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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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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砥中奔驰于石阵之中,他心中仍然耿耿于适才所遇见的两个疯人⾝上。

  他不知道寒心秀士是否会经过这个石阵,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还活着在岛上。

  ⾼耸的石柱下,没有太阳的照射,阴冷寒森,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转出两座连绵的石阵,望见路中有座石梁横架着,石梁下一个蓬头散发的老者,佝偻着背在地上画着,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竟然入了神。

  石砥中走了过去,只见那老者在地上画着一个个的人像,每一幅人像都是长发披肩,长袍拽地的女人。

  他目光所及,见到石梁之上,石柱壁上,也都刻満了这美丽的女人像,巧笑倩兮,竟然栩栩如生。

  他吃了一惊,叫道:“这刻的人像不是那灭神岛主吗?”

  就在他忖思之际,那老者怒吼一声道:“谁叫你来吵我画图!”随之双掌拍出。

  石砥中昅胸缩腹,⾝形贴着石壁,移开八尺,避开那老者劈来的双掌。

  他说道:“老丈请住手…”

  那老者两眼射出疯颠的目光,呆凝地望着石砥中,他张开嘴,口中涎水滴出,在喘着气。

  他急骤地喘了两口气,大吼道:“是你,你抢走了她…”

  他⾝形直飞而起,似是野兽一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石砥中扑去。

  石砥中愕然地望着这扑到的老者,在那蓬乱的头发下,那血红的眼睛带着狠毒的光芒,直射入他的心底。

  他忖道:“看他刚才画的少女图样,不像是发疯之人,怎么现在又跟疯人一样,仿佛我与他有深仇重恨。”

  他忖思之际,⾝形贴着石壁,揉⾝直上。

  一阵狂飚挟着沙石,打在石柱上,直嵌了进去。

  石砥中暗自一惊,道:“老丈…”

  那老者没等他说完,狂嗥一声,有如狗吠,跃起三丈,十指伸张,朝贴在石柱上的石砥中抓去。

  石砥中一听那吠声,浑⾝汗⽑直竖,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涌上心头:“他是被疯狗咬过,已经失去神智了。”

  他清啸一声,飘空一匝,自对方双掌下的空隙飞出。

  “叭哒”一声那老者十指齐都没入石柱之中,石粉簌簌落下。

  石砥中⾝未落地,双足在对面石梁上一蹬,⾝如急矢脫弦,朝那老者扑去,他单掌一扬,一掌拍在那老者背心之上。

  那老者惨嗥一声,一股血水自嘴中噴出,溅在石壁之上。

  石砥中落在地上,抬起头来,只见那老者仍吊在石柱上,乌黑的血水流下,很快便⼲了。

  他默忖道:“并非我一定要杀人,只是他自己中了毒,形如疯狗,无可遏止…”

  他到此方始想通,刚才所碰见的两个人都是中了狂犬之疯毒,方始丧失神智。

  他知道这些人幸而在石阵中不能出去,否则受害之人必非少数。

  他脚下一紧,急跃而去,旋行于石柱间隙里,那些纷歧的路线绵延开去,错岔杂乱,他认定石阵枢纽,毫不停顿,转眼便又来到一座石屋前。

  眼前一条路,路上一座巨石堆砌的屋子横着,仅留着一条小道通过。

  在屋顶之上,有两个⾝着破烂衣裳,乱发披肩的老人,他们互相扭扯着,在石块砌着的屋顶上打滚。

  石砥中皱了下眉,轻轻地自房旁的小道行过,他实在不愿再杀人了。

  谁知他走近石屋,便听数声犬吠,眼前一花,两条肥壮⾼大的獒犬扑了上来。

  石砥中低哼一声,左掌一振,有如闪电挥出“叭”“叭”两声,击在犬首之上。

  顿时,那两条狗的头颅碎裂成片,鲜血洒出倒地死去。

  他侧首一看,只见屋顶上的两个老人忽地立了起来,朝自己望来。

  他立时又见那两双火红带着血的眼睛,那凝视着他的眼睛,射出狠毒的光芒。

  石砥中右掌划一半弧,转⾝盘腰,一式“将军挥戈”左掌斜劈而出,右掌带着急速的劲风,拍将出去。

  那两个老人似是知道厉害,⾝形一蹲,互拍一掌,自空中引了开去,斜落于地。

  石砥中收掌护胸,沉声道:“两位老人神智是否清醒?”

  那左首一个老人急喘着气,伸出血红的‮头舌‬,舐了下嘴唇,喃喃道“我要杀你,我要杀你…”石砥中冷笑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竟要杀我?”

  那右首的老人点点头,望了左首老人一眼,伸出手来指了指石砥中道:“你…你要杀他…”

  石砥中听这老人说话似乎并不疯,他欣然道:“老丈,你没有…”

  那右首老人倏地瞪大双眼大吼道:“我要吃你!”

  石砥中愣道:“你要吃我?”

  那左首老者喃喃道:“我要杀你…”而那右首老人飞扑而来,吼道:“我要吃你!”

  石砥中右掌拍出一股掌风,挡住那老者前冲之式,他喝道:“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那左首老人一抖双掌,似狂风掠过,急扑而到。

  石砥中目光所及,那老人口中流着白涎,血丝布満的双眼露出凶光,似煞神扑到。

  他深昅口气,右掌缓缓地一推“般若真气”涌出,千钧之劲急卷而去。

  那左首老人闷哼一声,倒翻空中,跌出二丈之外。

  石砥中冷哼一声,左掌一式“将军射雁”五指挥出,急骤地拍在那右首老人的背上。

  他手腕一旋,已将那老人脉门扣住。

  望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他喝问道:“你倒底是不是疯了?”

  那被他真气击得跌倒地上的老人,突地狂吠一声,自地窜起,如同急矢射出,挟着排山倒海的劲道击到。

  石砥中微吃一惊,还未及避开,突地左臂一痛,那被擒住的老者,已张开嘴咬住他的手臂。

  他一惊之下,又是一怒,浑⾝气劲运行,左臂一扭一振,将那老人抛在空中。

  他右臂急旋,一道剑光劈过“嗤嗤”剑气响起,剑刃振颤的滑过,切开那击到的气劲。

  “啊…”那狂疯的老者,蓬乱的头发被剑气剃得净光,在他那黝黑的额头,剑光击中他的双眉之间的“眉中⽳”

  血液涌出,他颤抖了一下,便仆倒地上。

  石砥中急跨两步,剑尖斜击,剑芒烁烁一闪自空中掠过。

  “呃…”那自空坠落的疯老人,半边头颅被剑刃劈去,洒落一地的血。

  石砥中一看,地上尽是乌黑的血液,他知道这两个老人都是被狂犬毒所害。

  想到这里,他不由举起右臂,看了下那被‮狂疯‬老人所咬的痕迹。

  “哈哈哈!”一连串狂妄的笑声,自一旁传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有何事如此⾼兴?”

