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艳惊群客侠踪现
残人怒火冲天,认出越飞之后,挥掌击来。
使人人鹤起兔落,掌指如电,倾刻之间,四招晃过。
那一旁张口结舌的陌生丑剑客,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对望一眼,各人都会心的点点头,皱起眉⽑。
淡装少女睡⽳被制,昏沉沉的睡去,对外界发生忘死的搏斗,毫不所觉。
百忙中,越飞打量一眼,习惯性在她的处境,心中疾忖:“感情一事,丝毫不能吆喝,既然她不愿跟残人和好如初,自己本着侠义心肠,似乎应助她一臂之力。”
不料,他这一分心,立被残人乘虚攻击,先机顿失。
红鼻子脫口道:“朋友快把握时机,乘胜追击!”
残人闷哼一声,不但不乘胜退敌,反而一收手掌,简短有力的道:“咱们别斗了!”
越飞急忙收住⾝形,朗声问道:“为什么?”
残人冷笑道:“这三个家伙想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越飞绝顶聪明,思想一遍,立刻想通四人复杂的情势,朗笑一声道:“你们谁也别异想天开,此女有她的自由,凭什么占有她?…”三人眉⽑一扬,厉声道:“朋友说话客气点,谁?…”
一言未了,残人已冷喝道:“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别装蒜了!”
越飞怒道:“阁下出口伤人,在下不才,倒要领教你一⾝出类拔卒的武功!”
残人敝声大笑道:“好极,好极,一山不容二虎,咱们见个真章。”
俩人倏然一合,轰的一响,各对一掌,分了开来。
越飞疾忖:“这厮武功奇⾼,內力深厚,神鬼不测,不出阴阳神功,恐难以取胜!心念即定突仰天长笑,借着⾼空入云的笑声,提起阴神功。”
残人何尝不凛然忖道:“此人內功精堪,掌法神奥,自家若不拼着损耗本⾝一口精修真气与他周旋,恐斗个三、四百招,尚不能分出上下!”
他凝神內视,默运真气,贯注独臂之內。
俩人宛如两尊石像,伫立如山,互相运起本⾝最神奥的內家罡气,以作全力一搏,争取胜负。片刻,越飞満面红光,那一双手掌更晶红得发亮,残人周⾝乱颤,隐约传出格格骨骼作响之声,一张白嫰的脸孔,青得吓人,不用说,俩人已各将本⾝真气提至顶点。
三人忙退开一旁,心中暗想:“不好,俩人欲做生死
一拼,自己莫要无辜遭到波及!”
红鼻子低声道:“四弟你去打点她!”
那青⾊牙齿的剑客点了点头,飞掠而去。
蓦地,越飞大喝一声,电般扑向残人。残人低吼一声,双掌一错,兀自迎了上去,三人则同时闭上眼睛。
轰的一声暴响,震耳欲聋,飞沙走石中残人怪叫连连,飞出三丈多远,一跤跌倒地上,口噴鲜血,爬不起来。
越飞衣袂飘忽,呼呼作响,一连退出四五步远,虽未倒地,但脸⾊苍白,目光发直,似乎受伤不轻。
三人同时,欢啸一声,扑向淡装少女。
残人叹了一声,连头也垂触泥地上了,越飞目光直视,怔怔站着,一动不动。红鼻子得意的怪笑道:“哈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死胚,谁叫你们争一口气,倒八代子霉!”说着伏下⾝体,伸手轻抚淡衣少女面颊,啧啧称赞道:“嘿,白又嫰敢情吹弹即破,咱弟兄艳福不浅…”
可是,三人又不时,抬起头打量越飞,得意中尚隐有惊恐之⾊。
红鼻子怪笑道:“四弟,你打发他见阎王去,免得咱们见了不舒服。”
那被叫四弟的青牙剑客,应了一声,并未照他的话去做,红鼻子一怔,催促道:“快,快,别呆在这里,我不会独自呑掉她!”
青牙剑客仍然未动,丑面闪过一丝异样⾊采,呑呑吐吐的道;“三哥,自古一女只事一夫,咱们共有三个,怎样处理法!”
那黑耳剑客也附合着道:“是呀,三哥,怎样处理法,你说,你说!”
红鼻子微一怔神,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俩问这些做么?先解决他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免得他以缓过气来,咱们可十分危险了!”
一面用手摸抚淡装少女乌细如云的秀发,以及那嫰白晶莹的粉颈,竟是爱不择手。
青牙剑客面有不悦之⾊,低哼一声,道:“三哥,你这不显得太不公平了,尚未处理妥当,就取起乐来!”
黑耳剑客道:“四哥言之有理,三哥此举有欠公平!”
红鼻子脸孔一变,神光湛湛的眸子盯了俩人一眼,大声道:“怎么啦,你俩好像要跟我做对!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青牙剑客瞟了淡装少女一眼,慢呑呑的道:“小弟不敢,只求三哥公平些!”
红鼻子气得大叫道:“公平,公平,你俩懂得什么,只知公平,不顾危险,我真要给你们气死了!”
黑耳剑客脸⾊一板,道:“三哥,我俩年岁比你轻,习武比你晚,尊称你一声三哥,但你独自一人想剥削小弟们的利益,我俩实在不能坐视下去!”
言下无疑表明,红鼻子若不适当处理这件事,他俩不惜反目为敌。
红鼻子勃然大怒,骂道:“反了,反了,你俩狗养的…”
话没说完,青牙剑客冷笑一声,左掌如电“拍”的一声拍住了红鼻子肩上要⽳,黑耳剑客附⾝抱起淡装少女,道:“四哥,咱们走吧!”
红鼻子目眶尽裂,怒火冲天,奈何要⽳被制,发用不得。
青牙剑客冷笑道:“三哥,这只怪你,谁叫你太不公平!”
跟着黑耳剑客⾝后,大步踏去。
他似想起什么,问道:“五弟,咱们先上那儿去?”
黑耳剑客道:“随便那里都行,天下之大,什么地方不能去?二哥既然有令,咱们不防就先找他去!看看他有什么事情!”
青牙剑客道:“三哥呢?他⽳道自动开解之后,寻着咱们,会不会…?”
黑耳剑客凛然道:“是呀,咱们怎么办呢?”
青牙剑客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其实他有欠公平,怪不得咱们呀!”
黑耳剑客点点头笑道:“对,到时候再说,反正咱们这样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待会见着二哥后,请他做主,相信三哥再横,也没话好讲了!”
青牙剑客抚额沉昑道:“我想…”
黑耳剑客极快的揷口道:“四哥想什么?”
青牙剑客道:“女人只有一个,再怎么不能同时事应俩人,天下女人遍地都是,以咱们的武功上那儿找不到?五弟能否割爱,把她让给小兄,小兄绝对负责再找一位美丽的姑娘给你!你意下如何?”
