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铃
雪漫天的进京,在宁王方面来说似乎也是一个秘密,甚至长乐郡主朱菁照似乎也毫不知情,否则她未必有这个闲情来管萧三公子的闲事。
自从见过钱木兰,萧三公子一直郁郁寡,闷闷不乐,茶饭不思,酒却是喝多了,朱菁照又怎会看不出,锺木兰与萧三公子的事情她虽然知道得不怎样多,却已⾜够令她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三公子虽然一直将这个秘密蔵在心中,可是在酒醉之后还是不知不免地将心事透露出来,朱菁照⼊耳虽则不多,但以她的格又怎会不查问底,萧三公子在这种情形下,多少又难免再透露一点,累积下来,其实也不算少的了。
她有时很任,但本到底善良,看见萧三公子这样子,也不噤为萧三公子难过,她试图安慰萧三公子,随即发觉一点作用也没有,然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个好办法萧三公子当然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阻止。
在她进行的时候萧三公子尤在醉梦中。
朱菁照的突然出现紫竹院,所有住在紫竹院南宮世家的人都无不奇怪,老太君也不例外,连忙出去。
朱菁照聪明,先说喜紫竹院,说话绕了几个弩,支开老太君等人,只留下锺木兰陪伴左右,年轻的跟年轻的当然比较谈得来,老太君等地无意加⼊,还吩咐明珠、锺木兰小心侍候。
到了后院,朱菁照随即将明珠也支开,明珠倒也并不在乎,虽然年纪相若,格却有距离,而且朱菁照一心要跟锺木兰说话,对明珠摆出来的态度,完全就是不希望她留在⾝旁的。
锺木兰也终于发觉朱菁照是冲着她到来,朱菁照这句话也到底出口了道:“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郡主”锺木兰才两个字出口,朱菁照已挥手截住道:“你不用跟我多礼,我这个人最讨厌就是这种表面客套。”
“这是礼法,以升上下尊卑…”
“上下尊卑都是人,分来⼲什么?”朱菁照头摇道:“我要跟你说的只是一件事。”
“什么事?”钱木兰奇怪之极。
“去勘勘我师⽗。”
“萧三公子?”锤木兰怔住道:“他怎样了?”
“他终⽇闷闷不乐,连教我武功也提不起趣兴,你再不去劝劝他,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坏事。”
“可能是⾝体不适,替他找一个大夫好了,对医术我可是一窍不通,你找我也是无能为力。”
朱菁照冷冷地看着锺木兰,等地将话说完了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锺木兰怔在那里,朱菁照随即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好了。我要说的也是这许多每天晚上他都在断肠坡发呆,你若是仍然关心他,最好今夜就走一趟。”
锺木兰苦笑头摇,还未说话,朱菁照便一声冷笑道:“我当然不能够勉強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锺木兰沉昑着道:“你替我问候他一声,叫他珍重…”
“我才没有空管你们这些闲事。”朱菁照一口气上涌,转⾝便跑,只剩下锺木兰呆在那里,她很想叫住朱菁照,但到底没有,那片刻她的心情实在太混。
离开了紫竹院朱菁照随即跑到安乐侯府,她是有一股冲动,要找到徐廷封,证明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绝不会拖泥带⽔的人,不像锺木兰。
她从来不否认喜徐廷封,那却已是多年前的事,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而大人之所以这样问她也并无其它意思,她却是记到现在。
现在有哪里一个还会再问她这个问题?
来到了安乐侯府,她心里不由矛盾起来,虽然她一向自夸敢作敢为,但要她亲自告诉徐廷封这种话到底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倩。
然后她考虑到徐廷封未必会接受,到时又怎么是好?
所以知道徐廷封不在安乐侯府,她反而松一口气,转去找兰兰。
远远地看见她,兰兰便已躲开,她找到后院,却见钟大先生在练剑,不由又想起了锺木兰、萧三公子的事。
钟大先生并不在乎有人在旁边看着,自顾练下去,剑势并没有多大变化,而且很缓慢。
朱菁照看了一会,突然道:“这算是什么剑法?”
钟大先生剑势没有停下来,微笑应道:“昆仑派的剑法。”
“人说昆仑派的剑法飞灵巧幻,变化莫测,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人老了难免气衰力弱。”钟大先生显然明⽩朱菁照为什么那样说。
“钟老前辈一派掌门,声名方面不用说,武功当然也在我之上,但看见钟老前辈这种剑法,我这个晚辈还是忍不住要领教一下。”朱菁照言下之意,简直就在说钟大先生是浪得虚名之辈。
钟大先生仍然若无其事,也保持笑容,朱菁照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师⽗虽然没有钟老前辈的德⾼望重,到底也是华山派的⾼手,教出来的我这个徒弟,也有几下子,应该不会令钟老前辈太失望的。”
“郡主金枝⽟叶…”
“你就当我是江湖人好了。”朱菁照的剑随即出称,那当然是一柄好剑。
“我这个老头儿又怎会是你这个年轻人的对手?”钟大先生剑势终于停下来。
他的剑正要⼊鞘,朱菁照的剑已庒在他的剑鞘上道:“你老人家这是看不起晚辈,不屑赐教?”
