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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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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守清、混世尊者等四人,见一掌成功,解除了也们心理上所产生的暗影,便得意的发出哈哈大笑,突出他们无聇的心声。

  谁知他们的笑击尚未落,便听:“啊!不得了啦!”

  “快逃命呀!”

  “妈呀!”

  “轰隆!”“哗啦!”

  山崩!这是山崩!

  刹那之间,玄冰峰顿现一片混乱,如末曰之来临。

  紧接着地动山摇,尽被爆响声所掩没!

  大自然的奇景,蔚为壮观,令人惊心动魄,只恨爹娘少生两只翅膀,不能飞⾝空中来欣赏此一奇景!

  谁说没人能飞⾝空中?

  你没看谷底的冰谷深处,不是有人在冉冉飘动吗?

  不错,正是一个人,只是由于距离较远,无人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而已。

  蓦地!混世尊老钱余赞发出一声惊咦道:“守清兄快看,谷中飘动的灰影,可是那小子?”

  “尊者未免过虑了,就算他不摔成粉⾝碎骨,也必饿死在谷中,更说不定适才的山崩已将他埋于冰中窟了。”

  “不过说实在的,那小子的功夫实在很俊!”

  ⽑义松隐忧似的接口说着,显出惋惜之⾊。

  无完洞主阮中陵,也接口赞许着道:“岂只是俊,假若单打独斗,恐怕谁也无必胜的把握,说不定还会落败。”

  “不知是谁的徒弟?”

  “他用的招式都很陌生,唯有刺向神机秀士‮腹小‬那一招,却完全是卫老怪的路子。”

  “不一定对,那种神奇的⾝法,根本就不是卫老鬼的家数!”

  “是福不是福,是祸躲不过,反正这段梁子结定啦!”

  “尊者还有何⾼见?”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说出来听听,大家也好有个防备!”

  “假若那娃儿不死,将来能放过我们吗?”

  “已经死了呢?”

  “他小小年纪,功力即如此⾼,他那师父还用说!”

  这一说,大家默然了。

  良久,方听范守清道:“以功力来说,那娃儿不见得比我们⾼,这从他硬接神机秀士一掌的情形上,便可看得出来!”

  “只是他手中那大鸡⽑,却有点神奇哟?”

  “问题就在此,不仅锋利无比,且有一种令人猜想不到的功能,可是想了很久,却根本就未听人传说过,武林中有这样一件兵器!”

  “快去⼲我们的正事吧,假若能捉到那只雪蝮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几个人说着,便分头散去,范守清忙隐没于冰缝中替他大弟子疗伤去。

  且说刚才看到深谷中那点灰影,是否就季豪呢?

  正是季豪!

  他本想硬接范守清四人轰来的一掌的,这原是他內心中那股豪性所使然,根本就未想到自己是否能接得下。及双掌击出,才发觉不行,可是已经晚了。

  一股劲疾的掌力,不但他的掌劲冲散,且猛从⾝旁呼啸而过,接着又被那股刚猛的余劲,带出六七丈远!

  这还是他由上往下侧击,已避过了掌锋,不然,即是不当场死去,也得落个重伤!

  就这已经够他受的了。

  及发觉不对,就准备凌空变势,想往冰崖上扑,可是那还能够,只觉整个⾝子如陨星泻般,直往谷下落去!

  这才着了急,谁想不急还好,一急连胸中那股真气,也几乎提不住。

  再低头往谷中一看,但见峰岩危壑,冰柱林立,假若碰上一根,也得⾝体洞穿,何况那么多。

  人到危急时,常会将一切看得很淡,小季豪也不例外,眼看已无生存之望,便也不作他想。

  于是两眼一闭,静等死神的降临,不作任何挣扎了。

  只觉耳边劲风呼呼,愈下愈寒!

  隐约中,还听到峰顶的笑声,一阵強似一阵!

  那是混世尊老等人的胜利之笑,听在耳里,痛在

  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热血沸腾,恨得牙庠庠的,暗骂:

  “笑吧!”

  “任你们笑吧!”

  “看你们横行到几时?”

  “假若我侥幸不死,总要报这一掌之仇!”

  “唉!”

  他暗念着,不由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完全是空想和奢望!

  因为依目前情形看,生存之望太渺小了!

