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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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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矮阎罗说话之际,吕松霖正眼望持剑少年肩伤。

  那少年肩骨虽未碎,但皮开绽,震伤内腑,痛得面色苍白,面冷汗如雨淌下。

  吕松霖扶住少年,取出一颗丸药,低声道:“兄台伤势不轻,将这药丸服下保住内腑。”

  少年目中泛出羞涩不胜之,轻谢了一声,用手接过服而下。

  吕松霖发现他手掌润洁如玉,五指纤细,暗道:“怎么这人生得似少女一般。”

  他本拘谨不苟正人君子,念头不望别处想,此刻一心救人为务,取出一瓶金创圣药,五指向少年肩头即撕开伤处。

  那少年忽惊惶嗯了一声,苍白面色上泛出一片绯红,身形让开吕松霖五指。

  吕松霖不一呆,少年举动神色令他莫明所以。

  少年赧颜一笑道:“肩头些许微伤,岂可亵渎兄台,小弟自己动手方便些。”伸手要过金创圣药,展齿一笑,背转身躯走出数步自行涂敷。

  他那笑容,妩媚已极。

  吕松霖不又是一呆。

  此刻,场中擒龙手陈鸿秋与矮阎罗艾丹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目光转向场中望去,不遑寻思那少年。

  只听陈鸿秋沉声道:“艾老师,你找错人了,陈某不知其内情,你这不是枉费心机,问道于盲么?”

  艾丹哈哈大笑道:“陈老师别推得一乾二净,今武林情势,也许陈老师比艾某知道得更清楚,即是艾某不来找你,亦难别人找上门来,恐怕后陈老师睡难安枕。”

  陈鸿秋道:“那是陈某自己的事,不消艾老师烦虑。”

  艾丹面色一变,冷笑道:“看来,陈老师有意轻视艾某,不屑相告了。”

  陈鸿秋道:“艾老师要作如此之想,陈某也是没有办法。”

  矮阎罗艾丹面色异样难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我放手一拚,艾某不敌,立刻就走,你如不胜,则应实话实说。”

  陈鸿秋不答,双掌平,凝式不动。

  艾丹狞笑一声,右掌一式“拨云见”缓缓挥出。

  他这一招寓缓于速,暗含无数巧妙变化。

  陈鸿秋乃天山名宿,擒龙手法是称武林一绝,冷笑一声,身欺进,二十八式擒龙手疾如电光石火展出,玄诡迅厉已极,指风锐啸破空,掌影漫天。

  艾丹深知陈鸿秋擒龙手法路数“拨云见”掌式突变,掌法源源攻出,奥奇错综,幻变不测,尽是封制陈鸿秋内家手法。

  两人鹘飞兔走,拚斗猛烈。

  矮阎罗艾丹手下匪众见当家的已出手,不跃跃动。

  郑伯雄目光闪烁,伸手入怀。

  沈万苍突大喝一声,刀光匹练寒电般向郑伯雄面门疾挥而去。

  郑伯雄冷笑一声,右手青铜点镢一隔,疾跃后飘七尺,伸入怀中左手正待出“太极铁掌”邵元康迅疾无伦掠在他一侧,虚空击出一掌。

  “拍”的一声脆响,郑伯雄左臂肘骨为邵元康重手法击断。

  郑伯雄闷嚎出声,面色惨变。

  沈万苍恨郑伯雄犹如切骨,趁机一刀挥出,寒光电奔,只见郑伯雄一颗头颅飞起半空。

  诸匪徒大怒,纷纷出手向邵元康沈万苍两人攻去。

  雪地中,立起一片混乱殴斗。

  吕松霖身形一动,行云水般掩至矮阎罗艾丹之后,单掌一式“屏断天南”按去。

  艾丹力拚陈鸿秋略占上风,忽感身后飒然微风袭来,立知有人暗算,倏地一鹤冲天拔起,凌空倒翻猛扑,目中凶光暴,大喝道:“你在找死!”

  扑下之势如移山填海,雷厉万钧。

  吕松霖冷笑道:“未必!”

  身形一提,双掌猛推去。

  半空中人影一合即分,掌力猛接之下,矮阎罗艾丹只觉两臂酸痛乏力,口气血翻动。

  陈鸿秋一招“金丝缚龙”攻出,五指攫向艾丹右臂腕脉要

  艾丹身受震伤,知不可恋战,忙提气压下翻动的气血,身形穿空遁去,去势如电,眨眼杳入风狂雪涌中。

  群匪见当家逃去,不大惊,迅疾后撤疾奔而出。

  沈万苍尚追杀,邵元康道:“穷寇勿迫,让他们去吧!”接著呵呵大笑道:“陈兄,你把化子冤得太苦,拒而不见,趁兴而去,败兴而返。”

  陈鸿秋抱拳苦笑道:“事非得已,尚祈见谅。”手指吕松霖道:“这位是谁?邵兄请引见。”慢步走了过去。

  吕松霖与艾丹对掌,气血亦是狂震翻腾,此刻在引气调息归元,真气渐归主经。

  邵元康哦了一声道:“这位老弟是化子忘年之吕松霖。”

  陈鸿秋立即挪步,趋向吕松霖之前,长施一揖道:“如非吕少侠武功卓绝及时相助,陈某定遭艾丹毒手。”

  吕松霖忙道:“不敢,在下犯险一击,虽侥幸成功,在下亦脏腑震伤,如以武功而论,矮阎罗较之于在下不啻霄壤之别,何值谬奖。”

  陈鸿秋知道吕松霖谦逊之语,不微笑道:“吕少侠少年老成,持重自谦,陈某不胜钦佩。”随即目注那少年道:“这位是…”

  沈万苍忙道:“那是小弟甥儿朱玉琪。”接道:“琪儿,速拜见陈伯父。”

  朱玉琪面上一红,抱拳长揖道:“陈伯父!”

