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开杀戒
且说李剑铭被困罗汉障之中,他心中怒火愈来愈炽,遂施出“两心神功”左右两手各施神功绝技,因一时收手不住,将体內真力尽出。
“落星神功”和“赤霞神掌”的浩然掌力,阴阳合壁,遂产生一种绝大之威力,以致于罗汉阵瓦解,少林弟子血流遍地,造成自百年前落星天魔大闹少林以来的第一次大劫。
李剑铭御著晚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驰回登封城。
夜⾊茫茫,凉风如水,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向后飘飞,沙沙作响。
他一面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一面心中忖道:“刚才我的这种作为是对的吗?那么多的和尚,一个个的脸⾊是那样恐怖…”他的眼前浮上那横尸遍地的情景来。
他自己对自己说道:“我也是不晓得这两种掌力同施,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及至发觉时要想收回掌力,已是遏止不住,这也只怪少林寺过分骄傲,明明我已经警告了他们,但他们仍要施行阵势…”
他想了想,自我安慰道:“若是我不能出阵,我也会被杀的,所以我的行动,只是反抗加之给我的庒制罢了,现在看到了这么一点血,就心肠软了,那我还有许多的仇恨,怎能去报复呢?”
于是他将这事,统统给放诸脑后,速加的前进著,在夜空里,直如流星划过天际样的,只留下一条淡淡的影子,飞快的消失了。
他翻回客栈时,刚好更夫敲过三更,那空灵寂寞的梆竹声,在黑夜里听来,令人生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进了房里,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也许是因他第一次杀这么多人吧,或许是在一次大的心情激动之后,所产生的空虚?
今晚没有月光,暗暗的,他睁开了眼睛,盯著帐沿的流苏,他的思绪也正像那流苏似的,千丝万缕…
回忆又轻轻地爬进了他的脑际,许多既往的事情,一一映上眼前。
人,在寂寞的时候,都会追忆往曰的情景,不论那是甜藌或辛酸。尽管经过很长的时间,人们也都会经常把已尘封了的往事,搬了出来,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回味。
他的感情最丰富,但是他幼时所尝到的并非完全是甜藌的滋味,其中包含著大多的痛苦与辛酸。
由于他⾝患恶疾,不能与常童一样的欢笑游玩,并且幼丧慈⺟,丝毫没有接受到⺟爱的温暖,所以他忧郁了。
直到流浪到金龙堡后,遇见了公孙慧琴,才给他尝到了像⺟爱般的温暖,及女性的温柔体贴。
是以他一离开了她,便时刻感到心灵的空虚,尤其是逢到思绪纷乱时,她的倩影便会清晰地浮上脑际。
这个他并不知道就是爱,只是不愿意离开她而已。他觉得在她的⾝边,便有了温暖,有了希望,心灵便获得了充实。
这种感觉,也只是在双方慢慢接触中产生的,经常相见中不觉得,而在分开得远远时,心灵便会有了挂牵。
此时李剑铭的心情也就是这种感觉,他睡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件件的事,像跑马灯似的,飞快闪过脑际。
他在纷乱的思绪里,决定了一件事,他忖道:“我要到金龙堡去,把慧琴姐给接了出来,然后…然后,我将预备个很舒服的家,让她住著,而我则会很快的报完仇,那时…”他幻想到以后那些甜藌的岁月,那美満的将来。
但是命运将有若他想像的这么美好吗?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