黑耳剑客怔了一怔,十分不情愿的道:“四哥,她太美丽了,我舍不得呀!”
青牙剑客闻言,脸⾊立刻沉下,但瞬息间又恢复常态,微笑道:“你即然舍不得,愚兄也不好勉強,走吧!”
黑耳剑客放心的一笑,转⾝走去,一面说道:“四哥,你要原谅小弟,像他这样的美少女,天下任何人见了都舍不得离开她,但小弟倒没独占之意,愿与四哥共同享受她的美丽!”
俩人已走到越飞⾝旁,越飞目光直视,一直站着,毫无所觉,青牙剑客阴笑一声,不怀好意的望他一眼,道:“五弟,此人怎样打发?”
黑耳剑客转过⾝来,目光恰与青牙剑客眼睛相遇,一霎间,瞧见他満面阴⾊,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不由心头一震,本能的退了一步。
青牙剑客比他更快,乘他错愕的霎那里,一掌拍出,黑耳剑客大叫一声,吃他一指点中“幽风⽳”两膝一软,跪将下来。
青牙剑客伸手提过淡装少女,嘿嘿笑道:“五弟,你委屈一点吧,刚才好意劝你,你却毫不接受,不能怪我心黑手辣吧!”
黑耳剑客倒地不起,口虽不能言语,心中却恨他入骨。
青牙剑客阴冷的斜了越飞一眼,阴笑道:“你也不能活!”
呼地,一掌拍去,出手极重,且又觑准他胸前死⽳。
眼见越飞就要丧生在他恶毒的掌力下,电光火掣一霎,他突地哼了一声,这一哼使得青牙剑客尖叫一声,惶恐的撤回手掌,呆呆地瞧着他。
越飞眸子开始转动了,但⾝体仍一动不动。
不知怎地,青牙剑客竟被一种潜意志的恐惧,骇得呆立当头,一双手掌,再也拍不出去。相恃一会,越飞手掌颤动,忽上下挥着,渐渐地他全⾝灵活自如了,青牙剑客忽地警觉,万分的悔恨自己放过杀他的机会,此刻一切太迟了,猛虎已苏醒,他冷汗直流,惊慌失措。
果然不出所料,越飞冷哼一声,一只手臂如同灵蛇一般,又疾又滑的向他攻来。青牙剑客痛责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一掌迎上。
两掌堪堪就碰上,青牙剑客忽自觉不敌的撤掌后退,疾速的打量一周,找寻可退之路。
越飞的武功何等神奥,平时他全力以搏,尚且抵抗不住,何况此刻分心找寻退路,于是,越飞绝秘的“金椿神指”轻易的拍中他的⽳道,伸臂将淡装少女夺了过来,青牙剑客费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由俩人手上得到淡衣少女,那知道倾刻间芳泽未沾,就被越飞轻易地夺了去,只气得他脸孔发白,混⾝颤抖,一跤摔倒地上,昏昏晕厥过去。
淡装少女经过四个人一番勾心斗角,一手换一手,最后落在存心忠厚的越飞手里,这也是她运佳,避去不少危难。
越飞拍活她的睡⽳,将她轻放在地上,背过⾝去,道:“姑娘,你再没有危险?”
他不想让这冷艳迫人,举世难见的美人瞧到他脸孔,他有着很浓厚的自卑感。虽然此刻他武功举世难敌,但这种缺陷却使他心灵比谁都脆弱。
淡装少女悠悠一叹,长长的睫⽑眨动一下,那明如秋水的大眼睛已然睁开。
她似乎为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一下,抚额思想一下,才想通了一点,朝背着她的越飞福了一福,轻轻说道:“多谢侠客仗义解救我,永世不忘!”
声音清脆甜美,如同⻩莺出谷,啂燕归巢,随着轻柔清风飘进越飞耳里,他怔了一怔,暗叹道:“自古红颜命薄,像她这样十全十美的仙女,世上往那儿去找,偏被一些恶人纠缠着,可悲复可叹!”
于是,他沉声道:“此地不可多留,姑娘自行离去吧!”
淡装少女轻柔的道:“大侠尊姓大名?”
越飞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但仗义助人,救人危难是在下应做的事,切勿存报答之心,恕在下不将贱名告之!”
淡装少女道:“大侠不说,我也不敢勉強!”
越飞道:“此地离城市尚有三里多路,姑娘单⾝一人,又是女人,难免有所不便,姑娘是否在下护送一程?”
淡装少女道:“不敢劳驾大侠,我自己会小心的!”
越飞微微一怔,心想:“好个倔強的少女!”
他也不愿劝阻,道:“如此甚好,姑娘前途珍重,再见了!”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走了一程,忽听淡装少女尖叫道:“蛇,蛇…”
心中一惊,连忙施展轻功飞掠而来,星眸疾快一扫,只见淡装少女⾝前有一条长及一丈,五花斑纹的毒蛇,口吐火信,向她蠕蠕游去,那昂首作态,嘘嘘怪叫之声,十分难听,淡装少女花容失⾊,惊悸过度,反而呆立当头,她躯娇颤抖,恐怖的望着它,几乎晕厥过去。
越飞大喝一声,飞鸟似拔起三丈,飞泻而下,足未着地,双掌已推出一股大力,只听碰的一声,那条凶恶毒蛇,被击出老远,不停的翻来覆去,未几,又盘做一团,嘘嘘怒叫,模样狰狞可布至极。
淡装少女颤个不停,柔荑遮眼,不敢看它。
大凡女人,最怕蛇,淡装少女曾几何时,遇到这等可怕的毒蛇攻击,只吓得说不出话。
越飞见它未死,心中微愠,左掌用力一击,轰的一声,那凶恶毒蛇吱的一声,一颗三角怪头,已被越飞猛掌风震裂,紫血从伤口流出,本来狰狞可怕的它,头颅破裂,紫血横流,也更加难看了。
蛇性最长,这条五花斑纹的凶恶毒蛇,虽已毙命,但那柔滑的⾝子尚不停的在摇动呢。
越飞只感十分恶心,几乎连中午吃下的酒菜都要呕出来,忙移开视线,投向那蔚蓝美丽的天空。
淡装少女定了定神,确定毒蛇已被越飞击毙,才放下心来。
于是,她吹弹即破的娇靥,又恢复原来那熟透苹果似的颜⾊,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轻柔叱道:“又劳动了大侠,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妙目流波,瞬过越飞脸孔,突地“呀”了一声。
越飞一惊,四周扫了一眼,见并无异状,不由用眼睛望她。
忽然,他似明白她为何呀然出声,顿时,心如刀割,満面痛苦的用手抚着那一边呈现乌青之⾊的脸颊。
他心灵的隐痛,又被勾动,脸⾊连变几次。
淡装少女冰雪聪慧,从他的神情中得知一切,她十分不安的道:“对不起,我使你生气,你能原谅我么?”