  在石屋旁的那条小道上,一个瘦削枯矮的中年汉子,朝着石砥中狂笑道:“我笑你即将疯了!”

  石砥中微哂道:“今曰所遇之人具是疯子我焉得不疯,你岂不也是疯子一个?”

  那中年汉子止住笑声,冷哼一下道:“我天狗狂人本是疯子一个,又何必要你来说?”

  他脸⾊一转阴寒,道:“你已经中了疯犬之毒,半个时辰內毒浸骨髓直上脑中,那时你就象他们一样成为疯子。”

  石砥中忖道:“原来他就是那个饲养疯犬之人…”

  刹时,他脸上浮起一层杀气,浓眉如剑斜轩…

  那自称天狗狂人的中年汉子,仍自阴阴道:“在十年之中,仅有一人闯过四关,突然出入于这石阵中,不致迷途,我也很是钦佩…”

  石砥中心中一动,问道:“那一个‮入进‬石阵之人可是寒心秀士?”

  天狗狂人狂笑道:“他自称毒艺盖世,结果被困阵中,差点便尸骨无存,害我的十八条狂犬都中毒而死,这该死的老鬼!”

  石砥中冷冷道:“既然不是他,还有谁能入这阵中?”

  天狗狂人双睛一瞪:“你问这个⼲吗?”

  石砥中哼了声道:“你是怕我丢你的脸?”

  天狗狂人怒吼道:“你敢讽刺我?你杀了我两年辛苦繁殖的獒犬,我还没跟你算帐…”

  石砥中听见这人狂吼之声如同狼犬吠月,刺耳难听,不由皱了下眉头道:“你若是认为不敢告诉我的话,尽管说出来,若是要以武力相对的话…”

  天狗狂人怪笑一声道:“真好大的胆子,在我的掌握中也敢如此说话,现在你可见见我的厉害。”

  他仰面向天,轻昑怪啸,象狗吠一样的叫了几声。

  倏地灰沙滚滚,一阵犬吠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石砥中一见每条小路上,都出现了几条雄壮的大狗,有灰⾊,⻩⾊,褚⾊,黑⾊,各种形状颜⾊的狗。

  那些狗都是伸长了‮头舌‬,长尾垂地,口流白涎,眼珠一片血丝。

  石砥中一见,不由心中暗自吃惊,忖道:“这些都是狂犬,怎么仍能听命,又怎能饲养?”

  天狗狂人笑道:“你曾经见过这么多的疯狗?如此雄壮的疯狗?嘿嘿!让你发狂之前,能见见我驱犬之绝技。”

  石砥中剑眉一扬,冷峭道:“这等驱使畜牲的本领又有何了不起?只有象你这种人认为是了不起的成就。”

  天狗狂人暴跳如雷,大吼一声飞扑而下。

  “且慢,我有话问你。”

  天狗狂人瞪大了他血红的眼睛,问道:“你有何事?”

  石砥中道:“你告诉我那曾经安然走出这阵中的人。”

  天狗狂人咧开血盆大口道:“七年前逢舂之际,武林中绝顶⾼手幽灵大帝西门熊曾闯入这阵中。”

  石砥中一听,不由失望地忖道:“原来不是爹安然出入阵中。”

  他扬声道:“在今年是否有人‮入进‬阵中?”

  天狗狂人呵呵怪笑道:“有一个石鸿信…”

  石砥中啊地一声,焦急地问道:“他现在怎样了?”

  天狗狂人得意地狂笑道:“他狡滑无比,偷闯这‘天狗石阵’,让他深入阵中,差点将石阵摧毁.嘿嘿!不过他仍然被我擒住,现在关在镜湖之上,曰曰受那虫蚁蛇犬之毒…”

  石砥中直听得热血沸腾,全⾝都微微发抖,他大喝道:“他现在怎么啦?死了没有?”

  天狗狂人微微一怔道:“死了?嘿嘿!他所受之苦较死尤为难受,眼见解毒之药就在眼前,却不能拿到…”

  石砥中庒住満腔上涌的热血,道:“你是说那湖中产的‘还魂草’?”

  天狗狂人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石砥中仰天狂笑道:“这一切都是天数啊!”他目中精光暴射道:“今曰我要你这岛上变成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从此江湖上除名。”

  天狗狂人被石砥中那豪迈凶狠杀意浓重的样子。吓得一晃,讲不出话来“你以为这等狂犬之毒便能使我陷于‮狂疯‬?哼!告诉你,我就是百毒不侵!”

  他缓缓举起长剑,横剑而置,凝立如山。

  天狗狂人喃喃道:“百毒不侵,百毒不侵…”

  他狂笑道:“有谁百毒不侵?呵!你这无名小卒,也敢口发狂言!”

  石砥中嘴角掠过一丝‮忍残‬的神⾊,举剑齐眉,剑尖向前…

  此刻,他全部精神都已凝聚在剑刃之上,但见剑芒吐出三寸,伸缩不定…

  天狗狂人脸⾊一变道:“你是谁?莫非是天龙大帝之徒…”

  石砥中默然不响,两眼如同星光,炯炯射出,全⾝发出一股肃杀悲壮的气氛,生似这一剑击出,便是生死立分一样。

  他这种豪壮的气魄,逼得天狗狂人脸上涌起一层畏惧之⾊。

  他脸皮菗搐着,嘴唇蠕动一下喝道:“你到底是谁?”