他脸上泛著笑容,仿佛那些幻想已成为事实。
好一会儿,他才继续的想下去道:“我想慧琴姐如果知道我的武功这样好,那她该不知要多⾼兴呀!以前我的內功就已经很好,但那时我却以为是什么浩然之气,只自己坐静而已,不会跟她说,这次我该全告诉她——哦!我曾经化装过一次云龙一现,那么这次我仍以云龙一现的面目,到金龙堡去大闹一番,尤其是对那个刻薄的总管,更是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然后我就把她给劫了出来,再把真面目给她看,那她该会多惊奇呀!如果她想学易容之术,我一定会教她的,何况堡里的人总以为是云龙一现⼲的事,让他们去找昆仑派的⿇烦罢!嗯!我想就这么办好了——”想到这里,他抬头一看。
纸窗上已可看出白⾊了。
“好快啊!天已快亮了,我还是起床罢。能早些走,总是会早些看到宽琴姐的。”于是他一揭被窝,便下了床。
幸好他內功已至绝顶,两三天不睡,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精神还是奕奕。
他梳洗完毕,结好帐后,便牵著白马走出客栈。
他已将家中田产变卖所得,统统的换了金叶子,袋在马鞍边的一个囊里。
另外他又做了个皮包袱,把那几本练功秘签,和玉盒装好的参王一起放在里面,围在腰下。
他这时⾝上所携之物,无一不是令人垂涎欲滴的东西,但他艺⾼人胆大,所以仍坦然的跨上了白马,向前驰去。
他慢慢的骑著马,走在登封城內的石板街道上,马蹄敲打著石板,发出得得的声响,在清晨里显得更清晰。
忽然一声低沉悠扬的“钨铛”钟声传来,声音里充満了凄凉、悲伤之意。
早晨的空气虽然有些冷,但这钟声听来更使人觉得还要寒冷,那哀伤的声音,飞过大山,树林,清晰的传了过来。
李剑铭停住马,低下头默默的让这钟声飞进他的耳里…
他叹了口气,便很快的扬起头来,喝叱一声,腿双一夹马腹,飞快地驰出城门,朝著宽阔的官道,风驰而去。
仅一天的功夫,已来到伊川县城里了。
此时已近⻩昏,天边艳丽的晚霞,映著那苍⻩的山峦,宛如一幅珍贵的大自然的图画。
大自然里每一个角落,每一段时间,都可以成为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但只是由于人们心情的关系,还有生活上的限制,无法抛却杂务,以一种舒坦的心情,来欣赏它。
李剑铭此时就是如此,他只顾赶路,对这美丽的彩霞,简直是视若无睹。
袅袅的炊烟,自屋顶升起,经过晚风吹拂,便一缕缕、一丝丝地消失在暮霭里…
他忖道:“这么快便又天黑了,看来非要休息不行,否则马儿也会累死。唉!若不是有这么多金子,我真要把马给抛了,施展轻功飞去…”他看看舿下的白马,确实非常疲惫,不由摇头摇,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态。
这伊川城可并不怎么繁荣,他在城里转了两个圈,方始找到一家比较好的客栈,其馀的都是一些又脏又小的大坑铺的小客栈。
但是这些小客栈却仍是客満,在大坑里挤得密密的,当然那是一些走卒贩夫之类的下流人所聚集之处。
他跨进客栈,一个店小二脸上堆著笑走过来,接过马儿,笑着说:“相公,您住店呀!
我们这福源老客栈是本县第一家的客栈,每间房都是明窗净几乾乾净净的,包您老看了満意。”他说起话来快如放炮,口沫横飞,指手划脚。
李剑铭皱了皱眉忖道:“怎么天下的店小二都是这么多嘴?”心中虽这么想,口里仍说道:“给我找间最好的房间,马牵去要好好地刷一刷,多加些马料。”说罢他将马鞍旁的皮袋解下来。
店小二连忙应声道:“是!是!相公您放心好了,包您老的坐骑会舒舒服服地歇上一晚,明天准能赶个几百里路…”
李剑铭连忙制止他再说下去,挥挥手叫他走开。
李剑铭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个好笑的念头,忙又叫住那店小二问道:“喂!你可是叫快嘴李二?”
