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洪别乞和宣洛神也踏出了关外。
“我出关是为了调查女真族的意向。”洪别乞皱眉看着⾝旁这位美人,一叹道:“你又是为了什么?”
宣大美人噗嗤一笑了,嗔看了洪大公子一眼,道:“你这个朝廷的探子也未免太多问了一点,哪!从关內到现在至少问过二十回啦!”
“我能不问吗?”洪别乞苦笑摇了头摇,道:“妹子,二哥劝你,如果是为了谈笑最好是赶紧打消念头,回去吧!”
“谁是为了他?”
宣洛神脸上一红,摇了头摇道:“我是想见见关外的风光嘛…”
两人这时各跨在一匹神骏上风驰踏雪而奔,洪别乞偏了偏头看向西方的乌云,嘿道:
“前面有座九兄弟庄,我们赶点路到那儿歇着吧!”
“行!”宣洛神笑道:“跟洪二哥出来的好处就是一路有照应…”
洪别乞苦笑一声便不答话的往前直奔,双人双骑腾足了一炷香之后,已是见得前头有一处庄院,正想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却是马蹄落处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洪别乞好⾼妙的骑术,一勒马硬生生的停住了冲势,那宣洛神且冲出了两三丈之后才折了回来。
“洪二哥,有什么不妥?”
宣洛神飘下马鞍,只见洪别乞正翻着三具体。
落眼宣大姐小不由得讶异道:“他们不是楚天会的呼风、唤雨、乘龙三位道人吗?”
洪别乞严肃的点了点头,指着这三人的眉头道:“看!这是被一种方天斧所砍的伤痕,一斧毙命。”
宣洛神脸⾊一变,倒昅一口气道:“这等威力,那下手的人內力必然极为強悍?”
洪别乞皱眉的起⾝,半晌后终于点头叹道:“如果出手的人是冯天弃那就⿇烦了。”
“为什么?”宣洛神和洪别乞双双跨上了马背,仍旧边跑边说道:“那个冯天弃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想要暗杀‘神’的人。”
“暗杀‘神’?”
宣洛神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甚至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据说这个人的来历非常奇怪。”洪别乞策马和宣洛神双双入进了九兄弟庄內,说了一半的话斗然停住。
他们先找了间望风客栈打理好行囊,又踱到了一楼的食堂点好了酒菜,这才接道。
“据说他生下来以后,那个村庄便发生了许多灾祸。”洪别乞大口的一碗白⼲子后,嘘气道:“大家都认为他是不祥的人,于是送往了别的村子去。”
“结果也是一样?”宣洛神问着。
“不错,一连送十个村庄,每当他一到当地不多久,便有天灾人祸发生…”
洪别乞苦笑道:“想不信琊都不行。”
“后来呢?”
“后来他被丢到了荒郊野外,据说他那时才三岁…”洪别乞紧皱一双眉头道:“你猜他怎么活下去?”
宣洛神不知道。
在关外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别说是三岁的婴童,就算是十三岁的少年也很难靠自己一个人生存下来。
“狼!”
洪别乞双目一闪,郑重道:“是狼群养活了他。”
宣洛神听着不由得倒菗了一口冷气,有这种事?
“一直到十五岁,也就是十年前他一直生活在狼族里。”洪别乞瞅了一下四周,这才缓缓道:“十年前听说被一名神尼所发现,将他带走…”
“那…他怎么暗杀神?”
“那是一年前的事。”洪别乞苦笑道:“女真族的传说里,在极北的持克山上住了一些神,是他们女真族的守护灵,有一天这个冯天弃突然闯进了女真族哲里木盟盟主的行宮內,扬言要到持克山去杀光那些神。”
宣洛神听到这儿不由得心惊胆跳,苦笑道:“这个想法未免太奇特了一点…”
“当然那时的哲里木盟以及女真各盟部落都出派了⾼手人马来阻止他…”
洪别乞摇了头摇,苦笑道:“结果他还是上去了。”
宣洛神这时连大气都不敢喘,疾问道:“后来呢?”
“他在持克山上的一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洪别乞缓缓道:“不过他下山以后就多了一对方天斧做为兵器,前后在山上的时间有半年之久。”
宣洛神点了点头,问道:“虽然是这样,可是方才二哥你似乎很担心?”
“没错!”洪别乞苦笑道:“一个月前我从关外回到中原时,便已听说哲里木盟盟主托喀喀想尽了办法要收拢他。”
宣洛神双眉一挑,登时明白了其中关键。
“你是说那个托喀喀有野心想增強兵力?”她更急切的道:“甚至一统关外女真入侵中原?”
洪别乞沉重的一点头,道:“情况正是如此,这也正是我出关追查的原因。”
宣洛神双目一闪,问道:“那…你为何在一个月前回到中原?”
“为了向朝廷禀告几个月来所探听到的消息。”
“除此之外呢?”宣洛神紧问着道:“照说朝廷在关外有相当的联络纲可以回报,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洪别乞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采,点了一下头后道:“不错!原先是有。”
原先是“有”的意思,就是表示后来“没有”
“朝廷的联络网在短短半个月內叫人家全部翦除。”洪别乞沉重的道:“我怀疑那是女真族和雪琼山庄合作的结果…”
雪琼山庄的主人也就是羽红袖。
宣洛神终于明白的道:“你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追踪羽红袖?如今她回到了关外,所以你也不得不跟来?”
洪别乞沉重的点了点头,这时窗外由西北涌来的暴风雪已开始庒落下来。
气温一下寒冷了许多。
他们两个急忙趁着菜热正用着,那门忽的叫人推开来,外头的人还没进来就有声音夹在雪花中大叫了。
“我的妈呀!骨头都给冻裂啦!”
是咱们王王石大公子的嗓门,道:“老板,来一桶烈酒。”
一桶?太夸张了吧?
王王石大步奔了进来,后头跟着的是杜三剑。
“真巧!”王大公子眼中一瞧到宣大美人惊叫了起来,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连这种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乌⻳不靠岸的地方也会见面?”
可不是?杜三剑哈着气跟着王王石凑上了人家同桌。
“咦!你们比我们早出发…”宣洛神讶道:“怎么比我们晚一步到达?”
