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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是祸非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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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沙湘江西岸,岳麓山下有一座古老的玄妙道观,道观不算大,香火更谈不上旺盛,但

  在三湘武林之中,却是大大的有名。

  观主守一道长乃是武当掌门人天一真人的师弟,因此玄妙观的⾝份,等于是武当派设在

  三湘境內的下院,统率着三湘境內的武当弟子。

  云雾迷蒙,天上飞着⽑⽑雨,舂寒料峭,山风尤烈,刮得玄妙道观,⾼檐铁马,叮当,

  叮当,响个不停。

  夜幕刚垂,玄妙观的观门,便已关得死死的。

  墙⾼门厚,微光不露,门外显得分外黑暗。

  门外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声,道:“孩子,我们总算挨到地头了,你上前去叩门

  罢。”

  接着,一阵叩门之声,打破了沉寂,传入道观之內。

  一道毫光,随着打开的观门射向门外二位来客⾝上。

  只见一个头发蓬乱,面⾊苍白,精神颓败,衣衫零乱,左臂萎垂的老人,倚在一个満面

  忿容的壮汉⾝上。

  那壮汉,年约三十左右,腰小悬着一只剑鞘,鞘內没有剑,手中也没有剑,想必是失落

  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道士,见了观外这两人的形状,不由大吃一谅,把手中的灯火又抬⾼

  了些,打量着那一老一少二人的颜面,一皱眉道:“两位找谁?”

  那老人道:“贵观观主,守一师兄!”

  那年轻道士一震,道:“你老是…”

  一语未了,里面转出一个中年道士,瞧清了那老人,快步跑出来,向那老人稽首为礼,

  道:“徒侄叩见慕容师叔!”接着,又向那壮汉道了声:“徒弟,这是怎样一回事?”

  一面帮着那壮汉搀扶那老人入观,一面吩咐那年轻道士道:“快!快去禀报师祖知道,

  慕容师祖来了。”

  那年轻道士“啊”了一声,如飞向观內奔去。

  那中年道土和那壮汉一左一右扶住那老人‮入进‬观主室內坐好,一位老年白发全真也从练

  功室带着一个中年道士和四个年轻道士赶了出来。

  那老人见了守一道长,立即怅然道:“师兄,小弟经营都付之流水了。”

  守一道长道:“师弟,有话料理过你的伤势再说。”

  伸手撕开那老人左手衣袖,现出一只肿得发黑的手臂,大惊道:“你中了黑煞掌!”

  那老人道:“小弟服过了‘消毒散’,刚儿又替我封住了⽳道,大约还要不了我这条老

  命。”

  守一道长慈眉深锁道:“可是你这条手臂愚兄也替你保全不了。”

  那老人道:“小弟也没有作保全的打算,请师兄替我动了手术吧!”

  守一道长长叹出声道:“看来也只此一途了。”回头向原先扶那老人进来的中年道士

  道:“无住,你陪刚侄到外面去坐坐。”

  无住道人叫了一声道:“刚师弟!”

  慕容刚向无住道人摇了‮头摇‬道:“无住师兄,你让我留下吧!”

  无住道人道:“刚师弟,你不该不懂医家之忌吧!”

  那老人慕容朴沉声道:“刚儿,你出去!”

  无住道人強拉慕容刚来到大厅上,借着询问出事经过,以消解他对乃父的悬念,道:

  “刚师弟,这是怎样一回事?”

  慕容刚一叹,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慕容朴乃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仗着师门庇护与自己一⾝功力,在湖北江夏

  (今武昌)开了一家通达镖局,数十年来,走南闯北,以“诚”信“两字,挣得一块响当当

  的金字招牌,四通八达,无往不利。

  这次,他们镖局接了一笔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镖货,由江夏送往桂林府。

  十万两银子的镖货,在通达镖局来说,算不得了不起的大生意,平时只要随便派一位镖

  师护送,便足以胜任愉快,根本就用不着局主和少局主亲自出马。

  这次也是局主慕容朴动了游兴,想顺道看看一些老朋友,这才带了长子一路亲自护镖南

  下。

  镖车上,除了一面代表镖局的缥旗外,更加了一面小小的黑⾊虎头旗,表示局主亲自押

  运。

  趟子手喊镖的嗓门,比平时不知大了多少倍,一声:“我…武…维…扬…四…

  通…八…达…”

  路人无不另眼相看,空道让行。

  此行不要说小⽑贼不敢正眼相视,就是那有名有姓,大帮大寨的黑道巨擘,也都有一分

  意思,告诫所属,暗中护送,给足了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扑面子。

  这一路,真是既光彩又威风。

  只乐得这位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老怀舒畅,甚为感激武林朋友这分隆情⾼谊。

  父子两人率领着八个镖师四个趟子手,二十四辆镖车,浩浩荡荡一路行来到了离开长沙

  不远的霞凝港。

  老镖头预计在霞凝港打过尖,再赶了程,乘天⾊未黑之前赶到长沙,然后,息镖三曰,

  让大伙儿痛痛快快地玩乐个够。

  自己也正好带领爱子,去玄妙观与师兄守一道长,一述阔别之情。

  以他的威望,与一路行来的情形,可以说这种打算毫不过份。

  谁知却在霞凝港打尖的时候,店小二给他送来一份拜帖,上面只寥寥写着:“前路恭候

  侠驾!”六个大字。

  虎面金刚慕容朴哪把这芝⿇小事放在心上,一声朗笑吩咐:“起缥!”

