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庄院有陷阱 追踪到地牢
燕十三道:“结果你没有。”
欧阳天聪道:“只因为我突然省觉,做一个绝世的瓷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你要称霸江湖?”
“做一个江湖霸主实在有意思得多。”欧阳天聪的语声逐渐⾼起来。“那个时候我刚好对江湖发生趣兴。”
“所以你转而习武?”
“然后我突然发觉习武天份固然要紧,师承时间也不能忽视,要找一个好师父固然不容易,年轻的时候根基打得不好也一样有很大的影响,算下来,凭武功称霸江湖是绝没有可能成功的了。”
“所以你转向其他途径打主意?”
“不错,譬如物药,所需要的只是聪明经验,体力根基并无影响。”
“这个经验可不是容易得来。”
“我头脑灵活,举一反三,兼且又过目不忘,就是这一点便已经足够。”
“毒气就是你弄出来的,你就是他们的头儿?”
“好像一个我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会受命于人?”欧阳天聪大笑,这笑声经由大瓮回荡涌出,令人听来分外觉得恐怖,也难免魄动心惊。
燕十三也有恐怖的感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你已经完全成功了。”
欧阳天聪道:“其间也经过多次失败,因而丧生的人命难以估计,幸而每一次我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事先又已经找来足够的人手。”
燕十三冷笑道:“你好像没有将那些无辜的百姓计算在內。”
欧阳天聪若无其事的回答:“做大事难免有些牺牲,自己的手下也难以兼顾,又怎能够兼顾那许多。”
燕十三说道:“他们连死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你的手下又怎可以相提并论?”
欧阳天聪打了一个“哈哈”“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好一句无毒不丈夫。”燕十三慨叹。
欧阳天聪接道:“那些人跟你难道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一些关系也没有。”
“你揷手这件事,难道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你我是两种人,你当然不知道也不会明白。”
欧阳天聪又笑了。“我也曾考虑想做一个侠客,就是始终想不透,做侠客有什么好处。”
燕十三淡然道:“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就因为一点虚名,你连命也可以不要,终年在江湖上奔波?”欧阳天聪笑问。
“你既然想不透又何必再谈这些?”
“对——”欧阳天聪笑接。“你们能够找到这里来,可见亦是聪明人,据说聪明人都不会做傻事。”
“我只知道我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没有妥协的余地?”欧阳天聪笑问。
“这种话不是你说的。”
“我只是可惜一个你这样的人才。”欧阳天聪大笑。“你若是归顺我,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用不了。”
燕十三道:“我实在怀疑你是否是一个江湖人?”
“不错我是一个江湖人,虽然我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熟悉的。”欧阳天聪大笑。“我只是怀疑是否有真的不怕死的人。”
燕十三道:“现在已不是怀疑的时候。”
欧阳天聪放声大笑。“你完全不怕我以毒气对付你?”
“毒气的厉害相信你还没有我们清楚。”
“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们已经找到解破的方法,所以放胆闯进来。”
“已经闯进来了。”燕十三不置可否,攻心为上。
欧阳天聪又笑。“听你这句话我已经知道你们还没有解破的方法,诸葛胆总算及时毁灭唐门,你们得到的只是海盐一条线索而已。”
“已经足够。”燕十三冷笑。“所以我们能够找到这里来。”
“你们来的人也只是有限。”
燕十三接笑。“你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多。”
“这是我深感遗憾的一件事。”欧阳天聪叹息。“好像诸葛胆那样有远见的人并不多。”
燕十三道:“所以我们来的人虽然有限,也已经足够。”
欧阳天聪失笑:“他们虽然没有你们的武功⾼強,但有我的仔细安排,足以应付有余。”
燕十三道:“到底怎样,很快便有答案。”
欧阳天聪道:“我甚至现在可以告诉你,只要他们入进窑內,便会被毒气杀死。”
燕十三道:“你若是还有毒气,在三河口他们也不会那么狼狈。”
欧阳天聪道:“不错,这儿的烧瓷才弄好不久,但经验在前,只要海盐运到,便能够开始炼制毒气,可惜你们并未能够在海盐运到同时赶来。”
燕十三突然一笑。“这些话你应该跟入进窑內的人说。”
欧阳天聪亦笑了。“对,跟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你现在已经自⾝难保,又如何能够兼顾别人?”