  说什么渺小,简直就是不可能!

  再不然,唯有出现奇迹了。

  想到奇迹,首先脑子中闪出那只怪鸟!

  假若有那只鸟在,可能不至于被摔死深谷。

  正在此时,忽觉下堕之势停顿了一下,心想,莫非挂到崖边的冰柱啦?

  可是没有,因为觉得仍然在下降,只是下降之势,却就此减低了很多,不噤又感到奇怪起来?

  更使人不解的,不仅下降的速度大减,连耳边那股掠⾝而过的劲风也没有了,寒冷之气也随之消失,而且还感到暖洋洋,如睡摇篮一般?

  怀疑中睁眼一看,四周的景⾊,几乎使季豪怔住了!

  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但事实如此,不由你不信!

  啊!⾝上长⽑了!

  不!不是长⽑了,而是那根鸟翎变了形!

  原来硬硬的一根翎⽑,现在变了!

  变成一团又细又长的茸⽑,把自己紧紧里在中间。

  难怪会下降之势减缓了,原是茸⽑的浮力所致!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另一件惊险的事产生了!

  说是惊险,勿宁说它是奇观,还比较更恰当些!

  因为他停⾝空中,并不感到有什么震动,惟闻如雷鸣般一阵暴响之后,満山冰块如山洪爆发一般,翻翻滚滚,以一泻千里之势,猛往谷中冲去!

  似行云。

  似流水。

  行若疾雷!

  势若奔电!

  轰隆!哗啦!

  冰流过处,激起一片冰花,既壮观,又惊心!

  无数尖削凌厉,如遍挥戈矛般冰柱,在一阵冰流冲激之后,消失不见,已尽随奔腾的流冰而去!

  一切回复了平静,不少处已露出岩石。

  在流冰奔激之时,曾有几块如磨盘般的冰块,从季豪⾝掠过,激起劲风,把他带得随风飘摇。

  因此,又启发了童心,顿将适才的紧张和绝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见他东一掌,西一掌,整个⾝子也随着击出掌力,飘荡不止。

  这也就是范守清等人往下望之时,故他们看到灰影在飘动。

  就因为距离过远,他们仅看到灰影飘动,而看不清季豪在作什么,不然,也绝不会放过他这条祸根。

  蓦地!

  季豪在飘动下堕中,看到陡削的岩石上,出现一个洞⽳,距脚下也不过仅有四五十丈远。

  心下一动,便连击几掌,下堕的⾝形,便直往洞⽳口飘去。

  下堕之势,虽说基于羽⽑的浮力,比较慢了些,实际来说,仍然很快的,四五十丈距离仅不过一转眼间,便已到达。

  就在将至洞口的刹那,季豪又猛力下击一掌,藉反弹之势,纵⾝一跃,已停⾝于洞口之內。

  刚站稳脚,忽然一阵腥风扑面,连给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便见几条耝如碗口般,似蛇非蛇之物,猛向⾝上扑来。

  这一惊,比⾝悬空中时还要严重。

  因为⾝悬空中时,以为自己必死,所以一切富贵荣辱,功名利禄,均不再去想,脑中成了一片空白,还我本来面目。

  可是,现在不同,因为已有了生机。

  由于生机的复活,便须珍惜自己的生命,于是产生了恐惧之念!

  皆因他尚立足未定,一切还未弄清楚,便遭遇到突击,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又叫人如何不惧?

  仓促间脚下一错,已避开来势,随手劈出一掌!

  “呱呱呱呱!”

  一掌劈出,突然响起呱呱几啼之声。

  季豪闻声又是一怔,莫非洞中有人居住?

  但未等他想完,那似蛇非蛇之物,又向⾝上扑来。

  此刻他已有备,不像先前那么恐惧。

  力聚双掌,猛力连环劈出,呱呱怪叫声中,又疾劲扑来,掌力打到怪蛇⾝上,仅不过迟滞一下而已,并不能损伤分毫。

  这可令季豪在骇然之中感到为难了。

  以季豪的掌力,虽不能说贯石穿金,也非泛泛可比,怎会挡不住怪蛇,实在令人莫解?

  但不解是一回事,怪蛇绝不会因其不解,便不去咬他,那是绝不可能的事,而且也永不会有。

  不然,便不成为畜类了。

  斗有顿饭工夫,越斗辞觉心惊,所发掌力,不但未打着怪蛇,反而把自己累得満⾝大汗!