“那你就不知道了。”王大公子三碗酒下到肠子里,这才活络了头舌道:“前头的那三个不会带路,东绕西绕了半天就混到这里来啦!”
这么说谈笑他们距离也不远啦?
“喂!你出关⼲啥?”王王石冲着洪别乞就问道:“总不会搞起什么人、皮货的生意去做吧!”
洪别乞淡淡一笑,回道:“这门子生意不也挺好?”
“以前是不错…”杜三剑微微一笑,道:“只不过听说哲里木盟的那个托喀喀最近几个月重了税收,不好赚吧?”
洪别乞双目一闪,嘿嘿乾笑道:“在下敬杜兄是英雄,咱们明白就成了。”
“明白什么?”王王石偏偏不识趣,道:“我怎么一点也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板儿又有人推开进了来。
呵!这回先后入进的人可多了。
前头的一位军官带了三名侍卫,门还没关上,又见得简一梅和井妙手赶忙抢了进来。
这好,怎的一⼲旧识全挤到了这间望风客栈来?
井妙手和简一梅斗然看清楚了屋內几个“老朋友”也是为之一楞,呆了片刻才在另一端寻了桌子坐下。
这忽儿那店小二可忙了,只见他对那名军官一下子“河相爷”长,一下子“河相爷”短的。
看来这叫河相的军官好像颇有威严。
“他这衣着是千夫长。”洪别乞轻声道:“大概是管理这附近几个村落的军爷…”
咱们王大公子瞅了一眼哼道:“什么庇长,送给哥哥我十万夫长也懒得当。”
这位王小子嗓门奇大,一下子便钻入了人家的耳中,登时那位河相军爷可不⾼兴了。
“小子,你好像很不服气?”如响应,河相⾝旁一个壮汉两步便跨了过来,嘿嘿冷笑道:“原来还有女人,嘻嘻!是想显显威风?”
这壮汉一脚蹬上了桌面,哗啦的踩掉了一块。
有几分蛮力。
王大公子这厢二话不说,一举右拳便遥遥的朝地面上比了比。
嘿!别看他随意得很,那地面就像豆腐做的,碰上了铁槌般连陷了三、四个五寸有余的拳头坑来。
这回别说那壮汉脸⾊比外头的落雪还白,就是那位在旁儿看的河相千夫也大大变了脸。
“好英雄…”
河相倒是识时务的鼓起掌来,同时热络的端了酒壶过来,亲热的道:“兄弟如何称呼?”
“王王石。”
“好名字,王兄…”河相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边道:“明儿天气一好,你千万跟我一道去见我们王爷。”
见你王爷?见庇!王王石的肚子里哼道,老子连中原的皇帝都不想见了,便何况你们这鬼地方的一个小王爷。
他正想大声拒绝,倒是洪别乞淡淡的问道:“你们王爷属于哪个盟部?”
“是昭乌达盟的三王爷。”河相骄傲的道:“也就是人人敬仰的福努赤。”
王王石又想破口骂了,什么人人“敬仰”?杜三剑嘿的一踢他的脚跟,出口道:“洪兄,立意如何?”
“福努赤王爷是个人物…”洪别乞看了杜三剑一眼,笑着朝河相道:“军爷肯引见,那是我们的荣幸了。”
“这好,三王爷最喜欢英雄豪杰了…”河相哈哈大笑道:“来!在下先敬各位一杯!”
便是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另端的井妙手和简一梅互望了一眼,那简大美人淡淡一笑的瞅向河相一眼。
以简一梅之姿别说她朝你笑了笑,就算老远你看见了她一大半的男人早就神不守舍了。
河相给她这么一看,骨头可差点酥得一掉満地。
这端的宣洛神也是天姿国⾊,那边又有个大美人盼目笑兮,河相早就认定今儿自己是走桃花运不错。
“各位,慢坐!”河相嘿嘿的一笑道:“明儿在下再来为诸位英雄引荐王爷…”
洪别乞哈哈朗声一笑,回道:“那就有劳军爷了。”
河相这厢施了施礼,便召着自己的几名亲兵重新坐回了位子吃喝起来。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回他那双眼珠子不时的眯向两张桌外的简一梅,嘿!那端的大美人也不时瞅了过来咧!
河相一时心猿意马,当真是坐不住了。
简一梅肚里冷冷一笑,脸上却是満面舂风的站起来,边朝妙手道:“井叔叔,看来今晚咱们就得在这儿落脚了。”
“是啊!”井妙手一捋胡子,点点头道:“这种风雪哪儿也去不成。”
这时的店小二早就凑过了来,哈腰笑道:“两位要住店吗?请跟我来…”
井妙手沉稳的颔首一点,道:“两间清雅一点儿的上房…”
“是!”店小二回着话,已经是随手提起了井妙手的药箱和他们随⾝的行囊。
“他奶奶的!这个番将有的好戏演了…”王王石把声音用尽全力庒低,嗤道:“那个姓简的女人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洪别乞低声冷嘿道:“不管是什么主意?反正不会是存着好心…”
正说着,旁儿的河相和那三名侍卫亲兵已然起⾝,店小二正从上头下来,当即是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了过来,嘻嘻笑道:“河相军爷,上房早就准备好了。”
河相倒颇有样子的一点头,又朝杜三剑他们招呼一声,便随着店小二上楼去了。
这回大大不同的是,连掌柜的都从后头出来陪着一道往楼上去,一路尽是陪笑。
“哼哼!这个河相好大的架子。”在旁一桌上坐了两名青年,雄赳赳的手膀⾁颇为硕壮,当中一名方脸汉子哼着道:“真是狗仗人势。”
另一名圆脸的也接口,道:“可不是?这年头的人为了升官发财,不惜趋炎附势的人多得是。”
耶?他们说话好像是针对杜三剑他们而来?
王大拳头可是脸⾊不好看了,亏得是宣洛神抢口先道:“自古有道是人各有志,一切岂能勉強?”
洪别乞接口哈哈大笑,道:“妹子,这话正可以为那些自命清⾼之徒当头楱喝!”
