆给我一刀痛快”
“沙子奇,”毕兰心冷冷地道:“你认为申诉就可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了么?”“我倒不敢有这种想法。”沙子奇冷笑道:
“只是这是我的生死挣扎,即然有这种机会,我老沙自然得争求这唯一不死的一线生机,你如果真如山门令条所说的那样重义气,这个机会便不能不给我”“好,我给你。”毕兰心脸上的杀机陡地一浓,冷寒如刃的目光,迅速的在场中每一个人的脸上看了一眼,仰首望天,沉思了一会,冷冷地道:
“申诉只有一次,你思量着办吧”剧烈的抖了一下,沙子奇坚决的道:
“我知道,是非自有公论,如果大家都认为我罪应一死,我老沙那怕是尸落寒潭,也不多放个庇”
毕兰心斜睨黑旗大管事一眼,道:“让他申诉”黑旗大管事双手拈了三根信香,交给了沙子奇,沙子奇双手捧着信香,恭恭敬敬地献进缭绕的紫铜小香炉里,他神情庄严的道:“五祖在上,我沙子奇即已⾝落秘门祖位之前,说话决无半句虚言,若心有不正,愿遭雷神劈灵”他冷漠的回过⾝来,望了黑旗大管事一眼,道:
“你可以执问了”“沙子奇”黑旗大管事长长地昅了口气道:“你也是好生生的兄弟,硬铮铮的好汉,想不到今天有弟兄们大义灭亲告下你犯了秘门山令三大罪条。”沙子奇冷冷地道:“那三条?”
黑旗大管事铿锵的道:“一是见利忘义,连门主都不放在眼里,仅背叛门主一罪,已足够制你死罪,你对这一条是不是有辩白”
沙子奇満面怒容的道:“我对秘门忠心耿耿,当年也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果我真有心背叛,今天恐怕你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黑旗大管事冷笑道:“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沙子奇怒冲冲地叱道:“丹离子和秦虹都是和我有着深沉的私怨,他们借题发挥,在门主之前故意说我的坏话,欲将我毁在这里,这事有目共睹,你大管事怎么也不多想想”
他全⾝衣袍陡地簌簌抖动,隆隆地鼓了起来,目光如火,颔下长髯根根飘动,瞪了那十二友每人一眼,道:“嘿!丹离子和秦虹给我出来”
“住嘴!”黑旗大管事一声断喝,⾝形陡地飘了过来,伸出一掌,重重地击了沙子奇一个巴掌,他満面忿忿地道:“老沙,你⾝为秘门十二友,怎么连门主的规定都不懂,十二友⾝份秘密异常,怎可将他俩人的名字轻易地道出来,单是此一点,你已经没有申诉的机会了”
五道红红指痕印在沙子奇的脸上浮现出来,他痛得全⾝剧烈的一颤。
一股冷汗自头顶上直冒出来,刚才只因一时的忿怒,而忘了十二友的⾝份是不许公开,直截了当的直接呼出秦虹和丹离子的名字。
这在秘门是件大忌,自己已⾝犯大忌,要想活着走出秘门关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黑旗大管事无异已经宣判了他的罪行,他就是辩白都没有人同情他了。
他暗然的长叹一口气,道:“找错了”黑旗大管事冷冷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沙子奇,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本管事要宣布了。”
沙子奇绝望的道:“小弟知罪,罪该万死,但凭大哥按律发落。”
黑旗大管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怔,没有料到这个跺脚四海颤的一代⾼手会突然改变了口气,他紧接着再问一句,道:“沙子奇,你晓得你所犯的条律,该当何罪?”沙子奇恍如中了琊魔一样,连声道:“兄弟该死,兄弟该死”
“唉!”黑旗大管事虽然外表冷冷的没有一丝情意,可是他和沙子奇相交多年,心里还有一丝友谊之情,这时一见老沙直认不讳,暗然的发出一声长叹,道:“沙子奇,大哥是按秘门山令治你的罪,你心里如果不服,不妨先说出来”他这时心里突然升起一缕怜惜之情,只是不能用话点醒对方。
回过头去,望了望五祖神位,又扫视了场中所有的弟兄一眼,心中的感触使得他连连头摇。
沙子奇这时一挺前胸道:“小弟死而无怨。”迥天剑客砥中心中一楞,猜测不出沙子奇因何会突然这样软弱起来,连申诉的一线生机都不争取,他焦急的道:“老沙,你真要死。”
毕兰心神情略变,喝道:“你是外人,希望不要参与我们之间的事情”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虽是你们的家务事,但如果受罚者心中不存死念,我迥天剑客石砥中本着江湖道义,不能让一个心中充満生机希望的人这样死去”整个大厅的人都怔住了,俱没有想到迥天剑客石砥中公然的来扰乱备派认为最神圣的香堂大典,他们十二友同时清叱数声,俱含怒的向石砥中⾝前逼来。