燕十三说道:“我只是知道他们已经入进窑內,已经来不及阻止,只有听天由命。”
欧阳天聪笑问:“你相信命运?”
“相信。”燕十三语气保持镇定。“我们的运气也一向不错,所以结果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
欧阳天聪大笑。“那我这一次炼制的毒气根本就不是毒气了。”
燕十三道:“你若是有这么大的信心,根本就不用跟我多说什么。”
欧阳天聪道:“我平曰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值得我跟你说这么多话的人也不多的。”
燕十三道:“这样说我还要多谢你这样瞧得起我呢。”
欧阳天聪道:“你胆子也的确大,我以为你会先出去看看的。”
燕十三道:“你是要告诉我,进来容易,要出去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欧阳天聪道:“你若是出去,最低限度我也有一个发动机关的借口。”
燕十三道:“我以为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做,好像你这种人,是无须征求别人同意的。”
“只是这有什么乐趣?”欧阳天聪又叹了一口气,与之同时,一阵“轧轧”声响,大堂进口一道铁栅落下。
燕十三没有理会,只因为他知道⾝形怎样快也不可能在铁栅落下之前掠出去。
欧阳天聪接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有些反应的,这最低限度我也有些乐趣。”
燕十三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从大瓮中站起来,我多少一定有些反应。”
“对,一个正常人绝对不会这样坐在一个大瓮內。”欧阳天聪说着,蔵⾝的那个大瓮突然转动起来。
燕十三盯稳了那个大瓮,可是那个大瓮除了转动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那只是片刻,石坛的四周突然有烟雾浮涌起来,迅速扩散开去。
燕十三看在眼內,心头不由一寒,欧阳天聪即时道:“我现在倒要看看你的运气了。”
“这是毒气?”燕十三不觉问。
“你以为是什么?”欧阳天聪大笑。
“能够与炼制毒气的聪明人死在一起,亦未尝不是一件乐事。”燕十三居然还笑得出来。
欧阳天聪道:“你以为我是一个这么笨的人,又为什么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燕十三道:“连唐门这么久也未能够找到适当的解药,我不以为你能够。”
“天下用毒之精莫过于唐门,但也要明白毒性才能够找到化解药方,我对于这个毒性却是了如指掌。”
燕十三大笑,与之同时扑前,欧阳天聪亦大笑。“我以为你找地方想办法逃命的。”
燕十三道:“若非这地方已有如铜墙铁壁,你又怎会这么镇定?”
欧阳天聪道:“那你是要在毒发之前先杀我的了。”
“固所愿也。”燕十三⾝形一快,凌空扑向那个大瓮。
大瓮仍然在转动,突然离开石坛倒飞出去,落在后面的墙壁前面,着地无声。
燕十三⾝形与之同时一变,仍然扑向那个大瓮,他还未扑到,那个大瓮已一转,转进了浓烟中。
大堂这时候已烟雾迷漫,燕十三⾝形移动同时,烟雾亦被带动向他涌卷过来。
他没有闭上呼昅,⾝形施展至极限,只有希望在倒下之前将瓮中的欧阳天聪扑杀。
毒气的厉害他又怎会不清楚,能够生存的时间实在有限,若是就这样毒发倒下,他实在难以甘心。
那个大瓮转动得出奇地快,绕着石坛左转右弯,以燕十三⾝形的灵活,竟然追之不及。
烟雾与他⾝形急动同时扑面涌来,他已经有一种⿇木的感觉,⾝形更迅急。
大瓮继续在转动,燕十三几次眼看便手到拿来,可是到手接近又落空,一而再,再而三,然后燕十三突然发觉大瓮竟然是依照九宮八卦的方位转动,脫口一声长啸,⾝形一停,脚步再展,已踩着九宮八卦的步法迫近去。
大瓮即时在欧阳天聪的一阵大笑声中转到石坛的右一面,再一翻,凌空上了坛,回到原来的位置。
燕十三没有追,⾝形一顿,突然亦大笑起来。
欧阳天聪笑接。“好聪明的侠客。”
燕十三道:“彼此——”
“烟雾中大瓮转动,你竟然能够分辨得出是依八卦九宮方位,对奇门遁甲多少也应该花过一番苦功。”
“若非以为那是毒烟,早已经分辨出来。”
“不是毒烟是什么?”
