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夺命三环
秦佑不用回头,已知这人必是卖马怪客,趁他助力暂时抵抗住桃花公主的人内力之际,忙沉声说道:“请你快去救我陶大哥。他就要被双铃打伤了。”
那人却道:“且随他去吧!我老人家自知不是陆家双铃的对手,去了也是白搭…”
秦佑心中一急,力道顿又一,又被剑上传来的热力,灼得掌心裂痛,连忙加力运功抗拒。
相持又有半盏热茶之久。暗房中陡然传来一声闷哼,铃声蓦地敛止。
秦佑骤然扫目望去,只见那中年妇人已被双铃击中倒地,陆完正收起双铃,向陶羽大步行去他顿时心慌意,双手一松,弃了短剑,闪身向房门内冲去,同时大声喝道:“谁敢伤我大哥!”
这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陆完正举手点向陶羽道,闻声回过头来,秦佑已赤手空拳地奔进门内。
陆-自从耳端负伤,一直忍怒立在门边,此时一见秦佑入房,冷笑一声,霍地挥掌猛劈,叱道:“小子,你在找死!”秦佑双掌一封,当被震得倒退两步,但他片刻未停,二次抡掌又扑上前去,口里高声叫道:“陶大哥,陶大哥…”
陆-伸手一探,已取出怀中双铃,正扬臂发击,猛听一声娇喝:“陆完陆-,不许动手,让他进去!”
陆氏兄弟面面相觑,只得垂手退开,秦佑像旋风一般奔到陶羽身旁,急声问道:“陶大哥,你没事吧?”
羽缓缓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下次再跟强敌相遇,不可太重视兵刃,刚才在她施展血气气功,夺你短剑之时,你要是索使用御气驳剑之术,让短剑出手,纵不能胜。
但三招总可挡得过的。”
秦佑听了,又惊又喜,道:“大哥,原来你都看见了?”
陶羽笑道:“我不过因有辛弟疗治内伤,耗损真力太多,只想闭目多调息一会,因他们尚未出手伤人,乐得不去理会…”
方说到这里,忽听“笃”地一声响,寒光闪耀,秦佑那柄短剑,已笔直在距他们数寸远近处的地上。
秦佑遽然一惊,急忙旋身错掌而待。陶羽却镇静如常,缓缓仰起头来,见桃花公主凌茜,正笑盈盈地站在门边。
凌茜慵懒地倚门而立,一双明澈美目,瞬也不解地凝注在陶羽脸上,嘴角含着醉人的笑容,柔声道:“着不出公子明眼如炬,竟连我们桃花门中的血气气功也认得出来?”
陶羽哂笑道:“血气气功何足为奇,我猜你的武功一定传自西域多罗教,全仗一种名叫冲御神的进方法,打得几处门,使内力骤增猛晋,达到化境,这话对是不对?”
凌茜脸上笑容尽致,换了一脸惊讶之,喃喃道:“公子真是神人,竟对我门中武功如数家珍,这么说,公子是达摩一脉的了?”
陶羽笑道:“天下武术,源出一脉,西域有多罗神教和达摩佛祖,正如中原之有武当与少林,又何必定要分什么派别。”
凌茜沉不语,神情瞬息数变,幽深的目光,不时在陶羽脸上掠过,好半晌,才喟然轻叹道:“公子不但武功深藏不,更兼罗万机,真正令人佩服。”
陶羽却不回答,退自拔出短剑,送给秦佑,又替廖五姑拍活道,然后扶起辛弟,举步向暗室外走出。
桃花公主不但未予阻拦,而且闪让一旁,眼看秦佑又解开竺君仪的道,和那皮帽绸衫怪客一行六人,直出庙门,竟怔怔地一句话也没有。
桃花岛弟子,未得凌茜令谕,谁也不敢扭动,那皮帽绸衫怪客出门之后,便顺手牵了那匹“乌云盖雪”也无人前来拦阻。
陆氏兄弟好生不服,陆完躬身说道:“公主,难道就这样白白放他们走了吗?”