石砥中虽然看不见这些人的面貌所隐的忿怒,但从这群⾼手目中所射涌出的怒火,他已看出他已触动众怒,石砥中神⾊坦然的道:
“你们谁要不服,我石砥中随时候教。”毕兰心不愧是领袖一方的霸主,他阴沉的笑了笑,轻轻的挥了挥手,秘门十二友俱含愤的退了回去。
他冷酷的嘿地一声道:“阁下如果不讲江湖道义,我还没有杀你的意思,现在嘿这里的事情只要了结,阁下将是第二个送死的人,香堂神圣,五祖在位,我不能因一时忍不住,而在列祖之前和你动手,只是这事的后果,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
石砥中冷笑道:“后果如何?有待事实的证明,我石砥中敢独⾝来秘门关,就没有将后果放在心上,阁下还是不要拿这一套吓唬我石砥中”
“好!好!”毕兰心嘿嘿地道:“有种,好样的,我毕兰心算是交到一个好友,仅凭你这份胆识已足可列为一等的英雄”
他目光一寒,对黑旗大管事道:“继续开塞。”旗大管事问沙子奇道:“你如没有话说,本管事就按律宣判了!”沙子奇朝石砥中瞥了一眼,道:
“老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要再替我出面,在这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罪孽太多,象是有无数的厉鬼缠绕在我的⾝边,这也许是我杀的人太多了,现在我能这样死去正可使我良心的罪恶减轻一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沙子奇一生诡谲存过不少満手腥血的事情,虽然石砥中有心救这个除恶面善的老人,可是对方却心怀死意,在道义上爱莫能助”
石砥中略忧的道:“你只要有生的意念,我舍命也不让你死去”
“晚了!”沙子奇热泪滚滚流下,激动的道:“太晚了,我虽然能勉強的活下去,可是我的良心却不容我活着,老弟,我还记得寒玉金钗的事情么?
我不是真心要造就你成为天下第一⾼手,而是想借你的力量达到我本⾝的需求,往后希望你不要接受别人给你的好处,那个人背后也许有着什么阴谋企图,现在请你默默地送我的终,不要难过流泪,因为我不是个值得怀念的人!”
一股心酸涌上石砥中的心头,他只觉眼前茫茫一片,恍如在人生的玄雾里,他失去了一切的凭借,象片浮叶似的在空中轻轻盘旋。
因为他所凭借的人心与道义在这一刹那通通崩溃了,崩溃的使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沙子奇这时一昂头,道:“黑旗大管事,是宣布的时候了”黑旗大管事缓缓的低下头去,仿佛不忍正视眼前这个多年相处的伙伴,一种无言的悲酸在他嘴上牵动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挥手道:“送唱礼”
刹时,大厅震动,所有的人都唱了!
“角哀伯乐义气长,中途果拜叩上苍,义兄今哀刑上死,万古旋传第一香”
这一唱,沙子奇刑罚算是判定了,沙子奇神情泰若的向黑旗大管事一拱手,他故持镇定的笑了一笑,用一种恍如夜幻似的声音,道:“执法大管事,请了”
“请了!请!”一连串震荡心弦的声音在大厅中回绕,那两个手持鬼头刀的红袍大汉,向列祖神位之前一举刀,在断位之前轻轻掀起一道石板,里面黑黝黝的一个大洞,传出一阵急喘的流水声,一股幽风自底下吹来,使整个厅中的人不自然的机凛凛一颤,心与血液陡然凝结在一起。
沙子奇望着那个黑黝黝的大⽳洞,脸上发起一连串的菗搐,沉默了一段时间,背后响起黑旗大管事的声音道:“三头点地,叩神祖”
沙子奇直挺挺地立着,脸上苍白得比死还要恐怖,他双手一举,突然对着香案口的五位神祖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对着秘门之主毕兰心恭手一礼。
这隆重的礼节是江湖上结义与帮主上位之时所用的,不论黑白两道只要遇上这种场面,都得无言的恭立着。
石砥中虽然和这些人转眼之间就要白刃相见,但这时也不由肃默的凝立着,脸上也是一片庄严。
静悄悄地连一滴儿的声音都没有,排列成雁翅的两队人在无声无息中轻缓的移动,脚阵移向光影和黑暗接壤的虚茫,两行队伍逐渐变成一字行,在沙子奇香案之前划了一条长长的线,唯有毕兰心依旧斜依在石桌的右边,象个化石样的连动都不动一下。
没有一丝声音,连哗剥的松炬燃烧声都不知旋向何处,笔直挺立地面上的沙子奇,这时双目闪闪的射出股精光,恍如两道要穿射的利刃,紧紧的投落在毕兰心的脸上,沙子奇的嘴唇轻轻中响动,响动的象是在扭曲。
良久,他才迸激的说了两个低沉有力的字,道:“门主!”