  一陈疾赶,就是三十多里地,离开长沙已不过只有十多里地了。

  眼看天边拉起了黑幕,虎面金刚慕容朴仍未把刚才之事放在心上,倒觉得炊烟四起,倦

  乌归林,别有一种宁静气息,令人俗念全消。

  倏然,长列的镖车停止了前进。

  一位镖师来报道:“前面有两个阻路之人!”

  虎面金刚慕容朴哈哈朗笑道:“前面的朋友倒是言而有信,这分勇气,可嘉可佩。”

  这倒不是虎面金刚慕容朴自大自狂,目中无人,而事实上近十几年来江湖上实在还没有

  出现过他惹不起的英雄人物。

  这不是说他功力盖世,无人可敌,而是说够⾝份够功力的人,不是与他个人颇有交情,

  便是与武当派有一分情面,不致与他为难。

  此外,只有人家惹不起他了。

  父子两人越过镖车,来到前面,只见挡路之人确实只有二位。

  两人都是一⾊打扮,头上戴着血红⾊的面罩,⾝上披着血红⾊的披风,全⾝上下,都是

  血红的颜⾊。

  唯一不同的,就是左边的一位⾝材较⾼,右边的一位较矮而已。

  因为他们头上罩着头罩,既看不出他们的面貌,也无从分辨出他们的性别,只见两双乌

  黑的眼睛,闪闪放射着慑人冷芒。

  从那清朗的白⾊判断,可知那两人的年纪都不会太大。

  虎面金刚慕容朴迈开大步,直趋那两人之前,捋须笑道:“两位老弟,真会和…”他

  因见那两人年纪不大,更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原想说,两位老弟,真会和老夫开玩笑,以图

  打一个哈哈,各不伤和气,一笑而了之。

  哪知他口一张,话只说了半句。其中较矮的那位便冷喝一声,截口道:“叫兄弟?就是

  叫爷爷也不行,少和我们套交情。”

  虎面金刚慕容朴老脸一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既笑不出声,也敛不下来,成了一副怪

  模样。

  “嘿!嘿!嘿嘿!”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笑着,把即将出口的话,呑了回去。

  慕容刚见乃父受唇受窘,大怒喝道:“小辈,如此无礼,出口伤人,莫怪本人要不客气

  了。”虎的一声,冲到了乃父⾝边。

  虎面金刚慕容朴定了一定神,一摆手道:“刚儿,不得多嘴?”拦住了慕容刚。

  那两人齐声发出一阵冷笑,道:“你们客气也没用!”

  虎面金刚慕容朴一生江湖,见多识广,轻松的心情。再也保

  持不住了,就从对方那阵冷笑之声,已然听出情形不对。

  那阵冷笑,不仅入耳心寒,而且所显露的功力,远出自已意料之外,不在自己数十年修

  为之下。

  他心中暗暗嘀咕,口中道:“两位是专为老夫而来的了。”

  “你这话不是说得多余,不为你来,是为了谁?”

  虎面金刚慕容朴道:“老夫记不起什么地方得罪过二位?”

  那较矮的道:“凭你也配得罪我们!”

  虎面金刚慕容朴长眉一轩道:“两位敢情是吃生米长大的,说不出一句有人味的话。”

  那矮个子尖声笑道:“反正是要你的镖货,说得好听有什么用?”

  虎面金刚慕容朴怒极狂笑,道:“要镖贷,凭两位行么?”

  那矮个子冷然道:“何须两人,有我一人出手就够了。”

  虎面金刚慕容朴双掌一抬,道:“胜得了老夫,你们自可将镖货取走,否则莫怪老夫掌

  下无情!”