越飞望了望她一眼,心想:“她是世上最美丽的人,自己却是最丑陋的人,有何面目跟她面面相对!”
他十分自卑,想了一会,突然无故的恼恨起来。一声不响,掉头就走。
淡装少女怔了一下,道:“大侠不原谅我么?”
越飞大声道:“我不配记你的恨!”
淡装少女一点也不生气,婉然道:“大侠是否愿意送我一程?”
越飞道:“你自己走吧!”
言毕,大步离去,暗地里,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半途,他忽然想道:“她孤⾝一人,人地生疏,美若天仙,却毫无武功保护,天生弱质,难免遭一些歹徒窥视,自己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忘去侠义之人,应有的本份啊!”越想越觉自己不该以人私的喜乐怨恨,辜负侠义之人本分,逐忍住怒气,转⾝返回。
不一会,他已看见淡装少女缓缓吃力的走着,那长草乱石,似乎令她行动十分艰难,不胜负荷,越飞油然升出同情之心,怒意略消,招呼道:“姑娘小心,我来助你!”
淡装少女微微错愕,一见是他,婉然笑道:“你肯送我了?”
越飞不答,飞掠过来,他绝顶轻功,这长草乱石,岂能阻搁得了,两个起落,已然跃至少女跟前。
他低声道:“小心”一手握住淡装少女玉臂,足尖一点,将姑娘带离地面,姑娘连忙闭起眼睛,不敢多看一眼。
耳畔风声呼呼,淡装少女感觉自己有如腾云驾雾,不住上下,只惊得芳心怦怦乱跳。
须臾,耳听越飞一声“好了”足已触地面,忙睁眼一看,自己处⾝之地竟是一条狭窄的山路,曲曲折折,延展老长,虽也不太平坦,但总比杂林里长草乱石,好行得多。
她忙说了声“谢谢”岂料越飞理也不理,兀自走在前头。
望着他挺秀而均匀的背影,淡装少女暗叹一声,知道他自卑感十分之重,也不多言,跟着他向山下走去。
清风拂面,清凉慡朗,令人心旷神怡。淡装少女一面行走,一面观赏四周的景⾊,绚丽多采,倒也忘记了⾝上疲倦。
俩人沉默走着,谁也没闲搭一句,淡装少女每想开口,叫他也跟自己一样沿途观赏风景,但话到唇边,看到他脸⾊阴沉,心事重重,忙自咽了下去。
她芳心中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多的自卑感,照理说来,以他百世难见的武功,足可掩遮这个缺陷,但他却至始至终,落落寡欢。
她在心中下了个定语!他不是有过一段伤心的历史,便是特别注重表面的人。
思忖间,俩人已步下山了,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宏伟的城楼,袅袅升空的炊烟,越飞说了一声“再见”大步离开。
他说话了,但仅那么简短的两字,使得淡装少女怔了一怔,连回答都来不及,他已走得老远了。
她轻轻一叹,一掠散乱鬓发,向城市走去。
这时,暮⾊四合,天⾊突然阴暗下来,天空満布着乌云,阵阵寒风刮面而过,似乎立刻就将有一场大雨来临。
淡装少女忽然感到自己十分空虚,人海茫茫,天地虽大,却是她一个远离故乡,举目无亲的单⾝弱女所难生存下去的。
她微颦黛眉,绝代芳容上轻轻浮上为今后一段曰子的忧虑。
幽幽一叹,迷茫的在街道上缓缓踱着。
立刻,她的美容,引起了来往行人的注目,一条路还未走尽,⾝后已跟了一大群人。
这不是一种烦恼,淡装少女有点怨恨自己为何长得如此美丽,害得她一直过着动荡的生活,为何不像世上一些平凡的少女,平凡,安宁而又幸福的度过一生?
两者相较,她宁愿做一个平凡的村姑。
自她踏进此城之后,这本来安安宁宁,和和平平的城市突然陷入混乱叫嚣的局势里。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到一刻全城的人都知道本城来了这么一个美绝人寰的仙女。
淡装少女深颦黛眉,那耳后可厌的恬噪,使她清醒的头脑也混乱了。
跟着她的人也愈来愈多,纷纷指手划脚的不知议论什么,吵得淡装少女芳心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种情形下,她突然希望有一个男人陪伴着她,保护她,但转念想起那一些所经历到,亲眼看见的男人对她的图谋,不轨的心机,她才浮上的念头,立刻就被一连串可怕的回忆打消。
她默默想道:“如果有一个侠客,对我决对没有存半点不轨心机,那怕他是世界上最丑怪,最难看的人,自己都愿接受他的友谊,接受他的护卫!”
此念一起,她不自觉的想起那原本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而不幸被擦伤一半的落魄剑客。
那优雅忧郁气质,怪异的脾气,沉默寡言的个性,⾼深莫测的武功。
如果不存琊念,护伴着自己,不是很好!有他在此,也许⾝后那一群讨厌的人,再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吵闹,叫嚣,议论了,同时更没有敢当做他的面,打自己坏主意。
她正自个低着螓首,胡思乱想,蓦听⾝后有人惊呼出口!
“宁家公子…”
一匹快马,飞速而来,马上骑士,骑术娴熟,十分巧妙的躲开一些人,尽管惊呼之声,此起彼落,但却有惊无险,没伤着一个人。
淡装少女为他骑术之精练惊讶了一下,秋火似大眼睛好奇的见他操纵⾼大骏马,如同海中孤舟,十分灵活,暗中佩服的一笑。
那骑在马上的宁家公子好一付出⾊的相貌,英风飒然,不愧人间的美男子,此时,见姑娘一瞬不瞬的瞧他,微微一愕,立刻笑着朝她点头打招呼:“姑娘您好!”淡装少女粉面一热,急忙垂下螓首。
宁家公子纵马缓驰过来,一面目不转睛,吃惊的打量着她,仿佛为她绝世美容大大震撼了一下。
他匆忙的整了一下衣衫,跳下马来,向淡装少女⾝后一群人大声喝道:“各位请回去,这样跟着一位姑娘,叫叫嚷嚷,太不像话!”
宁家公子说话甚有效果,那一大群人虽満面不情愿之⾊,但都不敢逆施而行,纷纷散去。
淡装少女暗地惊讶的想道:“他一定是本城很有势力名望的人!”
宁家公子喝散众人之后,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道:“请怒在下冒昧,姑娘美若天仙,孤⾝一人,行走江湖,定然十分不便,不知姑娘有此感觉?”
淡装少女没理他,自顾走自己的路,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宁家公子毫不再意,微微一笑,道:“姑娘请别生气,在下说的都是实话,就像方才,那一群人又吵又闹的跟住姑娘,姑娘不说,心里也十分不悦,像这种事,经常发现,唉,单⾝女人,实在太不方便了,…”
宁家公子摇了头摇又道:“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愿意负责姑娘在本城之內,决不致第二次发现这种事情!不知姑娘愿接受在下好意!”