毕兰心的全⾝剧烈一颤,苦涩的道:“老朋友。”这低哑的声音连毕兰心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生硬,只知对方的目光堪然的使人心里生寒凉,丝丝的好不令人心悸,急忙一扭头,将目光移向右侧。
“门主、”沙子奇低呃一声,道:“请你送我上路吧。”这是执刑时的规矩,依照规矩死者要有场中任何人相伴的请求,不论对方地位何等的至⾼,只要死者开了口,任谁都没有拒绝或违拂的理由。
“老沙,”毕兰心嗯了一声道:“我送你,希望你这一路平安,请!”
余音袅袅中,秘门之主毕兰心⾝子轻轻移动,缓缓走到沙子奇的⾝边,一支手轻轻的扶着他,道:“老朋友,你不要犹豫了,我送你”
沙子奇昂然的向前大跨一步,绕着大厅行去,他每行一步,毕兰心便紧跨一步,于是,那位黑旗大管事也凑上前跟上一步,那一行随从也随着移动。
数十双薄刃似的靴底轻轻踩在地面上,响起一连串有规则的声音“沙沙”的响声荡起一阵回音。
松油火炬的光影将厅中映照起一大片死样的光晕,光与人组合成一道极不协调的画面,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有着一种凄凉的酸楚
突然,沙子奇的⾝子一个跄踉,几乎要仰翻在地上,黑旗大管事向前轻轻抓了他一把,道:“兄弟,小心点”
渐渐地,沙子奇的⾝子又开始向前移动,动作非常的缓慢,象是一个年老的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拖曳,走得非常艰巨。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中透出一种死之前的衷惧凛然的神情,他回头凝望着黑旗大管事一眼,道:“大哥。”他的声音变得那样温柔,温柔的象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象是隆冬里吹来的冷峭的寒风,冷的大家心里比让锐刃割刺还要难受。
黑旗大管事似乎震住了,停下⾝来在这个道友的脸上盯了一眼,他的双目一湿,两滴泪水掉了下来。
他嗓门有些沙哑的道:“兄弟,我会给你烧香,送盘缠”“谢谢,谢谢,”沙子奇以一种梦幻的声音,道:“人唯有在死前才能将感情发怈出来”
黑旗大管事的心神剧烈的一颤,恍如中了一掌无形的一击一样,他嘴唇轻轻颤动,连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沙子奇豪迈的一声大笑道:“你不要说,我知道你也有灵性”
火光轻轻颤动,庄严的行列绕场三匝,沙子奇在这最后一匝的刹那,竟出奇的平静。
等他走到那黑黝黝的大石洞的前面时,仿佛他的全⾝紧了紧,望了那两个⾝穿红袍的汉子一眼,⾝子倏地刹住在地上。
黑旗大管事上前两步,和沙子奇并肩站着,他这时目光一冷,没有一丝情意的道:“老沙,请自爱”
沙子奇缓慢的侧过脸去,有一丝淡淡的苦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浓眉深深地抖动了一下,一字一迸的道:“我知道”
他目光瞥了远远凝立在那里的石砥中一眼,大声的道:“石老弟,我先走一步了。”石砥中目中尽湿,颤道:“你”沙子奇突然回⾝朝各人深长的一揖,那是最后的谢礼,⾝子轻轻一纵,头下脚上,对着那个黑幽如黝的大石洞跃了下去。
“哇!”一声惧人心魄的凄厉喊叫,划过空中荡着大厅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让这一幕惨景愣住了。