“郡主言重了。”钟大先生摇头摇。
“请赐教”朱菁照这句话出口,先将剑收回,捏剑诀,正是华山派剑术的起手式。
“如此老夫只好得罪了。”钟大先生剑垂下,无可奈何地仰首向天。
朱菁照一声娇叱,剑势展开,飞剑向钟大先生,她显然也曾下周一番苦功,剑势也中规中矩,而且能够掌握其中变化。
钟大先生似乎也有点意外,轻“嗯”一声,剑从下而上,不偏不倚,剑尖正好击在朱菁照的长剑剑⽗上“叮”一下轻响,朱菁照的剑不由开。
朱菁照剑势一断但立即又接上,一个⾝子穿花蝴蝶般绕着钟大先生转动,剑势亦同时转动,一剑接一剑分从不同的方向剌出。
钟大先生卓立原地不动,长剑懒洋洋地展开,每一剑都不偏不倚,正好击在刺来长剑的剑尖上。
朱菁照转到钟大先生⾝后出剑,情形也是一样,钟大先生的脑后简直就象是长着眼睛的,随即一剑划向⾝后,就将来剑对开。
接下来三十七剑都是这样,朱菁照脾气又来了,突然将剑掷在地上,大声道:“不来了。”
钟大先生这才转过⾝,方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朱菁照已接道:“你别以为我本领不及你,只是师⽗近来完全提不起趣兴,没有好好地指点我。”
钟大先生“哦”一声,朱菁照又道:“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心情这样坏?”
“我怎会知道?”钟大先生笑了笑。
“还不是为情所困。”
“哦?”钟大先生一皱眉。
“我也不明⽩,堂堂男子汉,有话也不敢说清楚,总是放在心里。”
“说出来无疑舒服得多”
钟大先生按着还有话,却又被朱菁照截住道:“可不是,喜一个人难道也是罪过?”
“当然不是…”
“这是说你也赞成的了?”朱菁照追问。
钟大先生心中恍然,淡然道:“令师这么大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主意,郡主也无妨开解他一下。”
朱菁照头摇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跟他说什么也没用。”
“也许他本不用别人说什么。”钟大先生半⾝一转,剑势又展,继续练他的昆仑剑法。
朱菁照亦随即转到他面前道:“你只是这些话?”
钟大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朱菁照一踝⾜,转⾝奔了出去。
东奔西走,一天下来,朱菁照总觉得一点收获也没有,甚至离开了安乐侯府,走一趟什刹海,也不见小子、南偷在表演,最后只有回去。
她却是想不到给她这一闯,不但锺木兰的心湖又掀起巨浪,连带影响很多人都惹上⿇烦。
甚至南偷也几乎因此惹上杀⾝之祸。
南偷与小子什刹海回来便留在客栈內喝酒,一直到傍晚,南偷喝的酒比平⽇差不多少一半。
“师⽗有心事?”小子忍不住问。
南偷不觉脫口道:“我实在不明⽩”一顿冷冷地看了小子一眼。
“师⽗不明⽩什么?”
“我不明⽩的难道你会明⽩?”南偷不明⽩的其实是南宮世家的姜红杏,当夜姜红杏的⾝形变化完全在他眼里,他绝对肯定那不是南宮世家的武功,更奇怪南宮世家竟然有一个这样放的女人。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小子又接上这一句。
“你知道自己是计短的一个便成了。”南偷随即站起来,略整⾐衫。
一看他这个动作,小子便知道南偷要出外跑一趟,去弄清楚他不明⽩的事,笑接道:“师⽗又手庠,有好处,可不要忘记徒弟的一份。”
“师⽗要吃拳脚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一份的。”
“那最低限度也告诉徒弟要到什么地方去,好得有一个照应。”
“也好得去官府通风报信是不是?”
“徒弟只是担心师⽗一个人吃不消。”
“吃不消吐出来便是。”南偷按着“哼”一声道:“以前没有你这个徒弟,师⽗来去自如,现在反而束手束脚。”
“说老实话,师⽗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小子收起了笑脸。
“总之不是去龙潭虎⽳,但肯定是一趟下来什么好处也没有。”
“太危险就不要去了。”小子到底已侍候南偷多年,又怎会看不出南偷要去的地方绝不会是普通的地方。
“我这个徒弟果然没有什么长处,就是懂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南偷大笑着将那个大红葫芦一抛一接,大步往外走。
小子没有追下去,他虽然放心不下,却明⽩南偷不要他跟随左右,就是暗中追踪也不成,以南偷的⾝手经验,有哪里一个能够瞒过他的耳目。
他唯一放心的就是,以南偷的⾝手经验,就是打不过对手,要逃也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南偷当然也有这个信心,否则脚步本不会这么轻松。
来到了紫竹院外,南偷不但脚步放经,⾝形移动,简直就象是一头猫,眼看着他⾝一弓,便要跃到围墙上,突然又一缩,躲进暗影中。
一个一⾝夜行⾐的女人也就在这时候飞燕般从竹林中掠出,围墙上落下,再往外打量一遍,疾凉了出去。
看见这个女人这种装束,南偷便自然想到姜红杏,再见她伦偷摸摸的,更加肯定。
“一个人走运起来真是没话说,倒要看你今夜到哪里儿去。”南偷乐在心里,悄然随后追踪前去。
他这边动⾝,姜红杏便从那边竹林深⾝出来,笑在脸上,也乐在心里道:“今夜可真热闹了,你这个老匹夫,有你好受的。”
姜红杏又怎会忘记那天在山神庙如何被南偷戏弄。
南偷竟然也没有发觉姜红杏跟在后面,也看不出他追踪的其实是锺木兰。
考虑了半天,锺木兰还是决定是一趟断肠坡看看萧三公子,当面说清楚,有一个了断,她已经很小心,一路上不时回头张望。
南偷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距离恰到好处,每一次都能够及时避开锺木兰的视线。
这个时候这个距离当然不容易分辨得出锺木兰的面目,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他认定了那就是姜红杏,本没有心意去分辨。
断肠坡就是⽇间看来也令人很不舒服,夜间景⾊看来更凄凉,绝不是正常人喜留连的地方。
萧三公子对这个地方却是喜之极,因为这个地方的景⾊,也因为这个断肠名字,知道锺木兰嫁⼊南宮世家,他使将剑折断,自称断肠剑客不到断肠坡又到什么地方?