  陈鸿秋深深地打量了朱玉琪,含笑还了一礼,转目移注在沈万苍面上,忧容又现,长叹一声道:“小弟拒而不见,虽因情势所迫,仍未免愧对知己,负咎良深。”

  邵元康大声道:“究竟为了什么事,使天山名宿这等畏首畏尾。”

  陈鸿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这化子倘与小弟易地相处,只怕你将整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了。”

  邵元康冷笑道:“我邵化子不像你,天下没有不可解决的事,俗云天坍下来有地接住,头掉下来不过碗大的疤。”

  陈鸿秋鼻中浓哼一声,道:“陈某并非为著身家著想,此事关系整个武林,传扬开去,立肇血腥浩劫,有你说得这么简单么?”

  风雪仍浓,溯风砭骨。

  沈万苍道:“此地非谈话之处,不如回转镇上再作长谈。”

  邵元康两眼一瞪道:“那就要瞧陈老儿有无胆量邀我等过府。”

  陈鸿秋道:“只要你不惧惹火烧身,陈某有何不可,你认为矮阎罗艾丹锻羽败北就此了结么?哼!麻烦留在后面咧!”

  邵元康冷笑一声,不再言语,暗中似疑似信,心忖擒龙手陈鸿秋乃当年心雄万丈,豪气干云人物,如非事关重大,绝不致自甘气馁,暂且按忍住,俟同往他府中听他叙说木末再作道理。

  …

  陈府大厅设下盛宴一筵,主宾五人就座。

  大厅一角,盆火熊熊,驱寒回温,内外俨然两个气候。

  酒过三巡“太极铁掌”邵元康道:“陈老儿,闷葫芦终要揭开,究竟为了什么事?化子不才,大小总可替你拿个主意。”

  陈鸿秋按杯不饮,冷冷说道:“你真能拿主意么?好,反正小弟已卷入这场是非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什么?‘紫府奇书’!”

  “紫府奇书”四字闻入吕松霖耳中,心神只觉一阵猛震,陈鸿秋竟与“紫府奇书”有关,做梦也未曾想到。

  邵元康闻言双目瞪得又圆又大,叱道:“天下武林无人不知‘紫府奇书’已落在骷髅魔君手中,怎么竟与你有关,真是闻所未闻。”

  陈鸿秋冷笑道:“世事幻变无常,每多出人意料之外,岂是你这化子能知道的?”

  邵元康怪气道:“难道在留云别府劫去‘紫府奇书’是你所为?”

  陈鸿秋作道:“胡说,陈某岂能做下此事。”说著又转颜叹息道:“自贾其祸,悔已莫及,十五年前,小弟访友昆仑未遇,索然下山,路经灵鹫峰侧,偶遇当年西北独行大盗鬼眼伽蓝姜煊。

  姜煊横行西北,掳掠烧杀,妇女,恶行滔天,令人发指,正派人物无不以除他为念,只以他行踪飘忽,做案乾净不痕迹,莫奈他何。

  小弟向平嫉恶如仇,一言不合,是而手拚搏,想当年小弟龙须针暗器尚未封存,趁隙打出一筒‘龙须针’,施展天花雨洒金钱手法,姜煊武功虽高,依然不能避免,立为打中,翻身倒地。

  那时除了他性命甚好,经他哀求此后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力赎前愆,小弟想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那知一念之慈,种下今之祸…”

  邵元康道:“姜煌与紫府奇书有什么相干?”

  陈鸿秋道:“邵化子猴儿情还是改不了,小弟见姜煊重伤倒地上,哀告求饶,不觉发了仁念,训诫了数句,立即离去,才奔出数十丈外,突见武林中六大凶人立在一块崩危岩之下,发生争执…”

  沈万苍问道:“那六大凶人?”

  陈鸿秋沉良久,踌躇再三,毅然说道:“圣指唐慕斌、血影手侯绍鸿、北瀛岛主、天河鬼叟戎云虎…”

  说至戎云虎时,只听朱玉琪鼻中微哼出声,玉面泛青。

  沈万苍望了朱玉琪一眼,朱玉琪赶紧低下头去。

  这情形吕松霖瞧得极为清楚,付道:“难道他与天河鬼叟戎云虎有仇么?他一听式云虎之名,神色惶怒有不安之感觉,其中大有蹊跷。”

  只听陈鸿秋说下去:“乾坤钓客温蔚翔、夺魄郎君巫翰林。”

  这六人是举世闻名,谈虎变之凶巨擘,武林中人见过他们的并不多,但过上必死无疑。

  在座四人闻言心神一凛,吕松霖微现怒容,目中芒一闪即敛。

  邵元康道:“你这老儿竟惹上他们么?”

  陈鸿秋冷哼了一声,道:“惹上了他们小弟今那有命在?”

  沈万苍道:“他们争执何事?”

  陈鸿秋长叹一声道:“紫府奇书!”

  四人不惊哦出声。

  陈鸿秋又道:“你等可知圣指唐慕斌是谁?”

  邵元康双眼一翻,宏声道:“唐慕斌就是唐慕斌,这话问得未免离谱。”

  陈鸿秋冷笑道:“你这化子知道什么?唐慕斌就是震动武林,天下瞩目之留云别府坠崖惨死的洪步云。”

  邵元康惊得跳了起来。

  忽听厅外随风传来,一个阴沉冷笑道:“不错,唐慕斌就是洪步云。”

  邵元康面目一变,大喝一声,身形疾如离弦之弩,扑向厅外。

  只听邵元康大笑道:“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

  说时邵元康同着一浓眉环眼,短衣跣足的和尚进来。

  这行者束一条金线蛟筋龙头软鞭,胁下系著一个紫红大葫芦,咧著嘴嘻嘻直笑。

  陈鸿秋一见此人矍然立起离座抱拳恭敬道:“陈某不知骆大侠驾临,未能出,当面恕罪。”

  天罡刀沈万苍虽未见过此人,但瞧此人装束打扮及陈邵二人对他恭敬之态,就知是八方头陀神行客骆毓奇。

  骆毓奇天生无发无须,顶上牛山濯濯,颔下光洁,其实并非僧人,他不属何宗何派,一身武学兼正之长,软功提纵术登峰造极。

  乍睹之下,骆毓奇不过四旬开外年岁,其实年逾古稀,沈万苍亦离座抱拳为礼。

  陈鸿秋替骆毓奇引见了沈万苍、朱玉琪、吕松霖三人后,延之落座。

  骆毓奇道:“骆某不速之来,似嫌冒昧,无故打断了陈老师话头,更属无礼,陈老师请说下去,片刻之后,骆某还有话说。”