陆-更是愤愤说道:“这姓陶的不似常人,今不除,必成后患…”
凌茜目光仍痴痴注视着庙门,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喝道:“你们知道什么!传我的话,以后遇见陶公子,任何人不准轻易触犯。”
陆氏兄弟脸色微微一变,但却一齐躬身应道:“遵公主圣谕。”
许久,许久,凌茜才幽幽长叹一声,道:“就在这儿暂时住下吧!我要独自出去走走,也许三两天不会回来…”
这些话,既像是对陆家双铃吩咐,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双铃相互愕视,却不敢多说什么。
口口口轮渐西,懒洋洋的阳光照在地上,映出六条又细又长的人影。
陶羽和秦佑,扶着重伤初愈的辛弟,缓缓挪动着步子。
竺君仪傍着秦佑,廖五姑却紧靠着陶羽,只有那皮帽绸衫怪客,牵着“乌云盖雪”衔着铜烟袋,慢斯条理地跟在后面。
秦佑兴奋地叙说完自己和“河湖一剑”司徒真如的遭遇以后,转问陶羽道:“大哥,你方才怎会认出那桃花公主的血气气功,并且一口道出他们的武功的来历呢?”
陶羽谈谈一笑,道:“我幼时曾在一本‘身毒引鉴’书中,读到过天竺武术概说,天竺武术共分两大派,其中一派便是达摩佛祖所创,另一派名叫多罗神教,专习瑜伽等偏激门武功自成一家,且不在达摩佛祖之下,只是这一派从无人来过中原,所以知道的人极少就是了。”
秦佑仍然不解,又问道:“你怎样知道她的武功是多罗神教的呢?”
陶羽道:“多罗神教练功方法,是用冲御神之术,这种练法省时速成,往往三五岁童子,一旦得到秘诀,也能在数月之间,成为武林高手,而他们最妙的,便是‘血气气功’,我在静坐的时候,偶尔回顾,见她正和你争夺短剑,剑身居然泛出红光,很像被火烧过的样子,所以猜出她练的必是‘血气气功’。”
秦佑余悸犹存地道:“这种功夫果真厉害,难怪我在运功夺剑的时候,手心似被火灼,感觉十分难受。”
陶羽道:“但只灼痛,还是因为你本身功力很深的关系,假如你和她功力相差太远,她更不难在运动相迫的时候,使你周身血脉迸裂,体炸成碎粉!”
竺君仪听到这里,不吐舌道:“有这样厉害?那这个桃花公主忽然来到中原,只怕中原武林要劫运当头了。”
廖五姑忙也接口道:“听说。少庄主从不练武,原来不但武功好,连这些人所未闻的武林秘辛,也知道得这么清楚,少庄主真是了不起。”
竺君仪忽又黯然长叹道:“那桃花公主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不幸那本通天宝录又落在她的手中,这一来,如虎添翼,实在堪忧。”
廖五姑冷哼道:“怕她什?她再厉害,还能比咱们飞云山庄的老庄主和少庄主更了得吗?
我才不信哩!”
陶羽忙道:“我何尝会武?你不要随口说…”
廖五姑咯咯笑“我的小公子,你还用瞒我做啥?你的心事,我廖五姑没有瞧不出来的,你是不愿让人知道罢了!我说说打什么紧?我们又不是外人。”
竺君仪对廖五姑说话时的那种妖媚神态十分看不顺眼。
便岔开话题道:“桃花公主已经这样了得,陆家双铃更是武林高手,他们远来中原,不知意何为?”
秦佑冲口答道:“他们说过,是来争夺飞云山庄在中原的盟主地位的!”
廖五姑吃了一惊,道:“哼,他们胆子倒不小,真是秃子跟月亮比光,癞蛤蟆想吃天鹅。”
陶羽悠然神驰,说道:“我看那位桃花公主,倒不像是个坏人…”
廖五姑不待他说完,早酸溜溜地抢着道:“哟,我的好公子,你可千万别拿她带当好人啦!我瞧她一双眼,直似要勾魂-晚似的,这种狐媚子,那会是什么好货…”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笑着接口道:“这么说,可不必担心她武功高强了,她见了廖五姑,包准服服财贴。”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那皮帽绸衫怪客。
竺君仪不懂,问道:“这是怎么说?”
那怪客笑道:“天下狐媚子,都是廖五姑的徒子徒孙,小狐狸见了老狐狸,还怕她不服吗?”