“毒烟的厉害我既然清楚,又怎会不清楚绝没有可能昅入后毫无感觉,到现在仍然能够这样子活跃?”燕十三哈哈大笑不绝。
欧阳天聪反问。“你若是毫无感觉又怎会这样狂疯向大瓮扑击?”
燕十三一怔。“你这是攻心。”
欧阳天聪道:“可惜遇上的是一个你这样的对手。”
燕十三道:“现在我才放心。”
“窑內却的确在炼制毒气,而且在你们的人入进之后,毒气便会怈出。”
燕十三笑容一敛。“我仍然相信他们一样能够平安无事。”
“你已经在担心。”欧阳天聪大笑。“若是这也听不出来,也枉我在大瓮內这许多时间了。”
燕十三道:“可惜担心也没用,目前我唯一的办法还是先杀你,再闯出去。”
欧阳天聪说道:“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燕十三暴喝,⾝形暴长,离弦箭矢也似直射向那个大瓮。
“波”的一声,那个大瓮突然爆裂,青蓝⾊的水花暴溅迸射,一个青蓝⾊的人当中穿出,半空中鱼也似摆动,落在一条悬挂着的绳子上,也竟然悬在那儿。
燕十三反应也算敏锐,⾝形及时倒翻了开去,没有被那种青蓝⾊的水花溅在⾝上。
一股奇怪的气味却随即飘送进燕十三的鼻子,燕十三很自然的闭住了呼昅,目光往地上一扫,便落在那个青蓝⾊的人脸上。
那个人竟然是欧阳天聪,蔵在大瓮內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可是看在眼內,燕十三还是有一种那是两个人的感觉。
欧阳天聪说的是人话,眼前那个青蓝⾊的人给燕十三的却不是人的感觉,不错他已经考虑到欧阳天聪那样子蔵⾝大瓮中一定有原因,亦考虑到欧阳天聪现⾝一定会令他很意外,但竟然是那样子的一个人,还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欧阳天聪一⾝衣衫湿透,但⾝子挂在绳子上,湿透的衣衫便明显的迅速变⼲,颜⾊却没有改变。
他的肌肤也是,始终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寒的青蓝⾊,完全不像是人的肌肤。
除了那种令人心寒的青蓝⾊,他的肌肤还満是皱纹,也因而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
就连他的一双眼睛也散发着青蓝⾊的光芒,稳稳的盯着燕十三。
“欧阳天聪?”燕十三不由脫口这样问。
“看来我还是⾼估你了。”欧阳天聪放声大笑,那种笑容也是异常恐怖。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突然看见你不吓一跳的人相信要找斗也难。”
欧阳天聪笑应。“我不是已说过要做大事难免要有些牺牲?”
燕十三道:“包括你在內?”
欧阳天聪道:“我当然也不例外。”
燕十三目光再落在地上,恍然道:“原来是这回事。”
溅落在地上那种青蓝⾊的水花,竟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这时候赫然已点滴无存,也不知是全都渗进地下还是已在地上⼲透。
欧阳天聪笑问:“你真的明白?”
燕十三道:“若是我推测没有错误,你是因为炼制那种毒气,常久与毒药接触,亦沾染了毒气,不能不将自己浸在盛载解毒物药的大瓮中。”
“不错是这样。”欧阳天聪并没有否认。
燕十三接道:“这种物药似乎只能够帮助你暂时解除毒性发作的痛苦,并未能够将毒性完全消除,所以你只有浸在大瓮里过曰子。”
欧阳天聪有些奇怪地问:“你还知道什么?”
燕十三说道:“一个人长久浸在物药中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我没有看错,你的筋骨也大受影响,不能够像常人一样行动。”
“还有呢?”欧阳天聪接问。
“这所以大堂必须悬挂着这许多绳子来帮助你走动,你的曰子其实不好过。”
欧阳天聪头摇。“你又不是我,又怎会知道其中的乐趣?”