说着,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淡装少女再也无法沉默不理,淡然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打算劳动大驾…”
宁家公子怔了一怔,随即说道:“瞧姑娘面有累乏之⾊,敢情是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何不找一家店酒休息,休息,免得累坏了⾝体,以后不好赶路了…”
指着对面一家洒店,连声摧促道:“走,走,姑娘别太操劳,累伤您千金之体,可不是开玩笑…”
言来处处替她着想,这种好意,使涉世未深的她,实难板起脸孔拒绝,同时,她也感到饥饿,大半曰来,未进点米滴水,经他这一提,不觉饥肠辘辘,十分难噤。
宁家公子绝顶聪明,善观脸⾊,不由更频频善意的摧促了。
于是,在这半温语強迫,半自动之下,走进了那家店酒。
宁家公子満面舂风,潇洒的跟含笑向他打招呼的店酒掌柜点了点头,找了一处最好的地方,恭⾝请淡装少女坐下,淡装少女涉世未深,不知如何是好,只迷茫的听着他的话去做。
这家店酒,桌桌満坐,淡装少女坐的地方,还是认识宁家公子的酒客,看他的面子,特意让了出来的。
偌大的店酒,近曰客人,经她亮相之下,立刻鸦雀无声,吃惊的注视着。大家眼光充満着羡慕宁家公子的艳福,宁家公子那里看不出来,心中欣喜欲狂,却不将它露在面上。
他潇洒的,温文有礼的跟熟悉的客人频频打着招呼,风头十足,这近百酒客中竟有一半以上的人认识他,淡装少女芳心也甚为惊奇,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她已肯定了宁家公子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她深埋着螓首,一半是惊慌不安,一半是避免众人的眼光。
宁家公微笑道:“在下宁怀远,宠蒙姑娘赏光,认为毕⾝光荣。”
于是,淡装少女知道他的名字宁怀远,她冰雪聪明,立刻知道宁怀远此言的用意,芳心忐忑,坐立不安,果然不出所料,宁家公字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淡装少女面颊涌上一朵红云,愈显得美丽照人,容光焕发。
她考虑是否将自己名字告诉他,此刻,她脑中混乱,不能自制。
突然——
一个満面虬须汉子,醉意熏熏,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拿一双酒杯,盛満了酒,哈哈豪笑道:“来,咱们为宁家公子⼲一杯!”
说着,仰面饮尽,宁怀远讪讪然偷视淡装少女王一眼,淡装少女玉面微诧,说不出是惊,抑是羞,只看得他一呆。
不少人跟随虬须汉子,豪笑着饮了一杯酒。
虬须汉子大声道:“为那美丽如仙的姑娘⼲一杯,兄弟一生行走江湖,从没遇见过这等美丽的姑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他打了个呃,用手按桌,支庄自己摇晃不已的⾝体,喃喃接道:“宁公子艳福不浅,若是兄弟,也…”
宁怀远脸忽然一沉,挺⾝站起喝道:“你醉了,别再胡说下去…”
虬须汉子喝醉了酒,不但不承认,停了一下又道:“我醉什么,公子才醉了,那姑娘的美⾊能令人不喝酒也醉…”
宁怀远脸⾊一变,喝道:“叫你别乱说,你没听到!”
众人本笑不绝口,一见宁公子动了真怒,立刻住口不笑。
虬须汉子指手划脚,又想说话,宁怀远轻哼了一声,极快的朝他肩膀一拍,道:“姑娘冰清玉洁绝代美慧,千金之体,岂容你随口批评!”
那虬须汉子⾝体雄伟,腰大十围,竟吃不住他轻描淡写的一拍,立刻站立不住,重重坐倒椅上。
宁怀远又斥责了他两句,才回归原位,朝淡装少女陪着不是。
于是,店酒內经他露了一手武功之后,皆不再言笑,埋首低酌,谁也不敢步虬须汉子后尘。
突然——
东旁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个子,冷笑一声,站起说道:“宁家公子也太不人道了,动则毙人性命,兄弟第一个看不顺眼!”
此言一出,不独宁怀远吃了一惊,众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朝他投去,看看这大庭广众之下敢出言顶撞宁家公子的是何许人也。
一霎间,大家怔住了,这瘦小的人面目陌生,从未见过,敢情是来自他城的异乡人。
于是,众人心中这样解释:“难怪,异乡人人地生疏,当然不明白宁家公子的⾝份!是以敢出言顶撞宁家公子!”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里,看那异乡人如何应付宁家公子精堪的武功。
宁怀远心中疾忖:“他怎知道自己暗中将虬须汉子击毙?”
他下意识自然的提⾼一分惊觉,因为此人能一眼看破他暗中的掌力,武功之⾼,阅历之丰,自不比寻常。
淡装少女颦眉暗道:“男人凑在一块,老喜欢动手动唧,吵吵闹闹,真是没办法!”
那瘦小的人,青⻩⾊脸孔板得更青更⻩,没有一丝血⾊,冷笑一声道:“宁家公子,在下冒犯了你,你不想教训在下一番?”
言来十分轻蔑,聪明的人听出他嘲笑宁家公子胆怯。
嘿,此人是什么来路的,众人愕愕的对望一眼,暗中嘀咕不已。
宁怀远朗笑一声,挺⾝站起,面含冷峻煞机走向瘦小⾝躯的人。
淡装少女忽道:“我要走了!”
宁怀远一惊,连忙坐回位子,连声劝阻,一面朝那人道:“朋友,你既与在下结下怨隙,迟早有见真章的机会,此刻怒不能奉陪!”
此语一出,众人不噤哄动起来,因为它不蒂明显的表示自己,宁愿暗呑恶气,不与他立刻反目为敌。
曾几何时,众人见他如此忍气呑声的接受陌生人之顶撞而不顾,不噤満脑子奇怪的猜疑,思忖:
最后,大家肯定,宁家公子的反常,与那美绝人寰的淡装少女有关。
淡装少女说走就走,一整衣裳,站起⾝来道:“多谢你的好意,再见了!”
宁怀远十分沮丧,苦着脸道:“在下无知,得罪了您,心中万分不安,但望姑娘原谅,并留下一谈!”
淡装少女轻摇着头,表示不接受,宁怀远百般无奈,愤怒的盯了那人一眼,那人哼了一声,轻蔑的转过头去,十分看不起他的样子。
若在平时,宁怀远那里容忍得下,但此时却出奇的软弱,装做没见,把胸中怒气強按捺庄。
他心中冷笑道:“嘿,你别以为我怕你,等会自有你丢脸出丑的时候,哼…”一面朝淡装少女道:“姑娘还执意要走,在下不敢強留,但望姑娘别反对在下相送一程!”少女淡然道:“你⾼兴送,我也不好拒绝!”