  陈鸿秋点点头道:“陈某既发现六凶,只以地处稍远,无法知悉他们在争执什么?是以身形蹑近,原来他们觅得百年前黄叶道人与幽魂手平梧以身殉葬于灵鹫峰下之‘紫府奇书’。

  六凶各不相让,均攫有此书,君子与小人分别此际显而易见,终至乃动武。

  最后北瀛岛主提议六人具同研修,另创一门派,将天下武林臣伏他们之下。

  但他们却知道,各人谁也不相信谁,六凶固属臭味相投,然暗中形若水火,积不相容。

  六凶中五人均暂同意北瀛岛主说话,唯夺魄郎君巫翰林蓦地在北瀛岛主手中抢去紫府奇书,遁空飞逃。

  其余五凶那肯放过,纷纷腾身往巫翰林身形消失之处追去,最后终于追上,遂发生一场围殴。

  这是一场极惨烈拚斗,百年来罕见罕睹。

  六凶各自负伤,力拚不退。

  巫翰林虽武功绝,但在五凶联手合殴之下,身负十数处重伤,岌岌可危。

  圣指唐慕斌一招‘二龙抢珠’,骈指如风点中巫翰林左手腕脉上。

  巫翰林痛澈心脾,怪叫一声,身形踉跄冲出两步,倒在尘埃,手中一卷‘紫府奇书’手坠地。

  其馀四凶正出手制巫翰林于死地之际,不料唐慕斌伸臂疾将紫府奇书抢在手中,反身疾奔而逃。

  四凶见状又惊又怒,放过巫翰林追扑唐慕斌。

  小弟为观察究竟暗中蹑随,四凶虽身负有伤,但功力犹自惊人,身法奇快,小弟无法赶上,竟是愈追愈远,怅然而返,发现巫翰林竟然失去踪迹,而换了一具尸体。”说至此时,陈鸿秋面现忿容,积恨难平。

  邵元康道:“尸体何人,你必然认得。”

  陈鸿秋凄然叹息道:“当然认得,正是小弟访而未遇之至昆仑八剑之一青萍剑客葛子彤。”

  八方头陀骆毓奇不一怔道:“葛子彤莫非返山途中无意发现夺命郎君巫翰林,为巫翰林猝施暗算毙命?”

  陈鸿秋道:“骆大侠只猜中一半。”

  “却是为何?”

  “葛子彤诚如所言,返山突然发现巫翰林重伤垂危,但却非巫翰林所害。”

  “那是何人下的毒手。”邵元康忙道:“是否另有妖窥伺在侧,与巫翰林结有宿冤,嫉葛子彤施救,故猝施暗算。”

  陈鸿秋苦笑道:“诸位做梦也不曾想到,葛子彤是死在我陈鸿秋之手。”

  骆毓奇等五人不愣住。

  只见陈鸿秋目中泛出泪珠,黯然神伤道:“他是死在龙须钉下,但并非小弟所为,而是鬼眼伽蓝移祸江东,想不到纵虎归山终噬自打蛇不死反成仇。”

  骆毓奇道:“陈老师迁来漕河镇,隐姓埋名,就是为此么?”

  陈鸿秋黯然苦笑道:“正是为此,还有何因,当时纵然求见昆仑掌门说明事实真象,他未必能信我陈鸿秋之话,当时,陈某束手无策,旁徨踌躇,突见南面壑口忽现出数道魅形身影,流星电奔而来,陈某知道北瀛岛主等数凶转返,忙跃避于岩下藤蔓翳密之处。

  岂知并非北瀛岛主等凶,而是昆仑门下,发现葛子彤尸体,查明为陈某龙须钉所害,不破口大骂陈某人面兽心,非将陈某碎骨粉身不可。

  诸位试想,陈某就是舌粲莲花,百词亦难辩白,非将鬼眼伽蓝姜煊擒来对证,方可昭雪含垢,是以迁来漕河镇上隐姓埋名,除邵沈二兄及寥寥数人外,均不知我陈鸿秋避居此镇。”

  邵元康摇首道:“化子只知你迁来此镇,从此不过问江湖是非,并受托不得告于他人知之,却原来内中竟有这么一档子隐情,你为何不早说出。”

  陈鸿秋道:“自身之事自己担当,何必连累他人,十五年来陈某易容换装,天涯寻访鬼影伽蓝姜煊下落,无奈江湖道上竟从此未有姜煊其人。”

  “难道姜煊死了么?”

  “哼!姜煊死了还好,陈某从此埋名武林,永不见人就是,何致矮阎罗艾丹找来此地,唉!也是陈某一时失情,两月前路上不平伸手仗义,被贼徒看出擒龙手法,暗暗随在身后。”

  骆毓奇长叹一声道:“十五年来昆仑高手无不在找寻陈老师之下落,昆仑掌门深明大义,料事谨慎,他知陈老师与青萍剑葛子彤莫逆之,决不能无故加害于葛子彤。

  但昆仑门下见陈老师访谒葛子彤,定然有故,龙须钉是陈老师独门暗器,别人甚少会用,群情愤,声言誓必擒捕陈老师不可,最后昆仑掌门力主持重,不让扬宣出去,令门下只可暗中查寻陈老师的下落,骆某亦受昆仑掌门之托,岂料陈老师隐居在此。”

  陈鸿秋黯然答道:“陈某知如不找到鬼眼伽蓝姜煊,无法洗刷冤屈,不得已出此下策,七月中元陈某适去都门,在天桥杂技场外人群中陈某无意发现圣指唐慕斌…”底下沉不语。

  邵元康道:“后来呢?”

  陈鸿秋道:“葛子彤之死唐慕斌实不知情,陈某无意找他,突见唐慕斌面色一变,急急转身走去,不大疑,只见唐慕斌身后有四人暗随…”

  骆毓奇道:“这四人必是北瀛岛主、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剑客温蔚翔、血影手侯绍鸿。”

  “不错!正是他们。”陈鸿秋答道:“唐慕斌身法迅快,掠入一条暗巷中失去踪迹,但四凶守住天桥四周不走,而且四凶率来许多能手,布下天罗地网,天色将曙,唐慕斌忽又现身出来,四凶不采行动,唐慕斌知道他们已离去,疾如电奔在屋面掠去,岂知四凶暗暗尾随。”

  邵元康道:“你亦跟去了么?”