幸好这个断肠坡离开宁王在京城的则邸还不大远,否则一来一回,便已够这个断肠剑客受的了。
这个人绝无疑间感情丰富,甚至可以说已到了痴狂的地步。
若是顺遂,无论他抑或锺木兰应该都是非常幸福,可惜造化弄人,事情不但未如所愿,发展到这个地步,更就双方都痛苦。
萧三一公子若是不伦进紫竹林见锺木兰,绝无疑间即使不会是两个人都好过,最低限度,锺木兰未必会这样苦恼,嫁⼊南宮世家之后她便已经准备在南宮世家终此一生,不作他想的了。
萧三公子不是不知道锺木兰的处境心情,只是他已经完全被感情支配。
有月,冷月。
萧三公子一个傻瓜也似呆立在断肠坡上,仰首呆望着那一弯冷月,嘴动,咽喉间昑哦,却是听不出在昑哦什么,锺木兰来到了旁边的树林子,他仍然毫无所觉。
看见他这样,锺木兰不噤又是一阵心酸,呆看了一会,她终于一咬牙举步走出去。
萧三公子总算发觉,到底是一个⾼手,耳目比一般人敏锐,回头一见是锺木兰,他不由张大口,那样子看来更像傻瓜了。
“木兰”他终于叫出来,又鳌又喜地道:“你终于来见我了。”
“其实我不应该来的。”锺木兰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了…”
“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下去。”萧三公子眼睛露出狂热的光芒道:“我们立即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总不相信没有一个可以容许我们留下来的地方。”
“这一次我偷出南宮世家,就是要来跟你说清楚,我们绝不可能结合。”锺木兰异常冷静道:“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萧三公子犹如晴天霹旌,怔在当场。
南偷躲在树林子这时候已经看清楚锺木兰的面目,也听出是怎么回事,知道找错了对象。
“又会这样胡涂的。”他心里有气道:“两位继续谈下去,我恕不奉陪。”
话在心里说,他抬手向锺木兰萧三公子轻扬了一扬,转⾝使要离开,也正当此际,风声急响,一块巨石面掷来,他很自然的半⾝一闪,那块巨石便砸在旁迸树⼲上。
他本来可以伸手接下,以免惊动萧三一公子锺木兰,但巨石掷来,擦过旁边枝叶,已然发出不少声响,以萧三公子的听觉,又怎会听不到?
他也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索不接,半⾝一闪,⾝形骤起,便扑同巨石掷来的方向萧三公子一声喝叱即时传来道:“哪里一个?”
“我也想知道是哪里一个,这分明存心陷害。”南偷心里回答,耳听⾐袂风声,知道来不及将掷石的那个人找出来,半⾝往旁遏树丛一钻,慌忙开溜。
他不是害怕萧三公子,只怕惹⿇烦,⾝形七个变化,便从树丛窜出,正要往山坡下跑,萧三公子已一只大鸟般凌空扑落,截住了他的去路。
“站着”萧三公子⾐衫挪动,劲风呼啸。
“大爷饶命”南偷双手摇道:“小人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有心…”
“到底是哪里一个要你来监视我们?”萧三公子心中其实已肯定南偷是南宮世家的人,只恐他回去一说,影响锺木兰,急怒之下,杀机便起。
“小人只是一般平民百姓,偶然路过”
“一般平民百姓哪里有这么好的轻功?”萧三公子冷截道:“快说,到底是哪里一个?”
“你是情心窍,怎么看不出…”南偷下面的话还未接上,萧三公子断剑已出鞘,向他刺到。
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子倒翻,连翻三个跟斗,大红葫芦抵着剑脊一转,再闪萧三公子七剑。
“果然好⾝手!”萧三公子剑势一收,左手捏剑诀,剑背上一庒一堆,虽然还未剌出,一股剑气已直追南偷眉睫,南偷当然看出萧三公子要下杀手,有意无意打一个寒嗦,又摆出一副要开溜的神态。
“要走,哪里有这么容易?”萧三公子捏着剑诀的二指剑背上再一堆,剑气更滚重。
“真是好没来由,冤哉枉也。”南偷抓耳挠腮道:“你怎会是这种不讲情理的人。”
“你说,是哪里一个派你来的?”萧三公子接问道:“老太君?”
南愉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萧三公子⾝形展开同时锺木兰⾝形亦展开,她虽然徘徨,并没有想到乘机开溜。
看见萧三公子将南偷截下,她脚步才停下来,站在树林子內,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木兰”姜红杏在她⾝后出现,轻声呼唤。
“是你?”锺木兰回头看见,一张脸不由发青,姜红杏在她的心目中,一向是泼辣多嘴,给她知道这件事,定必会告诉老太君,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不快走?”姜红杏随即催促离开。
“走?”锺木兰反应迟钝。
“要是给别人看见你与萧三公子幽会,不但你无地自容,南宮世家也声名扫地。”
“你…”锺木兰实在奇怪。
“大家是女人,又是一家人,难道我会见死不救?”姜红杏轻捉着锺木兰的臂膀。
锺木兰心头感觉,叹息道:“我其实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别人可不是这样想,快走”
锺木兰目光一转道:“可是他们…”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姜红杏拉着锺木兰急步离开。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锺木兰不由又追问。
“一个好管闲事,最爱揭人私的老匹夫:”姜红杏咬牙切齿的。
萧三公子的断剑终于再剌出,剑光大盛,沙土也被剑风起来,南偷看似要招架,可是⾝形一动,却是倒翻开去,一下子倒纵上一株大树上,背贴着树⼲,壁虎般往上游窜。
萧三公子⾝形急追到树下,正要往上追,南偷突然道:“你那个女人给抓住了。”
“什么?”萧三公子不由顺着南偷所指的方向望夫,却只是树影在风中颠摇。
南偷笑接道:“我是凑巧遇上,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形随即又倒翻,飞越长空,落向另一株大树。
萧三公子目光一转再转,还是掠回树林子里,一面⾼呼道:“木兰”
连呼数次,没有回答,回到方才与锺木兰相聚的地方,也是不见人,萧三公子颓然坐下来,那片刻心头实在苍凉之极。
然后地想起了那个大红葫芦。
不错,就是那个在什刹海卖艺的老头儿,这个人与南宮世家怎会有关系?难道真的只是凑巧遇上?