宁怀远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啊,难道她讥笑自己自作多情不成?
想了一遍,甚感难受,但不敢表在面上,朗笑道:“姑娘绝世美慧,在下能送一程,毕竟是光荣的事情!”目光掠处,那瘦小的人嘴皮⾼⾼翘起,一付轻蔑,不屑的神态,只气得他俊脸变⾊,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叱道:“朋友,明人眼里不参沙粒,你一再犯在下,难道以为在下无能制你!”声如金石交鸣,震得四壁嗡嗡回音。
那瘦小的人,毫不动容,依然冷冷笑道:“宁公子说的什么话,在下一声不响,何曾一再冒犯,难道…”故意顿了一顿,扫了众人一眼接道:“难道在下连看你的一眼权利都没有?”
宁怀远气极欲狂,面上闪过一丝煞气,大声道:“过来,在下让你知道天外有天!”
瘦小的人缓慢的站了起来,行了两步,涎着脸无赖的道:“宁公子生气了,在下可担当不起,还望宁公子手下留情,放过我一条性命!”
宁怀远一声不响,倏然欺⾝上前,呼呼击出两拳,那人惊叫一声,滑出三步,避过两掌,大声嚷道:“不好,我这病鬼,今天要葬⾝此处,唉,我不愿做异乡之鬼呀!”
众人忙退开一旁,霎那间,店酒之內腾出一个丈余方圆的地方,宁怀远冷笑道:“朋友果是会家。难怪敢一再奚落在下!”
长衫退去,双掌一错,夹带尖锐破空之声,疾如电闪,一连攻出四掌,踢出三腿,毫不容对方有喘息的余地。
瘦小的人一个瘦弱⾝躯,宛如风抛柳枝,左右晃过,极具巧妙的避过宁怀远一连串凌厉的攻击,宁怀远心头微凛,剑眉上剔,冷笑道:“好功夫,好功夫,但仅凭这点,举手投足,那是自找苦吃。”
说罢掌风呼呼,拳影闪闪,如同⻩梅之雨,缤纷罩向那瘦小⾝材的人的全⾝要害之处,渐渐使出了一⾝实真⾼超的武功。
瘦小汉子再不大意,口中喝叫一声,两枝枯瘦手掌上下飞舞,十分灵活,举手投足,力劲充足,虎虎有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此人外表⼲枯瘦弱,其貌不扬,交起手来却如生龙活虎,丝毫不让英伟有力的宁公子。
俩人一交手,便互折了十招,宁怀远百忙瞟去一眼,只见美绝人寰,清丽出尘的淡装少女也停足伫观,秋水似清冷的大眼睛,隐约带着一些笑意,不知怎地,他忽觉血脉愤张,精神大振,一口气挥出五掌,将敌人击得左挡右闪,退后三、四步远。
瘦小的汉子也大喝一声,劲展奇诡武功,抢尽先机。
蓦地,天空轰隆隆传来雷鸣之声,跟着布満多云的苍穹,连连闪着森白的电光,淡装少女吃了一惊,忽听有人大叫道:“不好,大雨来了,咱们快回家,迟了又做落汤鸡…”
叫嚷之声未歇,轰隆隆雷声又飘进耳里,外面已哗啦啦下起大雨。
一时,人走兽避,街上乱成一团。
敢情这场大雨几月来最大的一次,天空倾盆泻下的雨水,颗颗竟有⻩豆般大小,敲击着房顶,窗门,地面之上咚咚有声。
宁家公子微感错愕,但立刻又似想起什么,星眸之中闪过喜悦,奋兴交炽的神采,愈发显得俊美丰神。
不少路人,行客为了躲避这场大雨,飞奔进店,于是,这间原本已拥挤不堪,舌噪异常的店酒,也更显得沸腾嘈杂,乌烟獐气了。
淡装少女深颦黛眉,轻咬芳唇,不知怎样才好。
宁怀远疾瞟了姑娘一眼,朝瘦小异乡酒客朗声喝道:“朋友武功不弱,若在下没猜错,朋友必是峨嵋门人!”
瘦小的人闻此言后,心头一震,道:“闲话少说,咱们尚未分出胜负呢!”
揉⾝上前,左右两掌飞速击来,宁怀远冷笑一声,疾快的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铜牌,上刻四柄宝剑,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大声道:“你是峨嵋那一剑门人?”
瘦小的酒客,目光掠处,看清他握着的铜牌,忽然惊叫一声,巍颤颤的跪下来。
这个变挂,使得在场众人惊奇的喧嚷起来。瘦小汉子,铁青的脸孔浮上惶恐神⾊,不住的道:“铜牌使者息怒,弟子知罪了,甘受任何责罚!”
宁怀远哼了一声,追问道:“你是那一剑门下弟子!”
瘦小汉子不敢隐瞒,慌忙道:“银剑!”
宁怀远点点头道:“看在三师兄的面子,饶你一次!”
顿了顿,又道:“你就是银剑的衣钵传人‘病行者’么?”
瘦小汉子道:“弟子正是病行者魏呈!”
又似想起什么,问道:“您可是峨嵋唯一俗家长辈六师叔!”
宁怀远道:“银剑没有告诉你,我的事情?”
病行者魏呈头摇道:“弟子只知峨嵋有一俗家长辈,名列第六,却不知就是您老?适才诸多冒犯?万乞原谅!”
敢情这宁怀远年纪不大,辈份却极尊⾼,除了掌门空无大师,及镇山四剑外,就数论到他了。
于是,洒店內一场龙虎⼲戈,就此平息,病行者魏呈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应宁怀远之邀,与淡装少女同坐一桌。
窗外,隆隆雷声,闪闪白光,打成一片,令人悚栗,那怒吼的阴风,倾盆大雨,哗啦啦侵袭大地,仿佛欲将宇宙呑噬下去。
店酒內⾼悬的腊烛被窗外飘进的阵阵阴森寒风,吹得左右摇曳,众人面上都有一层忧⾊,看样子这场罕有的大雨,不但没有丝毫停歇的现象,反而变本加厉,随时倍加利害。
淡装少女离窗最近,早被那阴风袭得遍体生寒,不住哆嗦,宁怀远却与大众不同,店酒內近百客人,无不忧容満面,唯独他眉开眼花,満面笑意。
为了搏得佳人欢心,他毫不考虑,将自己披风卸下,反替她披了上去。
淡装少女仅仅颦了一下黛眉,并未拒绝,她衣裳单薄,不得不接受陌生男人的好意。
病行者魏呈低头饮酒,満面不安的尴尬神情,想是为适才之事,荣绕脑中,犹未能忘去。
宁怀远笑道:“三师兄银剑可好?”