  陈鸿秋点点头道:“正是,只见唐慕斌掠入留云别府中不见,四凶在府外商议了一阵,转身奔空而杳。”

  邵元康笑道:“倘若留云别府主人就是唐慕斌,四凶志在紫府奇书,怕唐慕斌学成紫府奇书内所载旷绝武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正是如此?”

  “那么唐慕斌是何人下的毒手?”

  “这个陈某不知,陈某已返归漕河。”

  邵元康不一怔,道:“你返回漕河,必另有隐情。”

  “当然另有原因,为的是四凶暗组一宗派,江湖黑道帮派多纳入其下,鬼眼伽蓝姜煊不但未死,而且身为坛主,风闻他已侦知陈某隐居漕河,来寻仇,陈某忙赶同遣开家下,蓄势以待一拚,意料姜煊竟耸惑矮阎罗艾丹,诬陈某与骷髅鹿君沆瀣一气。”

  八方头陀骆毓奇哈哈大笑道:“究竟骷髅魔君得手之紫府奇书是真是假尚未可知,疑窦关键端在柳凤薇失踪上。”

  “但姜煊诬称陈某将柳凤薇擒走,令我雪上加霜,含冤莫白。”

  骆毓奇道:“陈老师目前困境并不在凶,而是昆仑门下即将赶至漕河,骆某特来通知陈老师。”

  陈鸿秋面色微变道:“那只好陈某随他们去见昆仑掌门,为友为仇,任凭选择。”

  驻毓奇喟然叹息道:“昆仑这数月来厄运频仍,门下高手纷纷惨毙,致命伤痕均是陈老师独门暗器龙须针。”

  陈鸿秋不目瞪口呆,愤怒激动道:“昆仑疑是陈某所为么?”

  忽听一声阴沉笑音飘送入厅,道:“不是你,还有何人?”

  “轰”地一声巨震,严扃的厅门为一股巨猛掌力震了开来,砭骨寒风狂涌而入。

  只见厅外檐下卓立著五人,道俗皆有,面目深沉,怒视著陈鸿秋。

  陈鸿秋认出这五人是赤子、天玄剑客、开碑手董克明、神箭胡宏旭、百步神拳詹泰川。

  这赤子乃昆为名宿,掌门师弟,一身武学内外兼修奇卓绝,烈如火,陈鸿秋一见赤子到来,就知事非三言两语可以善了,不心头怙啜踌躇。

  八方头陀骆毓奇自然也认得五人,抱拳施礼,寒暄问好。

  岂知赤子五人不闻不答,十道慑人冷电仍凝注在陈鸿秋面上。

  骆毓奇大怒,暗道:“连老朽也恨上了,哼,看你等怎样下台。”不鼻中浓哼出声。

  厅内厅外一片沉寂,空气似冻凝了般,酷寒人。

  吕松霖正眼也未瞧赤子五人一眼,只垂首沉思。

  朱玉琪一直留神看吕松霖神情举止,方才陈鸿秋提起柳凤薇之名,吕松霖暗叹一声,引起朱玉琪疑心,他亦无视昆仑五人之来。

  这时,大极铁掌邵元康咳了一声道:“赤老师来此何为?”

  他问话直率了当,此刻也无须转弯抹角。

  赤子沉声道:“这个诸位心里自然明白,何需贫道赘言。”

  语气不善,傲慢凌人。

  邵元康不由气往上撞,冷笑道:“邵化子不是赤老师腹中蛔虫。”

  赤子报之以冷笑道:“反正贫道又不是冲著你邵老师而来。”

  “冲著谁来?”

  “陈鸿秋。”

  邵元康嘿嘿乾笑了两声道:“陈鸿秋欠你的。”

  “当然!”赤子声俱厉道:“欠死去的师侄葛子彤一笔血债。”

  “是你亲眼目睹?”

  “住口!龙须针是陈鸿秋独门暗器,何必非要贫道亲眼目击。”

  邵元康微微一笑道:“七前,邵化子在都门郊外发现五通鬼使商福尸体,商福前中了赤掌力毙命,想商福乃天河鬼叟戎云虎得意高足,天河鬼叟肯与你善自干休,只怕天河鬼叟已赶往昆仑寻仇,闹得天翻地覆,你还在此火动无名,不嫌盲目么?”

  赤子不面目大变,怒道:“此情是真是假?”

  “邵化子向来说话是一不二!”

  “商福前赤掌印可也亲眼目睹。”

  邵元康怒哼一声,道:“天长久,我邵化子尚要见人,不似你赤子无风兴,唯恐天下不。”

  赤子道:“贫道不信有此事。”

  “邵化子又不要你见信,只天河鬼叟认定爱徒确是赤老师毒手丧命就是。”

  赤子忽地哈哈怒笑道:“凭邵老师三言两语就能把贫道骗走,不啻梦想天开。”

  邵元康冷冷答道:“就凭赤老师五位,尚难唬得住邵化子等。”

  赤然变,大喝道:“贫道之来,不仅为了葛子彤师侄,尚有门下无辜多人亦丧命在龙须针下,难道贫道不该问么?”

  “谁你发问,但邵化子瞧不顺眼你这凌人傲气。”

  赤子闻言气往上撞,面红似火,大喝道:“今贫道并非冲著你邵老师而来,而且在龙须针之下惨遭非命的又不是仅昆仑一派,邵老师你能担当得起么?”

  八方头陀骆毓奇忍不住出声道:“那么尚有其他门派?”

  “峨嵋、青城。”

  “然则赤老师坚信是陈老师所为?”

  “倘不是陈老师,还有何人?”

  “鬼眼伽蓝姜煊移祸江东。”

  “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叫贫道如何可信?”

  骆毓奇双眉一剔,目中芒电,冷笑道:“那都门郊外五通鬼使惨罹赤掌力毙命,定是赤老师所为了?”