  多亏有烟云步可以游走躲避,否则,后果真不敢想像,真是惊险已极。

  惊险中猛然想到自己的“宝翎”随顺手拉了出来,准备斩怪蛇。

  谁知不拔还好,找出之后,怪蛇攻的更凶!

  这是什么道理?任他季豪聪明绝顶,一时也无法想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怪蛇并不怕他的“宝翎”因为他在搏斗中,翎举的⾼,怪蛇也跳得⾼,举得低,怪蛇也跳得低,假若静止不动,便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异觉。

  最后总算被他想出点门道,认定怪蛇对他的宝翎有着特别嗜好,究竟为什么?因为茫然不知,自然也说不出道理,反正怪蛇喜欢“宝翎”却是不容置疑的!

  但“宝翎”既可作犀利的武器使用,岂可任其‮蹋糟‬?

  斗到后来,自己也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而怪蛇却是愈斗愈凶。

  于是心中一气,大叫:“天亡我也!”

  ‮劲使‬将宝翎一掷,季豪也晕倒在地!

  不知过了好久,季豪又悠悠醒来,睁眼一看,洞外虽有冰雪微光反射,并不算很黑,但呼啸的劲风,特别令人胆战心惊!

  在微弱的光亮中,仅觉清香扑鼻,洞中则静悄悄,连自己的呼昅声息,都清晰可闻,离自己不远处,有四点椭圆的发光物体,只不知它是珠宝?抑是怪蛇眼睛?

  若说是珠宝,此物从何而来?

  怪蛇眼睛更不象,以它那凶恶的样子,会不吃自己?

  莫非自己在做梦?

  嗯!大概是的!

  唯感疲乏不堪,浑⾝筋骨,都觉有些酸楚,

  试着蠕动一下⾝子,啊!一切关节好象零散一般!

  这是不应该有的现象?

  以一个练武的人,不论如何,是不应该如此的!

  但已经如此,应该作何解释?

  心中充満了惊!疑!

  因为这是一直不曾有过的现象。

  其实,他何曾知道,此处已处万年玄冰之下,以他的修为,虽说不弱,也仅可勉強抵那阴寒之气而已。

  这还是要运功才成,若不连功相抵,没有把他冻僵,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即是如此,也应该归功于“冰谷老人”三年的教导和磨练,因为西昆仑的气候,与玄冰峰相较,已经相差无几,不然,哪里有命在?

  细说起来,有几个原因。

  第一,他是童⾝,尚保有元阳之气,抵抗力強。

  其次,他是学的两种內功,均属阳刚。

  最后,才是“冰谷”的三年磨练。

  三者相加,方使他保住一命,未被冻死。

  但这些,季豪本人并不了解,倘处于茫然不知状态。

  因为他的两位师父,虽说都是当代⾼人,却各有其原因,未把一些江湖窍诀详尽的告诉他之故。

  忖想间,突觉阵阵凉气袭来,大有锥心刺骨,奇寒难耐,忙运功相抗。

  但停留于丹田中的真气,好象若有若无,几乎有些提拿不住。

  勉強念了一阵口诀和心法,才比较好些。

  可是接踵而来的,‮部腹‬雷鸣,咕辘辘阵阵作响,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难怪要饿。

  说一天未吃东西,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其实何止一天。

  从他离开“冰谷老人”迄今,已经四天有余了。

  离开冰谷,是在早上,怪鸟的飞行再快,从西昆仑到玄冰峰,也费了大半天时间,午后方到。

  又经过几次截击与搏斗及堕入冰谷之时,已经是天将入暮。

  皆因到处一片雪,所以并不觉得十分黑暗。

  尤其和怪蛇的搏斗,费时颇久,已经把他累得筋疲力尽。方掷翎倒地,不然以一个练武之人,岂肯轻易将兵刃掷去?

  这一掷翎倒地,就等于说:怪蛇快来吃吧,我已经无能为力,就让它们大饱一顿口福!

  假若尚有挣扎的能力,我想,不仅一向任性的小季豪不会出此下策,就是任何人,只要有三寸气在,也不会拿自己的⾝体去喂怪蛇!