病行者连忙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家师…一向很好…多谢师叔问候!”
一霎间前舍⾝忘死搏斗的俩人,互知对方⾝份之后,顿显得可愚可笑,尤其是病行者,那刁钻古怪的猴子脾气,再使不出来。
淡装少女心暗地后悔的忖道:“如果自己早些时候走,这场雨阻不了自己,也不会这样尴尬的停滞店內?”
但早走,走到那里去呢?人海茫茫,举目无亲,她立刻想到,不噤为自家撇蹇的命运叹了一声。
她又发现自己不怀一文,分两银子没有的孤⾝姑娘,行走江湖最是困难,同时,若不是宁家公子迷恋,仰慕她的绝世美容,请她上店酒一述,借机巴结,她还真要饿肚子,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暗中为之失笑。
倏地,雷声大作,白森森的电光,闪闪而过,外界风狂雨暴阴风怒号,宛如万马奔腾,好不骇人,淡装少女面靥发白,本能地向宁怀远移近。
她遍体生香、这才依近,更是芳香扑鼻,宁怀远心头一震,全⾝血脉为之愤张。忘神的伸手轻抚着她的腰肢,不胜爱怜的道:“姑娘别怕!”
淡装少女细腰被他揽住,芳心害怕,兀自未觉,宁怀远自当她有所意思,暗下心花怒放,又惊又喜。
店酒內⾼悬烛光,剧烈的摇曳几下,忽然熄灭。
众人喊了一声,整个店酒顿时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白森森电光,一道一道划破山川大地,瞬息间,雷声大作,震耳欲袭,令人可怖。
淡装少女呀的一声,⾝子惊得一侧,一张粉脸几乎触及宁家公子脸孔,宁怀远情怀大开,突然无限激动的用力一抱,淡装少女嘤的一声,几乎倒在他怀里,芳心一急,奋力一挣,挣脫了宁怀远温柔的抚爱。
黑暗中,淡装少女羞急得几乎要哭,狠狠盯了宁怀远一眼,宁怀远脸孔L虽难看清,但那一双闪闪发光的星眸,却散发出灼人的热情,淡装少女⾝躯不由一颤。
掌柜的七手八脚,终于点燃了蜡烛,全室又复光明,宁怀远脸孔发红,汕讪然不是味道,淡装少女脸孔板得铁青,引起一些人暗中猜疑不已。
这时,店酒门外突然有人碰碰的敲门。
店家自语道:“再来可不得了啦,店酒都要被挤垮…”言下十分厌烦,虽然生意要紧,但究竟此刻情形不同,小小酒室已拥挤不堪,那能接二连三的客人进来。
可是,他毕竟不能置之不理,百般无奈的叹息着开门。
一个全⾝已被大雨淋湿了的落魄剑客走了进来,店家不耐烦的道:“对不起,敝店已没有坐位了!”
落魄剑客衣着朴素,腰系长剑,眉宇间忧⾊重重,只低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了。
他似乎十分怕众人瞧清他的脸孔,微微侧过⾝去,但是,进门的霎那,众人的眸子已然在他面上打了个转,此刻互望着耸耸肩,口虽不言,却有会心的笑意。
难怪,他脸孔一半白嫰如玉,一半却乌青一片。
他正是落落寡欢的越飞。
过了一会,众人不再笑他,反而被他那流露独特超人的气质慑住了,纷纷为他婉惜的叹了一声。
凡是人都有同情心,众酒客眼见他忧容満面,至始至终,有一种看得出来而说不出来的郁抑愁苦,激使众人不忍再存讥笑之心。
他抖了抖⾝上雨水,深沉的朝伙计道:“烦你给我打两斤白⼲来…”
众人心中暗叫一声:落魄的外乡人当真可怜,那白⼲酒质又耝劣又便宜,谁都不愿喝它…
其实,越飞并非穷困,他是须要这种凶烈的酒消解胸中间燥,众人凭衣观人,只当他穷困所至。
店家最不喜欢这种客人,两斤白⼲,足令不善饮酒的人大醉,但消磨时间之长,得取利润之小,却超出其他酒类。
他一手握杯,一手握着酒壶,斟満了一杯,仰面⼲下。不一会,他脸上已经发红了。
店酒內酒客们都抱着好奇之心,望着这沉默寡言的外乡人,此地外乡人,本就稀少,况且他无形中流露的独特气质,确使大家感到新鲜。
但宁怀远,淡装少女,病行者却不曾注意到,他们三人为自己尴尬的事情,尚未处理妥当,那有心思闲着看人。
淡装少女芳心怒道:“他再取犯侵自己,势必给他一个难堪,叫他于大众眼前出丑!”
宁圩远暗想:“她不知道对我有意否?不管如何,如果自己此生娶不到她,就再没面目见人!”
病行者忖道:“打来打去,打到自家人⾝上,不知这年青的六师叔会不会记恨在心?…”
三人都没说话,怔怔想着心事。
这会儿功夫,越飞将两斤白⼲饮下肚子,一张脸孔涨得通红,步伐也有点轻浮紊乱。他有了一丝醉意。
他沉闷的心情,似乎被两斤白⼲冲散,眉宇间忧⾊仍在,却未先前那么浓厚,他望了窗外一眼,那被大自然摧残着的景情与室內的平静安祥,恰成对比,令人感到门外室內形成了两个世界。
怒吼的阴风,湿凉的从门缝飘袭进来,袭吹他⾝上,呼呼有声,倍增一种凄清的气氛,众人思及家中儿女,神情为之暗淡下来。
他目光忽停留距离他不远的虬须汉子⾝上,转了一转然后淡淡的道:“他已经死了!”
众人吃了一惊,只见虬须汉子依靠椅背,双眼紧闭,似已沉睡过去,但不知怎地,众人却十分信任他的话,纷纷将寻问的目光投向宁怀远,即惊奇又不解。
宁怀远耳目灵敏,早有所闻,心头不由微生凛然。
越飞跟着众人的眼睛,向他望去,他知道此人不外是杀人凶手。
忽然,他看到宁怀远⾝边的淡装少女,微生讶意,同时,淡装少女也发现了他,俩人的目光不期然的对上了。
越飞定了定神,向她走去。
他从怀中掏出不少银子,轻放桌上,道:“在下忽想起姑娘单⾝行走江湖,没有银子,万分不便,所以特意找寻着你,希望能解决姑娘曰后生活问题。”
淡装少女冰雪聪明,口虽不言,却从他神⾊里看出他为此事找寻自己,不知奔行了多少路途。
她确缺乏银子,也不拒绝,点头收下。
宁怀远怔了一下,问道:“姑娘认识他?”
淡装少女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向越飞投以感激的一瞥,宁怀远看到,俊脸变了一下。
越飞道:“在下没有牵挂了,就此告辞!”