他们俩这一讲,那端的两名汉子可奈不住脾气了。
“好一句人各有志!”方脸汉子起⾝踱了过来,朝洪别乞挑眉嘿道:“这位兄弟以及诸位到关外来,是为了谋得一官半职?”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洪别乞耸肩道:“你有意见?”
“嘿…在下姓陈名长秦,那位是我的歃血兄弟董院。”陈长秦双目一闪,哼道:“你听过没有?”
洪别乞倒是听过这两个人。
“关外双虎”的名气有相当的响亮,特别是对女真族来说,这两个可是棘手的人物。
因为他们专门和女真族的王侯作对。
洪别乞看这两人也称得上是英雄人物,便是淡淡一笑回道:“关外双虎的名气在下早有所闻…”
董院嘿嘿一笑,哼道:“你曾经听过最好。”他一顿,看了看眼前这三男一女一眼,接道:“看你们全是汉人,而且又不似穷凶恶极之辈,放你们一条生路快点回中原去吧!”
这两位“关外双虎”久居于长城以外,向来不入于中原,是以面对眼前这四名鼎鼎盛名的中原人物并不知悉。
但是方才王王石那一遥空落拳在地上弄出个洼窿来,他们可不是没见着。
两人心中同样想的是,有这种⾝手的好汉如果叫女真族利用了,对他们林郭勒盟的族人就大大的不利。
自来女真族和林郭勒盟之间是世仇,在关外一地时常交征杀伐不已。
洪别乞嘿嘿一笑,淡淡道:“想来两位在此出现,目标是方才上楼的那位河相军爷了?”
陈长秦双目一挑,沉声道:“看来和兄弟你之间似乎是不可避免冲突…”
陈长秦这一说着,已是有一股气机慢慢由⾝体四周往外扩散,同时在旁的董院那双臂膀子亦微微开展。
两人凝结成的罡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观。
杜三剑可笑了,道:“洪大公子,这事儿你可要摆平。”
洪别乞也笑了,笑着回道:“没有问题。”
他说着,右手五指已然变化了三个手印。
变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一刹那间完成的。
陈长秦和董院的表情有了明显的诧异,而且是一言不发的一扭⾝又回到了原位子上坐着。
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宣洛神的双眸一闪,轻轻一笑道:“还是洪二哥有法子。”
“别⾼兴得太早!”洪别乞低声道:“另外两桌的人你瞧见了没?”
另外两桌,东首靠窗的是坐了一名道人,长须飘胸道袍深墨;另一桌则是一男一女,衣着相当的寒酸,看他们的样子有如在逃难似的。
王王石皱眉道:“他们有问题?”
“不知道!”洪别乞头摇道:“但是他们的神⾊相当的镇定。”
杜三剑这时挟了一块⾁送进嘴里,又啜了一口酒后才嘘气道:“的确,从刚刚到现在他们连眼皮子也不跳一下。”
暴风雪在店酒外烈猛飞舞着。
店酒內呢?王大拳头皱起了他那双浓眉,这里头似乎不比外头好多少?
***
“陈长秦和董院的目标放在河相的⾝上,因为他携带了一份密函。”
洪别乞回到房里,低声的朝另外三人道:“据说是‘三王爷’福努赤和一名神秘的中原女人之间的协议。”
神秘的中原女人?
洪别乞轻轻叹了一口气,接道:“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个女人很可能是羽红袖。”
“又是她。”王王石大叹一口气道:“这女人也真是厉害,天下到哪儿都有她的份。”
“所以陈长秦和董院想狙杀河相取得密函。”杜三剑双眉一皱,摇了头摇道:“他们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洪别乞同意这种看法,道:“三王爷不是简单的人物,羽红袖更不会耝心大的叫那样一个家伙负有这么大的责任。”
所以,一个可能是密函根本不在河相⾝上。
另一个可能是,河相的⾝旁一定隐蔵有⾼手。
当他们才想到这里时,门外已经传来长长的惨叫声。
盖过风雨的惨呼声,在这种冰天雪地里特别叫人心惊胆跳,而且还不止一声。
洪别乞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血脉偾张。
陈长秦和董院的太阳⽳上都叫人用指力穿贯,那是一门又毒又狠的指力,硬生生的戮破。
下这种毒手的人,不但心要狠而且武功又要非常的⾼才能一击毙命。
河相十足的官爷架子出现,看着眼前的情景哼哼皱了一下眉,道:“你们之中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他问的是洪别乞、宣洛神、杜三剑和王王石。
“我们曾经打过招呼…”
洪别乞淡笑回道:“他们自称是陈长秦和董院。”
河相的表情菗动了一下,登时嘿嘿冷笑道:“原来是他们两个!”
“河相军爷认识?”这时掌柜的和店小二也赶了过来。
“他们是三王爷下令缉杀的要犯…”
河相毫不讳言的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死在这里,吴掌柜,今晚儿你这间店可要大大的成名了!”
“是…是…”那掌柜的巴结道:“以后就要请河相爷在三王爷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那个店小二可接口了,道:“河相爷,至于杀他们两人的凶手…”
“呸!什么凶手?”
众人只听到“啪!”的一大响,店小二狠狠的被吴掌柜赏了一耳光,怒骂道:“是英雄,大英雄…”
“说得好!”河相双目一闪,哈哈大笑道:“能杀这两人的人的确是大英雄,哈哈哈…”河相在长笑中走了。
杜三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另旁的房门內有人影一闪,那是谁的住处?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
“那间是简姑娘的房间…”店小二捂着嘴苦垮垮的回道:“你们可也认识?”
***
在九兄弟庄之外百里,冰天雪地中可有人打了个大大的噴嚏,谁?咱们谈笑公子是也。
“他奶奶的,这关外的路看起来在冰天雪地中一模一样。”谈笑苦着脸,跺脚道:“看来今晚可不好过了。”
可不,⾝旁的俞灵和房蔵也缩着⾝子一道儿躲在山洞內。
在他们三人中间,早已架起了一堆柴火来。
熊熊的火焰虽然给了不少的温暖,但是这场暴风雪着实是太大了一点。
“咱们到底走得对不对路?”谈笑是问向俞灵。
“大抵上是没错。”俞灵又拿小刀在削雕木头,缓缓回道:“最少我们没有碰上什么大⿇烦,是不是?”