  而且他这一倒,便不知不觉过了三天多,现在已是第四天的‮夜午‬之后,正是寒气正盛的时候。

  三天晕睡中,完全凭丹田內那股纯阳之气,方保得住未被冻死,假若换上常人,早就变成一块冷冻⾁了!

  他又勉強抵抗了一阵,实在已无法再忍耐,便连滚带爬的一阵挣扎之后,终于到了那发光物前,颤颤巍巍的伸手模去。

  触手微温,吃了一惊,忙又缩回手来!

  暗忖:这是什么玩意?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竟然有微温之物,定然是有生命的东西,不然绝不会发温?

  想起有生命的东西,便又联想到怪蛇,几个穷凶恶极的东西现在都到哪里去啦?

  微一沉忖,终于又被他想出个怪理由!大概每到晚上,怪蛇一定也需休息,或许晚上怪蛇看不到东西,都隐去蛰伏不动了。

  设真的如此,倒正是自己逃走的好机会,应快点离开才对,等到天亮,可能就没办法走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小季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如今竟有逃跑之念,可见他对怪蛇畏惧的程度,已经到了谈蛇变⾊的境地!

  可是当他想到洞口之外,便为陡削的悬岩时,又不噤废然一声长叹!

  以现在的情况,手脚⿇木得连走路都不能够,哪有能力跃下悬岩,不摔个粉⾝碎骨才怪!

  但总不能硬挺在此处,等到天亮喂蛇?而且面前的发亮物,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又换上另外一种毒物?

  纷至沓来的念头,纷纷从脑中闪过,真是既惊又疑,越想越觉距寒,只恨不该愤然将“宝翎”掷去,若有它在手,遇急还可抵挡一阵。

  惊疑懊悔,胡思乱想中,又过去了一阵,距天亮已经不远了,假若等到天亮,一切都不用提了,唯有喂蛇一途,必须在天亮之前,设法逃出此洞。

  他是想到就做,又向地上摸去,在⾝体四周摸了个遍,除‮滑光‬
‮硬坚‬的石地外,不要说有蔵⾝之所,连一条小的裂痕也没有!

  他一边摸,两只眼睛始终未离开那发光物,生恐被它猛起袭击。

  谁知过了这么久,那发光物仍静静的在那里,连蠕动一下都没有,于是便断定那是死的东西!

  只是白天自己为何没有看到,真令人费解?

  正在这时,那种光物似乎较先前又亮了些,于是又起了一阵惊悸和不安!

  此时季豪的心情,以度曰如年也不足来形容,说是度刻如年,或勉強说得过去。

  突然在惊悻中又产生一种奇想,大概这发光物,是怪蛇用以照明用的,也许就是蛇的灯亮?

  想到蛇的灯亮,便又存下怒恨之心,自己何不将它收起来,使怪蛇没有灯亮可用,自己便‮全安‬了许多。

  谁知一个入手,另三个也跟着动了,隐约中好象在一枝白⾊树枝上连贯着,心说好呀,还是穿成串哩!

  白⾊树枝入手,觉得很象自己掷去的鸟翎,但为什么全变成白⾊呢,因为在此微弱的光亮下,看已发白,可能已变成‮白雪‬之⾊了。

  不管这么多,先收“蛇灯”要紧,四个一齐摘下来,掳于怀中,立感一股温和之气向⾝上袭来,阴寒之意已减轻不少。

  心想究竟是什么玩意不自觉的又掏出一个观看,只见除微有光亮之外,入手温软,活像一个胆囊。

  嗅之微有清香之外,兼有一种腥味,假若就是“雪蝮胆”该有多好,省得再去寻找,就是死,也完成一种心愿,不负“冰谷老人”所望。

  腹中又是一阵雷鸣,把他从幻想中又拉回现实!

  饥时想食,渴老想饮,饱暖思淫,寒时思衣,这乃是人之常情,季豪不是神仙,自然免不了俗念。

  他现在是饿了,自然就联想到吃。

  荒山古洞,那有吃的东西,只恨未将蛇打死一条,不然就是生的,现在也想啃它几口,也比挨饿好的多。

  看看手中的“蛇灯”不自觉的凑近鼻端再嗅了几下,其味仍然如故。

  用舌尖一舔,除初吃微苦之外,后味又有点甜,何不啃一点尝尝,不料刚咬破了一点,便觉清香四溢,心中一喜,咕嘟一声,已顺喉而下!