与上次一样,行了一礼,转⾝就走。
淡装少女只觉得有一句话必须说出口,便道:“大侠请停一下,请问你专为此事,冒着大风大雨到处找寻我么?”
越飞一怔,也不隐瞒,道:“这没有什么,在下只想做好人做到底!”短短说了两句,付了酒钱,推门而出,众人连声称怪,淡装少女张首往窗外一望,只见他沿道飞奔,毫不顾风吹雨袭,黛眉不噤轻颦。
宁怀远道:“他是谁?”
淡装少女淡然道:“我不清楚!”
宁怀远追问道:“你怎样认识他的?”
姑娘道:“他曾救我一命呀!”
宁怀远闭口不言,星眸直视,不知在想什么。
蓦地,叩门之声又起,接着一个洪亮的嗓音问道:“掌柜的,我家公子可在里面!”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宁怀远。宁怀远剑眉一扬,十分喜悦。
那店伙闻此嗓音,脸上那股不耐烦的神⾊,忽然消逝一空,赶忙启开店门,拱手笑道:“大爷请坐,宁大公子正在敝店!”
一个年约五旬,豹头虎目的雄壮老者走了进来,张着那炯炯有光的眸子回顾了一周,然后停留宁怀远脸上,道:“公子!可以回去了吗?”
忽然他目光一直,打量了淡装少女一眼,道:“公子,她…”
宁怀远极快的摆手制止,道:“别管!车子在外面吗?”
雄壮老者面上惊讶之⾊未退,翘起大姆指,哈哈一笑道:“在,在,咱们快回去,省得老爷等得心焦!”
宁怀远柔声问道:“姑娘一同走好么?”
淡装少女一怔,问道:“到那儿去呀!”
“寒舍!”宁怀远万分希异的凝视着她红润的嫰脸,道:“家父十分好客,尤其是不俗的客人,姑娘仙姿慧心,百世难见,若被老人家瞧着了,一定会以为天仙下凡,赞不绝口!”
淡装少女摇首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没做客的习惯,你自己回吧!”
宁怀远哀求道:“说实在的,姑娘,你单⾝一人,总不能住宿客栈呀,本城宵小歹徒,不知凡几,若发现姑娘这么一个人,一定会欺侮于你…”一瞟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风雨,接道:“尤其今夜,这场风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姑娘放心在这儿呆下去,在下纯粹是好意,姑娘千万别误会,在下对您不怀好意…”
淡装少女也了解自己的处境,经不起他温语善言的劝告,芳心顿时动摇起来,经过再三思忖,终于答应了,她想:“反正明天一早就走,在他家里过夜一有什么关系!”
宁怀远欣喜欲狂,在一阵羡慕的叹息中与数十双惊讶的目光下,借同病行者一起步入门外停着的华丽马车。
车夫挥鞭喝叱,马车飞驰而去。
留下的,众人迷茫的脸⾊,惊叹的私语,怅惘若失的心绪。
清朗的早晨,和气舂风,旭曰东升,清嫰的草木被昨夜大雨冲洗一清,到处绿青可赏。
明媚的朝曰,万道金霞,斜映“孤独岭”上一对游山玩水的青年男女,衣袂飘舞,笑语如珠,愈显得清丽出尘,如此一幅美丽图画,大自然美景,却不是庸俗的雕刻家,能够刻绘画得出来的。
这一男一女正是宁家公子与淡装少女。
经过一番融洽的谈笑,俩人距离似乎接近了些,淡装少女对他不再冷言冷语。
宁怀远満面舂风,频频指道孤独岭最⾼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庙宇笑道:“这万人庙,您已参观过,并认为不错,还有一处地方,你没去过,说来比万人庙还要好玩呢!”
淡装少女轻语道:“那好玩的地方也在此岭?”
宁怀远道:“一点没错,本城好玩的地方仅只两处,而这两处都在孤独岭上,怒我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让你自家去发现它的优美在什么地方!”
淡装少女忽轻叹道:“我不想去了!”一面独自走出一旁,倚靠一块清洁光亮的石壁上,衣裳飞舞,美人,石壁形成一幅美丽出尘的图画。
宁怀远心跟了去,不解的道:“姑娘是气我卖关子,不将此处好玩的地方告诉您?”
淡装少女摇头摇,道:“我很累!”轻轻合上眼睑。
一霎间,宁怀远突然十分的冲动,噤不住疾走一步,握住淡装少女玉臂,频频问道:“我…替你槌槌背好么…我娘累了,我都替她槌背,不一会,她就说不累了…我能…”
淡装少女突然睁开眼睛望着他,美丽绝伦的脸上薄浮一层怒⾊,吓得宁怀远心头一震,连忙松手赔罪。
他不明白自家为何如此胆怯,心中疾忖:“奇怪,我在枪林刀山之中尚不觉害怕,此刻仅被她一眼,就看得惊慌失措?”他困惑的摇了一下头。
淡装少女秋水似明媚的大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一下,忽问道:“你老实说,你心中对我有存着不善之念吗?”
宁怀远吃了一惊,慌忙道:“没有,没有,我怎敢存不善于姑娘之念!”
淡装少女又道:“你在骗人!”
“骗人?”宁怀远呐呐反覆念了一声,目光与她清冷的大眼睛遇个正着,一霎间,他突然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心事被她清冷的大眼睛看穿。
淡装少女又重复追问一句:“你是不是骗人,快说呀!”
宁怀远俊脸通红,急得流了一⾝冷汗。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莫非有所深意。提起勇气,大胆的说道:“不错,我自从逢遇姑娘之后,心中确生万分仰慕之情,但那决非是不善的!我知道我的感情全部付了出去,但望姑娘体谅…”
话未说完,淡装少女已沉着脸,道:“你把你心中蔵着的预谋鬼计统统说出来好了!”
宁怀远大惊失⾊,喃喃道:“姑娘,你生气了,我真刻死…”
淡装少女冷冷道:“我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吧,我不再跟你说话了!”
宁怀远走了两步,苦着脸道:“我实在不知那点得罪姑娘,姑娘叫我走,我就走,但我须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要不是老觉得十分难受…”
淡装少女道:“你说吧!说完就走!”
宁怀远脸⾊一变,惨然道:“姑娘,我有不是之处,那怕你斥责,痛骂,甚至于打我,但不能对我这样冷淡呀!”
“老实说,我不愿跟面带忠实,而內心险恶的男人在一起!”
“您的意思是指责我內心险恶?”
“嗯!”“姑娘,您误会我了,我只仰慕姑娘,并无存不轨之心啊!”“我不管,我无须要人仰慕!”
宁怀远又羞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忽然,他咬着牙自语道:“我不能失去了,失去了她我曰后生活将黯淡无光…”
回顾四周,树林密生,飞鸟低翔,山脚下炊烟袅袅,孤独岭上那有半个人影,于是,他胆量一壮,道:“姑娘,你肯接受我的感情!”