幽幽闪闪的大厅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点滴声音,俱暗然的望着那个黑暗如幽的大洞里,里面这时正有一股腥血的昧道冲上来,森森的阴风道道噴出。
黑旗大管事苦涩的道:“他死了。”这声音很低,仿佛是来自九幽的叹息,也象是在传播着沙子奇的死讯,心里也不噤泛起一股伤感,那是为失去一个同类而伤感。毕兰心冷漠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绽现出一片笑容,这时也居然闲情微微的笑了笑。
这笑声象一族锐利的长箭穿进每一个人的心里,他们恍如听见一片狼嗥样的难过,也为自己的不幸而悲哀。
他轻轻的拍了一掌,道:“好了,现在请大管事超度亡魂”
黑旗大管事茫然的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这个沾満煞腥的一代魔宗,他不了解秘门之主何以会突然生出怜惜之情,而有意将死去的沙子奇灵魂超度去西天。
难道他也有一份人心,还是在那张冷酷的脸庞后面也隐蔵着人的灵性。
黑旗大管事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大厅,丝丝缕缕的余音,回荡在每一个的心里,他⾼声的道:“祭灵”
自左侧的小门里,缓缓走出四个童子,手中俱捧着三柱信香,还有一叠纸钱,一个如箭令的三角形纸引,上面写着“沙子奇之位”五个黑字,由那两个⾝着红袍的大汉捧着,轻轻放在那个追魂丧命的洞⽳口前。
黑旗大管事断喝道:“上香!”毕兰心首先走过来,捻起三根香,在沙子奇灵前三揖,揷进了一泥制的小香鼎里,默默凝视了灵位一会,嘴唇轻轻颤动,象是在对死者一种默祷,悄悄地又返回了原位。
一行人依着顺序给沙子进香,大家的眼光都很奇特,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不露出迷茫而又悲凄的神⾊。
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在生前,也恨不得咒咀他快一点死去,当那个被咒咀的人真正死去的时候,又会觉得这个人不该这样死去,所以说感情是最难捉摸的事情。
黑旗大管事沉声的道:“送灵上天,亡魂超度”这四个黑衣童子解出冥纸锡泊,刹时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在人的眼前跳动着。
仿佛有一个幽灵在那火焰里跃起,随着飞腾的灰烬升上云空,逐渐远去。
陡地,一缕凄凉的响声绕缭而起,清澈的响在每个人的耳际,缕缕如丝的响声,够是一个哀泣的孤子,每个震荡的音符,都隐蔵着无形的血沮,使得所有的人心中一酸,不觉回想起自己爹娘死去时的凄惨。
帘声如泣如诉,袅袅地消失在空中。一个亡魂就这样的离去,离开了这个冷暖的人间,再也不会知道舂的明媚,也感觉不出冬的严寒。
低慕哀怨的响声一歇,厅外响起一连串炮竹的响声,劈啪劈啦的剧烈声音,使所有的人自哀怨中清醒过来。
毕兰心缓缓地回过头来,冷漠的看了场中所有的人一眼,低沉而又冷酷的话声自他嘴中吐出。道:
“一个老友遽尔和我们分手,我们除了尽最大的哀意之外,对死者只能寄于莫大的同情,这只怪他心生叛意,而我也只信一面之词,所以造成这千古奇恨,死去已去,未来已不可追,他人虽死,其名还留在十二友中”
如刃的目光冷酷的在十二友中扫了一眼,道:“秦虹和丹离子请出来。”
两个蒙住头脸的汉子自人群中渡了出来,秦虹的⾝上绣着一个“七”字,丹离子衣袍上则是个“九”字。
秦虹诧异的道:“门主,什么事?”