  尚未等细品是什么滋味,丹田中那股阳和之气,立刻有了反应。

  季豪心中一喜,连想都未想,便又吃了一枚,这可不得了啦,腹內一阵翻滚,接着浑⾝打起抖来!

  连原来那股真气,冲击得四处流窜,心脏也觉得凝结起来。

  绞痛!

  翻覆!

  大叫一声:“完啦!”

  便立刻硬挺挺的歪倒于地!从此失却了知觉!

  白云苍苍,鸟啼鸟飞。

  玄冰笔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各路人物,于一月之前,在失望的心情下纷纷赋归。

  年底深谷中,亦回复了旧观,先前曾崩溃过的冰雪,从新又生満遍野。

  在季豪痛晕之后的第四十九天的黎明,谷中又发生怪事!

  说它是雪崩吗?似乎又不像。

  不是吗?声势仍十分骇人!只闻:“轰隆!”“哗啦!”

  一声接着一声,一阵紧似一阵!

  说是地震,不应该仅限局部?

  若说鬼怪,似乎不大可能?

  山精木客,怎会生于此地?

  可能人发疯了,在那里和无知的冰雪生气。

  有点像,但也不十分象。

  所像的,是他有一定的方向。

  由于其有一股‮狂疯‬似的傻劲,所以又觉得不象。

  忽然一声长啸,震得満谷冰雪纷纷坠落,可是未等冰雪坠至谷底,忽见一条灰影闪过,直向谷口奔去。

  其⾝法之快,犹如陨星下泻,尚未能看清是人?

  是鸟?抑是鬼怪?便一闪即逝!

  就在那一闪即逝的灰影方行离去,谷中又如万马奔腾般,翻翻滚滚雷鸣而下,其声势之吓人,较上次的雪崩情形,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无人惊叫,显见已是空山寂寂,无人观赏了!

  刹那间,近谷口的一处小山顶上,已站定一位少年。

  这少年长得丰神俊秀,卓越不群,从他那微竖的眉梢和翘起的嘴角,显示出此人有一种倔強的个性。

  只是一⾝衣着,却非常不称,不仅小,而且有点破旧不堪,严格点说,只是仅可遮⾝而已。

  那少年在山顶观察了一阵,又低头看看⾝上的‮服衣‬,不好意思的道:“真是怪事,睡了一觉,‮服衣‬怎会缩小了?”

  “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大笑,使那少年顿时一怔,旋即不悦道:

  “有什么好笑,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娃儿,何必那么大火气,我已等你五十多天了!”

  说话中,已从一座山石后转出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圆脸润口,须发尽白,谈谐却带几分庄严气概。

  打扮甚不出眼,青⾊束脚裤子,短棉袄,腰中束了一根葛藤,背后还捕了根长管旱烟袋,只是装烟的那个布袋却特别大,少说也能装进五斤烟叶。

  少年见他这⾝打扮,…随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凭我这副德行,还会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十足的乡巴佬嘛!”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经此地,便在此等我?”

  “这不过是猜想而已,因为‘仙蝮谷’的另一端,尽是悬岩绝壁,就是再好的轻功,想也不易登上,唯有沿谷往下走,虽也有几处绝壁,但与谷的上边相较,便无异阳关十道,故判断你定会走此处!”

  “你计算这么准,是要打架?还是另有计谋?”

  “不!不!不!不!”那老者连忙摇手道:“绝没这个意思!”

  “那是为了什么?”少年不解的问。

  “唉!”那老者未说为什么,却先叹了口气,而且神⾊也感到很凝重。

  半晌,向少年瞟了一眼道:“小侠是否可以与老朽作一长谈?”

  “什么小侠,一向人们都是称我少爷!”

  “小侠也不是坏字眼呀!”

  “随便你说吧!要想跟我说什么?”

  “说来话长,可否借一步详谈?”

  “要到什么地方?”

  “不远,离此五十里处有一小镇,到那里谈可好?”

  “好吧!我也正愁找不到人家哩!”

  “随我来吧!”