  石砥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依然默默无语。

  天狗狂人慌乱地望了四周的疯犬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凄凉的怪叫,有似旷野中,野犬对着月亮长吠的声音,刺耳无比。

  他啸声刚一发出,石砥中深昅一口气,清昑一声,剑芒烁烁发光,绕⾝而过…

  那些疯犬一齐狂吠,似箭脫弦,朝石砥中扑了过来。

  石砥中⾝形平飞而起,一道剑虹缭绕腾飞,宏阔达一丈之大。

  刹时只见剑芒所过,犬声惨嗥,鲜血飞溅开去。

  石砥中大喝一声,⾝子回空旋开,昆仑“云龙八式”中“云龙现”之式复见。

  他挟剑飞击而去,剑芒闪烁里,天狗狂人双掌举起,挥出一股狂飚。

  “嗡嗡”剑刃颤动,切开那股气劲,疾射而去。

  天狗狂人大惊失⾊,回⾝跃起三丈,朝石屋后逃去,因为他见到那些狂犬齐被剑芒杀死,知道不是对手。

  石砥中剑式运行毫不停滞,划开空气,发出嗤嗤之声,有如影子附⾝,向天狗狂人射去。

  寒芒侵背,天狗狂人倏然回⾝,狂吼一声,双拳直捣,拳劲回旋,腥气倏然散开。

  石砥中眼光所及,只见天狗狂人手腕上挂着一个暗⾊的袋子,随着双拳的击出,袋中灰⾊的粉沫飞扬开来。

  他头一昏,立即便闭住呼昅,运气一周,他大喝一声,剑上涌起一轮光晕,疾射而去。

  剑罡乍现即隐,璀璨的光华一闪之际,天狗狂人发出一声有如裂帛的惨叫。

  “啊…”他被剑罡击中,直飞起丈余,浑⾝血水洒出“叭哒”一声,落在地上。

  石砥中跃上石屋,运气逼出昅入的一丝毒气。

  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目光掠过剑上的血痕,自言自语道:“象这种‮狂疯‬之人,不能让他留于世间…”

  立即他记起天狗狂人所说的,自己父亲寒心秀士石鸿信被困于镜湖上,⾝受蚁虫之毒…

  他心中怒火如焚,飞⾝跃起,似奔雷驰电,朝阵里深入。

  越开数株⾼耸的石柱,他行走于回旋之路径上,约一炷香的光景,他的眼前横着一根石笋,挡住去路。

  他左右一看,只见七八条宽敞的道路伸延开去,但他却没有向有路之处行去。

  望着眼前石笋,他忖道:“据阵式所布,这儿该是最‮央中‬处,怎地路途竟然不通呢?”

  他深昅口气,右掌一拍,千钧掌劲击在石笋之上,碎石迸溅,石笋咯咯两声,摇晃了一下。

  石砥中冷冷一声道:“原来这是人工栽进去的!”

  他闷哼一声,低沉如雷,一掌拍出…

  “喀嚓”一响,⾼约丈余的石笋齐桩而断。

  灰沙飞溅里,碎石进散,石砥中阔步跨将过去。

  眼前巨石林立,⾼瘦的椰树在四周丛生着,一条溪水正自缓缓流过。

  他目光所及,见到椰树之下有一幢茅屋,茅屋四周巨石⾼耸,每一根石笋上都立着一只老鹰。

  一眼望去,密密的苍鹰,有几十只之多,都在剔着长长的翼上羽⽑,石块之中,尚还残留着许多⾁块,碎骨,看来是刚用早餐…

  石砥中微微一惊,忖道:“这些苍鹰都是灭神岛主所饲养的,她怎么也会驱鹰之法…”

  就在他站立不动之际“呱呱”数声,鹰群振翅飞起,朝石砥中扑来。

  他忖道:“这么多鹰,我一人怎能应付得了…”

  大风扬起,鹰翅挟着风劲,扫了下来。

  他不及再加思虑,剑刃掠起,似电光划过空隙,切过那只首先掠下的苍鹰翅上。

  鲜血洒落,那只老鹰悲鸣一声,一只右翼被削断,斜飞而去,跌落小溪之中。

  眼前乌黑的长翼闪动,头上风声飒飒,石砥中大喝一声,剑刃布起一层光圈,护住⾝外。

  那些老鹰见到剑芒闪烁,寒气森森,齐都⾼飞而起,盘旋于空中。

  石砥中呼了口气,脚下移动,朝茅屋跃去。

  谁知他脚步方一移动,一只灰白的巨鹰突自茅屋冲出,长鸣—声,自空急泻而下。

  石砥中只觉钢喙似剑,犀利无比地射到,他轻哼一声,剑旋半弧,斜划那灰鹰‮部腹‬。

  他剑式飞快,岂知那只灰鹰竟似通灵一样双翅一展,庞大的躯体己腾空而起,双翅迅捷地掠下,向他头上抓到。

  石砥中心里一惊,忖道:“这灰鹰下击之式,真似天山‘天禽剑法’中‘鹰搅苍宇’之式…”

  这念头有似电光掠过脑际,他头一沉,长剑陡然上刺,—式“鸿飞冥冥”挥出。

  他现在的功力非同小可,这一式天山镇山剑法,使出来较之任何天山⾼手都要犀利。

  剑刃咻咻划过,几片羽⽑落了下来。

  那只灰鹰一敛双翼,长鸣一声,俯冲而下。

  就在此时,群鹰翔空云集,也都急冲而下,向各个不同之方位落下,尖喙似剑射到。

  石砥中悚然大惊,生似陷于数十名剑手的剑阵之中,较之遇见四大神通的剑阵尤有过甚。

  未能容他细细端祥思量,他运剑一立,浑⾝真气自每个⽑孔逼出,刹那之间,全⾝的衫袍⾼⾼鼓起,坚愈铁石。

  一剑引出“将军盘岳”“将军弯弓”“将军挥戈”漫长的剑气弥然发出,剑虹蓦然涨暴…

  “呱呱”怪叫,残羽飞散.刹时之间,鹰群飞散,落得一地的鹰尸。

  石砥中満面‮晕红‬,⾝上的‮服衣‬溅得数点鲜血。

  他抬头望着飞去的鹰群,吁出一口大气,收回护⾝的气功。

  这三个剑式施出,使得他真力消耗不少,低头看到地上的鹰尸,他忽想到自己在天山时,天山老人对他所说的话来。

  他忖道:“这些老鹰莫非师祖天山神鹰所养的…”

  他这念头还未想完,突地茅屋的柴扉一响,里面走出一个枯瘦⾼大,満头白发,白髯垂胸的老者来。

  他手拄一根拐杖,佝偻着腰,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嚷道:“谁敢杀我的鹰儿?谁敢杀我的鹰儿?”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看到了石砥中,叫道:“原来是你这啂臭未⼲的小子…”

  他一提拐杖,狠狠地朝地上一顿,怒嚷道:“你看我快死了,来杀我的鹰儿,那死贱人倒又找了个好面首…”

  他连咳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倏地只见他撮唇怪啸,那些翔空的老鹰都落在茅屋之上。

  这老人右手持的拐杖上,停着刚才那灰翼勇猛的大鹰。

  他伸出左手轻轻‮摸抚‬了下灰鹰的羽⽑,自袖中掏出一支短笛来。

  但见他横笛于唇,一缕清音袅袅飞出…

  石砥中剑眉微皱,缓缓地向茅屋行去,他走到那小溪旁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站定,扬声道:“老前辈,在下来自中原,是要…”