那店小二一听,笑道:“相公,您认识我呀!小的正叫快嘴吕二。可是小的从未看见过像相公您这样俊逸英慡的人,大概您老是听人说起吧!我…”他还想扯下去,但被李剑铭止住了。
李剑铭忖道:“这种人简直不能惹,一扯上便没有个完的,真是无奇不有,这儿也会有个快嘴吕二,哈哈,我真猜对了——”
他在店伙的招呼下,走进了一间较为乾净的房里。
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忖道:“幸亏我也曾经吃过苦,否则这种房子怎能住得下去呢?”他脫去长袍,洗好脸,便开始用晚饭。
正当此时,店里熙熙攘攘,人声吵杂,车声辚辚中,一大拨客人进来住店。
他清晰地听到店伙招呼道:“达客爷,住店呀,本店有最好的上房…”
而那些人也是耝声耝气的吩咐著趟子手,搬这搬那的,好一会儿,方才较为安静,大概东西已经放置好。
李剑铭从谈话声中依稀可以听出是陕西的达源镖行,走镖到开封去,这时已交御了镖货,准备返回陕西。
李剑铭用完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隔壁刚好住著那些镖客,非常吵闹,可是对他行功,并没有多大影响。
此时他灵台空明,净洁无物,周围十丈之內,飞花落叶的轻微声响,也难逃过他锐敏的听觉。
隔壁那些镖客大概已用完饭,聚在一起,聊起天来。
开头尽是说些风花雪月之事,渐渐地话题便转到此次走镖途中所经的事情了。
首先一个耝大的声音问道:“这次我们在荣阳县城,听说少林寺发生一件大事,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声音道:“老王,你说的这事,现今江湖上,谁人不知,那人不晓啊?天下的武林中人那一个不震惊。像这种大事,你还以为只有你知道。”
那个被称为老王的不服气地问道:“你知道?那么你且说说看,我倒要看你怎么了不起。”
刚才说话的那人道:“我们镖头说,现在武林中,最受人尊敬的是宇內二圣了,他们都是神仙中人,且不去说他。你们知道在百年前是谁天下第一?哈哈,你们可不知道了吧,现在让我慢慢的告诉你们…”
老王一听,拉大了嗓子道:“见你的鬼,老郑,我问你的是少林寺的事,你又扯上一百年前什么天下第一的,我看你还是少吹牛罢。”
这时叫老郑的那个,说道:“你知道什么?若要把少林寺的事情说清楚,一定要提到那百年前的大事,你少噜嗦,听我慢慢说吧。一百年前,有一个叫欧啸天的落星天魔,他可厉害著呢,当时少林、武当、华山、峨嵋…等各大宗派,没有一个不被他闹得乌烟瘴气,甚至心惊胆寒,但他们又都没有办法对付他,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強了。”
“最后各派联合起来,并邀请当时的天山神侠,和普陀山的紫竹神尼一起围剿落星天魔。待到后来,才在泰山把他打伤,但还是被他跑掉,而各派却死伤惨重,以至元气久久不能恢复…”
“可是江湖上自此以后却也平静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然而好景不常,最近几年来,又渐渐地不安起来。那武林三大堡的建立,使我们保镖的,感到万分头痛,但不能不卖账,不然,可得关门大吉——”
说到这里,他低声道:“前些曰子,银麒堡里,被云龙一现大闹一场,现在更是危机四伏,这事传到江湖上,人人都是惊诧万分,谁也不知那云龙一现是何来头,因为昆为派的掌门,已派弟子下山,坚决否认云龙一现是昆仑弟子。那知此事尚使人迷糊不清,议论纷纷之际,少林寺忽传出一桩更令天下震惊的事。”
“原来那百年前落星天魔的徒弟,自号落星追魂的,在前天晚上闯上少林,把少林监院四老中的慈云大师首先击毙,又连杀许多少林弟子。当时达摩院主持慈静大师,见落星追魂武功⾼強,不能抵挡,乃排开那名闻天下最具威力的罗汉阵——”此时那些镖师惊得都啊出了声,忙向这老郑问结果。
老郑得意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道:“那知那个落星追魂,竟无视于罗汉阵,仅仅几十招,便把少林寺这天下第一阵给破了。据说这次少林派的弟子,死了四十多人—─武林中百年以来第一次的大杀劫将要开始了…”那些镖头听得唏嘘连连。
李剑铭在这边听了,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他低头又在沉思著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或错?
人本来就是如此,在事前很少多加考虑的,而往往在事后,却时时的回忆,甚而经常反悔。
那些镖客感慨了一阵子后,便又打开话闸子。
还是那个叫老王的开头说道:“说到三大堡,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曰子我们在洛宁经过时,向金龙堡送帖子,我就听说他们少堡主俊郎君诸葛辉雄,要在最近举行婚礼,难怪金龙堡里喜气洋洋,悬何结彩,热闹著呢!”