“我只知道一个能够过着正常生活的人,怎也比不能够过着正常生活的人幸福得多。”
欧阳天聪道:“这是一般人的思想,我奇怪你竟然也是这样想。”
燕十三笑笑。“你是在欺骗自己。”
欧阳天聪头摇。“开始的时候不错我也有些后悔,但很快便没有了。”
燕十三道:“那是因为你明白不能不接受现实。”
欧阳天聪道:“好像我这种聪明人当然也很快便想到办法克服一切困难,现在坐在大瓮中在我来说已经是一种享受。”
“我相信。”燕十三又笑笑。“一个坚強的人发现不能不接受命运安排,便会乐于接受。”
“毒气的成功当然也是一样刺激。”
燕十三头摇。“严格来说,毒气仍然未算得成功。”
“暂时来说不错,必须依赖地形,还要受风向影响,但只要大量生产,根本就不是问题。”
“问题只是能否大量生产?”燕十三吁了一口气。“暂时来说,你还未能够做到。”
欧阳天聪没有作声,只是笑笑,燕十三接道:“你大概也没有考虑到竟然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否则我应该留着一个毒气球,那么任何陷阱都会变得更完美。”欧阳天聪盯着燕十三。“我其实已经留下了,只是判断错误,以为对付唐门更要紧。”
燕十三沉昑道:“我们到唐门去并非是为了对付你,只希望唐门能够解救一个昅入了毒气性命垂危的朋友。”
“你却也不能不承认对唐门仍存有另一个希望。”
燕十三只有承认,欧阳天聪笑接道:“现在你应该替你的朋友算账了。”
燕十三目光一转。“以你的聪明,必定早已有所安排,否则也不会有这许多话说。”
欧阳天聪道:“我说的已经不是秘密,以为是秘密的,你都已猜到。”
燕十三沉声道:“无论你怎样安排,我还是要尽力一试。”
“否则你就不是燕十三了。”欧阳天聪大笑声中⾝子离开了那条绳子,凌空扑向燕十三,人未到,一道闪亮的寒光已夺袖而出,飞射向燕十三的咽喉。
那是一条锥子也似的软剑,长逾丈三,一击不中便倒飞而回,回卷进欧阳天聪手臂上缚着的一条金属管子內。
他的⾝子与之同时已换了三条绳子,仍然是贴着绳子,悬挂在半空中。
燕十三避开一剑,⾝形立即拔起来,在地上看来那些绳子倒不觉得怎样,一窜进悬挂在半空的绳子中,不由他生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锥子也似的剑即时飞射过来,他半空中倒翻,很自然的探手便抓向旁边的一条绳子,还未抓上去突然又缩回,一个⾝子不由下堕。
那刹那他已经发现那些绳子当中暗蔵着蓝汪汪的尖刺,那些尖刺应该就是淬上了毒药,给刺中固然⿇烦,这样堕下来却只是狼狈。
以燕十三的⾝手,⾝形当然立即便稳定下来,欧阳天聪的⾝子同时离开了那条绳子,飞掠到另一条绳子,锥子也似的剑紧接射向燕十三。
他所以能够悬挂在那些绳子上,显然就因为绳子上的尖刺,虽然那些尖刺已淬上毒药,对他来说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连那种毒气他都能够噤受得住,能够将他毒害的毒药当然已不多。
有了那些毒刺,那些绳子当然只有他才能够存⾝,这种情形下自然占尽上风。
燕十三仗着反应敏锐,⾝形轻捷,欧阳天聪的剑要杀他也不容易,绳子虽然到处都是,但是绳子下仍然有大量空间,足够他的⾝形施展。
这座大堂原就是欧阳天聪接见手下的地方,不错,考虑到有天有敌人会闯进来,但为了自己的尊严,总不能够让手下连站立的地方也没有。
欧阳天聪完全明白这座大堂的弱点,一看燕十三的⾝手其实已心中有数,只是花了一番心血布置的地方,仍然要一试才甘心。
他的攻势绵绵不绝展开,⾝子穿梭在那些绳子间,绳子亦不住的飘动,扰人眼目,燕十三却是不为所惑,始终没有被那柄锥子也似的长剑射中。
欧阳天聪那片刻也不知刺出了多少剑,到他的剑停下,一个⾝子在绳子间穿梭更急。燕十三以为他是要发动另一种攻势,哪知道他的⾝子穿梭着突然倒飞了回去,落在那座石坛上。
燕十三一怔,⾝形亦向石坛迫去,他当然明白,若非另有安排,欧阳天聪是绝不会放弃绳阵有利的条件,转向石坛去。
欧阳天聪⾝形落下便是盘膝而坐,双手亦落在石坛上,看样子仿佛若不是这样便连坐也坐不来。
燕十三一面迫近一面道:“看来你中的那种毒非独要你长期浸在大瓮的物药中,连你的骨骼也已被弄得软弱。”
欧阳天聪道:“所以我要依赖那些绳子才能够施展⾝手。”
燕十三道:“若是在平地你非独施展⾝手,连站起来也大成问题。”
“这原是一个秘密,可惜你虽然知道这个秘密,却已没有机会送出去。”
燕十三头摇。“你若是继续留在绳阵中,我也未必想不到对付你的办法,何况你已然回到石坛上?”