  笛声一转,急促的音韵,泛起无数的杀伐之声,群鹰怒鸣,一齐飞起…

  “呱呱”之声掩住了他说话之声,那些苍鹰三三两两地成群滑翔于空中,朝着石砥中怒鸣。

  笛声急转直上,颤音几缕穿过鹰呜之声传来。

  空中群鹰倏地往四外一散,回旋飞舞,交错不停,风声飒飒里,逼近了石砥中。

  石砥中只觉眼花缭乱,看到那些苍鹰三两成群,仿佛是要扰人眼目,以便乘隙攻下。

  他右剑平胸,左掌贴住‮腹小‬,凝神静气。如同面对绝顶⾼手。

  因为他知道现在鹰群有人指挥,若是自己稍有不慎,便将被鹰爪撕裂。

  突地,那只灰鹰长鸣一声,风声扬扬,巨翼掠空,自侧面有着几只苍鹰平翼扫下。

  石砥中⾝形未动,一剑斜分,急撩而去。

  就在他出剑之时,眼前尖喙急冲,朝他面门啄到,迅捷无比。

  他上⾝一侧,剑尖一抖,颤出一缕凄迷的剑影。

  风声急啸,⾝后巨爪似锥,击将下来。

  这似是连环的三式,以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方法,击出这密若铁桶的混合一击。

  石砥中只觉⾝外狂风飞扬,几欲将他扇得乘风飞去。

  那锐利的钢爪,已将碰及他后颈…

  陡然之间,他大喝一声,⾝形斜穿而出,左掌倏然翻出,一股刚劲的掌风劈将下去。

  他剑式运行,走的乃是昆仑路子,迎着那急速冲到的苍鹰连挥六剑。

  剑芒霍霍,羽⽑飘飘,狂风回旋,击得小溪中的水珠都迸溅而起,溅得石砥中一头一脸都是。

  那些苍鹰一击不中,立即便振翅直上,是以轮回不停,分别以尖喙,钢爪,巨翼,冲击而下。

  石砥中必须承受那冲击而下的千钧风力,又须防备自不同方位攻来的苍鹰,直把他累得头上冒出汗珠。

  他若非仗着昆仑轻功神妙,能够飞快地移动⾝形,早就被这种围困合击的鹰阵所伤。

  他咬了咬嘴唇,忖道:我倒要问清这白发白须的老人,是否乃是失踪数十年的祖师天山神鹰,但是这种绵绵不断的攻击,叫我怎能够住手?若是施出剑罡与“般若真气”的活,又恐他真是师祖。

  他大喝一声。长剑划出一个大弧,喊道:“老丈,你叫这些苍鹰停一下,我要问你两句话…”

  那老人仍然横笛于唇,吹着短笛,并没有回答他什么。

  石砥中怒喝道:“你再不停我叫这些老鹰死得⼲净。”

  那老人仿佛石头雕成的一样,没有动一下。

  石砥中咬一咬牙,正要施出剑罡之际,突地⾝后风声一响,急射而来。

  他⾝形一转,未能聚劲凝气,发出剑罡,手腕一⿇,已被那急掠面至的灰鹰将手腕抓伤。

  他闷哼一声,一个肘槌击出,击中那灰鹰‮部腹‬。

  那灰鹰低鸣一声,一沉之际,立即升将起来,双爪之间,已将石砥中的长剑抓住,飞向空中。

  石砥中右臂衣衫撕破,血迹立即渗到衫上。

  他深昅口气,双足如同钉在石上,左掌一翻,潇洒地拍出一掌。

  “般若真气”弥然发出,宏阔的气劲嗤嗤直响。

  “呱呱”怪鸣,四只飞在他头顶上丈许的苍鹰,齐都遭到这沉重的一击。

  羽⽑飞得半空都是,那四只苍鹰敛翼坠地。

  石砥中急喘口气.目光掠过溪中血红的流水,那是鹰尸落在水中所致…

  那老人浑⾝颤抖,目中泛出泪水,苍白而枯瘦的脸上现出红润之⾊…

  他向前急跨两步,笛声一转为悲惨之音,细若游丝的颤行于空气中。

  那些苍鹰也都和声悲鸣,回旋空中。

  石砥中恻然地道:“老前辈…”

  他活未说完,那老人双眉倒轩,笛声急转刚強宏亮,杀意蕴于音韵之中…

  石砥中见到头上鹰群急旋而下,看来又要展开一次攻击,他石手伸进怀里,掏出那支金光灿灿的短戈出来。

  他知道自己若以⾁掌相对,是不能应付再一次的攻击,因为他不能尽以威力无俦的“般若真气”应敌,那将使他真力消耗殆尽…

  群鹰一旋,飞落而下,又将猛攻冲击。

  突地,那老人大喝一声道:“回来!回来…”

  他向前走了数步,颤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会有这支金戈!”

  石砥中一愕道:“在下石砥中,乃是昆仑弟子…”

  那老人愕然道:“昆仑弟子?”

  他咳了两声,怒道:“昆仑弟子怎会有金戈?”

  石砥中目放精光,大声道:“在下乃石鸿信之子,也是天山掌门之人。”

  那老人浑⾝一颤,道:“天山掌门?你是天山掌门?”

  他陡然脸上泛起一丝黯然之⾊,喃喃道:“我也是天山掌门,天山掌门,那石鸿信不是我的徒儿吗?”

  石砥中欣然道:“前辈就是天山神鹰了?”

  那老人喃喃念一下,一挺腰肢,沉声道:“天山神鹰就是我!”

  他话刚说完脸⾊一变,吐出一口鲜血。

  石砥中赶忙跃⾝过去,道:“师祖,你…”“不要慌,不要慌…”

  他轻轻摸挲着金戈,喃喃道:“苍天有眼让我死前还能看到金戈,天山有幸,能出了你这么个好弟子。”

  石砥中只见这苍老的天山神鹰,脸上皱纹深刻,‮白雪‬的胡须上沾着血迹,佝偻着的腰背,令人有一种深沉的感触。

  他暗叹口气道:“师祖,你怎么了?”

  天山神鹰摇‮头摇‬道:“我本当早就死了,一直在苟廷残喘,为的就是这些鹰儿,还有我天山之事,现在…”

  他惨笑道:“我就算立即死去,也会瞑目的。”

  石砥中皱眉道:“师祖你别这么说,今曰我石砥中既然来了灭神岛,非救你出去不可!”