众人恍然而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廖五姑粉脸得通红,怒叱道:“伍子英,你敢拿姑开胃?看你是活得嫌腻了…”
秦佑笑道:“今多承接手,原来您老姓伍。”
廖五姑怒冲冲接口道:“这家伙你们不知,我是最知道他不过的,他姓伍名子英,外号叫做天南笑客,生就骨头,一天不惹人打骂,浑身骨头都发酸。”
“天南笑客”伍子英,笑嘻嘻说道:“我的姑,求求你手下超生,我是天生残骨头,你是人间泼辣货,咱们是天造一对,地成一双…”
廖五姑大怒,登时翻脸想要动手,却被白羽劝住,众人相与大笑,连竺君仪也低骂一声“缺德嘴”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男妇六人,一路笑语,倒颇不寂寞,却不知身后有一骑骏马,正远远尾随而行,马上人绿色劲装,头包青巾,未携兵刃,却用一幅薄如蝉翼的白纱,覆盖着白玉羊脂似的面庞,仅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眸,遥遥痴望着陶羽的背影。
这人一直尾随在众人后面,缓缓徐行,像一个轻盈飘忽的影子,连蹄声也轻不可闻,始终保持在众人后面一里以外,不即不离。
又行了一程,前面有个镇甸,秦佑喜道:“我们一一夜未进饮食,正好在这里餐一顿,大哥,咱们走快些。”
陶羽点点头,目光过处,却见廖五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脸上一片惊容,忍不住问道:
“婶婶在望什么?”
廖五姑脸惊骇之,用手指着路边一棵大树,低声说道:“你看,那树上是什么?”
陶羽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树干上清晰地印着三个互相连接着的圆圈,品字形排列,极其显目。
他不解地问道:“三个圆圈…是什么意思…”
“天南笑客”伍子英失声叫道:“夺命三环!”
众人齐都一惊,不约而同停了脚步。
“什么夺命三环?”
伍子英神色凝重地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一剑镇河朔,双铃护桃花,三环连秦楚,四丑霸天涯’这四句武林谚语?”
陶羽秦佑同是一震,不用一种惊诧的目光,注视着伍子英,但却未接口搭腔。
伍子英亦未等众人回答,迳自继续说道:“…这四句歌谣,乃是说除中土各大门派之外,天下尚有十位武功高绝,独成一派的武林高人,其中‘一剑镇河湖’司徒真如,便是秦兄弟昨夜卖马时所见的那位锦衣老人…”
秦佑情不自点了点头。
“…第二句‘双铃护桃花’,自然是说的我们在古庙中见过那位桃花公主的父亲,和陆家双铃。那第三句‘三环连秦楚’,便是指的终南高手雷家兄弟。这三兄弟各有一身超人武功,平时狂妄自大,绝少与江湖中人交往,昔年仗着三支碎玉环,不知败过多少武林同道,四十年前,三环一同归隐,不知怎的竟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了三环标记,难道说他们也已出山,到了鲁西不成?”
廖五姑冷笑一声,道:“这种随处故留标记,唯恐人家不知的,八成只是得虚名的狂人而已。”
伍子英一反平时嘻笑之态,正说道:“你不要小看了雷家夺命三环,龙环雷孟云、虎环雷孟森、豹环雷孟彬,弟兄三人,俱都练就惊世骇俗的绝顶武功,尤以三环联手,据说天下无人能敌…”
廖五姑不屑地口道:“难道你亲眼见过?或是当年吃过他们的亏?”
伍子英笑道:“雷氏兄弟素狂做,四十年前,三环现处,武林中人避道而行,我姓伍的自信惹不起人家,也许你廖五姑不伯。”
廖五姑愤然道:“我怕不怕,与你什么相干,你最好清楚一点,飞云山庄没有怕事的人!”
伍子英语:“假如你敢毁去夺命三环标记,姓伍的就服你。”
廖五姑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着,探手人怀,扣了一柄飞刀。
陶羽忙劝止她道:“毁人标记,如掴人面颊。都不太礼貌…”
但廖五姑未等他把话说完,举手一扬,那柄飞刀已疾而出,但见光华过处,贴树掠过,树上三环标记,已被锋刃削落。
廖五姑大步走了过去,收了飞刀,从地上拾起那块树皮,仰天放声大笑,显得十分得意。
笑声正昂,蓦闻“叮叮叮”三声极为清脆的音响,那株削去树皮的树于之上,赫然又现出三个品字形相连的圆圈。
廖五姑芳心一震,笑声顿止,凤目急掠,却见那三个圆圈,竟然是三只通体晶莹的碎玉圆环,其中一只刻着一头首尾相接的玉龙,另两只一作猛虎,一作黑豹,俱都长尾绕成圆圈,雕刻得栩栩如生,三只玉环整整齐齐嵌在树上,煞是可爱。
众人同时心灵猛地一跳。
同时不知什么时候,路边已并肩立着三个面目清癯的中年人,脸上一派术然,三双鹰眼,灼灼着冷峻无比的光芒。
这三人面貌极其相似,当中一人,额上有一道鲜明的疤痕。
这时,其中一个突然一语不发地举步走到廖五姑身前,向她微微额首哼了几下,然后用一种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的胆子不小。”
这简短六个字,其声冷漠,其音不扬,但听在廖五姑耳中,却像一声大喝,震得她耳鼓生疼,机伶伶打个寒噤;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三步。
那人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只缓缓偏身,冷峻的目光,向陶羽等五个人扫了一瞥,又用那冰冷的嗓音,说道:“你们去吧!”