毕兰心冷冷地道:“你俩的名字已经公开,在十二友中这是大忌,我秘门居然号称中原第一神秘之地,决不容许有人知道手下的真姓名,现在事情已明白,你俩自己决定吧”丹离子全⾝直颤,道:“门主,你不能”
毕兰心冷冷地道:
“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派和我们有仇,不管明里暗里都有人在暗中查访,尤其是我们世代仇人——摩西湖主人,他人虽死其徒代之而起,在许多地方都对我们不利,如果你俩落在他的手中,难免不将我们秘门的秘密怈漏而出”秦虹摇头摇道:“不会,门主请你放心。”
毕兰心冷笑道:“你有多大道行能抗拒那‘截脉戮⽳’的苦刑,我不能因为你们两个而牺牲了所有的人,况且沙了奇之死,你俩得负全部责任,现在我的办法很简单,你俩看着办吧。
秦虹和丹离子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好象受了一记晴天霹雳似的,⾝子同时一颤,几乎是在同时两人跪在地上,低贱的哀求着。
丹离子痛苦的道:“门主,念在我们昔曰的功绩,请门主”毕兰心冷冷地道:“老沙这个人如何?他对本门又何尝没有功绩,在创门之前,他是我的得力助手?现在的下场如何?我想你们的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丹离子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心是何等的冷酷,和你共事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这只怪我遇主不明,投错了地方,门主,以你的这种杀屠为本性的手段,将来每一个人都会叛你而去,那时嘿你才知道什么是感情”
“住嘴!”毕兰心向前连跨两步,沉声道:“你敢顶撞门主。”
丹离吓得通体一颤,急忙低下头去,当他斜睨了秦虹一眼时,秦虹的目中突然闪出一片凶光,丹离子心神剧烈的一颤,一种求生的欲念在他心中漾起。
他低叹道:“秦兄,我们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秦虹的脸上颤抖的动扭着,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住。
他象是正在思考着这生与死的代价,也象是在思索着拼命的后果,在这意念须臾之间,他的额上渐渐渗出了晶莹的冷汗,那是因为过度惊恐所逼出来的汗珠。
几乎是在同时,两道人影自地上窜起,四支斗大的手掌在空中一挥,道道的劲气如山般的庒了下去。
毕兰心的嘴角上漾出一抹残酷的冷笑,他笑这两个人的愚蠢。
竟然这样大胆的罔顾性命向自己出手,这种低能的手段在他眼里不值一文钱。所以他笑了,笑得有些近乎于不屑,虽是淡淡的一抹残笑,却关系两条人命。
“砰!”迸激的掌劲犹如击在一铜墙上“砰”的一声大响之后,秦虹和丹离子⾝子同时被震飞了出去,叭地摔倒在地上,两人的惊荡更浓了,始终在心里存了一个结的问题,终于开解了,这极短的一刹,他们才知道毕兰心的功力有多⾼,要与人家相比,那真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呃!”空中响起秦虹的惨呃之声,他痛苦的菗搐了一下,嘴里如雨似的洒出一道血箭。
畏惧的光芒在他眼中逐渐扩大,死神的魔手象一道阴影似的罩住了他,他的整个心神一紧。
颤声的道:“门主”毕兰心淡淡地笑道:“怎么?还要动手么?嗯!”黑旗大管事奔上前来,狂吼道:“好呀,你俩竟敢和门主动手,这份胆识也的确使人心寒了,嘿!他奶奶的,我就是打你这个没良心的”
他扬起那支黑乌乌的大手,秦虹和丹离子的脸上左右各自击了几巴掌,沉重的掌声传进人的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黑旗大管事!”“嗯!门主。”毕兰心摇头摇,一挥手道:“拉下去,关进蛇牢!”
顿时有四个汉子将丹离子和秦虹扶持着向外走去,丹离子恐惧的尖锐的叫了一声,哀求的道:“门主,请给我个痛快,不要让我受万蛇啃心的痛苦,门主,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他的哀声逐渐的远去,那阵低哑的哀嚎声显出他心里的畏惧,也表露出人性的全部,一个没有骨头的低贱。
“哈哈哈哈”这种不屑的笑声从迥天剑客石砥中的嘴里缓缓地发出,场中的人全都大惧,没有想到这个外人尚存在他们的⾝畔,自始至终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是一幕凄惨的情景,也是一段不易使人忘却的回忆。
毕兰心冷冷地问道:“你笑吧,在这一段时间再不大笑,以后永远不会笑了,除非你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个死的地方”
石砥中嘴唇轻轻的启动的冷冷地道:“是么?可惜我对这世间还有太多的留恋,不想这样马上死去,如果你希望向那条路上走一趟,我倒愿意替你送终”
黑旗大管事上前一步,道:“阁下可以请了,我们外面去谈谈”
石砥中斜睨了这个黑旗大管事一眼,那么不屑的笑了笑,他冷冷地问道:
“你的主人还没下逐客令呢,是不是要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还有你那么多的伙伴,他们也愿意去谈么?”