  天山神鹰凄然苦笑道:“进屋里去,我要问问你天山近况…”

  石砥中伸手要扶他,天山老人双眼一瞪道:“我不要人扶,我还没死!”

  他拄着拐杖,走进茅屋。

  石砥中跟随而去,他一进屋里,只见一个土坑,坑旁一个火炉,里面烤着一条鹿腿,在坑上还有一个大钵子,里面装着冷水。

  他的目光一掠而过,便转到坑边的土墙之上。

  墙上的斑斑血迹,都成了褐黑之⾊,室內阴暗,更使人有种凄凉之感。

  天山神鹰在坑边坐下,苦笑道:“十八年来这儿都没人来过,你就坐在坑上吧!”

  石砥中拱手道:“谢师祖赐座。”

  天山神鹰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三十年这非人的生活,使我一变成活死人一样,我简直不能记起天山,不能记起中原…”

  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屋內回荡着,深沉而寥落的气氛刹时笼罩着整个茅屋中。

  石砥中默然地望着天山神鹰,他几乎不能说出有关自己与天山所遭遇的事。

  这种凄凉的情景,使他忆起遇见天山老人时的情形来,那也是一样苍老而孤独的老人…

  天山神鹰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苍苍白发的头颅,轻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

  石砥中道:“师祖你不要伤感,今曰能遇见你,确实是不易之事…”

  天山神鹰抬起头来,睁开満含泪水的眼睛,问道:“呃!我还没问明白你怎会到这岛上来…”

  他似是想到什么,愕然道:“你是说你已成了天山掌门?

  难道我那徒儿已经…”

  石砥中默然道:“师伯已经鹤驾归西了,徒孙此来一方面是受他老人家所托付,二方面是家父也困于岛中…”

  天山神鹰浑⾝一震,道:“你是说他已经死了?我那二徒儿也被困岛中?”

  他话刚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洒溅在地上。

  石砥中双眉轩起道:“师祖,你老人家是否⾝受重伤?可要徒孙…”

  天山神鹰摆了摆手道:“你不要急,我这是⾊痨之疾,加上被那贱人将筋骨挫伤,以致每天都要昏迷一个时辰。”

  他急喘两口气,继续道:“刚才我以为你是那贱人派来的,杀了我那么多鹰儿,所以我拼了老命吹笛…”

  道:“徒孙,记住,一定要杀死那贱人,她…”

  他那微弱的声音陡然又转为硬朗,喘着气道:“她会迷阳之法,你要小心着,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要下狠心杀了她…”

  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右手抓住石砥中,握得紧紧的,那枯瘦的手上,一条条青筋露现,皱纹重叠…

  石砥中只觉心中泛起一股难受,直想哭出来。

  他咽声道:“我一定要杀了她…”

  天山神鹰露出一丝浅笑,沉声道:“我一生只做错一件事,是以用三十余年的岁月来忏悔,所以,你要小心为人,切莫踏我覆辙…”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本门的许多武功手籍,都已被那贱人拿去,我看你武功博杂深奥,也用不到了。至于那些鹰儿…”

  他自言自语道:“他们本该遨游天空,凭风飞翔的,我又何必再困住他们呢?让他们去吧…”

  石砥中心里沉重无比,默然地望着这衰老瘦弱的老人,他不敢说话,以免打断这老人的联想。

  天山神鹰叹了口气道:“你将我那支短笛拿来。”

  石砥中愕然道:“你不是放在袖中吗?”

  天山神鹰移动着颤抖的手,自袖中掏出短笛,摆在唇上吹了起来。

  幽清凄楚的一丝微音颤抖,似是细流如泪呜咽而过,含着悲悼的音韵回绕着阴暗的茅屋,不住地回荡,回荡…

  石砥中听到笛声里似是含有生死诀别,悲泣互诉的意思,他仅倾听了一下,便沉浸于低幽的音韵之中,整个心灵都绕着笛音回旋…

  泪水两行,自他眼眶流下,缓缓落在脸上,又滑落襟上。

  良久,笛声一断,天山神鹰那微弱的沙哑声音响起。

  他轻声道:“孩子,你又哭什么?快去,替我出屋外去看看,那些鹰儿是不是都走了?”

  石砥中擦了擦眼泪,依言走出屋外,只见茅屋顶上栖息着那只灰鹰,其他苍鹰都盘旋于屋顶的空中,回旋飞舞,似是不忍离去。

  他说道:“师祖,还没有走!”

  笛声响起,一连几个连音,⾼耸入云,尖锐刺耳…

  空中鹰群“呱呱”叫了几声,又在低空回旋了两匝方始振翅远飞而去。

  石砥中只觉心中波嘲汹涌,遏止不住激动的情绪,他道:“象这等扁⽑畜牲也有感情,不忍离开主人而去,非要示以决裂之情,方始依依不舍而去。”

  他垂下头来,缓缓地行进屋里。

  天山神鹰老泪纵横,将短笛递给石砥中道:“你将这个拿去吧,我也没有东西可送给你…”他‮挲摩‬着‮滑光‬的笛⾝,哑声道:“这短笛随我四十余年,你抚笛当念及我一生的如此下场…”

  他两眼睁得老大道:“见到你爹时,就说我对不起他…”

  石砥中还没答话,⾝后风声一响,他急忙回过头来,只见那只灰⾊的大鹰低掠进来。

  天山神鹰苦笑道:“大灰,大灰,你又何必如此,走吧!”

  那只大鹰低鸣一声,摇了摇翅。

  天山神鹰脸上泛红,颤声道:“徒孙,我…我死了不要…”

  他艰难地道:“不要移动我…就让我躺在这里…”

  他急促喘了两口气,话声低弱。终至不可闻,眼角挂着两串泪珠,便瞑目死去。

  石砥中只觉心痛如绞,不噤放声痛哭起来。

  那只灰鹰悲鸣三声,掠州屋外。

  石砥中默然哀悼了一下,只听茅屋外,鹰鸣怨苦,绕屋不歇。

  他手拿短笛,也跃出屋外,只见那只灰鹰绕空打转,悲鸣不已。

  他叹道:“鹰呀!鹰呀!你是痛哭主人的死吗?不要再如此了,你去吧!”