  赤子不,有顷,冷冷一笑道:“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管是否贫道所为,骆老师何可幸灾乐祸,再说五通鬼使死于非命那是题外之言,无庸骆老师烦虑。”

  屋面上突起令人战栗,寒彻骨的笑声道:“不打自招,血债血还。”

  赤子面目一变,扭身扬腕呼地劈出一掌。

  一股炽热如焚猛厉劲风望天井上撞去。

  只见赤子身形一震,倒退了一步,骇然目光泛出。

  又是一声侧侧冷笑飘来道:“赤掌力震惊武林,但闻名胜如见面,亦不过尔尔。”

  话声中,风云飞舞中数条魅样人影,由天井上飘落。

  只见五个分著红黄蓝白黑,面目怪异老叟屹立在天井中心,十道如刃利芒怒视著赤子。

  赤子思索不出来人是何来历,不冷笑道:“五位何方高人,请示来历?”

  身著红衫老叟微笑道:“老朽五人久处西北边陲,从未一履中原,此次涉足中原武林,系应友人之邀,老朽等名头不够响亮,阁下少有闻及,但西北道上,五行异老之名无人不知。”

  赤子不心神一凛,五行异老在西北道上系极辣手歹毒的魔头,但他情傲怒自恃,面色一沉,厉声道:“五位在西北武林中名头响亮,贫道不无耳闻,但五位来此何为?”

  红衫老者冷笑道:“老朽替五通鬼使商福索还一笔血债。”

  赤子不大惊只觉脊骨上泛上一缕奇寒,更有蝗虫爬行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不是惧怕五行异老,他震惊于“太极铁掌”邵元康之言,原以为邵元康吓诈之语,不料竟是事实,这一来不但与天河鬼叟戎云虎结下怨仇,他们四凶连为一体,异常辣手,而且为昆仑带来一场无边危难。

  赤子想不出是何人移祸于他,赤掌力更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放眼当今武林仅有他一人具有此种功力,倘非预谋铸计挑动武林是非恩怨,焉能有此事,这主谋者定是一极为可怕人物。

  他暗自沉思斟酌当前情势,知再逞强不得。

  八方头陀骆毓奇咳了一声道:“阁下就认准是赤老师杀害商福么?”

  红衫异叟道:“普天下无人再具有同样的赤掌力。”

  “然则阁下今如何?”

  “命赤子束手就擒,解往总坛听候发落。”

  “赤老师若不应允呢?”

  红衫异叟恻恻冷笑道:“祸福无常,唯人自召,端凭赤子心意。”弦外之音,只要赤子出言抗拒,立即全力袭击出手。

  赤子面色铁青,两掌平,其馀昆仑四人均暗自凝神蓄势。

  红衫老叟视若无睹,反自泛上笑容。

  笑意中含蕴著无比的冷酷,杀气。

  这时,太极铁掌邵元康、八方头陀骆毓奇、擒龙手陈鸿秋三人虽然恼怒赤子傲气凌人,但大敌当前,在正势不两立下,暂捐弃嫌隙,同仇敌忾,蓄势戒备。

  朱玉琪则负手卓立厅隅,暗暗纳闷著,他发现吕松霖突然向厅后而去,久久不见其出,有心侦视吕松霖何故离去,却干碍著另一微妙的感觉,使他踌躇却步。

  情势有如山雨来风楼,一触即发。

  天色霾如,朔风怒吼,飞雪漫天,檐前冰柱盈尺,酷寒奇冻。

  蓝衣老叟突然狞笑道:“赤子!速速决定,免获罪戾。”

  蓦地…

  詹上电泻疾落一条灰白人影。

  五行异老不呆得一呆。

  只见那人面无血,寒冷似冰,缺肩无臂,右手高举著一面“恶鬼令”

  五行异老一见“恶鬼令”面色悚然一变。

  那人冷冷出声道:“令主传下话来,五位速回总坛听候调遣。”

  话才落音,人已笔直拔起穿空而杳。

  五行异老不由面面觑一眼,红衣老叟目注赤一笑道:“赤子,休以为你暂可除一步杀身大祸,限你七之后去邙山之断魂崖自行投到,若你认为并非你所为,必须于七之内查明正凶擒来听候发落,不然,昆仑一派尽皆化为劫灰。”

  赤子大怒,双掌猛推出去。

  然而五行异老先一步凌空拔起,穿出檐口之际,十掌望下虚接了一掌。

  赤子如受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倒地,猛又展身立起,气翻血腾,喉头发甜,一口逆血似出,忙自运气压下,面怒恨难平之,一口钢牙咬得喀吱响。

  八方头陀骆毓奇叹息一声道:“赤老师,目前武林象已萌,对方采用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龙须针与赤掌俱为妖借用来淆惑视听,造成自相残杀之局,以遂他们坐收渔利毒计。”

  赤子气血调顺,冷笑道:“安道仍然不信。”迅即向同来同门喝道:“走!”

  五人电奔空,瞬眼即杳。

  骆毓奇长叹一声道:“此人如此刚愎自用,确是少见,他如蒙受其祸,那是自作自受,无可怜悯,昆仑何辜,连累遭殃,我等须从速定计弭祸于无形才好。”

  吕松霖忽由厅后从容走出。

  朱玉琪低声问道:“兄台方才何往。”

  吕松霖面愧容,道:“在下适内急,致不告而离,朱兄休怪。”

  朱玉琪面一红,转目他视不答。

  六人重又入席商议,决定分作三路进行。

  沈万苍陈鸿秋朱玉琪三人,探访鬼眼伽蓝姜煊下落,首先赶赴邙山之断魂崖寻觅端倪。

  邵元康与骆毓奇赶奔昆仑向掌门解说原委,并说动昆仑联合同道对抗四凶并定计查觅紫府奇书下落。

  吕松霖因另有隐衷,不愿与他们为伍,自称志在山水烟霞,但愿暗中留意骷髅魔君踪迹。

  匆匆议定,当下吕松霖先行告辞,五人送出门外。

  邵元康依依惜别道:“化子与老弟一见如故,本冀偕行天涯海角,登临览胜,无奈为事所阻其愿,惟愿不久之后江湖道上,与老弟再度把晤。”

  吕松霖朗笑道:“关一曲为惜别,山重水远期相晤,邵兄诸位珍重再见。”说罢一揖至地,转身衣袂飘飘没入漫天风雪中。

  时已未初,风云载途,天色霾如暝暮。

  吕松霖回到“四海”牵回乌骓,一跃上骑,扬鞭挥空,千里乌骓希聿聿一声长嘶,展开四蹄,雷奔电掣而去。

  他接辔骋驰,两眼凝向前方,心头泛起一片哀愁,只觉愁怅万千。

  音上人授他一册秘笈,名谓“七禽经”内中所载均是不世奇学,只以词理深奥,晦涩难解,虽然背诵烂,将七禽经焚化,朝夕未尝间断勤练苦思,但仅悟彻练成十之三四。

  缘由为何?