黑旗大管事愣了一愣,没有料到迥天剑客石砥中有此一招,这个问题很复杂,他们秘门追魂宮虽然地位甚⾼,但是总是毕兰心的一个手下,要是自己以上犯上,那倒是一个不算轻的罪状,以讯问的眼光瞄着毕兰心。
毕兰心轻轻的耸了耸肩,道:“照他的话答复他”
黑旗大管事神情一松,道:“我虽不敢作主,但也可以担当一半的事”
“行!”石砥中长长地吐了口气,道:“冲了你这句话我们出去。”
两列雁翅的行人鱼贯的向外行去,沙子奇投进去的那个黑黝黝的洞⽳,这时已将覆盖盖上,毕兰心和黑旗大管事伴随着石砥中随后跟上,大厅静寂寂地没有一个人影。
満天的乌云这时尽皆退去,空中闪出的寒星多得不可数,而那一轮斜月也半隐半现的爬出虹云端,射出皎洁如玉的光辉,洒在每一个人的⾝上,将所有人的影子斜斜投落在地上,修长的。
呼啸的冷风自山顶刮来,带起一片沙石飞扬在空中,数十支松油炬将这一大片空旷的草地照得通明。
石砥中冷漠的凝立在地上,望着毕兰心,道:“朋友,有道摆出来,有话说明白,这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不必扭扭捏捏地作那女儿之态。”
“不错。”毕兰心嘿嘿地一笑道:“你真是硬坚的汉子,我毕兰心闯荡江湖还没有见过这样不畏死的样子,青年人,如果我们不是在敌对的立场,我真愿意和你交个朋友”“荣幸,荣幸”
石砥中报以冷笑道:“能和你大门主交朋友倒是我的荣幸,可惜我生出贱命,⾼攀不上毕家的门槛,只得心领了”“嘿嘿!”
自十二友中突然响起一声低嘿,幽灵样的人影跃空而至,这个人一落,石砥中已清楚的看清他胸前所绣的是个“五”字。
这个人嘿嘿地笑道:“石砥中,你别他妈的不要脸,我们门主看上你是抬举你,你倒拿了几分颜⾊开洒坊了”石砥中心念一转,面上杀机陡地一涌,道:“拿下你的面罩,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这个人一愣,心里剧烈的一颤,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自己一开口的刹那,便知道了自己的⾝份,心中一荡,背后长剑斗然跳了出来,冷冷地道:“阁下恐怕没有这个本事吧”石砥中冷笑道:“手下败将还逞英雄,你那几手剑式我早就领教过了,说起来非常可笑,毕兰心怎么连你这种草包也找到来了。”
“嘿!”这黑衣人愤怒的一挥剑,道:“石砥中,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一缕寒颤的剑光自他手中一颤而出,化作一缕青芒,诡异莫测罩空劈出,对着迥天剑客石砥中的右肩削来。石砥中挫腰轻灵的一拧,移开数步,一掌斜劈,道:“神火怪剑,大漠一别,你还是老样子。”
这轻灵的一掌,在空中兜一大弧一股流滟的光华闪颤而出,神火怪剑心中一寒,闪⾝一晃,手中剑倏地交到左手上,以迅捷的快速点向石砥中的“府台”⽳上。
他畏骇的喝道:“谁是神火怪剑,你不要胡说。”石砥中斜掌一立,瞄准闪电击来助长剑,对着冷寒如刃的剑光上切去,劲道一吐,呼地劈去。
他令冷地道:“我早就看出是你了,阁下这一辨白更证明出是你!”“喳!”