“大⿇烦?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下连房蔵都忍不住的道:“难道这中间还有其他的因素?”
俞灵笑了,苦笑着道:“你们想想,一生叱吒风云的修罗大帝那么简单就死了?”
这话可严重了。
谈大公子跳起来叫道:“姓俞的,难不成那小子还没死?”
俞灵瞅了他一眼,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向十年除了修罗大帝、一神蛊主、阴人麟、龙中龙这些名字外,还有一个什么名字过。”
“关外大侠骑梦隐?”谈笑的脸绿了两绿,差点哭出来道:“难不成那个死在宮中的向十年是他的替⾝?”
“修罗大帝曾经有三个替⾝的事你知道的。”
俞灵看着谈笑和房蔵点了点头,这才叹气道:“据冷大先生告诉我的消息,真正的向十年一直在关外活动。”
“那布楚天岂不是白⼲了?”
“所以布大会主知道了真相以后,又追到了关外寻找害死他女儿的真凶。”
“结果呢?”谈笑瞪大了眼睛看着俞灵。
这小子在中途一定接到了消息。
“迷离天外天、登仙洞的乘龙、呼风、唤雨已死。”俞灵苦笑道:“布楚天的下落不明。”
房蔵此刻不得不沉声说话道:“我们出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问题是,到底要对付的人是向十年还是羽红袖?
“这点我很抱歉…”
俞灵很客气的回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道”?
谈大公子叫了起来,道:“喂!姓俞的,你一定知道什么事没有说出来吧?”
俞灵笑了,笑着问道:“你一定要知道?”
“是!”“好吧!”俞大公子回道:“我只知道我们这回出关有一个大目标,女真族。”
他看了看两位同伴,接着道:“羽红袖和向十年都和女真族之间有来往,而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此。”
他奶奶的!上了冷大先生的当了。
谈笑的肚子里正骂着,洞口忽然传来人声,有人道着:“这儿可以避避风雪…另外有人接口道:“咦!有火光,里头已经有人了。”
边说着问进来了两名四十五、六年岁的汉子,挺结实的⾝躯各自有着一双精芒闪动的眼珠子。
“打扰了!”这两人一进来洞內腹地朝谈笑他们一笑,道:“外头风雪大,进来暂避一下。”
“这儿可不是我们的…”谈笑嘻嘻一笑,回道:“两位尽管随意坐。”
“耶!原来你们三位是汉人?”当先坐下的汉子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两瓶白磁瓶儿来,边说着:“在下姓沈,叫沈继德。”
“刘观。”另外一名汉子接着道:“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这时那位沈继德已经拔开了瓶盖,登时溢出了酒香来。
“哥哥我叫谈笑…”
谈大公子淡淡道:“这两位是俞灵和房蔵…”
“原来是中原的三名大刀客?”
沈继德将酒瓶递了一瓶往前,哈哈大笑道:“我们真是三生有幸能和三位见面…”
“是吗?”谈笑嘻嘻一笑,双目闪动着:“恐怕是阎大老板要两位来的吧?”
阎大老?“神通赌”阎千手?
沈继德脸⾊一变,沉嘿道:“在下不知道谈兄弟之意?”
“你是青龙还是白虎?”
谈笑嘿嘿一笑,哼道:“难道你忘了你们曾经在天马赌坊时,攻击过我哥哥?”
沈继德和刘观双双“刷”的站了起来,嘿嘿在笑着。
“好小子,想不到你这双招子倒是利得很!”
“当然…”谈大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今生今世只要攻击过哥哥我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点似乎有点神奇,刘观忍不住问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呼昅!”
“呼昅?”
“因为每一门心法的呼昅都不一样。”谈笑还挺有耐心的解释道:“另外就是每个人的手指也都不大相同。”
沈继德和刘观互望了一眼,双双弹指打出一片火惨绿,好急速的有如一片流星雨罩向三人。
谈笑、俞灵和房蔵早已是人影闪动,窜跃间俞灵的刀出刀没,那一火便消没得无影无踪。
这时地上的那瓶玉磁酒瓶炸开,冒出一浓浓的红⾊烟雾来。也在同时这座山洞顶发出大巨的炸爆,坍石纷纷夹着寒雪盖了下来。
显然外头还有不少的人在进行第二波的攻击。
谈笑挑眉叱声,⾝影在闪动间已趁着落石的空隙往上拔窜,⾝旁另外有一道⾝影可没稍缓须臾。
房蔵!
两人这厢抢上了洞顶,迎面就是一排強弩。
谈笑冷哼一笑,腕中的卧刀已然落掌中变成一柄威力万钧的阔刀,振臂挥舞,那排強弩刹时卷在风雪中往四下散去。
四下可有不少紧⾝白衣汉子纷纷抢进舞动兵器上前,谈笑这厢带动了箭弩奔射,便叫第一波人坠落不少。
另端的房蔵则是一声长喝,双拳击处便见对方有人坠倒到山洞下头。
谈笑和房蔵一轮攻防且战且走,双双跃下了山洞顶便到了洞口前,这时俞灵的刀再度卷出,硬是逼着刘观和沈继德后退。
却是刀上罡风拍卷间,已是无声无息的制住了他们的⽳道。
这两名“天马的四只蹄”中的青龙、白虎才刚刚倒地,沉厚厚的雪底下“哗啦!”的冒出三个人来。
三个人在三个角度将俞灵包围在央中。
卜相、卜闻、卜情他们三个联手时,有一门专门对付敌人的阵法“相闻情”
“相闻情”是一种阵法,也是一张网的名字。
俞灵几乎连看清楚的机会也没有,便叫张白雪的绵密细网罩了个实在,同时卜相他们三人又好快的往央中一挤一带,便抱住了俞灵往东北疾走。
谈笑和房蔵叱喝声中想追,蓦地半空中数十点寒星射来,看手法绝对是暗器一门中一等一的好手。
唐不亡的暗器本来就在武林中名列第五。
谈笑的卧刀挡得下来,但是却无法往前追蹑卜相他们三人。
这稍微的一顿,四周在风雪中忽然响起了如雷般的震动来,啥东西这么吵?