他随即怀疑到南偷那句话的实真,但锺木兰若是不愿意回去南宮世家,以她的武功,来人要将她带走也不容易,莫非这真的是最后一面?
他四顾,眼瞳中露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来到了紫竹院围墙外,锺木兰、姜红杏才停下来,四顾后面没有人追来,锺木兰才松一口气。
姜红杏看看她,摇头摇,锺木兰不觉脫口一声道:“幸好他没有追来。”
“哪里一个没有追来?”一个声音突然在竹丛影响起来。
锺木兰大吃一惊,姜红杏也不例外,右掌抹向间兵器,一面喝叱道:“是哪里一个?”
说话的那个人从何丛影中缓步走出来,赫然是钟大先生,锺木兰更加意外,一声道:“爹”
姜红杏接一声道:“钟老前辈怎会往这里的?”
钟大先生道:“我原是要进去紫竹院找木兰,远远便看见你们走来。”
“爹有事找我?”
“没有,只是来看看,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锺木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姜红杏随机应变道:“我们只是随便走走…”
“穿着夜行⾐,这走走可不像随便。”
锺木兰、姜红杏相顾一眼,姜红杏随即道:“钟老前辈又不是外人,直说何妨?”
锺木兰脸⾊不由一变,姜红杏接又道:“我们夜间外出,其实有任务在⾝。”
“什么任务?”钟大先生追问到底。
“查一个神秘老人。”姜红杏反应果然快,口才也好道:“那个老人表面卖艺讨钱,实则暗里为非作歹,专打良家妇女主意。”说着她的面颊居然有点羞红似的。
“这个主意到底是怎样打的?”
“就是手多,看见木兰长得这样怎肯放过,我们又不是他的对手,幸好跑得快。”
姜红杏绘形绘声,那样子完全不象是在说谎。
钟大先生虽然老江湖,也竟然瞧不出来,面对一个说谎的女人在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爱女被戏调,心头也不噤冒火道:“好胆量,这个老人到底是…”
“我们只知道他平⽇在什刹海卖艺,手拿一个大红葫茂,要找他并不太困难。”
“是哪里个老匹夫?”钟大先生立即想起来道:“有机会总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要是他还是这个子,总有机会的。”姜红杏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一面道:
“你们说你们的,我先进去。”一⾝掠上围墙。
锺木兰目送姜红杏背影消失,转问钟大先生道:“爹深夜找来,一定有事吧?”
钟大先生沉昑道:“今⽇长荣郡主找到安乐侯府,跟我提及萧三的事。”
“什么?”锺木兰脸⾊又是一变。
钟大先生叹息接道:“爹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找一个机会与你去一看萧三。”
“我看不必了。”锺木兰转过头去,泪⽔已盈眶。
“爹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要后悔的事,就是这一件…”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事情已经过去,女儿今夜也累了,爹还是回去,好好的休息”
钟大先生尚在犹疑,锺木兰⾝形已拔起来,翻过⾼墙,掠进紫竹院內。
南偷绝无疑间耳目敏锐,这种敏锐一半来自-的本领,与一般的敏锐显著不同,这也是他优胜的地方,看的听的比一般所谓武林⾼手要多上很多,一般鼠窃狗偷要在他面前卖弄,是自取其辱。
即使北盗这种老手也不成。
这是他一向引以为荣的地方,所以这竟然成为他的致命伤,就连他也感到意外。
就因为意外所以他不由自主踏进了这个陷阱。
小子在变着八方蛋,自从南宮明珠表示要跟他学变这八方蛋之后,他每天都不由变几趟,当然越变越神奇,观众也幸而未厌倦。
南偷一见却就不由自主的头摇,与头摇同时,这一次他突然发现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
一个穿着紫青长补的少女有意无意⾝子向前一俯,撞在正在看着小子变蛋的一个锦⾐少女⾝上,那个锦⾐少女旁迪侍候着一个丫环装束的女孩子,也正在看得⼊神,当然不会替锦⾐少女将那个紫青长补的少女截下。
给这一撞那个锦⾐少女不由得一声惊呼,紫青长裙的少女一声“对不起”转骂后面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道:“你是怎么了,老是往前挤。”
那个中年男人怔在那里,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官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偷却是知道的,他清楚地看见紫青长补的少女一撞同时擦手将锦⾐少女带上系着钱囊拿去,回手抛进右边袖子里,到骂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钱囊又已从袖子里转到带上。
她的动作非常敏捷灵活,连南偷也不能不承认像她这种好手赏在不多见。
好奇心一动,他一个箭步便窜过去,冲着紫青长裙的少女一声道:“小姑娘”
“什么事?”紫青长裙的少女有点诧异。
“要向你拿回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南偷眉开眼笑的,看样子有点滑稽,但更加像⾊。
“你在胡说什么?”紫青长补的少女脸⾊微变,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南偷也没有多说,一只手摸向紫青长裙少女的间,紫青长补一闪不开,钱囊已落在南偷手里,南偷接学着她方才的动作,手一动,钱囊便抛进袖子里。
紫育长裙的少女只是惊呼道:“你要⼲什么?”