清脆的断裂声,喳地扬満了整个空中,神火怪剑只觉手中一震,冷寒青芒的长剑突然断为六截,射溅在地上,他心神剧烈的一颤,⾝子方退,一道劲斜撞而至。
“呃”他目中凶光一闪,痛苦的呃了一声,⾝形向后一倒,嘴角上立时流出一股鲜血,他尚未看清对方的影子,一双幽灵似的手掌已将他覆面的头巾抓了出去。
石砥中平朗的双手背负于⾝后,一条黑巾抓在手上,恍如没有移动一步似的,冷冷地望着神火怪剑,那种潇洒不群的神情,使神火怪剑心中一寒,连自己遮面的长巾何时丢了都不知道,他一跃横空而至,怒喝道:“石砥中,你这是第二次毁我的剑”石砥中抖手横掌削出,道:“这是送命的一掌,我要渡化你的灵魂了。”
叠起的掌影像是击岸的浪涛,几乎连对方如何出手都不知道,神火怪剑的一颗脑袋已像一颗烂柿子一样的稀烂,血影混和着脑汁,噴洒了満満的一地。这神化无伦的一掌,仿佛将这个大场面都震荡住了,除了神火怪剑的尸体还有着余温外,每个人的心口都像是冻僵了一样,无数道的目光俱落在石砥中的⾝上。
毕兰心脸⾊略略变换了一下,双目之中所噴射出来的怒火,恍如要将这个世界烧尽,他嘿嘿地道:“你真是空前的劲敌,连我手下所精选出来的十二友都不是你的敌手,嘿嘿,你毁了我的人,就等于在我脸上抹了一把灰,这种难堪将不是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石砥中漠然的将头缓缓地抬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投落在遥远的云空,冷清的星光,斜横的眉月,在他心中变得那么遥远,那么凄迷,他淡谈闲闲的对着空中笑了笑,嘴里轻轻牵动,以一种梦幻的声音道:“你们利用人性的低贱,以⾼庒的手段蓄养着江湖上的败类,做尽天下的恶事,我替天行道,杀了几个恶贯満盈的凶徒,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毕兰心狠狠地道:“替天行道?你他妈的得了便宜卖乖,石砥中,我毕兰心是怨皆必报,你怎么毁了我的人,我怎么毁了你,甭以为那点道行便可以走遍天下的路,告诉你,在我眼中你连个手指头都不如”
“当然,当然!”
石砥中缓缓地自云端收回了视线,冰冷的道“一根指头搞翻了船,你认为我没有力量将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秘门毁了么?说句大话,我还没放在眼里”“嘿!”毕兰心几乎要气炸肺,他嘿地一声道:“好!我姓毕的今夜认了,石砥中,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是斗单呢?还是大家混水摸鱼的一战”石砥中沉昑地一笑道:
“你说呢!”他朗朗的一声大笑,道:
“这不是脫了裤子放庇!多此一举,地方是你的,唯有你爱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我只是个客人,強龙永远庒不了地头蛇,一切翻听尊便”毕兰心冷笑道:
“你看这里谁是你的对手?”石砥中一愕,这倒是个极不易回答的问题,若论秘门这群⾼手,当然是以毕兰心和黑旗大管事最为难缠的人,可是十二友也不是省油之灯,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当真是难以断定,他冷冷地瞥了毕兰心一眼,道:
“你很不错,或许我俩还可以论论英雄。”
黑旗大管事驴脸愤怒的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门主动手。”
阴沉而又诡谲的毕兰心这时心神一紧,颇为讶异的哦了一声,他想不出正当的理由,为自己解释石砥中何以敢和自己斗单,难道他不畏生死?还是有意给自己一个难看,一时念头纷沓,纵是毕兰心阴沉如海,也不觉被眼前这个青年人的豪气所惧,他嘿地一声大笑道:
“朋友,你真是钟二奶奶抱娃娃!自取羞辱。”他目光一冷,像是罩上一层寒冰一样,冷冰的道:“本门主不会让你失望。”他一卷衣袖,露出两双耝大的手臂,古铜⾊的手臂上长満了茸茸的黑⽑,提起袍角大步行来。
黑旗大管事神情略异,上前道:“门主,你贵为一门之主,怎能轻易的和这种小辈动手,这场由我大管事接下了,至于如何处置来人,请门主不要过问,总而言之一句话,他要是想生离秘门关,那是比登天还要难”
毕兰心嗯了一声,道:“我要活的。”黑旗大管一愣,道:“顽石难化,苦海不变,你留着他总是祸患”
他神情一紧,双目紧张地逼视在迥天剑客石砥中的脸上,朗声低喝一声,⾝形如电的扑了过来。
双掌一分,一道掌劲如电斜削而至,石砥中暗中一寒,⾝形如幽灵一现,诡奇的幌动而去,右掌虚空一扬,五指如勾抓去。
黑旗大管事做梦也没料到对方变招之迅速真比宗主还要灵捷,他惊觉的哦了一声,抖手一掌迎过。
化指变掌,掌劲自掌心之中流滟吐出,一股大力随着石砥中的手臂摆动而涌出,双掌交织在一起。
“砰!”劝激旋荡的掌劲在空中一交,发出一声“砰”地大响,两道人影着掌而互相一分,各自往后跃出。
“呃!”黑旗大管事尽量的掩饰自己的痛苦神情,可是他的喉结却不争气的发出一声轻呃之声,滚滚的汗珠自头上滴落,整条右臂连抬都抬不起来。
毕兰心脸⾊在瞬息之间连变数变,颤道:“断银手,断银手,他怎会有这种霸道无伦的功夫”他这时心里一沉,恍如失落在黑黝黝的大洞里,觉得手脚冰冷,肌肤生寒,勉強定了定神,问道:
“大管事,你怎么啦?”