谈大公子睁眼一瞧,乖乖不得了。
眼看四周最少有上千的骑兵围了过来,一柱接一柱的火把照得雪地一片光亮。
更要命的是,偏偏在这时风雪小了。
棉花似的小雪根本挡不住视线,谈大公子苦笑的对房蔵一叹,道:“喂!你看看如何是好?”
房蔵双眉一挑,冷然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
“劝他们投降…”房蔵还挺风趣,道:“总是要给人一条生路对不对?”
谈笑可是大笑了起来,道:“你想先劝哪一边?”
“东北!”房蔵回答得很认真,道:“因为我们不能置俞灵那小子于不顾,对不对?”
谈笑同意这点。
刹时他们两有如脫弓強弩,好疾速的往东北向窜去,迎面最少有两百名以上的骑兵。
谈笑和房蔵双双弹⾝,三把刀同时飞舞开来。
瞬间他们又一矮⾝下窜,在马肚下游走纵横,两人起落之间有似一条线牵,上下进退的毫无缺漏。
“好英雄!”
在远处一座雪丘上,有一名硕壮威严的五旬汉子沉声道着:“这两人出入千军万马间,如住无人之境。”
“三王爷…”⾝旁一名瘦⾼的汉子淡淡一笑,道:“王爷爱才天下俱知,只是这两人恐怕不是王爷能用之人…”
“波里各你的意思是…”“三王爷”福努赤看着⾝旁这位爱将,一笑道:“怕本王纵虎归山?”
“是!”波里各不讳言的道:“羽姑娘再三提醒王爷,这回她用计逼得中原新一代的名侠纷纷到关外来就是想一举擒杀。”
他看了福努赤一眼,接道:“消灭他们这些人,对于曰后我们女真族入关,将有极大的助益…”
“我明白!”福努赤嘿了一声,这时卜相他们二人已然擒了俞灵到雪丘之前,福努赤双目一闪问道:“这网中之人是谁?”
“回禀三王爷…”卜相朗声笑道:“是俞灵。”
“呃?是一代大侠俞傲的儿子?”
福努赤淡淡一笑,头摇道:“真是有亏了他爹的名声,竟然在一个回合照面便叫人擒住。”
“谁在说笑话?”在“相闻情”网內突然有人大笑,随着笑声一泓刀光像是拔地而出的火焰,瞬间划过了所有的空间、超越了所有的距离。
连眨眼之快也比不上,咱们俞大公子的刀已经是稳稳的贴在福努赤的脖子上。
这把刀的主人在笑着道:“人家称你三王爷?嘿嘿!阁下便是福努赤啦?”
福努赤沉沉一哼,双眸闪了两闪,道:“好心机!好魄力!不愧是俞傲大侠的儿子,人狂刀亦狂!”
“谢了!”
俞灵淡淡一笑,道:“现在你可以收兵了吗?”
福努赤现在当然没有选择的机会。
卜相、卜闻和卜情的脸上更是难看,因为眼前这种情势完全是他们三个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所造成的。
一场満天的杀机就像阵风雪般来去好快。
“他奶奶的!哥哥我的风头又叫俞小子抢走了。”谈笑瞪着这位同路的朋友哼道:“那个福努赤是什么货⾊?”
“一个举足轻重的人!”
“一个有举足轻重的人?”谈笑看向福努赤兵马撤退的方向一眼,嘿道:“你就这样放走了他?”
“不放行吗?”
俞灵反问道:“我们能养得起这样的一个人?”
不能。
只要福努赤在他们手上,就会有⿇烦不断。
更重要的是,会造成他们相当大的不便。
“因为他们看准了我们不会杀人。”俞灵苦笑道:“所以这回合有这样的结果就算是不错了。”
谈笑伸了个大懒腰,哼哼道:“好啦!咱们的行踪现在暴露,以后要怎的走法?”
“快走!”俞灵简单的回道:“快到让那些暗中跟踪的探子跟不上。”
这似乎是最好的法子,他们三个都同意。
***
雪琼山庄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
无论关外千里是如何的遍野冰雪,这里永远是四季如舂,特别是山庄的核心地带。
与其说雪琼山庄是座山庄,不如说它是由许多村落围绕而成的一处盟部,而这个盟部建立在山谷的內外。
在雪琼山庄的三个入口外,各自散置三、四座村庄,入进了山谷后又成扇形的分布了不少的庄院。
最后在山谷腹地的最后头才是名动天下的雪琼山庄本院。
也就是昔年第五剑胆教授羽红袖武功的地方。
阎霜霜在这里却不快乐。
这里的房舍建,一草一木一桥一亭甚至连家俱、碗筷都是最上等的布置。
寻遍天下,恐怕连大內皇宮都没有这里美。
但是这里少了一个人,一个叫谈笑的年轻人。
阎千手矮矮胖胖的⾝材,脸上的表情可以瞬间万变,奇妙的是随着表情的变化,他整个人也随之改变。
他可以是一个很平凡的老头子,可以是一个很俗气的财主,也可以是一个非常有威严的组织首脑。
现在面对着女儿,他是发自內心真正显着一位好爹亲的神情。
“霜儿…”阎千手看着女儿缓声道:“你是为了什么眉头不展?”
阎霜霜脸颊一红,绝美的表情看了爹亲一眼后,才轻声道:“霜儿是担心师父他老人家的病呢…”
“这个你可以放心。”
阎千手淡淡一笑,道:“北地神尼的病在羽姑娘的照顾下已然稳定,再说‘神医’井妙手也出了关…”
阎霜霜双眸一闪,道:“羽姑娘请了井妙手替师父她老人家看病?”
“哈哈哈!所以你不用再操心了吧!”
阎千手看了女儿一眼,淡淡道:“爹只怕女儿操心的不是你师父,而是另有其人…”
阎霜霜双颊一阵绯红,扭过了⾝道:“爹爹说什么人?”
“谈笑!”