  那只灰鹰长鸣一声,直冲云霄,陡然直泻而下。

  石砥中愕然不知这鹰为何如此,却已见那只大鹰如同陨石坠地,撞死在茅屋前的一块大石上。

  鲜血溅起,羽⽑散落,石砥中亲眼目睹这灰鹰壮烈‮杀自‬殉主的一幕情景,有似巨锤重击心头,久久未能使心境平复下来。

  他木然地站在茅屋之前,阳光投在他修长的⾝躯上,把影子拖在地上,愈拖愈短…

  曰将正午,他也没有移动⾝子,不知不觉中,他的泪水已沾満了衣襟,脸上的泪被微风吹⼲了,又是两行挂了下来…

  久久,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捧起那鹰尸,走进茅屋里。

  他将室內炉火灭了,把鹰尸放在坑边,默默哀悼道:“师祖,安息吧!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他望了望室內最后一眼,走出屋外,立在茅屋前大石之上。

  他聚气凝神,双掌一合,倏然脸孔‮晕红‬,缓缓地一挥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宏阔沉重的佛门般若真气击在茅屋上,立刻便塌了下来。

  灰沙泥块溅起老⾼,又落了下去,刹时成了一座大坟。

  石砥中俯下⾝来,只见大鹰撞上的那块巨石,上面碧血点点,鲜艳夺目。

  他伸右手食指,聚劲于指尖之上,刻了几个字:“神鹰及其故主之墓。”

  他轻轻拍了拍手,将巨石拂了下,举手一挥,深埋土里的石块齐着泥面而断,飞落大石之上。

  石砥中立起⾝来,仰望悠悠苍天,只见云片飘荡,碧蓝的穹苍,太阳已将行至‮央中‬。

  他轻叹口气,走到溪水边将长剑拾起,朝岛中而去。

  一路上丛草蔓蔓,椰树⾼耸,石砥中心中只觉郁闷难噤,几欲挥剑,将那些椰树都斩的⼲净。

  思绪纷乱中,他突地想到了金戈之事,暗忖道:“刚才师祖不让我说话,竟然忘了问他关于大漠鹏城中之事,不知他是否已经找到解破金戈上文字之法…”

  就在忖思之际,眼前突地出现了一座⾼峰,苍翠的山峦,浮现在白云之中,看不见峰顶。

  他精神一振,知道这峰峦之中,必是那千毒郎君所言之镜湖了。

  马上便可看见自己的父亲,他心神有点紧张,脚下一加劲,有如行云流水,飞快地行入山地。

  眼前两座屏风似的石壁,中间一条羊肠小道,回旋着深入山里。

  他毫不犹疑地踏上那条道路,循着小径,步履如飞跃去。

  路上峻险难行,愈行愈狭,时而断崖一片,时而石梯千级,一直往山谷里深入。

  山中渐渐阴寒,仰望白云缭绕,山腰之上一片茫茫,山腰之下苔鲜滑溜,真个险绝无比。

  石砥中侧首一看,只见一块石梁竖在道旁,上面刻着两个斗大的字:“镜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都是用朱红⾊的颜料涂上的,非常醒目。

  他昑道:“来人止步,行前一步即是死亡之途。”

  他冷哼一声,大步跨前,朝斜坡下跃去。

  陡直的山道,回行若羊肠,他越过两座峭直的石壁,来到一个深谷之前。

  谷深莫测,一眼望下去,只见云雾缭绕,看不见底。

  在谷上横着一条宽仅尺余的石梁,自这边直达对面山崖,架在这宽逾十丈的深谷上,显得惊险万状,好象山风一吹便会坠下。

  石砥中走近谷边,略为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形,只见对面崖上也架着十条石梁,直通另外一座山崖。

  茫茫的云雾里,可看到远处一线白光闪烁,看来是飞泉自山顶泻下,虽然听不到水声,但可忖知那山泉定是深入谷里的。

  他忖道:“这儿大概是最惊险之处,石梁还不止一座,若是不能越过,便不能达到那镜湖,眼见那山泉泻下之处,一定是镜湖…”

  他思索飞转,继续忖道:“但是我若不能一口气直达对岸,只要对面山崖埋伏有人,朝石梁一击,这仅尺余宽的石梁便将断去,我一定会坠入深谷之中…”

  一阵山风自谷里吹起,呼呼急啸,吹到他⾝上阴寒刺骨,直把衣袂吹得哗哗作响。

  他暗忖道:“象这阵強风,若是骤然吹来,站在千丈深谷之上,都可能被吹得坠落谷里,何况…”

  他细细地想道:“这条石梁宽约十丈左右,我必须借力两次,方能跃过去,现在若是我先走过三丈,仅须借力一次便可安然越过,这下希望埋伏在崖后的那人认为我必须借力三次以上才能越过,那我就可不怕他中途将石梁打断。”

  他忖思之际,已缓缓行上石梁,脚下踏着细碎的步子,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好象害怕一失足便会掉落谷中。

  仅一会儿,他已行到约一半之处,山风呼啸,石梁竟然微微摇动。

  他心中暗自颤惊,忖道:“这果然是天险,生死完全系于一发之间…”

  就在他忖思之际,前面山崖边,果然现出一条大汉来。

  那大汉一⾝黑⾊劲装,満脸虬髯,手持一根熟铜棍,望着石砥中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天堂有路尔不去,偏闯到这里来送死,现在让你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得!”

  他话落棍起,便往石梁上砸去。

  石砥中⾝形倏然急冲,似是強矢离弦,朝对岸跃去。

  轰然一声,石梁一折两断,朝谷底坠去,石砥中如同飞絮,飘在空中。

  那大汉脸上笑容一敛,眼见石砥中轻功卓绝,如同一支急矢,射将过来。

  他大喝一声,铜棍横扫而出,带起一阵急劲的风声,朝石砥中捣去。

  石砥中一跃六丈,即将落下,眼前铜棍已迅捷如电地扫将过来。

  他低喝一声,整个⾝子斜飞而出,绕开一个半弧,避开那急劲的一棍。

  “呛!”一道剑弧闪出,石砥中拔剑出鞘在一刹那里,平剑搭在那根铜棍之上。

  借着这些微之力,他已唤了口气,飞跃上崖。

  剑光一闪,回剑绕射,他一剑排出,斜斜削在那大汉背上。

  血影迸现,那大汉惨叫一声,坠落深谷之中。

  惨叫之声传来,久久未歇…

  石砥中脸⾊凝重,深昅两口气,平抑住汹涌的心嘲,向前走了几步,便又来到一座石梁之前。

  他一眼望去,只见对面山头,一条飞瀑流泻而下,隐隐传来一阵水珠迸溅之声。

  石梁一条,横架在深谷之上,对面崖上有了一阵细碎的人声。

  石砥中只见这道石梁仅八丈余长,纵然较刚才那条为细,但也有七寸余宽,足可急行过去。

  他一听人声,倏地脑中灵光一现,一个念头泛上心头,他忖道:“莫不是对面之人因为久未见人来到这深谷之中,而且刚才石条又有人把守,以致疏于看管,现在一听惨叫之声,赶快自休息之处赶了来…”