他好像十分不想开口,因此说出的话,既简短,又冷漠,再加睑上一派木然神情,直叫人疑心这几个字,也不像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
陶羽连忙对他拱手为礼,恭敬地道:“三位想必就是终南雷老前辈,我等路过此地,无意间发现三位前辈所留标记,这位婶婶一时失礼,本无恶意,万望三位老前辈不要见怪。”
他滔滔说到这里,那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听见又像没有听见,直到他把话说完,那人始嘴微动,仍是那冷峻的四个字:“你们去吧!”
陶羽只好拱拱手,示意众人一同退去,同时也向廖五姑递个眼色,叫她也趁机跟着快走。
廖五姑见那三人面目冷峻,出声震耳,也已知他们大约就是龙虎豹雷家夺命三环,芳心早泛起一抹悔怯,忙也轻移莲步,准备退走。
但她身子才动了一动,那人竟霍地旋身,冷冷地喝道:“你站住!”
陶羽等闻声一惊,停步回头,廖五姑壮着胆问道:“你…体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神情淡漠如前,冷冷说道:“龙环雷孟元”
廖五姑芳心猛震,怯生生地又道:“你把我留下来,准备怎样处置?”
那人毫不犹豫,冷声答道:“死!”
廖五姑听了这个字,不觉怒起,反倒胆大了许多,冷冷一笑,说道:“凭什么?你们终南三环纵然名头大,但廖五姑也不是无名之辈,不错,标记是我毁的,但若想叫我束手待死,只怕还没有那样简单容易哩!”
那人对这些话仿佛没有听见,伸手轻轻一拍树干“叮哨”一声,三只玉环一齐落人他的手心,他随意拉出一只,振臂一杨,那只玉环手飞出,化作一道白色光华,绕树盘绕一匝,端端正正地套在一横枝上。
他又缓缓从怀里取出一条极软的丝带,连头也没有抬,只是顺手一扔,那丝带“嗖”地破空飞起,恰巧穿过树上玉环,一端垂地,一端悬在空中。
他默默将丝带的一端,打了一个活套,整了一整,恰可伸得进一颗头颅…
陶羽一见,心里更惊,看这情形,莫非他准备要把廖五姑活活吊死?
廖五姑心中发,她虽是久闯江湖的人,但像这样从容准备刑具,要吊死对手的事,却是生平未见,何况那将要被吊死的,就是她自己。
龙环雷孟云冷漠阴沉的神情,更为莫测高深,而且,三环威名,已给她先入的恐惧,她忍不住一阵寒栗,连忙扣了三柄飞刀,目光转,暗思身之计。
雷孟云结好绳套,木然地向地招招手,仍用冷冰冰地口吻道:“过来!”