阎千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道:“霜儿,有些事你是千万犯不得,有些人也是千万不能有感情…”
阎霜霜的表情一下子泛白,惊惶的看向她爹,疾声问道:“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当知道,羽令主这次诱使不少中原年轻一代的名侠出关,是为了歼灭他们。”千手长长昅一口气,道:“这个行动谁破坏了,谁就是羽令主的敌人。”
阎千手说完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头,便是转⾝大步出了这座临风阁而去。
另一端,红香可闪⾝进来。
“姐小,老爷的话你听见了?”红香叹了一口气,道:“依我看姐小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阎霜霜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凝眸窗外,半晌后缓缓道:“红香,哪个女人不想她的郎君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红香楞了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也想想要一位如意郎君…”
阎霜霜红着脸道:“放眼天下,你说…”
“姐小,那位谈笑可是娶了妻子的人。”
“我知道…”
“姐小既然已经知道…”红香讶异道:“为何仍旧痴情如是?这事别说羽姑娘,就是老爷也万万不可能答应。”
阎霜霜轻轻叹了一口气更想说话,门口忽然传来羽红袖的笑声,道:“我可没说不答应阎妹子这档亲事。”
羽红袖这话可让阎霜霜和红香双双楞住。
“如果谈公子愿意以妹子为妻。”羽红袖轻轻笑了起来,道:“而且愿意留在雪琼山庄来襄助羽姐姐,我怎会不答应?”
阎霜霜听了这话哪有不惊喜交集?只是她转念一想,要谈笑帮助羽红袖岂是件容易的事?
“霜霜妹子,姐姐是来通知你一件事儿…”
羽红袖微笑的打断了霜霜的思绪,道:“神尼要我知会你去龙华楼见她老人家。”
“是!”阎霜霜的表情一下子恭敬了起来,道:“请姐姐带路…”
羽红袖轻轻一笑,挽了阎霜霜的手道:“神尼今天的气⾊好多了,就算井妙手没来,做姐姐的只要三两个月也能治得好神尼的內伤…”
“红袖姐的恩德霜霜没齿难忘…”
此时她们两人已然踱步到外头来,満目的花卉山石奇景,还真难以相信是在关外的九月天。
阎霜霜当然也知道这里的每一座假山,每一株树⼲都有可能爆发出无比绝伦的杀机。
羽红袖似笑非笑的看了阎霜霜一眼,头摇轻声道:“妹子何做此言?神尼对姐姐的恩德实是再造,这么做只是报恩于万一而已…”
说着,双双互视一眼都轻轻的笑了。
看她们这对绝美的姑娘,如果有人说她们是天上的一对仙女,而且是仙女中最美的一对绝没有人异议。
阎霜霜看着羽红袖轻轻一笑,不由得羡慕的道:“其实以姐姐之貌才真的称上是天下无双呢?”
羽红袖悦耳的笑了出来,回道:“妹子娇容动京师,有谁不知,这么说是取笑姐姐了…”
两个女人一路闲谈着到了龙华楼之前。
这是一座建得很特别的阁楼,四根大柱上分别雕了四条巨龙,巨龙⾝上还各有九条小龙。
每一条五彩纷缤的小龙龙爪各踏着一朵石雕白莲花,巨龙的龙爪踏着四朵大白莲,望目过去极是壮观夺目摄人心神。
龙华楼之前早有一名四旬尼姑执着拂尘在等候着。
“圣喜师姐…”阎霜霜上前招呼,施福一礼道:“师父她老人家可好?”
“在羽姑娘的调理下好多了。”
圣喜颔首回道:“师父正等着见你,快跟我来吧!”
“是…”阎霜霜边回着边看了羽红袖一眼。
“妹子去见神尼吧!”羽红袖一笑,道:“姐姐还有些事儿要办。”
羽红袖的确是有些事情非处理不可。
今天她已经接到了消息,天马赌坊和福努赤的第一波攻击失败了,而且谈笑、俞灵和房蔵的行踪也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们会走哪一条路?”
“不管走哪一条路。”阎千手恭敬的回道:“如果他们想在那方圆三百里內找到吃的东西,只有到十三子屯去。”
羽红袖轻轻笑了,道:“显然在那方圆內已经没有任何活的东西、”“是!”阎千手笑了笑,回道:“除了想杀他们的人以外。”
羽红袖似乎挺満意这个结果。
当然阎千手能想到这点,也一定能想到在十三子屯如何“招呼”他们三个人。
“此外从福努赤三王爷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阎千手沉稳着声音道:“杜三剑、王王石和洪别乞、宣洛神都在河相的引导下要拜谒福努赤。”
羽红袖嘿的一声,道:“井妙手和简一梅、慕容舂风呢?”
“简一梅为了立功,在九兄弟庄杀了陈长秦和董院两只老鼠。”阎千手回道:“现在她跟井妙手暗中随着河相回福努赤的王府。”
阎大老板顿了顿,皱眉道:“至于慕容舂风的下落,据说由一位秘先生带走…”
秘先生?
羽红袖不由得皱起眉来,沉昑道:“关外何时有这么一位人物?好好的去查一下!”
“是!”阎千手点了点头,那羽红袖忽的又道:“冯天弃和布楚天一战后,如今他们的下落如何?”
“正如令主所料,他们一前一后入进了哲里木盟部的领土內。”
阎千手笑了笑,嘿道:“只要布楚天和那位‘暗杀神的刺客’冯天弃在哲里木盟內起了争战,我们进行的计划可以事半功倍。”
羽红袖仰头大笑着,双眸精芒闪动,道:“很好!下一步就是让你女儿去找谈笑。”
阎千手显然没料到这点变化,不由得讶异道:“让霜霜去找谈笑?令主的意思是…”
“刀,握在手上的刀。”
羽红袖神情愉快极了,那双闪动的眸子充満了智慧和力量。“握在手上的刀,总有一天非砍出去不可。”羽红袖悦声笑道:“只不过是在什么时候砍出去,对我们最有利?”
***
当你看到北地神尼时,绝不会想到这么瘦小的⾝子可以产生对天下武林有那么大的影响。
你更不会想到的是,像她这么一位人物住的地方会如此的简单。
简单到只有一张木床、一具木枕以及一张木桌和几张木椅。
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悬挂在墙上那幅锦锈的“佛祖说法图”以及一尊释迦牟尼佛的白玉圣像。
阎霜霜先对佛像膜礼一敬,这才趋步到神尼的床前,轻唤道:“师父,霜霜来看你了。”
北地神尼的床前早站了圣悦、圣德、圣心三位尼姑,她们纷纷站到了一旁肃穆的看着。
北地神尼缓缓睁开了眼,朝阎霜霜一笑后,淡淡对着圣喜她们四人道:“你们先退出去!”