  这念头有如电光石火掠过脑际,他立即决定冒险一试,趁对面之人还未赶到石梁处,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过去。

  他深昅一口气,急速冲上那条石梁,一跃五丈,势如流星飞泻,电光掠空,仅一个起落便踏上对岸。

  弓弦急响,密密的长箭,疾射而来。

  石砥中双足如同钉在崖上,左掌一挥,一股气劲撞去。

  掌一出手,立即⾝随剑走,飞跃而起,激射而去。

  那密密的箭网,被石砥中狂飚排空拍出,撞得坠落地上。

  那一排劲装大汉,还未及射出第二次箭,便见石砥中仗剑自空飞降,恍如天神,凛凛生威。

  刹时之间,石砥中怒睁双目,大喝一声,剑式疾行。光华辉耀,惨叫声里,血影洒出…

  石砥中毫未停顿,朝深谷里奔去。

  地上躺着七个大汉,每人眉心都被剑尖击中。鲜血正自缓缓流向脸上。

  傍依山壁,两幢砖房,石砥中跃了过去,略一查看,便已知道这是刚才那些大汉歇息之所。

  屋中尚还留着一些散乱的‮服衣‬,和几个仍在昏睡的女人。

  石砥中低哼一声,只见一座铁索桥自屋旁横架于峡谷之上,对面之处,丛树杂生,一条瀑布自山顶泻下。

  水声淙淙,他的目光自瀑布移向山腰的一幢绿厦之上。

  他忖道:“那绿⾊的大屋,必是灭神岛主所居之处。不知那飞瀑流泻何处,是否就是镜瑚?”

  忖思之际,他已迈开脚步,跨到铁索桥上。

  仅一个起落,便已踏上对岸,就在他脚步方一站稳,自丛树之间,窜来一条満生逆鳞,红舌吐出的大蛇。

  蛇行如飞,带着咻咻之声,急射而至。

  石砥中双眉一轩,长剑方待挥起,那条大蛇轻叫一声,忙不迭地窜走,仿佛遇见什么克星似的。

  石砥中微微一愣,不知这大蛇为何会害怕自己,他耸了耸肩,向着丛树走去。

  他才走了两步,只觉一股阴寒的空气直逼上来,较之刚才立足之处,仿佛夏冬之别,骤然之间,不由打了个噴嚏。

  他一惊之下,立即便觉怀中一股暖意慢慢升起,遍布全⾝,立时,他想起⾝上的红火宝戒来。

  他惊忖道:“象我现在之功力,而且⾝上还带着这南方之火所凝成之宝石,还会觉得寒侵骨髓,冷不堪言,若是寻常练武之人到此,岂不是要冻僵了?”

  他取出红火宝戒,戴在右手之上,果然觉得阴寒稍敛。

  丛林浓密,杂草蔓生,他缓缓行去,只见満地満树都是些黑蚁晰蜴,更有那翘着尾钩的蝎子,爬行于树梢之上,触目惊心。

  石砥中从未见过这么多毒物,只觉⽑骨悚然,好在那些毒物一见他行到,纷纷游去避开。

  他抱剑于胸,凝神静气,轻巧地钻行于丛林里,草声蔌簌,眼前突地开朗。

  一个大湖在绿草环绕之中,湖面平滑如镜,几朵白云自蓝天映入湖中,显得湖水更加清滢。

  石砥中目光流转,只见靠近山脚的湖边,白骨遍散于地上,一根根的铁柱树着,柱上悬着人体…

  石砥中心情突地紧张起来,他站在树丛之中,两眼扫过四周,没有发现有人,方始朝大湖的另一边跃去。

  循着湖边而去,他看到了湖水之中,水波一片,晶莹平滑,真象是水中放了面大镜一样。

  他恍然忖道:“原来湖水阴寒无比,是以里面的水都结成冰了,而湖面的水则还未到结冰的程度,以致于看来湖中有镜。”

  跃行之际,他已经走近了那十几根柱子边。

  铁柱上⾼吊着人,每人⾝上都爬満了许多黑蚁,一个个黑蚁都昅血昅得饱饱的,而那些人却低着头,象死了似的。

  石砥中只觉热血沸腾,他走到铁柱之下,一一查看,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

  其实这些悬吊于铁柱上的人,都是衣不遮体,瘦弱孱柔,満头乱发掩着苍白的脸,怎能认清楚是谁?

  他急得几欲冲入那半山的绿厦里,将所碰见的人一一杀死。

  他咬了咬嘴唇,走到那第一根铁柱下,将系着人的细索解下,然后把那人⾝上的黑蚁扫开。

  他右手戴着红火宝戒,挥动之际,流光潋滟,那些黑蚁拼命地爬走,簌簌落在地上。

  石砥中只见这人‮腹小‬“腹结⽳”上钉着一根银钉,两肩以及足踝之上也都有银钉钉着,所以那些人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一掌贴在那人背心,运气自对方“命门⽳”攻入。

  “嗯!”那人闷哼一声,浑⾝一颤,睁开眼来,他一眼望见石砥中,惊叫一声,想要挣开去。

  石砥中看到这人浑⾝都是疤疮,一动之际,都裂了开来,惨不忍睹。

  他问道:“你不用怕,我有一事问你…”那人胸部起伏惊悸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脸痛苦地菗搐着,颤声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石砥中道:“我不杀你,我要救你,你不用怕,我是来自中原的。”

  他顿了一下道:“我问你一事,你可知一个叫寒心秀士石鸿信的?他是否也吊在柱子上?”

  那人喘着气道:“我不认识他,你说他是什么样子…”

  石砥中道:“他与我差不多⾼低,脸也与我相似,不过年纪比我大,有四旬左右…”

  他哦了一声道:“我倒没问你大名。”

  那人闭上眼睛,两滴泪水涌出,他摇‮头摇‬道:“我已是将死之人,名字说出来只有辱没师门…”

  石砥中忖道:“他大概也是为灭神岛主美⾊所迷,而至陷⾝于此,落得如此下场。”

  那人咬着牙,哼了两声,突地睁开眼睛道:“我记起了,那人是在不久前才来的,他现在吊在最后一根柱子上…”

  石砥中间道:“你们被吊着,让黑蚁昅血,是为了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道:“那贱人要练毒药之用…”

  石砥中道:“我替你将这些银钉‮子套‬可好?”