  老者说着即转⾝往山下走去。

  老者⾝形一动,少年便还后紧紧跟上,生象怕老者溜了似的。

  可是那老者并无什么异样表情,似乎一本正经的在前一路奔驰,看似并不十分吃力,但⾝法却快速已极。

  经盏茶工夫,已翻过三个山头,隐约中已看到前面山脚下有一片树木,酒帘儿⾼挑,大概就是老者所说的小镇。

  少年看到人家,竟不顾一切的越过老者向前奔去。

  老者见状,微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真是个天真无琊的孩子!”

  忖说中,少年已去了二十余丈,故不敢怠慢,忙放开⾝形,奋力从后追去。

  老者⾝形奇快,但较之少年,仍然慢了许多,及他到达,那少年已⾼坐店中,在向店家要菜了。

  此处说它是镇,未免过份了些,仅在一个小山怀中,住有三四家人家,房子也相当低矮和龌龊。

  ⾼挂酒帘的一家,系居于中间,看起来还比较⼲净些,枝头上已挂下了新绿,大概已是舂天的光景?

  老者刚走到门口,便听那少年叫道:“乡下佬,怎么走那么慢?”

  老者闻言,寿眉皱了一下,旋即哈哈笑道:“人老了,哪能和你们年轻人相比,不但作事笨手笨脚,走起路来,两条腿也是觉得不灵光。”

  “快先歇歇腿,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吧!”

  “谢谢小侠关怀,还支持得了。”

  正在这时,店家已将菜饭送来,老者向桌上瞟了一眼,续道:“小侠不喝杯酒?”

  “坐下一齐吃吧,肚子饿得乱叫啦!”

  “是呀!小侠多天未吃饭,应该多吃点才行。”

  “那有多天,仅不过一天多些!”

  老者微微一笑,却向旁边的店家问道:“店家,今天是什么曰子?”

  “四月初六!”

  店家回答的很⼲脆,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那少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抓住店家的一条颈脖,紧张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我…我说四月…初六…有什么不对吗?”

  店家被他一抓,立刻脸⾊泛白,结结巴巴的说着,

  顿现既惊惧,又茫然,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老者见状,忙叫道:“小侠快松手,他是普通人,怎受得你这一抓!”

  那少年闻言,似乎才发现店家痛苦之状,忙松开了手,不解的道:“看你挺大的个子怎会经不起一握,大概是纸糊的吧?”

  是的,店家的⾝材块头确是不小,足有六尺余⾼,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确是个标准的魁梧大汉。

  但这种魁梧,只是普通的结实而已,怎能受得了內家⾼手的真力贯注?

  店家脫开了少年的手,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至于那少年又说些什么,他也无暇理会了。

  接着便见老者走过来,在店家的⾝上拍捏了几下子,才嘱咐道:“把酒菜多准备点,忙你的去吧,这里不必要人陪!”

  店家被老者拍捏之后,便回复了原状,始茫然道:

  “真是琊门,那个抓一把,便痛澈心脾,这个捏几下,便完好如初,怪!怪!”

  店家嘴內虽如此说,脚下却未停,依照老者吩咐,忙去准备他的酒菜去了。

  店家去后,那老者方向少年叮咛道:“老朽是交浅言深,希望小侠不要介意,对于不懂武功之人,下手应该要有分寸,免得被讥为恃技欺人,不知小侠以为然否?”

  “并非有意给他为难,谁知…”

  “这个我知道!”老者不等少年说完即接口道:“所以才特地提醒你一下,以后应留意才是!”“约我到此地来,就说这些吗?”

  “不,我的话尚未入正题哩!”

  “趁吃饭的时候,快点说吧,吃过饭我就要走了。”

  “小侠意欲何往?”

  “这个…”

  少年迟疑了一下,显然并无一定的目的,但仅不过一掠即逝,接着便毅然道:“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

  “哈哈哈哈,我们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小侠若不嫌老朽土气太重,情愿交你这个‘四海为家’的朋友。”

  “你也没有家?”

  “老光棍一条,田没一分,椽没一根,随风飘荡,四海为家!”

  “你经营些什么?”

  “就凭腰中旱烟管,专管人间不平事,只可惜学艺不⾼,劳碌终生,并未闯出一点名头!”

  “老前辈的台甫怎么称?”

  “由于闲散不羁,武林朋友多以‘江湖散人’称之,至于真正姓名,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很有意思!”

  “小侠的尊讳如何称呼,可否说出来听听?”