那个钱垂随即又出现在南偷手上道:“你莫以为我这个老头儿年纪大,老眼昏花。”
紫青长裙的少女嚷起来道:“年纪大难道就可以动手动脚?”
一部分观众这时候已围拢过来,小子当然已停止了变雏蛋,上前来凑热闹道:“是啊,你老人家怎么突然对这个小姑娘动手动脚?”
他们师徒习惯你一言我一语,可是这一次南偷却没有跟小子对答,自个儿跟那个紫青长裙的少女道:“你难道不是偷了那位小姑娘的钱囊?”
他是突然发觉有些不妙,却又没有发觉不妙在什么地方,越看紫青长裙的少女在他眼中便越不简单,现在他甚至已经认定她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偷。
她的眼神实在太锐利,显然是內功方面也有相当造谐。
“哪里有这种事?”紫青长裙的少女立即否认。
南偷只有转向那个锦⾐少女问道:“那位小姑娘,这个钱囊是不是你的?”
锦⾐少女有些恐惧的头摇,旁道的小丫环上前道:“我家姑娘一直都是将钱囊放在袖子里。”
她随即从锦⾐少女的袖子里将一个钱囊拿出来,南伦意料中计,打了一个“哈哈”
道:“既然不是她的,就是你的了。”接将钱囊抛向那个紫青长补的少女。
紫青长裙的少女才将钱垂接下便放声哭起来,南偷一个头立时彷佛变成两个。
“光天化⽇当街戏调少女,还有王法吗?”人群不知哪里一个突然嚷起来。
另一个接嚷道:“抓他见官去!”
其它人跟着壤成一片,一个大汉当先越众而出,伸手抓向南偷。南偷大概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居然了手脚,伸手将那个大汉拨开,力道却不觉重了一些,那个大汉竟然给拨翻在地上。
其它人看见更为动,呼喝着涌前,七手八脚,南偷知道已犯了众怒,既然解释不来,只有开溜。
他要跑当然容易,人与葫芦“的溜溜”转进人丛中,抓向他的手虽然多,没有一只能够抓到他⾝上,一下子便给他从人群中钻出来,落荒而逃。
那个人没有找小子⿇烦,小子已经非常庆幸,索转⾝低头去收拾东西,看看方才变出来的那些蛋全都被踩破在地上,不由又头摇苦笑。
这一次他收拾得非常仔细,一方面是要避开那些人奇怪的目光,一方面是知道这一次可以好一点,经过这一次,他们就是继续在什刹海卖艺一样仍然有观众,但已没有意思的了。
对南偷的全安他反而不担心,以南偷的⾝手,要摆脫那些人还不容易?他当然不知道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个昆仑派的掌门人钟大先生!
紫青长补的少女与那个锦⾐少女原就是一伙,这场活剧也原就是件来给钟大先生看的,安排这个陷阱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姜红杏,这时候也正躲在一角看热闹。
看见钟大先生追上前去,姜红杏便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恶毒。
她这样做并没有其它目的,只是要报复南偷那天晚上在山神庙的戏弄她,她知道南偷一⾝本领,却也知道钟大先生绝不简单,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派掌门人又在武林中素负盛名,没有几下子才奇怪。
至于结果会怎样她并不在乎,南伦的狼狈已⾜以令她心花怒放。
南偷一口气奔进了附近的一个小树林,才松了一口气,双眉又打结,⾼手到底是⾼手,钟大先生虽然⾝形轻快,着地无声,一接近他还是立即察觉,也立即知道追来的是一个⾼手。
他转⾝同时钟大先生亦从树丛中转出来,面罩寒霜,目光如雷,迫视南偷。
“哪里一个?”南伦居然还能够露出笑容。
“来教训你的!”钟大先生语声沉重,一听就不象是说笑,內力的深厚也在语声中显露出来。
“老兄,我看你是误会了。”南偷突然司道:“那两个少女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考虑到钟大先生跟那两个少女是一伙,但说话出口随即又考虑到不大会有这种可能。
“没有关系。”钟大先生冷笑道:“之前一个却是大有关系。”
“你跟她是一伙?”南偷立时想起姜红杏,在他的记忆中,近来捉弄过的女人亦只有姜红杏一个。
这句话钟大先生听⼊耳里,只当南偷承认曾经戏调锺木兰,两条眉⽑立即揭起来。
南偷即时打了一个“哈哈”一个跟斗倒翻出去,正好落在楼树丛中,一股树浪随即在矮树丛中涌现,迅速地涌向前去,钟大先生⾝形展开,很自然地追向那股树浪。
那股树浪由快而慢,终于停止,钟大先生同时掠至,⾝形凌空,双掌一齐印下,一阵劲风呼啸,矮树丛分开,不见南偷,只见一条枯枝。
钟大先生一声“上当”方出口,已听到一阵急的破空声,他冷笑,双脚踏着矮树丛转向那边追去。
这一次他的⾝形并不快。
南偷也不是向那边溜走,钟大先生追到去,只见一条枯枝穿着一块破布揷在地上,那块破布尤自风纤舞,猎猎的不住发出声响来。
钟大先生目光一落一转,⾝形亦转,方才-的⾝形所以放慢,主要就是怀疑南偷也不是溜向这边,一面走向这边同时一面凝神倾听,也所以现在转⾝追出绝不是完全没有据,问题只是在他的判斯是否正确。
到现在他当然不会再怀疑南偷的⾝手与溜走的本领。
南偷再用了七种方法才从小树林溜出来,算准了钟大先生必定为这七种方法惑,在小树林中不知道往哪里个方向追下去,甚至连方向也曾失。
到他发觉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钟大先生正犹如一只大鸟般从天而降。
他怔在那里,钟大先生目光落在他脸上,淡然问道:“你还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没有了。”南偷双手一摊,接道:“你方才那一下凌空翻⾝落下是什么⾝法?”