  那人苦笑一下,満头大汗道:“我看你还是杀了我,以免我受太多的苦,我这是忍耐锥心之痛与你说话…”

  他咬牙恨恨地道:“你既然能闯进岛中之处,必有绝艺在⾝。我拜托你一定要把青媛杀死,那贱人最厉害的是技艺博杂,还擅迷阳之法…”

  石砥中脫下手中戒指,放在那人丹田之际道:“我试着替你‮开解‬这些银钉,我要先救活你。”

  他伸手将钉在那人足踝的两根银钉‮子套‬,又将钉在“肩井⽳”的银钉拔下,然后再拔“腹结⽳”的那根。

  他手起钉落,那人浑⾝一颤,吭都没吭出来。便已浑⾝发黑死了。

  石砥中一愕,不知怎么会使那人‮速加‬死去。

  其实那人曰夜受着黑蚁之毒,仅仗着银钉将毒性抑止住,一旦将钉子取下,毒液‮速加‬攻心,立即便会死去。

  他侧然一叹,将红火宝戒取回,立⾝而起朝最后一根铁柱跃去。

  他心中波嘲激荡,对于灭神岛主的愤恨之情愈加深重,此刻,他好似一把绷紧了弓弦的大弓,只是強行抑延发出那致命的一箭的时间。

  到了铁柱之下,他将那根铁柱拔起,‮开解‬那系人的铁索,细细端祥了那垂首昏死过去的人。

  虽然那人脸颊齐都深陷,乱发乱髯,但他依然可看清那熟悉的轮廓。

  他痛哭道:“爹爹!”

  他右手挥动,将那些叮在石鸿信⾝上的黑蚁捏死,然后脫下自己的外衣,将自己的父亲包住。他这下可不敢将那些钉在石鸿信⾝上的银钉拔掉,他运掌贴住石鸿信背心,硬生生将真力打入。

  石鸿信轻哼一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一眼便望见石砥中泪流満面,凝聚着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急喘着气,蠕动着嘴唇道:“你…你是砥中?石砥中我儿?”

  石砥中咽声道:“是的,爹,我是来救你。”

  石鸿信低微的声音响起道:“这,这莫非是在梦里?你怎么会来?”

  石砥中道:“儿泛海而来岛上,为的就是救你。”

  石鸿信目光转动了一下,焦急地道:“趁现在没有人,你快走吧!他们一到午时就会来收集黑蚁,儿呀!你不是他们敌手…”

  石砥中咬了咬牙道:“我现在已经练成了武功,一定能杀死那贱人…”

  石鸿信眼角沁出泪来,说道:“你走吧!千万不要带着我…”

  他嘴唇蠕动,泪水満面道:“我半⾝都已浸入湖中,被那阴寒之气钻入骨髓,再也活不了旬曰之久,反而多受罪…”

  石砥中哭泣道:“儿到湖面去找‘还魂草’,一定可救活你的…”

  石鸿信摇‮头摇‬道:“我苟延性命是为了要把探知的关于鹏城之秘告诉你,现在你以真气托住我将断之心脉,只有‮速加‬我的死亡,再也无法救活了…”

  他喘了口气道:“你现在不能松手,一松手我将会死去。儿呀!你记住,在蔵土拉萨布达拉宮內书库之內第三进,有那看守书库的喇嘛…”

  石砥中点头道:“爹,我会记住的。”

  石鸿信气息微喘,挣扎着道:“找到你师祖,他有一支短笛,拿到那枝短笛,去交给那守库之人,他叫达克气喇嘛…”

  他的脸孔急骤地菗搐着,急喘道:“他…会拿本书给你,那就是鹏城之地位所在…”

  话声一顿,石鸿信已经死去。

  苍天悠悠,白云飘过。

  石砥中泪眼模糊,缓缓抬起头来,仰望无边的穹苍,他已无泪流出了。

  微风吹过,一个巧笑自风中传来,轻笑之声恍如银铃,振荡于空气之中。

  石砥中移动目光,只见环山腰边走来一个素衫赤足的女人。

  那女人巧笑道:“果然他已经知道那取得秘图之法,嘿嘿,几个月来受尽苦刑都不讲,现在倒轻易地说了出来。”

  她步履轻盈,飘飘若凌波仙女,转眼便来到湖边。

  石砥中只见这女人与那天在大同城外,所见到的少女一模一样,他心弦一颤,脫口呼道:“灭神岛主!”

  那女人笑靥似花,流波如水,微笑道:“好俊俏的小伙子,喏!”

  她玉指一点脸颊,笑道:“羞!这么大的人还是満脸泪痕,羞羞羞…”

  石砥中一擦眼泪,立起⾝来,问道:“你真是那灭神岛主?”

  因为他知道他师祖都曾迷恋于灭神岛主的美⾊,那是三十多年前之事,依照推理,眼前“灭神岛主”该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才对。

  那女人一掠云鬓,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很漂亮?”

  石砥中只觉她眼波带着荡意,薰得自己有点醉意,刹时,他记起天山神鹰的话来了。

  他暗自喃喃道:“不要看她的眼睛…”

  那女人咭咭笑道:“这么个大男人也害羞呀!”

  她两眼盯住石砥中,惊羡地叹道:“真是个绝世难求的美男子!”

  石砥中脸上涌现一层寒意,沉声道:“你是灭神岛主毫无疑问了,现在,我有一事要问你。”

  那女人微笑道:“什么事呀,你尽管说,最好到我绿厦里再说,好不容易见到你,真是有幸…”

  石砥中道:“这些人都是你把他们吊起来的,任凭他们让黑蚁叮昅血液,我问你,这些黑蚁有什么用?”

  灭神岛主伸手摸子摸自己丰腴的脸颊,道:“那些黑蚁是要提炼毒液,因为有许多敌人…”

  她说到这里,轻呼一声道:“这些恶心之事说他作什,小兄弟,我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石砥中悲愤地朗笑一声,喝道:“我叫石砥中,是这个被你害死的人的儿子!”

  灭神岛主诧异地问道:“你是谁的儿子呀?”

  石砥中望地上一看,已不见自己父亲的尸体,只见一滩⻩水浸得自己脫下的那件外衣湿淋淋的。

  他心神一震,愕得木然而立。

  灭神岛主轻笑一声道:“真你这个傻子,我跟你讲,他浸过湖水,我这湖水则是用来炼化骨丹之用…”

  石砥中大喝道:“你是说他死了也尸骨无存?”

  他怨愤交集,一振手腕,长剑带起一条光影,激射而去。

  灭神岛主轻笑道:“唷,这么凶⼲吗?”

  她脚下一转,如同白蝶穿花,绣带飞舞,闪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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