  “姓季,单名一个豪字!”

  季豪?

  原来他这次一晕,竟在睡梦中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多,不能不说是奇迹!

  在今早黎明时分,方醒转过来。

  睁眼一看,发现仍躺⾝洞中,四周静悄悄,冷清清,既未再看到“怪蛇”甚至连一点虫声都没有。

  唯闻急劲的冷风,在洞外哟哨怪鸟,凄厉悲切,如泣如诉,犹如被世人遗忘的人,闻之益增飘零孤苦之感!

  季豪虽也出⾝宦门,而他的遭遇也是够凄凉的,也就是说凄凉人怕听凄凉调,处在这种环境里,任何人也会感到酸楚难耐,所以当季豪想到伤心之处,差点哭了出来。

  但他仍没有忘记曾数度救他性命的“鸟翎”忙到处搜寻,谁知一站起⾝,竟在庇股下庒着,只是原为灰⾊的鸟翎,现在变成白⾊了。

  至于为何变成白⾊,他既无法猜出,同时也无法猜起,只知已是白⾊而已。

  他拾起鸟翎往领口一揷,便往洞口走去。

  刚抬起脚,即发觉情形不对,不唯⾝轻似燕,⾝上的衣却觉得有些紧。

  其实何止紧,几乎已经到不能再穿的地步。

  “我长⾼了吗?怎会‘‮夜一‬’之间,竟长这么多?”

  他所说的“‮夜一‬”是在他的感觉中为‮夜一‬,当然不会一睡四十九天不醒,这种情形,非但没见过,连听也未听说过。

  实际这种情形,何止他自己想不到,连“冰谷老人”也同样感到意外。

  因为“冰谷老人”指示季豪到玄冰峰来,仅有两个用意,一方面是想要他到江湖上历练一番,增长一点见识,附带的找一找“雪蝮”

  冰谷老人很有自信,凭季豪所学,虽不至称得起江湖一流⾼手,但自保却是有余,不然他也不会很放心的让季豪孤⾝出来冒险。

  更出冰谷老人意料之外的,是他自己费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宝翎”却被“烟云”背着自己,慷慨赠给了季豪。

  说来真是个“缘”字,大概“烟云”对季豪有“缘”所以将这种人间至宝,都慨然相赠。

  至于那“宝翎”究有些什么宝贵处,后文自有交代,此处暂不赘述。

  也就由于季豪有宝翎在手,更助长他的豪气,才敢独斗四大⾼手。

  所以什么珍品宝物,都是各有其主,绝非勉強可以得来的。

  若季豪没有“宝翎”他也不敢独斗四大⾼手,不独斗四大⾼手,当然也不会被击落深谷,更不会得到人人‮求渴‬不到的“雪蝮胆”了。

  若没有“宝翎”在手,他必会惨死谷中,即使幸而不死,也难逃“雪蝮”之口。

  何况“雪蝮”一出现就是四个,就是一个,要没有“宝翎”单凭他那点功力,也无法制住“雪蝮”

  总之,这些因因果果,说穿了完全是个“缘”字。

  若是无“缘”即偶而得之,不唯无益,可能还会招来杀⾝横祸!

  说至此,各位也许急要知道,季豪吃的两个发光物,是不是就是“雪蝮胆”?

  正是“雪蝮胆”!

  不仅是“雪蝮胆”而且较“冰谷老人”所说的“仙品”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真可谓仙品中的“仙品”

  自然界的一切东西,有一物,便有一物可勉制,雪蝮是极毒之物,何况还是成了气候的雪蝮,不要说接近它,闻到一点气味,也会晕倒于地。

  可是季豪手中的“宝翎”却正是它的克星。

  说起来很怪,宝翎既是雪蝮的克星,也是雪蝮最喜欢的东西,所以雪蝮见了宝翎便群起争食,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宝翎本⾝,也含有一种毒素,遇到雪蝮之后,便会散发一种香味,也正是雪蝮喜爱之物。

  但闻之既久,雪蝮便先会晕迷,若吃上一点,便会腐化。

  唯有雪蝮的胆,因为无毒,所以不仅不能腐化,

  反而会凝结发光,变成一枚“雪蝮珠”不但是解责的圣品,人吃之后,还会脫胎换骨,成为百毒不侵之⾝。

  假若像“冰谷老人”所说的雪蝮胆,吃过之后,只用一阵打坐调息,使效力流通全⾝,便可和本⾝功力调和。

  不过象季豪所吃的“雪蝮珠”便不同了,吃过之后,就须静静不动,连功七七四十九天,方算大功告成。

  而且一次只能吃一个,若超过份量,仍是个死数!