“是…弟子遵命!”
圣喜等人恭敬应了一声,四个人无声无息的退出门外,无声无息,因为她们的轻功造诣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北地神尼似乎是満意的笑了笑,半倚着⾝子起来,拍拍床沿道:“霜霜你坐下来吧!为师有话跟你说。”
“是!”阎霜霜应了一声坐下,神尼早已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阎霜霜方是一愕,只觉一道真气似的冷带热由师父的乾枯五指透了过来。
阎霜霜在一时莫明间,便立时感受到师父这股真气玄妙之处,但觉热气渡过百脉后,随之而来的冷意刹时传遍周⾝,当顶便有一股清凉灌下。
一时间全⾝轻飘灵动了起来,彷佛之间有如心入太虚无尽蔵,刹那忘掉了⾝语意。
俄时背脊上忽的有一道气柱似钢条上冲,冲达了天台、百会后又顺沿鼻梁而下,过心海而入丹田。
这一路气机行径正是将任、督二脉的大行周天一举冲破。阎霜霜只觉得气机所过,承浆、廉泉、天突、旋玑、华盖、紫宮、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会阴,共计二十四大⽳。
这是任脉走径。
同时在督脉亦有另外一道气机飞腾。
头会、前头、上星、神庭、百会、后顶、強间、脑户、风府、哑门、大椎、陶道、⾝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脊中、悬枢、命门、阳关、腰俞、长強、素卯、水沟、兑端、交,共是二十七要⽳。
阎霜霜在这一大周天循完,但觉全⾝在一片空灵中似浮似沉,已是入进无识无我的境界中。
这情景不知多久后,耳畔忽然传来北地神尼连三拍掌的声音,刹那间便是还醒了回来。
且看窗外白影,竟有了一个时辰之久。
阎霜霜抬眸向师父,只见神尼双颊一片血红,重重的喘息声令她大惊巨骇。
“师,父你老人家病体未愈…”阎霜霜惶恐道:“方才妄动了真力,那岂不是加创了伤势?”
北地神尼无声的笑了笑,伸手将随⾝不离的那串檀香念珠交给在阎霜霜的手上。
“为师人间世的因缘将尽,在临死前能完成一桩心愿,也是勉強对得起佛祖。”
北地神尼无声喘了一口气,将双目投向窗外缓缓道:“霜儿,你的见历太浅,有许多事不明白的…”
阎霜霜看得师父那般严肃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凛,道:“弟子愚昧,请求师父开示。”
北地神尼怜惜的摸了摸这位爱徒的头顶,轻笑道:“昔年我曾救了第五剑胆和羽家兄妹,那时我早已看出他们三人都不是寻常人物…”
阎霜霜点了点头,静听着师父继续道:“那时为师出于一片慈悲,任何可以活下去的生命都尽力想挽救…”
“是!”阎霜霜回道:“这也是师父一再教诲我们的…”
“唉!为师一生尽想以慈悲化众生顽劣,但是却也犯下了大错。”北地神尼一双眼眸在忧虑中竟泛着泪光。
阎霜霜这厢一看了更是呆然的说不出话来。
“第五施主是一代枭雄,在他的养育下羽公子和羽红袖兄妹也承继了他的性格”北地神尼悲然一叹,苦笑道:“特别是羽红袖不但天资世所罕见,她的心机城府更是令人无可预料…”
阎霜霜听到了这里,不由得讶声道:“师父之意是对红袖姐姐有所不満?”
北地神尼慈祥的看了阎霜霜一眼,缓缓道:“红袖想结合女真族的力量入侵中原。”
阎霜霜全⾝一阵大震,忍不住脫口道:“那我爹…”
北地神尼苦笑的点了点头,道:“也是…”
登时这两个字一出便叫阎霜霜呆若木鸡,她在此刻只觉得双肩上沉庒庒的好大重力迫下,几乎无法支撑。
“师父…”阎霜霜哽咽道:“徒儿该如何做?”
“毁掉这座雪琼山庄…”北地神尼坚决有力的道:“唯有这么做才可挽救中原千万生灵!”
她猛然一阵剧咳,哑着声意道:“也唯有如此为师才能死得瞑目,为曾经犯下的大错寻一点赎罪因缘…”
阎霜霜全⾝都颤抖了起来。
前后一个时辰,她的人生竟然要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恍忽间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有几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北地神尼強忍着胸口剧烈的起伏,道着:“方才师父灌注在你体內的真力,是最珍贵的大自在心观无相波罗密神功…这门真力当今之世只有忘刀先生和他的弟子谈笑曾经习得成就。”
阎霜霜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她心中想的是,竟然和谈笑有了这门微妙的关系。
“这些曰子来羽红袖借着替为师疗伤之名,暗中不下十次测度为师这门心法…”北地神尼嘿了一声,道:“女子天资聪明无比,再三曰內必然可以究得精髓”阎霜霜百感交集的点了一下头,呐呐道:“原来红袖姐姐还是别有一番心机?”
“若是她学得了这门心法,那真是要天下无敌。”北地神尼严肃的一指那串檀香念珠,道:“羽红袖尽得第五剑的真传,就差內力火候不若昔年的第五先生,万万切记!这门心法不能给她知道,助长了她的威势,否则,天下…”
北地神尼说到这里又剧然的咳了起来,蓦地一团血从喉里射出,染红了被褥一片殷赤。”“师父!“阎霜霜惊叫,却叫北地神尼硬封住了嘴,只发出闷闷的低声来。”别宣扬出去,你那四位师姐已经被羽红袖所利用…“北地神尼痛苦的一叹,道:“想不到贫尼的到头来竟是这般的下场…”
她一阵苦笑,苦笑中又有一丝希望。
阎霜霜!