不等钟大先生回答他,又道:“若是我没有看错,应该是昆仑派的。”
钟大先生冷笑道:“这又怎样?”
“能够将这种⾝法练到这种境界的人相信并不多,阁下⾼姓大名?”
“姓锺”
“钟大先生”南伦叫出来。
“正是!”钟大先生把手一挥道:“你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
南愉只是问道:“听说阁下有一个女儿嫁进南宮世家。”
钟大先生点头道:“就是你昨夜戏调的少女。”
“昨夜?”南偷摇头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语声甫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睁大眼睛。
昨夜他是追错了对象,难道昨夜那个偷出南宮世家跟萧三公子幽会的就是钟大先生的女儿?
当时他是被别人突然揭破所在而引至被萧三公子追杀,那个人极有可能在他犹在紫竹院外徘徊的时候便已发觉他的存在,那应该就是南宮世家的人。
南宮世家跟他有过节的只有姜红杏,这时候想到姜红杏,南偷不由恍然大悟。
好厉害的女人!南偷叹了一口气,嘟喃道:“我现在明⽩是怎么回事了?”
钟大先生道:“以你的⾝手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以你这种⾝手这种所为在江湖上应该早已恶名昭彰,就是你不说,拿到官府去,自然有一个清楚明⽩。”
“什么?”南偷不噤啼笑皆非道:“老兄,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有话到官府说。”
“你是认真的?”南偷这句话出口,反手便给自己一巴掌道:“该死,这个时候还说这种废话。”
“你自己走还是要我抓着走?”
“老兄,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误会。”
“昨夜我没有在场,今天亲眼目睹,还会错?”钟大先生再挥手道:“走”
“是你叫我走的。”南偷⾝形一矮,一旁疾窜了出去,他快,钟大先生更快,天马行空般一步跨出,挡在南偷面前。
昆仑派经功剑术双绝,南偷方才亦已见识过钟大先生的轻功,知道溜不了,这一窜其实是敌,钟大先生才接近他半⾝便疾转回来,大红葫芦面撞向钟大先生,另一只手却从葫芦下穿过,点向钟大先生膛⽳道。
钟大先生膛一缩,⾝形倒退三尺,创出鞘,一剑划向那个大红葫芦。
南偷对那个大红葫芦爱惜如命,手一翻,急将大红葫芦转到⾝后,脚踏碎步,同时让开剑势。
剑势他是让开了,但仍然感觉剑气的森寒,一眨眼,又直追眉睫,忙又再踩碎步让开。
钟大先生⾝形亦展开,剑势配合⾝形,连连迫向南偷,看他的剑势⾝形变化,显然是要将南伦的⾝形迫死,要令南偷屈服。
以他一派掌门人的⾝份,以他的武功造谓,在江湖上的声誉,竟然要动用兵器,若说他的对手是江湖上无名小卒,那实在难以相信。
最低限度他已是第一个不相信。
他所以用剑,完全是因为有用剑这种需要,昆仑派剑术长于拳脚,若是不用剑他实在怀疑能否⾚手空拳接下南偷的大红葫茁。
连这一点判断能力若是也没有,他这个⾼手也就枉叫的了。
南伦当然也看得出钟大先生的意图,醉八仙步法施展至极限,剑势中闪耀腾挪,看样子滑稽,却都恰到好处,及时将剑势让开。
钟大先生剑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蔗奇,他看出那是醉八仙步法,就是想不出江湖上有哪里一个能够将醉八仙步法练到这个地步。
他的斗志也因而更強烈,武功声望到他这个地步的人不但对手难寻,就是要真真正正,痛痛快快地大打一场也不容易,江湖上差一点的不会来持虎叛,差不多本领的大都已变成朋友,平⽇切磋,无疑彼此都有收益,但既然是切磋,点到即止,实在谈不上痛快,休说刺了。
与斗志同时,他的心境也爱得年轻起来,剑势却反而慢下来。
南偷看在眼里,一点也不⾼兴,他不是朱菁照,以他的经验修为又怎会看不出方才钟大先生的剑势虽然烈,只是变化迅速,其间仍然有空隙,只要他抓住空隙仍然可以闪躲开去,现在剑势返璞归真,剑气弥漫,看似空隙很多,实在绵密之极。
他的动作也随即缓下来,眼睛稳盯在钟大先生那柄剑的剑尖上。
钟大先生知道南偷要看着剑势的变化才作闪避,淡然道:“小心了”
他的剑势与他的语声同样平淡,一剑再一剑,南偷闪开了第一剑,第二剑显然是闪不开了,但只要将那个大红葫兰送出,仍然可以将之挡下,甚至可以将钟大先生的剑势撞散,只是这一来他那个大红葫芦必然在剑尖下片片破碎。
他无疑也是有这个打算,但大红葫芦送到了一半,便又缩回去,⾝形翻滚,企图尽最后一分力气让开来剑。
没有将大红葫芹送出这个动作也难以闪开,再多了这个动作又怎能够闪开,眼看着他⾝形才开始翻滚,剑便已到了他肋下!
裂帛一声,一股⾎瀑噴出,南偷翻滚的动作一顿,一头撞落在地上。
钟大先生剑立即菗回,惊讶地看着南伦道:“你怎么不用葫芦挡这一剑?”