  那矮个子忽然一笑道:“大镖头倒是慡快人,好!本人领教你十招,十招之內胜不得

  你,本人拍手就走,如果十招之內侥幸占先,不仅要你的镖货,而且你得将镖货自行送到本

  人指定的地点。”

  虎面金刚慕容朴点头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那矮个子说打就打,⾝子一滑,人已到了虎面金刚慕容朴⾝前,左手一扬,当胸击出一

  掌,还未来得及还手,他接着右掌一圈,已又向虎面金刚慕容朴腰部横切而下,竟是没有回

  手之力。

  那人冷冷笑道:“本人连环十招,只要你能还击一招,我就不要你的镖货了。”

  突然幻起一片掌影,连绵一绝,迅快,辛狠,兼而有之,顿时把虎面金刚慕容朴迫得手

  忙脚乱,连连后退。

  虎面金刚慕容朴一招失去先机,还不相信挣不回还手之机,是以,起先五招,尚能保持

  镇静,心神不乱。

  可是五招一过,虎面金刚慕容朴有点沉不住气了。

  看迹象,他根本没有争回主动的可能。

  不要说先机已失,就是这时主动在自已手中,也难保持十招不败。

  只因,他已测出那人的功力,比他⾼了不止一筹。

  正当他心胆皆寒之际,那人忽然一笑,退了三步,道:“本人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好

  叫你败得心服口服;”

  这简直是侮辱人,故示大方。

  虎面金刚慕容朴哪能忍下这口气,虎吼一声,道:“老夫和你拼了!”双掌平胸一抖,

  突然纵⾝而起,直向那人飞扑过去,一式“力劈华山”发出一股強大的潜力,有如泰山庒

  顶一般,向那人当头落下。

  谁都看得出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已然动了真怒,不惜将一生数十年修为,全力发了出

  来。

  这一掌如果双方接实,立将分出胜败存亡,或是两败俱伤。

  因此大家都显得紧张万分,所有目光,都投注在两人⾝上。

  那人却是做立如山,不接不让,任那先到掌风吹起他的血红宽袍,发出猎猎之声,飘扬

  飞舞。

  直到虎面金刚慕容朴掌力即将打实之际,他才⾝形一闪。擦⾝让开了虎面金刚的掌力,

  抛下一声嗤笑道:“君子不与人斗力!”

  转到了虎面金刚慕容朴⾝侧,单掌一扬,向虎面金刚慕容朴左臂上一切。

  虎面金刚慕容朴力猛势沉,掌力发出,人也随着向前冲去,这一冲之势,恰好助他避开

  那人回手一击。

  那人冷笑道:“你避得了吗?”

  原式不变,⾝子一伏,贴着虎面金刚慕容朴前冲的⾝子,改切为推,落点还是他的左

  臂。

  只见虎面金刚慕容朴大叫一声,向前冲出了五步才站住⾝形,接着“哟!”了一声,抱

  住了左臂。

  脸⾊刹时变得煞白,全⾝起了一阵轻颤。

  慕容刚见乃父竟敌不住那人,伤在那人手中,大喝一声,‮子套‬腰间宝剑,抢出一片光

  芒,向那人卷去。

  那人瞧也不瞧慕容刚一眼,回手弹出一缕指风,击中慕容刚宝剑之上,慕容刚但觉那人

  指力奇強,手中宝剑被震得反击而回,落向自已的左舿之上。

  慕容刚眼看就要伤在自己的宝剑之下,好一个慕容刚,內力陡运,振腕而出,硬生生地

  把那柄宝剑震断,逃过自伤之劫。

  宝剑一断,慕容刚抖手将剑柄向那人打去,同时,人也扑了过去。

  那人晃肩让开慕容刚打到的断剑,目中泛起一层棱芒杀气,转⾝盯着扑来的慕容刚。

  虎面金刚慕容朴全⾝一震,顾不得自己手臂之伤,疾如流星一般,窜了过去,阻住爱子

  慕容刚喝道:“退下,你难道不顾为父的信誉了?”信誉固然要紧,爱子的生命更重要,凭

  自己都远非人家之敌,爱子怎成。何况,那人凶心已起,出手必是杀着,爱子怎能应付得

  了。

  慕容刚不敢拂逆老父之意,恨恨地停住了⾝子。

  虎面金刚慕容朴转⾝面向那人道:“尊驾功力深厚,老夫远非敌手,镖货送往何处,但

  凭吩咐。”话声一顿,接着又正⾊道:“老夫明人不做暗事,镖货送到之时,亦是讨缥之

  时,请尊驾多多考虑。”

  那人发出一阵长笑道:“好吧,我给你一个疗伤的时间,三曰后的三更之夜你可请你那

  牛鼻子师兄守一道长陪你将镖银送到妙⾼峰下,本人乐于再领教领教你们武当大派的精奇绝

  学。”

  语华⾝形一晃,如同鬼魁飘风,一隐一现,手中已然多出了通达镖局的那面镖旗和代表

  虎面金刚慕容朴的“虎风旗”

  好快的⾝法,震得大家又是一愣。

  那⾼个子哈哈一笑,道:“武当派,也不过如此,真令人失望得很。”

  笑声未了,两条人影已是冲天而起,投入左边路旁密林之中,顷刻声寂人渺,走得不知

  去向。

  老镖头虎面金刚慕容朴深沉地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

  阵上亡!”又是一叹,低声道:“起镖!”

  一行威风尽失地‮入进‬了长沙,父子两人于是连夜渡江,到了玄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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