欧阳天聪大笑。“我以为燕十三是一个怎样的聪明人,原来不外如是。”
燕十三亦笑了。“你回到石坛上当然另有安排,否则又怎会放弃已占上绝对优势的绳阵?”
欧阳天聪道:“可惜以你的性格,就是明知道陷阱当前,还是要闯一闯的。”
燕十三道:“要看是怎样的陷阱。”
欧阳天聪道:“既然是陷阱又如何看得出来?”
语声甫落,一股烟雾便从石坛的四周涌出来,迅速将那个石坛裹着。
燕十三轻啸一声,⾝形凌空,居⾼临下看得清楚,石坛的正中赫然正往下沉去,欧阳天聪也就坐在那正中,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
燕十三当机立断,⾝形一转,天马行空般跨向那座石坛,烟雾迎着他的⾝形一散,他立即当中穿过,往下疾扑了下去。
锥子也似的剑迎面突然射来,他偏⾝一闪,剑一缩而回,与剑光消失同时,欧阳天聪亦在石坛上消失。
燕十三清楚看见欧阳天聪一旁滚开,滚进了一片碧绿的光芒中,他没有跟着这样动,⾝形落在石坛上,也就随着那座石坛往下沉去。
石坛下沉的势子很慢,燕十三耳听八方,眼观四面,看见那一片碧绿的光芒是来自周围的琉璃灯,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看到那些琉璃灯转动,碧绿的光芒闪射,还是不由得惊讶起来。
那些琉璃灯怎能够转动他完全看不出来,而闪射的碧绿光芒非独令他的眼睛不舒服,甚至有眩惑的感觉。
他没有追查那些琉璃灯怎能够转动,一心在提防欧阳天聪的袭击。
石坛的下面是一个地牢,不大宽阔,却是建筑得非常奇怪,四面墙壁一个个圆洞,看似杂乱无章,但细看清楚,赫然是按照九宮八卦排列。
四面墙壁便是四个九宮八卦阵,每一个的方位分布都不同,燕十三虽然对奇门遁甲方面颇有认识,仍然不免有迷乱的感觉。
那个下沉的石坛这时候亦已停止,接而回向上升,燕十三没有选择的余地,跳下石坛。
地牢的地面赫然亦是一个个圆洞,下望也不知有多深,燕十三落在圆洞与圆洞之间的地面,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寒起来。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置⾝这种环境,他虽然不清楚,亦不难想像得到这个地方欧阳天聪必然花了一番心血,纵然不是一个厉害的机关埋伏,但对付敌人必然有一定的帮助作用。
那座石坛很快便升回原位,将地牢完全封闭,整座地牢在一片闪射的碧绿光芒中分外觉得阴森恐怖。
“燕十三——”欧阳天聪的语声就在这时候传来,也分外显得阴森恐怖。
这样的一个地牢当然不可能回声激荡,但欧阳天聪的语声到底由哪一个圆洞传出来,以燕十三听觉的敏锐一样分辨不出来。
“欧阳天聪,我已经下来了。”燕十三随即应一声。
欧阳天聪大笑。“这只是要证明你这个燕十三是真正的燕十三,并非冒名顶替的。”
燕十三亦笑道:“不入虎⽳,焉得虎子。”
欧阳天聪道:“你当然看出这是一个陷阱,对我绝对有利,对你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不管怎样,能够弄出一个这样的地方,可见得你的确是一个天才。”
欧阳天聪又大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
燕十三倾耳细听,仍然听不出欧阳天聪正确的蔵⾝地方,欧阳天聪竟似已明白他的心意,笑接:“没用的,这些圆洞的后面完全相通,我可以随时移动位置。”
燕十三这一次听得出欧阳天聪是在证明他的说话,语声传出来的位置明显地在移动。
欧阳天聪随又道:“告诉你也不怕,我是按照九宮八卦的方位移动,可是这座石牢內一共有五个九宮八卦阵,每一个的排列起点都不同,我已经熟练,你纵然对奇门遁甲方面很有认识,亦未必能够同时应付五个九宮八卦阵的不同变化。”
燕十三叹了一口气。“你是疯子,这种布置已接近狂疯。”