南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噴出一口鲜⾎道:“这个葫芦乃是家⽗留给我的,家⽗生前视之如宝,临终千叮万嘱,要我小心珍惜…”
他的语声已变得衰弱,说来努发皆头,神态难以言喻的可怜。
钟大先生嘟喃道:“听你这样说,也不是一个太坏的人,我原以为这一剑你应该可以化解得来的。”
言下之意,对这一剑他实在有点后悔,他算准了南偷只要将大红葫芦往剑尖一送便可以化解,也准备在剑势一散之后便改用天龙八式。
南偷竟然宁可不要命却不愿那个大红葫芦损害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而大红葫芦送到一半才收回,他虽然惊觉,剑术也到了化境,可是刹那间要将剑收回已经是能力以外的事。
南偷若非一个这样的⾼手,他剑上必然会留有分寸,就因为⾼手过招,胜负往往决定于分寸,这分寸他难免算尽,纵然心剑已台一,心转同时剑却已刺进了南偷体內。
南偷居然还笑得出来,这笑容当然凄凉之种道:“能够死在一个你这样的剑客剑下,也不枉此生。”
“你…”钟大先生举步上前,要看南偷的伤势,却给南偷摇手截下。
“若是连自己伤得有多重也不知道,也是⽩活了。”南偷息道:“不管是否误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钟大先生毫不犹豫。
“与我一起卖艺的那个小子一直都以为我是他的⽗亲,其实不是,他其实是一个弃婴,有关他的⾝世,我怀中有一封他生⺟写下的⾎书,劳烦你替我拿给他,也好让他有一个清楚明⽩。”
“这是小事。”
南偷言又止,伸手⼊怀中要取那封⾎书,才伸到一半⾝子便一下菗摇,然后头一仰,眼一闭,所有的动作同时停顿。
钟大先生回剑⼊鞘,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即使这不是误会,我的剑亦应该留有余地,你放心,信我一定替你送到那个小子手上。”
他移步上前,俯⾝伸手方要探进南伦怀中,南偷突然又睁开眼睛,双手双脚齐出口钟大先生知道上当,惊呼方出口,双臂⽳道已被南偷封住,双膝亦被南偷双脚踢中⽳道,一下酸软。
他到底內力深厚,刹那间內力已游窜全⾝,双臂一抛,再借助力,一个⾝子横飞了出去。
南偷没有追击,一声⾼呼,一溜烟也似落荒而逃。
钟大先生⾝形落下,双脚一个跟,內力迅速贯注在右臂上,只听三下异响,已将被封约⽳道冲开,反腕拔剑,然后再以剑柄敲开了左臂被封的⽳道,看那迸,南偷已消失在树丛中。
“好一个老小子,再让我遇上,有你好受的。”钟大先生没有追,他双膝酸软的感觉还未全消,轻功自然难以发挥至尽,如何追得上一溜烟般的南偷?
然后他留意到地上留下大小两个破⽪囊,⾎自破口流出,他当然明⽩剑方才是刺在那个大度囊上,南偷吐出来的⾎其实是蔵在嘴里的那个小⽪囊內。
那当然不是真的⾎,钟大先生不用细嗅也已知道那不过是苏木⽔,他也是老江湖了,竟然还上这种当,不由得苦笑起来。
对这个老小子他更感趣兴了。
南偷是跑回客栈,也不走正门,从小巷翻过围墙,再穿窗而⼊。
小子懒洋洋地卧在上,眼望屋顶,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声响,明知道师⽗回来,并没有理会。
到南偷一个⾝子撞在桌上,不住的息,才发觉不妙,小子目光一转,看见南偷那个狼狈样子,不由吓了一跳,急从上跃下来,上前去扶住。
南偷立即嚷起来道:“你是存心要师⽗老命,一上来便触动师⽗的伤口?”
“伤口?”小子给南偷这一嚷,忙将手松开,也这才发现南偷右肋下⾐服一条裂,露出来的肌肤一个小⾎口。
“是什么伤的?”小子接口。
“剑!”南偷伸手又卦了伤口附近两处⽳道。
“幸好伤得并不深。”小子细看之下,松了口气。
“这还不够啊,再深一点儿,你要收尸了。”南偷恶狠狠地瞪了小子一眼,盘膝坐下来调息运气。
小子纤算明⽩道:“用剑的那个人內力非常深厚?”
“昆仑派的钟大先生,你说他的內力怎样?”
小子一怔,道:“师⽗要做天下第一⾼手,所以去挑战昆仑派的掌门人?”
“胡说!”南偷怒骂道:“你这个小子还说风凉话?”
“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今天的事?”
“钟大先生误会了师⽗是那种人?”小子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你以为钟大先生是偶然路过?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
“谁安排的陷阱?”小子抓着发道:“我们哪里来的仇家?是师⽗早年的仇家算旧帐来了?”
南偷只是问道:“我们近⽇真的没有跟别人结怨啊?”
“是那个女人?”小子立时想起来。
“这还是你惹来的⿇烦,收着你这个徒弟,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南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寻开心?”
小子苦笑道:“天知道竟然会弄出一个昆仑派的掌门人来。”
“其实这个掌门人也不是胡跑出来的。”南偷恨得牙庠庠地,又是一句道:“好厉害的女人。”
小子打量着南偷道:“师⽗昨夜溜出去…”
“是师⽗好管闲事怎样?”南偷用力地头摇道:“南宮世家怎会这样子,简直是一塌胡涂。”
“师⽗昨夜是跑到南宮世家去了?”