  为了柳凤薇失踪,费时数月,都城九门内外搜觅殆尽,无法获得一线蛛丝马迹,分神心烦之下,致延缓其武功进境。

  他失望离京,在骷髅魔君身上找寻柳凤薇下落,不意漕河遇上这档事故,获知五凶之外尚有一凶夺魄郎君巫翰林。

  口中喃喃念道:“巫…翰…林。”

  “…”吕松霖茫然地唤了巫翰林名字数遍,微叹了一口气,撤开混乱思想,转神移思悟解“七禽经”真谛。

  …

  三后,吕松霖马行迅疾,由邯郸转取太行山脉,直奔城。

  风云仍是漫漫,玉封银冻。

  到得城后,匆匆果腹又继续赶程望王屋山奔去。

  马行中途,只见十丈远处雪地中倒著一具尸体,醒红血腥周近盈尺积雪,不一怔立即飞身掠下马鞍。

  只见死者约四旬开外年岁,四肢已然折断,前呈现一只掌印衣襟内陷。

  吕松霖剑眉一聚,撕开衣一瞧,赫然一只鲜明的赤掌伤,不一怔。

  他只觉如今武林中有著无比的云谲波诡,这情形前未曾有,所采手段有欠光明正大,歹毒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世风下,人心浇薄…”

  吕松霖不出声长叹…

  突然,随风传来急促马蹄踏雪声。

  吕松霖别面一瞧,只见风云狂涌中显出一团红影,眨眼即至。

  那团红衫是匹全身尽赤的关外名驹,轩昂神骏,骑上人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目朗如星,胆鼻耸梁,鸢肩蜂,英俊不群,惜肤略黑,浓眉带煞。

  这少年一见雪地中尸体,目中芒暴,飞身下鞍“唉”了一声道:“一步之迟,致铸大错。”

  吕松霖道:“兄台可是认得死者?”

  那少年摇首道:“在下只知死者是太原镖局名镖头赵衡山,押送一趟极贵重的镖货,在下途中相遇,发现匪徒下手劫镖,是以一路尾随,不想在下为事稍误,竟出了岔子。”

  他目光一落在赵衡山前朱红掌痕上,出声惊“噫”道:“赤掌!哼!昆仑名宿竟然如此卑鄙。”

  吕松霖知他指的是赤子,摇首微笑道:“据兄弟所知,恐非是赤子所为,三前兄弟曾与赤子偶而邂逅,见他而别,兄弟马行迅快,无论如何赤子不能抢先兄弟。”

  那少年不一怔,道:“那此是何人所为?赤掌难练难,武林中居然有同样功力之人。”

  吕松霖答道:“兄弟也有同感,都门郊外天河鬼叟戎云虎得意高足五通鬼使商福身罹赤掌力惨毙,赤子为此大感愤怒,显然其仇家移祸江东。”

  那少年点了点头,忽展齿微笑道:“在下仇宗胡,籍隶龙江,阁下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吕松霖抱拳答道:“兄弟吕松霖。”

  仇宗胡喟了声道:“雪大风狂,地面遗留痕迹尽为大雪封掩,不然可从镖车轨辙上查明贼人去向。”

  说时,忽鼻中哼了一声,扬掌望地面一拂。

  劲风如割,雪尘飞扬,周近十丈开外积雪被刮起五寸,西北方向现出零车辙步痕。

  吕松霖暗惊仇宗胡武功高绝,不赞叹道:“仇兄武功卓奇,在下望尘莫及。”

  仇宗胡道:“不敢当此谬奖,小弟察视赵衡山尸亡时刻不过半个时辰,积雪仅只五寸。”

  吕松霖更暗惊仇宗胡心智过人,与自己不相伯仲,这拂开积雪察视贼人去迹自己居然没有想到!

  只听仇宗胡道:“吕兄,我等试试可否追上贼徒,替武林除一大害。”

  吕松霖笑道:“好。”

  两人一跃上骑,循车辙方向追去。

  仇宗胡每距四五十丈必然扬掌拂削地面积雪。

  马奔迅如雷奔,片刻时分,已自遥远赶至一处农村,寥寥数十户,人迹全无。

  吕松霖道:“看车辙痕迹,贼徒必在此村逗留。”

  仇宗胡颊上泛出一丝冷森笑容,目笼杀机,沉声道:“小弟看来,贼人必还未去,说不定这小村就是贼徒分舵所在。”

  蓦地——

  只听一声大喝传来,村中冲起十数条黑影,迅疾掠至。

  两人倏地勒住奔势,并肩按辔。

  十数匪徒均是面目阴沉,为首一人脸刀痕,目光狠鸷,显得异常狞恶。

  脸刀疤匪首目光打量了两匹坐骑一眼,突地扬声狂笑道:“好马!好马。”

  狂妄倨傲,根本无视仇吕两人存在,笑声宛如狼嗥枭鸣,尖锐刺耳,令人战栗。

  仇宗胡浓眉一掀,哈哈大笑道:“朋友,你眼力委实高明,在下这匹名谓‘赤免追风’,武圣所乘嫡裔,至于在下那位兄长乘的么,名唤‘乌骓奔电’,西楚霸王爱骑纯种,动心了么?在下打算将两匹名驹与朋友换一物如何?”