廖五姑凝神戒备,出声道:“休想,你别把姑当作三岁小孩…”
谁知她语声未完,倏忽一条人影疾掠过来“叭叭”两声,廖五姑粉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两个耳光,只打得她踉跄连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血中夹着几粒白玉般的牙齿,两眼金星闪。
廖五姑又疼又怕又怒,但这突然的袭击来得委实太快,待她略一定神,才发现那额上着疤痕的中年人,已直地站立在她的面前。
这人未等地开口,已自报姓名道:“虎环雷孟森。”
廖五姑强忍痛楚,也不出声,翻腕一抖,两柄薄刃飞刀,已向那人疾的出去。
雷孟森双臂左右一合,两手齐张,迳来按扣她的飞刀,当他指尖湛湛将要挟住那两柄飞刀,蓦觉白光一闪,廖五姑手上第三柄刀又已电闪而至。
只听“叮”地一声,那第三柄刀恰巧撞上前面两辆飞刀的刀把,那两柄飞刀忽的一折,竟一左一右,作弧形绕身而过,那人一把虽然措着了第三柄,不想先前的两辆飞刀,在他身后三尺处互相一触,又是“叮”然一声响,陡成一上一下,向他背心“灵台”、“发尾”
二处致命大。
虎环雷孟森木然的脸上迪尔掠过一丝惊容,身形急弹而起,双掌反拍,打出两股强猛无用的劲风,港港将飞刀避开。
他脚落实地,恻目望了望环雷孟云一眼,大声说道;“三星伴月,是廖家刀的手法。”
雷孟云抖手将一只玉环推向雷孟森,冷冷的喝道:“老二,捉活的。”
雷孟森接环在手,扬臂一振,那玉环“嗡”地一声轻鸣,环绕劲风回,顶上疤痕,忽然变得鲜红触目。
他左手一指廖五姑,含怨毒地说道:“人,你既是廖存思的后人,今天更别想活命了。”
廖五姑触目见他额上疤痕,极似刀锋所伤,心里若有所悟,慌忙又扣出六柄飞刀,分握双手,她身上共只九柄飞刀,此时见雷盂森额上疤痕和目光中那怨毒的光芒,似乎自知已到生死边缘,不由自主地作了全力一拚的打算。
虎环雷孟森一摆玉环。左掌横护前,身而进。
廖五姑娇躯急闪,一声低喝,右手三柄飞刀,已自出手,左臂微抬,嗖嗖连声,又将另三柄一齐飞掷而出。
那六柄薄刃飞刀,并不宜击敌人,却在空中彼此撞碰,发出一连串叮叮之声,刀光闪耀,倏起倏降,在廖五姑身前布下一层紧密的刀网,但见闪闪光芒,耀眼生花。当真是滴水难透。
雷阵森冷哼道:“看你不出,居然也会这花雨飞刀的手法。”
话落左掌斜翻,亮出掌心,右手玉环却笔直地向刀影中一送,但闻叮叮数声,登时有三四柄飞刀先后击中玉环,但那脆而易折的碎玉环竟分毫未损,反将紧密的刀影,开一个大。
廖五姑骇然失措,两只玉腕接连伸缩翻转,刀光陡盛,虎环雷孟森忽然一声暴喝,左掌呼地推出一掌,紧接着,右手玉环高举绕头两匝之后,也手飞出。
只见那晶莹玉环突破刀网直人,一阵金玉相击的脆响,闪耀的刀影顿时一敛,已有三四柄飞刀被玉环收套在环心之内,而那玉环兀自冉冉旋飞不堕。
蓦闻一声震耳彩声。
“好一招‘怒虹飞环’!”喝彩的,竟是那一直未动的豹环雷孟彬。
雷孟深人如箭矢,穿掠进刀影,右手在探,扣住廖五姑肘间道,左手一伸,接住了碎玉虎环,仰天厉声大笑。
笑声甫落,反手一掷,将廖五姑直向树下龙环雷孟云抛去。
雷孟云默然接住廖五姑,迅速地将她头颈人绳套,一收丝带,登时吊了起来。
陶羽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叫道:“雷老前辈手下留情。”
雷孟森怒目一横,冷峻地道:“你要怎样?”
陶羽拱手道:“廖五姑冒犯三位前辈,虽然理亏,但罪不至死,恳请前辈放过一遭。”
虎环雷孟森摸了摸额上刀痕,眼中怒火频现,叱道:“你要是不想陪她死,最好赶快闭口,否则,她就是你的榜样。”
秦佑听了这话,心头大怒,跨前几步,站在陶羽身恻,厉声道:“我大哥好言求你,你别不识抬举,人家怕你们夺命三环,我们却不怕!”
他说得傲然不屈,雷孟森倒是一怔,豹环雷孟彬说声喝道:“好狂的小辈,你是什么人门下?”