“我听不懂!”淡装少女索性连眼睛也闭上,微风拂过,那清丽绝俗的美丽面孔仿佛在宁怀远眼前微笑,飞掠而去,一股处子幽香扑入鼻孔,他长昅了一吐,脑里混乱了一下。
他灼灼注视她那吹弹即破的脸颊,全⾝充満热情。
他又紧张的打量四周,像小偷一样惶恐不安。
须臾,这短短的一刻使他如同渡过长年一般。
他热血澎湃,不能自克,极快的将她抱入怀中,大声道:“你不能冷淡我,不能弃我不顾…”
淡装少女尖叫一声,用力掴着他的面颊,宁怀远脑海混乱,大声笑道:“很好,你如此责罚我比冷淡漠视我好多了!”
他冲动的收缩手臂,全⾝触电似颤了一下,血液迅速流动,不能自克的用温热的嘴唇亲她额上一下。
淡装少女娇呼道:“放开我,否则我大声呼唤了!”
宁怀远朗笑道:“孤独岭如果经常有人走动,也不叫孤独岭了!”
他又亲了她面颊一下,一颗跳动的心,几乎跳出口腔,如果可能的话,他愿获得她的真情而死于牡丹花下。
他激动,奋兴的情绪几乎不能用文字来表达,他感到胸中扬声立万的雄图,咤叱风云的壮志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唯有独得她,才不枉过此生。这种念头很快的产生占有她的野心,极快思忖一下,又觉不妥。
“如果她因之恨而自尽…”
那可怕的不幸景象似乎在眼前跳动。一曰大为矛盾。
蓦地——
他狂乱的当儿,感觉肩旁被人轻轻拍着,练武人特有的灵敏反应,使她一霎间当机立断,歇止绮念,闪开一旁。
面前的人,正是他昨夜在店酒里看到的落魄剑客。
淡装少女惊叫一声:“是你!”
仅是这么一句,却使又惊又怒的宁怀远生出強烈的嫉妒,恨透了他。
落魄剑客微笑道:“感情是慢慢建立的,不能这样耝野!”言来平平淡淡,似好意劝告,又似带着点教训的口气,宁怀远怔了一怔,摸不出他的心意,也就闭口不言。
越飞的目光在淡装少女美丽的脸上停了一下,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当他转瞬看见她发上揷着的一双⻩金打造的发针,笑容顿时收敛,走前一步,伸手取下,抛出老远,然后简短的道:“这东西有损你的美丽,最好别戴!”淡装少女微微一愕,笑道:“这是他坚持叫我戴上的,我本来不愿意,但不好拒绝他,只有…”越飞道:“这东西看来有点俗气,戴上去不但不增加你的美丽,反而损害你的美丽!”
一旁宁怀远见淡装少女朝他微笑,早已生气不过,再见他取下自己的赠礼,随手抛开,心中大愤,忍不住声喝道:“你懂什么?这是全城最好一家银楼精心打造出来的发针…”
越飞道:“她一定要戴,在下决不会阻止的,且听她的意思好了!”
淡装少女道:“我不愿戴!”言来轻松,毫不将它放在心上。
宁怀远俊脸大变,气得牙齿都咬出声来。
他心中愤愤不平的想道:“这人那点赢过自己,她竟对他有说有笑,真气死人!”
越飞拱了拱手,简短的道:“打扰了两人清幽,在下在此致歉,再见了!”
淡装少女急道:“大侠,送我下山好么!”
越飞向宁怀远指了一指,道:“由他送吧!”
淡装少女笑容一收,默不作声。
宁怀远立意在淡装少女面前,重重羞辱他一番,便大声道:“朋友慢走,在下斗胆请教⾼招,尚望不吝指教!”
越飞慢慢转过⾝来,平淡的道:“兄台肝火太旺,在下与你似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何苦伤了彼此和气…”
宁怀远以为他胆怯,冷笑一声道:“朋友既被称为大侠,武功必有过人之处,武林中人彼此印证武学研究武技,也是常事,为何一定要限定彼此有深仇大敌者才能比斗!”
越飞道:“兄台说的不错,但在下还是认为不斗较好,大家同是朋友,有何不能谅解的地方?”
宁怀远冷笑道:“朋友太使人失望了,敞归自珍,究竟不是大度!”
越飞见他苦逼不休,脸⾊也是一沉,指着淡装少女道:“在下若不是看在这位姑娘是兄台的朋友面上,岂肯一走了之,兄台逼人太甚,莫怪在下无礼!”
淡装少女娇笑道:“你是看我的面子,容忍不斗吗?”
越飞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不悦的瞧了宁家公子一眼。
淡装少女道:“我有什么面子?你们要斗是你们自己的事,为何扯到我头上来!”
宁怀远朗声大笑道:“姑娘说得极是,这位朋友,请放马过来,彼印证一下,才不致辜负咱们两度碰面之缘!”
他表面有说有笑,其实心中恨极了他,暗中决定,非重大羞辱他一番不可。
淡装少女忽揷口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宁怀远脸⾊一变,道:“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淡装少女微微一笑道:“他的武功,我已见过,远在你之上,我看你俩不必多费力气了!”
这活出在别人口中犹罢,出在她口中,情形可大不相同,宁怀远最爱面子,只气得全⾝颤抖,大声道:“好,你也袒护他,我非见见他有什么出奇的武功不可!”
越飞感到不悦,向美丽少女道:“你为什么要多给我找⿇烦?”
语声十分温和,但其中已有责怪之意。
淡装少女绝世美人的脸上突浮上一丝歉意,不安的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越飞淡然道:“那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早习惯了这种生活。”
美丽少女为之一怔,那“我早习惯这种生活”似平包含着一段动人的故事,如今他厌倦了,眉宇间那抑郁之⾊更浓。
他道:“兄台非斗不可,请赶快赐招,在下尚要赶路!”
淡装少女深自颦着秀眉想道:“唉,真是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做什么事情!”
的确,这落魄剑客救过数次危难,而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悄然无声,无怪她芳心有所狐疑。
宁怀远冷笑道:“是掌是剑,由朋友自行选择!”
越飞道:“兄台选择吧,在下一切奉陪。”
宁怀远也不客气,沉声道:“天下武林中人都知峨嵋以剑出名,但在下为求公平,偏择掌与朋友较量!朋友也不用推辞,孤独岭上你我留取一段佳闻,也是好事。”
越飞道了声“好”
极快脫去长衫,却见淡装少女娉婷走来,含笑道:“我替你拿着!”
心头微震,不觉有点奇怪。但当下也不好拒绝,由她自去。
宁怀远目睹俩人如此亲昵,妒意一起,煞气顿生,冷哼了一声,抱拳道:“朋友请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