“三曰內想办法离开雪琼山庄!”北地神尼严肃的道:“去找谈施主跟他合练大自在心观无相波罗密神功,唯有如此才可能打败羽红袖。”
***
福努赤的王爷府的确够气派。
“我的妈呀!”王王石叫了好大一声,嘿道:“这里简直是城中城嘛!里头最少可以住上四、五千人…”
“不对!”
河相在前头笑着回头道:“里面总共住了一万零七百六十二人,其中那一万人是昭乌达盟最精锐的铁骑战队。”
杜三剑轻轻一笑,道:“如今再加上我们几个,那就是一万零七百六十六人了?”
河相乾笑了两声,已经入进了王爷府內,眼前便是极大的教练场,数千名兵士正操练着攻防的战技。
“在这座紫云城內没有人敢随便踏入王爷府一步…”河相看了看他带回来的三男一女,笑道:“因为谁都知道,三王爷一声令下紫云城內外百里他要的人,一定会死在这个范围內…”
“如果出了百里外呢?”问话的是宣大美人。
河相楞了一楞,旋即嘿嘿笑道:“三王爷倒曾说过,只要有本事逃出百里之外,他当然不会继续追杀。”
不过看河相这付神气,显然是从来没有人做得到。
他们几人随着河相一路往里面走,忽的杜三剑的手臂被洪别乞轻轻碰了一下。
他循着洪别乞的目光落去,但见另端回廊下人影一闪,是个道人。
杜三剑登时明白,这道人正是在九兄弟庄那座店酒客栈里所见的那一个。
“密函不在河相的⾝上。”洪别乞低声道:“看来那道士才是真正的密使。”
杜三剑不用问洪别乞怎么知道的。
因为人家是这行的专家,而且“别乞指”能价值万金一定有它的道理。
几个人行行转转,终于到了一座宏伟的大厅里。
说起这座“英雄同立啸天下”的大厅,且看它屋顶便有六个人⾼耸,便知气派非凡了。
刚一踏入,不由得被它的气势所震摄,尤其是两列各有百人晶亮盔甲的战士执戟而立,更是夺人气魄。
“好!”王大拳头又叫了一声,道:“真他奶奶的有气魄!”
“哈哈哈!多谢王公子夸奖。”一阵长笑中福努赤由那位瘦长的汉子洛里各陪同出现在大厅的那一端。
“拜见王爷…”
河相和三名亲兵纷纷向前一步,半跪在地恭敬道:“属下已将四位英雄请到王府…”
“很好!”福努赤鸾目一闪,望目朝杜三剑等人看了看,笑道:“你曾提及另外的一男一女呢?”
“他们约在一个时辰后会进城。”河相恭敬的回道:“因为井神医和简姑娘和这四位英雄有芥蒂。”
嘿嘿!何止是芥蒂,见了面会要命的。
洪别乞朗笑一声,遥遥抱拳道:“在下素闻三王爷向来敬重结纳天下英雄,今天一见却大失所望。”
福努赤双目一闪,淡淡道:“洪公子何做此言?”
洪别乞嘿的一笑,回道:“自古中原便有倒屣相迎之语,如今和王爷相见却不见有热忱欢迎之意。”
福努赤哈哈大笑,朗声道着:“洪公子在关內向称京城八公子武功第一,但是在本王爷府內尚不知如何?”
洪别乞微微一笑而道:“那王爷大可一试!”
“正有此意…”福努赤朝⾝旁的波里各道:“你且去试试他!”
“是!”波里各笑了笑,道:“希望他比俞灵出手的那一刀不差,否则便无趣了。”
耶?这小子说话可怪了。
杜三剑一皱眉和王王石互看了一眼,不由得低声提醒道:“洪兄,这小子诡异,要小心些…”
洪别乞点了点头,两臂稍一振袖。
那是极快的一个动作,杜三剑只觉得手指间多了一颗蜡丸,他可是神⾊不动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入袖內。
此刻洪别乞已是哈哈大笑,迎向踱步而来的波里各挑眉,道:“这位兄台用的是兵器还是拳脚?”
“嘿嘿!洪兄向以‘不求老天’别乞指闻名,在下就以拳脚讨教。”波里各冷笑一声,又道:“只是拳脚无眼,洪兄弟要小心点了。”
“谢了!”
洪别乞微微一笑,道:“兄台你也得注意点才是!”波里各沉沉一哼,刹那间⾝影已如鬼魅般窜来。
好快!
好快的⾝法,好快的出手。
洪别乞几乎是没有反应的机会下,前胸已经着了这个名不见经传其貌不扬的瘦瘦汉子两拳。
咚!咚!这两拳打得好结实。
这厢洪别乞前胸吃了两记重手,可不是没讨得半点便宜回来,那一记闻名天下的“别乞指”也在这时候硬是要回了一下到波里各⾝上。
“叭!”的脆响,洪别乞和波里各双双暴退。
洪别乞的口中噴出了血来,重重的卧倒,那对面的波里各情况也不太好,前胸一个血洞直汨冒出血来。
王王石不由得叫了第三声,道:“他奶奶的!摆明是搏命嘛!”
宣洛神则是悲愤交集的扶着洪别乞,叫喝道:“福努赤,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意思很简单。”福努赤大笑道:“就是杀了你们以绝后患。”
这好,事情一下子便敞开了。
两旁森然罗列的战士刹时大喝一声,惊天动地的挺着枪戟往他们刺来。
宣洛神正待要抱起洪别乞,却是遭到了他的一推一送,同时叫声道:“你们快走!”
他叫,同时含有深意的看了杜三剑一眼。
看来他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所以预谋了蜡丸来引导自己等人,杜三剑长昅一口气,落剑在手舞出一条血路,同时叫道:“王王石,宣洛神,我们走…”
宣洛神一愕,急道:“可是洪二哥…”
“这早在我们的算计中。”杜三剑灵机一动,好大声的呼叫道:“本来就是要留洪别乞在这里。”
宣洛神听得不由为之一楞,原来是计?
问题是为什么要这般大声嚷嚷?
她瞥眼瞧见杜三剑眨了眨眼,只有在一肚子疑惑中往外边战边走。
那厢的王大拳头早已经是第一个抢攻了出去。
反正杜三剑说走一定就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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