秦佑脯,答道:“我是秦佑…”
这时候,竺君仪忽然焦急地叫道:“快救人,她…她快要死了…。”
陶羽一抬头,果见廖五姑已被吊得两眼反,张口伸舌,眼看就要断气。
他一急之下,竟忘了面前雷氏兄弟都是武林罕见高手,惊呼一声,拔脚就向树下奔去。
雷孟森大喝一声:“你要找死吗?”右手疾挥,向他当抓了过来。
陶羽未及细想,本能地一塌右肩,左手斜举,五指如钧,反扣雷孟森腕脉。
他应改招式虽未练过,但却将一本“达摩洗髓经补述”
记中,此时随意一招,时间部位,竟拿捏得恰到好处,宛如久经战阵的江湖老手。
雷孟森过于小觑了他,一时大意,险些被他一把捉住,心中骇然一惊,连忙沉腕变招,化抓为拳,猛可一招“破沉舟”捣向的腹。
陶羽心念电转,只觉有好几种方法,都可用来化解雷孟森这一拳突击,当下毫未迟疑,手成原式未变,电闪般一个飞转,掌沿过处,正切中留孟森手背。
这一招发力虽然不重,却把自孟森惊出一身冷汗。
雷孟彬见兄长在一招之间便已受挫,暗自骇然,玉环忽地一抖,掠身跃到雷孟森身边,虎豹双环并举,挡住陶羽,那雷孟森兀自两眼连翻,惊疑不止地往视着面前这奇怪的少年。
“天南笑容”伍子英见双环合璧,心头一户,忽然扬声大笑起来。
虎环雷盂森脸色这变,沉声叱道:“你笑什么?”
伍子英道:“我笑这位陶公子不知死活,三环联手,天下无敌,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年纪轻轻的怎能是威震武林夺命三环的敌手,如今分明虎豹双环业已合壁,若不赶快认败服输,岂不是自取其辱,拿性命当作儿戏了么?”
虎豹双环两张睑上不一红,雷孟彬喝道:“你怎知我们要联手对付他一人?谅他一个无名晚辈,还值不得双环合壁。”
伍子英笑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想他一个初出道的晚辈,料他在三位中任何一位手下,也走不三招,何苦不识进退,硬拿鸡蛋去碰石头…”
龙环雷孟云突然一松丝带“蓬”地一声,将廖五姑摔落地上,大步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好,就让他跟我比划三招。”
伍子英暗喜,嘴里却道:“三招之中,他如不敌送命,自是咎由自取,假如侥幸不败,那时雷老当家的又将怎样?”
雷盂云不假思索,接口道:“能挡我三招,我兄弟罢手便走。”
伍子英忙向羽挤挤眼,道:“陶公子听见了吗?雷老当家的一诺千金,你得估估自己的份量啊?”
陶羽想了一下,道:“我根本不会招式武功,想必不能…”
伍子英连忙抢着说道:“雷老当家的言出如山,不承允就是不敬,陶公子,这是向雷家三环讨领教益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怎能不勉力而为呢?”
秦佑也已明白伍子英是拿话僵住雷氏兄弟,只要陶羽能应付过三招,今方能化险为夷,否则廖五姑性命固然难保,大伙要平安身,亦甚不易。
他更明白陶羽生死玄关已通,内功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招式虽然不,凭他的绝世聪明,应付雷孟云三招绝无问题,于是也怂恿道:“大哥,怕什么?难道他比少林罗汉阵和陆家双铃还强?”
陶羽回过头来,见秦佑面含微笑,目光之中,充自信和鼓舞,不由也微微一笑,回身向雷孟云抱拳说道:“请老前辈留情一二。”
雷孟云重重地哼了一声,目中凶光隐,突然屈指一弹手中龙形碎玉环“-”地一声脆响,环边有如恶疾涌,向陶羽推出。
这人生阴沉,说打就打,出手第一招,竟然就辛辣无比,毫无一点前辈的顾忌。
陶羽心中微微一震,慌忙仰身退后,化解招法尚未施出,雷孟云已攸忽数近一大步,闪电般一抡玉环,由上而下,疾劈直落。
这一招变化,既快又狠,简直使人来不及筹思对策,陶羽骤然之下,脑中百念飞转,一时竟想不出破解之法。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略一迟疑之间,破空轻响划然而至,晶莹的龙环边缘,已湛湛贴近他的面颊…