  季豪连吃两个,为什么未死呢?其中另有道理。

  这个道理,只能说是他的福厚命大,误打误撞中被他撞对了劲。

  因为他在腹痛翻滚中,一直运功抵抗不说,且恰巧被他滚在“宝翎”之上,不知不觉中被“宝翎”帮了个大忙,才脫过一劫不说,还得了很大好处。

  所可惜的,是有宝不知利用,无端遗弃四件良好兵刃,因为雪蝮的尾巴异常坚轫,用以当作兵刃,虽不能断金碎玉,亦可称之为神兵。

  无奈他在心灰意冷之下,晕睡未醒,全被化去!就此已经获益非浅,岂可过份贪心,若再对此后悔,便有贪心不足之嫌了。

  且说季豪走到洞口一看,离谷底不但有百十丈⾼,且谷底冰柱林立,望之不噤又有些距寒!

  危险是一回事,总比呆在洞中等死要好得多。

  于是微一踟蹰,便力贯双掌,沿着陡创的冰壁向下滑去。

  才开始担心把不住滑,及滑到十余丈,即觉得非常轻稳,于是便松开一只手,准备应变。

  及到谷底,视线反被冰柱遮住,心下一狠,便掌翎齐施,硬开出一条通路,掌风过处,哗啦暴响声中,冰柱迎手而折,而且连倒带震,每掌即能开出十余丈远!

  这时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为何睡了一觉,功力竟增进数倍,既惊且喜真是难以想象的事实。

  功力再⾼,无奈冰柱太多,若这样走法,不知到何曰才能出去?

  他本是非常聪明的人,微一思忖,便知是两个发光物助长了功力,只不知究系何物?反正自己怀內尚存有两个,不怕遇不到行家。

  既然以掌破冰费劲,何不以轻功试试?

  他是想到就做,一声长啸发出,⾝形便随之而起,风驰电掣沿谷径往山下奔去。

  一路下来,是一段一段的,越过五处悬崖,方见冰薄雪微,偶而见到一两棵不畏寒的松柏。

  温度⾼了。

  劲风歇了。

  谷势一转,迎谷出现一座孤立的山头。

  不能盲目的跑,得先打量清楚方向再走。

  打量了一阵,尚未看清方向,却发现自己⾝上的‮服衣‬,已经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他虽象无缰的野马,一切都不在乎,但心底却很纯洁,所以想到便不由说了出来。

  不料话音方落,便听到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便出现了江湖散人。

  至于这江湖散人,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说来也并非偶然。

  他在玄冰峰的“仙蝮谷”已住近三十年了。

  这“仙蝮谷”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别人并不知道,因为他在二十七八年前,便发现谷中有几条雪蝮。

  武林中人,能得到两尺长的,已经视为至宝下何况这几条均有碗口耝,五六尺长,显见都有五六千年啦!

  这不得了,他在惊喜之余,说什么也舍不得离开一步,一住二三十年,也未想出捕捉之法。

  但由于数十年的研究,却在这上面得了不少关于雪蝮的知识,无奈缺乏勉制雪蝮之宝,便只有⼲着急的份。

  前些曰子各路人物齐集玄冰峰,他还正在奇怪,以为消息已经怈露,故非常焦灼和不安。

  后来暗中一打探,才知放出这种消息的,乃是别人另有阴谋,想驱使别人先送死,那人好坐收渔利。

  季豪被击落峰下,江湖散人曾亲目所见,无奈救之不及,且自己也无那份功力,唯有暗中替季豪惋惜而已!

  待众人失望而归,他却天天往“仙蝮谷”口跑,假若能活着出来,便证明已经得手,不然,便是已葬⾝蝮口。

  果不出所料,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早上,谷內便起了异样,那份⾼兴真是难以形容,忙到谷口来迎接季豪,但既是老江湖,大多有观人之能,和季豪仅一个照面,就从季豪的态度上已看出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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