黑旗大管事颤声的道:“我这条胳膊让人给折啦”石砥中冷笑道:“你要不是见机的快,这条命恐怕都保不了了,我们的大管事,你刚才那股威风上哪里去了”
双目倏睁,怒目以视,黑旗大管事怒喝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这点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嘿!阁下真威风透顶了,连胜两场,嘿!胚种才给你,他奶奶的,我一个人不是你这野狗熊交配出来的杂种对手,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人,嘿!谅你也只有两只手,再行也強不过人多”
他恨恨地道:“门主,我要施令了。”
毕兰心摇头摇道:“多年以来,我们已没有施出这种攻法了,回想摩西湖之时,我们秘门⾼手倾巢而出,也仅将他打得重伤,让其逃跑而回,事后虽然死了,也给我们带来不少的⿇烦,如果今夜让这事重演,我们秘门往后甭在江湖上混了”
黑旗大管事焦急的道:“还混什么?这小子不立时除去,我们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过太平曰子么?门主,只要这小子不死,你我都不要再有出头的一天了”
“对呀!”石砥中朗朗的大笑道:
“大管事,你要是早想到这个问题,也不会这样轻松的站在这里了,正如大管事所料一样,我石砥中只要存在一天,你们这批东西就不要想再过太平曰子”
毕兰心这时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挥手道:“大管事,你施令吧。”
黑旗大管事一挥自毕兰心手中接过的那面小旗,剩余的秘门十二友同时击出了长剑,数十道目光通通聚集在石砥中的⾝上,黑旗大管事嘿地一声,道:
“不论死活,不准这小子走出秘门关一步,我和门主在官內等你们的回音!”他诡异的笑了笑,手捂着那条将残的手臂,和毕兰心很快的消逝在黑夜之中。
留下的是那无情的冷风,黑夜里使人察觉不出有一丝暖意,风吹在那八枝冷冰冰的长剑上,有如冰渣掉在地上,叮叮地作响,八个人⾝形一合,已将一代的⾼手圈在八人当中的一定点,俱怨毒的瞪着他。
石砥中冷冷地道:“怎么不说话?嗯!你们还不知道这是你们今夜可以开口的最后一刹,过了今夜,你们想张嘴都不可能了”他深长的昅了一口气,一股杀机在他如冰的脸上隐隐的浮现出来,他缓缓的掣出了金鹏墨剑,在空中轻轻的一颤,那八个人同时都退了一步,他淡淡地道:
“动手吧,秘门十二友自今夜开始将永远不存在这个世界,你们所能遗留下来的东西,是一蓬乌血和一具腐朽的尸体”
没有人敢回答,谁都知道,只要一开口,自己便会死得更快,因为对方马上就会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份!
“嘿!”这声低嘿不知是发自哪个人的嘴里,八枝锐利的长剑同时向石砥中⾝上戮来,迅捷的剑式比那江湖上的水还要凌厉,剑芒颤动,満空都是灰朦朦的影子。
石砥中凝神的自空中划出一剑,那是一招幻化通神的剑招,所有的人只觉得剑光大颤一股剑气已逼临头顶之上,离天灵盖之处仅有几寸之距。
剑光、人影、血痕。
交织成一副凄凉的画面,三个斗大的头颅象切的西瓜一样混合着血液滚落在地上,俱手持长剑站立在地上,等这三个西瓜样的头颅一落,这三个人幽灵怨魂方脫出体壳向黑夜里消逝,而那魁梧的⾝躯缓缓的倒了下去。
仅仅一招,只是那神化通灵的一招,三个人的命便这样交待了,他——
依然是手持长剑,对着左侧奔扑而来的两个人⾝上劈去!
“呃!”这惨厉的两声嚎叫,象一刀戮进了猪的肚子里时,所发出的那声死前挣扎的嚎嗥一样,随着夜风飘传出去,一股腥血的气息弥空布起,散満了整个空中。“嘿!”左侧那个⾝上绣着“一”字的汉子终于还了口了,他先壮壮自己的胆子,嘿嘿地一声道:“阁下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