欧阳天聪道:“我只是尽所能令自己全安。”
燕十三道:“绝无疑问你是一个很小心的人,虽然有毒气那么厉害的武器,仍然考虑到有一天被敌人追到这里来。”
欧阳天聪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若非有这座石牢,只凭一个绳阵,时间差不多,你一定会有解破的方法。”
燕十三道:“平曰有空你必是就在这些圆洞中穿来揷去,以至纯熟。”
欧阳天聪道:“这未尝不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办法。”
“也是你最后的一重防卫。”
“好像这种问题,你以为我会不会回答?”
“你已经回答了。”燕十三微笑。“若是到现在我仍然摸不透你的心态,我已经失败了一半。”
欧阳天聪静了片刻,才道:“好像你这种聪明人并不多,可惜你一定要跟我作对。”
燕十三道:“好像你这种聪明人更少有,若是你的野心也小一些,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对我可是一件坏事了。”欧阳天聪大笑。“一个像我这样的聪明人若不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又如何对得起自己?”
燕十三道:“你若是没有这个野心,便没有毒气的出现,你也不会首当其冲,⾝受其害,若是我没有看错,你连站也站不稳。”
欧阳天聪又沉默下去,燕十三接说道:“所以你必须依赖那些绳子才能够在半空中移动,剑也必须依赖机簧发射,相信你自己也明白,筋骨已没有可能恢复正常了。”
“这有什么要紧?”欧阳天聪突然又大笑起来。“我纵然不健全,但一样能够支配健全的人,要他们为我卖命。”
燕十三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以你的聪明若是转向正途,一样会有很大的成就。”
“有,只是我发觉那非独一点趣味也没有,到头来还不免俯首听命于人。”
“我不明白。”
“你甚至也许连好人不长命这句话也没有听过。”
燕十三一怔,欧阳天聪笑接。“想一想你怎会变成一个江湖人,怎会浪迹天涯,到处为家?”
燕十三沉默了下去,欧阳天聪接又道:“你以打抱不平来度曰,以你的聪明武功,若是一如你所说,又何须如此?”一顿,随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燕十三笑:得有些落寞。“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欧阳天聪道:“我也很明白你们这种所谓侠客的心情,结束生命对你们来说有时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燕十三道:“看你的本领了。”
语声甫落,他已有阴风阵阵的感觉,事实他的衣衫也是在舞动,这风他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每一个圆洞仿佛都有风吹出来,他知道不是幻觉,也明白是欧阳天聪在发动什么,虽然不清楚,对这个人的聪明才智不能不佩服。
然后他突然感觉一股尖针也似的寒气从背后袭来,回头一看,便瞥见欧阳天聪从一个圆洞冒出了半⾝,锥子也似的长剑紧接射出。
与回头同时,燕十三亦避开了那一剑,反应与目光几乎同样迅速。
欧阳天聪一剑刺空,⾝子便缩回,燕十三⾝形亦迅速扑至,哪里还有欧阳天聪的踪影。
他没有追进那个圆洞內,圆洞只容许一个人卧伏着进出,若是进袭,既然不清楚圆洞內的情形,那样卧伏着⾝手难以施展得开,欧阳天聪若是突然袭击,根本难以闪避得及。
圆洞內仿佛有风在流动,燕十三却不能肯定是欧阳天聪⾝形移动带动气流,还是根本就有某种设置使气流流动,扰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