  面刀疤汉子不一呆,茫然不知所答。

  仇宗胡紧接著又道:“朋友若有意,将太原镖局镖货换。”

  面刀疤匪首变,大喝道:“你在找死!”

  倏地窜出一个持刀匪徒,一式“西风卷帘”刀光电奔向仇宗胡劈去。

  仇宗胡冷笑一声,纵身下鞍,人在凌空,伸指疾探,一把抓住刀尖,拧腕一振。

  只听匪徒“哎呀”一声,一柄钢刀手飞出。

  双方相撞之势未戢,匪徒扑势凶猛,仇宗胡左掌一伸。

  匪徒出声凄厉惨嗥,身形被震得倒飞出三四丈外,胁骨折内陷,脏腑尽麻,张嘴出一股黑血,当场气绝丧命。

  仇宗胡一声狂笑,道:“吕兄,咱们上。”

  话才出口,人已向匪首扑去。

  吕松霖飞身离鞍,手中长鞭叭的卷挥而出。

  鞭势龙蛇夭矫,锐啸破空。

  只见四五匪徒卷起半空,惊嗥出声。

  其馀匪徒大骇,纷纷夹击抢攻,力光掌风,凌厉威猛。

  吕松霖一挥马鞭,卷、拿、挥、劈诡奇电奔,但未尽全力,却掩饰得天衣无,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仇宗胡却又不同,似恨极了匪徒,出手辛辣,攻向部位无不是致命要害重

  面刀疤大汉显然是一黑道高手,只掣出一柄判官笔,洒出漫空笔影,勉强支撑十数回合。

  怎知仇宗胡武功绝伦,变换手法,一式“金豹爪”五指电攫一扬一搭,劈手夺过判官笔,左手两指骈戟,已点在刀疤大汉前。

  面刀疤大汉不胆魂飞落,机伶伶打一寒噤,只道命丧顷刻。

  岂料仇宗胡两指并未吐劲点下,眉目间泛森森杀机,张嘴待喝问,目光忽转向吕松霖那面,浓眉一皱,右手判官笔一闪,在刀疤大汉琵琶骨上。

  刀疤大汉大叫一声,仰面就倒,鲜血汨汨溢出。

  仇宗胡见吕松霖在十数匪徒围攻之下,虽未败象,取胜却也不易,故暂时放过匪首不问,一跃扑攻匪徒。

  匪徒等均发现仇宗胡重创制住匪首,内心已呈胆怯,此刻见仇宗胡扑来,更生逃意。

  仇宗胡扑势如电,两臂疾振,抡起数十条臂影,抓著五六个匪徒鱼贯起半空。

  吕松霖压力骤松,神威大振刷的一记,鞭势乌龙卷尾,叭的扫中一名匪徒头上。

  那匪徒狂嗥一声,颈骨折断,一颗头颅飞出丈外,鲜血涌泉般出。

  两人合手,须臾十数匪徒悉告就歼。

  仇宗胡长吁一声,掀眉一笑,转身疾跃在面刀疤大汉身前,一把抓起,冷笑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面刀疤大汉知落在人手中,无法幸免一死,但希冀少受一点活罪,然而却骄妄成,尚不肯示弱,厉声答道:“大丈夫生有何,死又何惧,尊驾有话只管问,休用生死二字为要挟,易地相处,尊驾还不是与俺一样。”

  仇宗胡冷笑道:“你到硬气得很,镖车何在?”

  “已被运走,不知何往。”

  “那有你不知之理,哼哼,不说实话,可别怨我辣手无情。”

  大汉冷笑道:“方才在下已说过,休用生死二字为胁,要知敝帮组织严密,界限分明,只准奉命行事,不得逾越探询,违者赐死…”

  仇宗胡道:“汝帮何名?”

  “龙虎十二盟。”

  仇宗胡不一怔,未曾耳闻有此黑道帮会,大约是新近崛起,当下问道:“龙头是谁?”

  大汉答道:“瓢把龙头是谁,不要说是在下,就是较在下高出数级之人也是无从知悉,敝帮以十二生肖为统属,在下不过是最起码的舵主罢了。”

  仇宗胡知是实情,道:“总坛何在?”

  “在下不知,尊驾若坚侦破敝帮秘密,不妨去至孟津河边,见著三桅巨舟只悬天狗小旗,那是比在下高一级主舵,著手查明可也。”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不过尊驾恐遭遇无边危难,穷年累月,尚难获知真象,敝帮能手如云,广布南七北六十三省,依在下看来,尊驾这番心意还是不动的好。”

  仇宗胡冷笑道:“我生偏不信,那赵衡山是何人出手击毙的?”

  “不知。”

  “龙虎十二盟中何人具有‘赤掌’力?”

  “不知。”

  一连两个不知,恼得仇宗胡起,右腕一拧。

  “克嚓”一声,刀疤大汉一条左臂生生被扭断离肩。

  刀疤大汉狂嗥一声,痛得几乎昏死过去,额上沁出黄豆般大小汗珠,双目怒凸,痛苦已极。

  仇宗胡犹有不甘,一把抓起右臂,如法泡制。

  一声凄厉惨嗥过去,大汉已晕厥过去,两臂断处血如注。

  吕松霖见状不忍,道:“此人留下无用,不如赐其一死。”

  仇宗胡向大汉冷笑道:“便宜了你。”伸指点下死

  这时仇宗胡笑道:“吕兄如今何往。”

  吕松霖微笑道:“在下去王屋南麓,一祭先人祖莹。”

  仇宗胡哦了一声道:“原来吕兄籍隶山西,为何吕兄说得一口京腔。”

  吕松霖微微一笑,道:“在下原籍晋南,只以先父服官燕京多年,在下诞生于京,后随先父宦游,先父喜爱富江山明水秀,告老乞回,移籍浙西。”说著又是一笑道:“在下雅嗜山水之癖,好作林泉之游,效弃文修武,锻练体力,秉赋骨均非上乘之材,是以武功一道不及仇兄多矣。”

  仇宗胡笑道:“那是吕兄自谦,王屋之行吕兄如不在意,可否相助小弟一臂之力,去孟津河边一探。”