陶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右掌疾圈斜拨,头向左侧一歪,身躯直如陀螺,呼地转了半个回子,同时左肘疾抬,猛向对方腹憧了过去。
他说不出这招叫什么名字,更不是从秘册上学来的应敌招法,只凭一时心念,将不久前在泰山看见四丑之一,瞎子许成所使用的“破云三式”加以化,自创出这一记怪招。
雷孟云的龙环,眼看必可劈中陶羽面门,忽见他使用出这种出人意外的怪招,假如环招用老,就算能砸中他的左肩,自己也非被他飞肘击中小腹要害,那时候,也许他自己所受之伤,反比陶羽更重。
他乃是久经阵仗之人,心头微怔的刹那间,气一缩肚腹,玉环也收撤数寸,环绕掠过“嘶”地传出一声裂帛音响,人影陡分…
众人定神望去,但见雷孟云卓立在五六尺外,分毫无损,而陶羽左臂衣袖上,却划破尺余长一道裂口,且已伤及皮,正汩汩渗出鲜血。
虽然受点轻伤,总算被他躲过了险恶的两招,只要再过一招,今危境,便安全渡过,伍子英暗暗透了一口气,不默默为他祝祷。
雷孟云两招落空,不然的脸上,显得分外难看,缓缓将上环高举过顶,混身骨骼,不住地格格作响,显然已将功力,尽数运集在手臂之上。
秦佑失声叫道:“大哥,留神…”
声未落,雷孟云手臂迅捷无比地在顶主旋绕一匝,突然大喝一声:“你再接这招幻蝶追魂!”一道白色匹练手疾而出。
陶羽闻声又是一惊,急忙运目前望,却见那白色匹练带着锐啸,左转右折,竟成“之”
字形飞旋飘忽不定,渐渐向自己近。
这种手法,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陶羽双手握拳,蓄势而待,却不知该从那一个方向出手方好,心里暗暗着慌。
瞬息间,飞环欺到左侧,陶羽一掌挥去,不料那玉环倏忽借力上扬,从他头顶上疾掠而过,发间一凉,被削去一束头发。
陶羽骇然扭回身子,那玉环飞速不减,呼地一转,又向他右袭到。
这一次,陶羽不敢再出拳硬封,一拧身深手一拨,不想那玉环旋转犹如飞轮,倏忽一折,竟险些割破他际衣襟。
他迫得出手拍击阻挡,那知掌风一起。却更将玉环飞旋前进的方向引动,折转也越来越快,忽东忽西,令人无法捉摸。
陶羽拍出三掌,击出两拳,就有五次险些被飞环击中,而那玉环飞势不歇,越是封挡,折转越急,危机也就更增机倍。
这种手法,世上罕见,陶羽心惊跳,黯然一叹,忖道:夺命三环果然名不虚传,这种“幻蝶追魂”手法,连暗器名家陆家双铃,只怕也要自认不如…
秦佑和伍子英也都看出陶羽此时窘困之境,但都顾忌另外两环虎视眈眈,未敢冒然出手相助,同时,他们都自知武功尚且不如陶羽,纵然出手,也无济于事。
不过眨眼时间,陶羽已被反覆飞的玉环划破四五处衣襟,正感心慌意,无以为计之际,忽听一阵银铃般的语声,隐隐在耳边说道:“傻瓜,它不过是借力翱翔伤人,你停手不动,它自然就力尽而落。”
这声音清脆悦耳,但却不像竺君仪的声音,此外四处不见女,显然是有人隐身暗处传音指点。
陶羽心中一动,细想这话果有理,于是收掌护住腹要害,不再出于封挡劈打,当真这样一来,那玉环往往贴身而过,却毫不伤人,且在三五个折转之后,便自力尽堕。
雷孟云脸色立变,掠身上前,接住飞环,愤然一顿脚,向虎豹双环一挥手,道:“咱们走!”当先疾驰而去。
雷孟森和雷孟彬也相顾失,眼惊疑愤恨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遍,雷孟彬丝带上取回豹环,临去时,犹自恨恨说道:“今天算你们运气,下次别再叫咱们碰上。”
待三环去远之后,伍子英和秦佑才长长吁了一口大气,竺君仪忙上前解开廖五姑颈上绳套,替她推宫过。
伍子英向陶羽笑道:“看来夺命三环,名不虚传,错非陶公子,要换了我,今天连一招也接不下。”
秦佑却好奇地问道:“大哥,你躲闪前面两招,我看得很清楚,但那最后一招‘幻蝶追魂’,是用什么方法破解的?我怎么总不明白!”
陶羽摇摇头,举目四望,周围四十丈不见一个人影,心里不期然泛起无限惘,在他想像中,那传音的人,八成是个女子,可是那女子是谁?为什么要暗助自己,这些谜,连他自己也解答不透,因此只好没声说道:“我也想不出原因,反正今天险而又险,幸亏伍老前辈用话僵住了他们,否则,三环联手,真是不堪设想!”