“这家人实在不简单,连昆仑派的掌门人也竟然会变成他们的打手。”南伦大皱眉头。
“师⽗现在后悔了?”小子竟然辽笑得出来。
“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南偷冷冷地道:“笑?我这个师⽗惹上⿇烦,你这个徒弟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里去。”
“这个师⽗你老人家大可以放心,你这个徒弟无论如何是不会见死不救,将你抛下不顾的。”小子很自然的往南偷肩上拍一下,这一拍震动伤口,南偷立时痛得又大皱眉头,差一点没有嚷出来。
小子看出并不是装模作样,慌不迭摇手,南偷目光一转道:“这里只怕也不是全安的地方。”
“这种话不象是师⽗说的。”小子脸⾊不由得凝重起来道:“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有伤在⾝,怎能不怕,何况要找我算帐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个,有多厉害。”南偷“嘿嘿”的一声冷笑道:“师⽗不是时常教导你,好漠不吃眼前亏?”
“我现在知道师⽗是好汉了。”
南偷手一扬,大红葫芦面撞去,小子转⾝闪开,一面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南偷尚未回答,一阵敲门声便传来,小子一个箭步窜过去道:“哪里一个?”
“小三子”
小子松了一口气,小三子乃是客栈的小二,平⽇跟他颇谈得来。
门打开,小三子探头进来,怪神秘的道:“小子,有一位小姑娘找你。”
“哦?”小子怀疑地看着小三子,看不出小三子是否在跟他说笑。
“很漂亮的小姑娘。”小三子怪亲切地以手背在小子膛上一拍道:“看不出你有这个本领。”
南偷后面随即道:“还不出去看看是哪里一个?”
小子还禾答话,南偷话又已接上道:“小心一点,莫教师⽗因此文再挨一下子。”
小子原是要回南偷几句话,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子一闪而出,反手掩上房门,奔了出去。
小子想起的是南宮明珠,来找他的也竟然就是南宮明珠,虽然已想到,那到底只是一种希望,所以看见南宮明珠刹那间,小子仍然很意外,心情的奋兴前所禾有。
“是你?”小子的声音在颤抖。
“你以为是哪里一个?”明珠奇怪的反问。
“不会有哪里一个的了。”小子接道:“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我又不是哑巴。”
“你是要学那个八方蛋?”小子随又道:“那天晚上你怎么不去山神庙?”
“更深夜称,一个女孩子偷出家门已经不方便,何况要到山神庙那种地方?”
“这也是。”小子抓着那一头发道:“我是将你当作江湖人来看待了。”
明珠立即截口道:“南宮世家的人不是江湖人吗?”
小子怔住,明珠不觉将事实说出来道:“那天看你要杂技我们也是偷出来的,所以回去便给老大君发现,挨了一顿骂。”
“其实是老太君不让你出来?”
“当然不是要学那个八方蛋。”
明珠领首,小子接问道:“这一次你其实也是偷出来的,到底有什么事?”
“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应该不是的。”小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早就说过那是跑江湖用的。”
小子时想到南偷的受伤,明珠凝目看着他,接道:“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答应我一件事。”
“你将我当作朋友?”小子奋兴得嚷起来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离开你那个师⽗!”明珠一本正经的。
“什么?”小子一怔,脫口道:“为什么?”
“他不是好人。”
小子又是一怔,明珠羞红着脸接道:“二婶说他最爱戏调良家妇女,连五婶也险些…听说她们要找钟大先生出面,主持公道,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已经教训了。”小子想了想,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明珠瞪着小子。
小子收起笑脸道:“如果说我师⽗喜喝酒或者什么我绝对同意,但戏调良家妇女,哈哈,我看是绝没有可能。”
“哦?”明珠奇怪小子说得那么肯定。
“知师⽗当真是莫若徒弟。”南偷也就在这个时候由房间走出来。
明珠看见南偷,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南偷再上前一步才停下,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你看我年纪已经这么一大把,还会做那种无聊事情?”
“天知道会不会。”明珠冷笑。
南愉再问道:“我若是一个那样的人,你以为会不会有一个小子这样值得你依赖的徒弟?”
明珠不由得怔在那里,南偷笑接道:“再说,我们师徒若是做过这种事,如何能够穿州过县卖艺?”
小子亦道:“我们留在京城也已有不少⽇子了。”
明珠看看南偷,看看小子,没有作声,南偷随又道:“是非究竟,总会有一个⽔落石出,我这个老头儿原也不在乎别人怎样误会,只是这种误会想来总是不舒服,我这个老头儿平生最讨厌的也就是这种人。”
“做这种人的徒弟当然也不是一件值得⾼兴的事情。”小子目光落在明珠脸上道:
“我师⽗真的不是这种人,他其实是被别人陷害。”
“被什么人?”明珠追问。
小子看看南偷,沉昑着道:“暂时还不清楚。”一顿轻叹一声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明珠咬咬嘴,终于点头,小子接道:“师⽗现在受了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即迁出,找到了适当的蔵⾝地方我再找机会通知你。”
明珠早已从南偷⾝上的⾎迹看出南偷已受伤,却是看不出那其实大都是苏木⽔,本来不想理会,这时候越看南偷越不像一个坏人,忍不住道:“你师⽗伤得这样重,应该先去找一个大夫…”
小子头摇道:“要是我师⽗也治不好自己,没有什么大夫能够治好他的了。你是偷出来,也该回去…”
“记着,你们到什么地方去,给我消息。”明珠说得非常认真。
“一定的。”小子的态度也是。
“那我先走了。”明珠走了几步,回头望一眼,才放步疾奔了出去。
南偷看着笑了笑道:“想不到我这样的一个徒弟也居然会有女孩子垂青。”
小子这一次居然没有回话,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怔怔地望着明珠离开的方向。
南偷等了一会才轻喝一声道:“还不离开等什么?”
小子如梦初觉,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