  “碍手碍脚,反为不妥,倘仇兄不嫌,在下愿随骥尾。”

  仇宗胡大喜道:“小弟正感寂寥,吕兄同行,凡事总有个商量。”

  吕松霖道:“盂津事了,在下必经赴王屋一行。”

  “那是当然。”

  两骑如飞,一红一黑,瞬即消失于漫空飞雪中。

  …

  暮暝四合,风雪仍浓。

  孟津河边,浊滔天,澎湃汹涌。

  河岸畔,樯橹连云,只见如林船桅中悬著一盏气死风灯,来同急剧地摇晃著,黯弱的红光映照下,舟群显得一无生气,三两灯光在蓬隙中渗出,人声低语如蚊。

  这一切充萧瑟凄凉。

  天三更,岸上突扑下两条魅样的人影,悄无声息,落在一只巨舟舱板上,身形一分,杳失于舟群中。

  这两条人影正是那仇宗胡、吕松霖。

  两人分扑向悬有红灯这座巨舟,吕松霖一连翻掠过三四艘,如入无人之境,只觉有点可疑。

  照说这等秘密帮派,舵椿所在,定是伏卡严密,怎么一无动静,何况并未发现悬有“天狗”旗帜模样,分明其中有诈。

  他这一动念,身形前扑之势立即放缓了下来,只见仇宗胡身法迅疾如电,已扑至悬灯舟上。

  仇宗胡停在舱门前,略一踌躇,猿臂疾探将舱门拉开,目光望去,不由一怔。

  原来舱内银烛高烧,映照得一舱通明,舱内陈设华丽,锦榻罗帐,菱镜妆台,色彩悦目,却阒无一人。

  突然,吕松霖一跃落在邻舟,低声相唤道:“仇兄,恐你我有错,依在下之见,不要无故结怨,速退回从长计议。”

  仇宗胡迟疑了一下,掠至吕松霖身侧,道:“为何有错?”

  “船桅并未悬有天狗旗帜。”

  仇宗胡闻言抬面望去,果然红灯之下并无天狗旗帜,颔首道:“无论是否,这舟中大有蹊跷,小弟决心一探究竟。”

  吕松霖正要出言阻拦,仇宗胡已一跃而出,疾闪入舱,只见舱内灯光一暗,寂然无声。

  他不由一惊,知仇宗胡中了暗算,双肩微振,身形尚未跃出,突感一只柔荑由肩后伸出掩在鼻上,只见一股淡淡幽香送入鼻中,神智一昏,立即无知觉向后仰倒下。

  吕松霖醒转,发觉睡在舟内舱中,阒无人影,浑身酥软乏力如瘫。

  他心中大急,知道已被人制住,暗运真气打通受制各

  但发现点手法十分高明,真气碍阻反逆,体内火热如焚,如勉强运真气,必然走火入魔,不由废然叹息一声。

  一条娇俏人影翩若惊鸿般闪进舱来,只见是一容貌俏丽,身轻似燕的青衣小婢,见吕松霖神状,不柳眉一挑,嫣然娇笑道:“你别妄费心机打通道图逃,须知我家公主武功旷绝,点手法更诡奥难解,若轻举妄动,必肇走火入魔,稍时公主即来,你如不违忤其意,婢子保证安然无事。”

  吕松霖道:“你家公主是谁?”

  青衣女婢抿嘴笑道:“霓裳公主。”

  “可是龙虎十二盟的封号么?看来龙虎十二盟果然龙蛇混处,良莠不齐。”

  青衣女婢响起一阵银铃笑声道:“你到知道得很多,但霓裳公主不属龙虎十二盟,不然,你必死无疑。”

  吕松霖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

  青衣女婢拍掌娇笑道:“到到底是公子哥儿脾气,身落人手,尚敢自吹自擂,婢子只消两指一伸,取你性命易如折枝反掌。”

  “暗算偷袭,又当别论,姑娘如解开在下道,放手一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青衣女婢妩媚一笑道:“别说婢子无此高绝武功解开你的道,就是有此身手,婢子也不敢,公主赐罪下来,婢子可没有两条性命。”

  这青衣女婢说话轻俏悦耳,妩媚动人,却不带半丝

  蓦地——

  舱外起了一声冷笑。

  笑声寒澈骨,令人战栗。

  青衣女婢面色一变,叱道:“什么人舱外偷窥?”

  “在下罗虎!”

  话声中,一个身著黑色长衫汉子走入舱内。

  这汉子年约廿七八,鱼目薄,鼻削鹰钩,面色白中带青,酒过度斫伤。

  青衣女婢柳眉一扬,粉面凝上一层寒霜,叱道:“罗老师,你到我舱中何事?”

  罗虎目光闪烁,笑道:“在下为此人而来。”手向吕松霖一指,接道:“将他带回押坛主。”

  青衣女婢叱道:“他又未与贵帮结怨,哼!罗老师,明人不讲暗话,你究竟存下什么心?”

  罗虎淡淡一笑道:“秦姑娘,如在下卖个情,也未尝不可,秦姑娘,你得打发打发在下。”

  青衣女婢剔透聪明,打发二字含意什么?那有不知之理,闻言粉面一红,突转铁青,叱道:“你把姑娘看作什么人?滚出去!”声俱厉。

  罗虎反而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不允,在下也无可奈何。”说著,身形缓缓向吕松霖去。

  青衣女婢五指一挥,斜步欺身向罗虎面门拍去,幻出无数指影。

  这一式本是少林绝学“五指幻山”蜕变而来,但更奥诡奇。

  罗虎面色微变,道:“姑娘出手辛辣,可怨不得在下狠毒了。”

  右掌一翻,斜斜一封,恰为克制青衣女婢这一式奇学。

  青衣女婢似知罗虎武功深浅,指到半途突然变式,闪电三招出手。

  三招竟包含“崆峒”、“峨嵋”、“昆仑”三派奇学,攻向意想不到部位,神妙不测。

  罗虎面色沉重,如临大敌,迅疾无伦封出三招,招式怪异,将青衣女婢三式了开去。

  他招式寓守于攻,辛辣无比。

  只听青衣女婢娇叱一声,双臂攻出如风,展出一套奇掌法,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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