这时候,竺君仪已把廖五姑救醒转来,但她死里逃生,虽然醒转,余悸犹存,而辛弟伤势也未痊愈,于是一行人便急急赶进镇内投店休息。
当他们找好客店,秦佑无意间回顾,却惊异地问道:“咦!怎么少了一个人?”
大家细一查看,同行诸人中,不见了“天南笑客”伍子英和那匹“乌云盖雪”秦佑心里不悦,愤愤道:“这家伙原来未存好心,终于偷了马几溜了。”
陶羽道:“我看他不似坏人,也许临时有事离开片刻,我们不用等他,吃了饭先休息一夜,明天再赶往济南。”
秦佑兀自怒火不息,道:“他上次冒卖马匹,骗了我们一次,这次借机同行,又把马儿偷了回去,最好永远别给我碰上,否则决不饶他。”
陶羽劝了他一会,饭后,又替辛弟疗了一次伤,天色已晚,便各自归寝。
劳累一一夜,大家都十分疲倦,夜阑人静,不久就都进入了香甜梦乡。
只有陶羽因为替辛弟疗伤,耗用真力不少,独自在房中静坐调息,时至半夜,行动完毕,却又涌起身世之愁,因此躺在上,久久无法人梦,心烦意,索披衣下,推开窗子,凭窗区望沉沉夜,愁绪怀,难以排遣。
过了许久,他正要关窗就眠,却忽见一条人影,悄没声自地从远处屋顶疾掠过来,一个巧翻飘落院中,探头探脑,四下偷窥。
陶羽凝目一望,那人头戴皮帽,身穿绸杉,手上倒提一钢烟袋,竟然正是晚间忽然失踪了的“天南笑客”伍子英。
他好奇之心大起,轻轻跃窗而出,沉声道:“伍老前辈,你在干什么?”
伍子英似彼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扭头见是陶羽,立时面喜,举起钢烟袋向他点了点,一言不发,复又腾身上房,匆匆向店外奔去。
陶羽跟着他出了客店,伍子英直奔大街,那匹“乌云盖雪”就在街边屋檐之下。
陶羽问道:“你白天怎的不辞而去,惹得秦兄弟甚为不…”
伍子英不待他说完,便低噪门抢着说道:“快些上马,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这样夜深,要去见谁呀?”
“别问,别问,只管上马跟我去就是了。”
陶羽略一犹疑,便依言跨上马背,伍子英紧跟着也翻身跃上,一抖丝缰,催马绕街疾行,不久,到了另一家客店门外。
他刚要招呼陶羽下马,忽听客店中传出人声,接着,店门“呀”地打开,一个身着劲装,肩负长剑的中年女子,牵着马匹,走出店来。
伍子英急忙带马隐人街边暗影中。两人屏息静气,眼看那中年女人跨上马鞍,扬鞭疾驰而去。
那女子走出店门时,因背向光亮,陶羽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及待她上马驰去,掠过街心,一看之下,不心头大大一震,一张嘴,便要叫出声来…。
伍子英探手掩住他的嘴,等那女子去远,才轻声附在他的耳边说道:“你跟她去吧!暂时别让她发现了你,店中众人,自有我去告诉他们。”
陶羽自见了那女子面貌之后,心头似小鹿撞,神情显得十分紧张。急声道:“你叫他们在店中等我,也许我要明天才能回来…。”
话才说完,已独自催马飞驰而去。
伍子英站在原地,直到望不见人影,听不见蹄声,才含笑摇摇头,喃喃说道:“好孩子,放心去吧!但愿你能满意的回来”
他一个人悠然举步向客店行回,步履轻盈。显得心情极为轻松。
但走未多远,倏闻前方一阵急速蹄声,由远而近,转眼间,一骑骏马从他身边飞掠而过,向羽追去的方向,放蹄疾赶而去…
马上一个绿衣娇小人儿,青巾包头,面复白纱,仅仅出一双澄澈如海的美目,掠身而过时,侧眸淡淡向伍子英扫了一瞥。
伍子项心中微微一动,虽有些起疑,但沉思片刻,却又耸耸肩头,自顾口店去了。
静静地长街,静静地深夜,蹄声远去,又恢复了先前一般的宁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如果有,那就是“天南笑客”
伍子英轻盈的脚步声,由近而远,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schani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