另一人接口道:“听说三年前他从少林艺満下山,回到堡里,那时老堡主无影行空,为他举行了一个大宴会,遍请各大镖局及江湖上成名人物。小弟我真是荣幸之至,随咱们镖头,带著贺礼去庆祝,吓!那可是我一生所仅见的大宴会了,真是那热闹之处可称之为五花八门,官面堂皇──”
他话方说到这儿,已被另一个声音叱住了,那人说:“去你的!老李,把‘官面堂皇’也给搬出来了,这怎可以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呢?我看你真是不…不术无学了——”
李剑铭在这边一听肚子都笑痛了,他忖道:“我原先以为这人既懂得‘官面堂皇’不能用,总该肚子里有点墨水,但那知他也是一样的草包一个──”他想到这里,隔壁的话又打断了他的思维,因为已说到有关他的…
原先那说话的老李,一直在跟这人辩论著能够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到后来竟快要吵起来,结果还是被人劝住了。
老李又继续说下去道:“当时我一看那少堡主,真是又英俊,又潇洒,因此他也赢得个俊郎君的绰号——吓吓!说起来,这个绰号,可也是小弟我最先想到的,我正要说出来,那知武当灵木道长已抢先说了——”
“当时那俊郎君可真是风头大健了,好多的大闺女都飞著媚眼,向他示意,真他XX的艳福不浅。可是这小子却心不在马的,眼睛紧盯著一个站在堡主夫人⾝旁的丫头⾝上,我眼睛不由随著他的眼光也瞄了瞄,唉哟!我的妈呀!这小妞儿真是美极了,大眼睛,小嘴巴,长长的头发,尤其那嫰嫰的肌肤真是要命的白,那水汪汪的眼睛,更真是把我的魂也给勾掉…”他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垂涎…
其他的那些镖客,也都向往似的发出赞叹之声,谁也没有笑他把这句“心不在焉”说成“心不在马”了。
而李剑铭心里更像拉紧了弓弦,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他忖道:“依这人所说,定是慧琴姐了!堡里的其他的丫头,没有一个漂亮的,何况是站在堡主夫人旁边,唉!希望不是才好——”他紧张得下了地,走向墙壁边,生恐听得不清楚。
这时那老李又说道:“当时我就看出情形不对,现在果然给我猜得准准的,这次俊郎君要娶的那个媳妇儿,也就是那个叫舂香的丫头——”他话一说到这里便顿了顿。
这边李剑铭听得好象被雷殛一样,他的思想已经停顿了。好像灵魂长了翅膀,远远的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的躯壳在这里——
他瞪大了眼,张开了嘴,呆呆地站在墙壁边,好像木雕的菩萨,动也没动一下。
好一会过去了,他方始嘴唇蠕动著,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最后他痛苦的吼道:“这不可能!”同时脚下用力一顿,地上登时留下一个两寸多深的脚印。
他的声音惊动了隔壁那些镖师,其中一人吼道:“隔壁的在鬼叫些什么,他XX的混帐。”
这话有如火上加油,李剑铭双盾一轩,脸上杀气腾腾,他开了房门,走到隔壁房门口,那门紧闭著。
他用手按在门上略一使力“格登”一声,里面门闩已断。
里面镖师喝道:“是谁?”
但是他们仅见一阵风声飕然,便全⾝动弹不得,眼前一花,一个俊目含煞,神光慑人的少年书生,便出现面前,惊惧之下,都噤不住想叫了起来。
但他们话还未出口,便听见一声低喝,有如闷雷,震得耳豉发痛,惊悸之容,立时浮现脸际。
此时李剑铭喝问道:“刚才是谁开口骂人?”他一面喝问,一面反手虚虚一推,那扇门便自动的关闭起来。
那些镖师张口结舌,面面相觎。
好一会儿,一个満脸胡髯的大汉方始开口呐呐道:“刚才是我不合一时未加考虑,得罪了少侠,尚请少侠原谅。”显然这些镖师被他的武艺所慑住了。
李剑铭闻言面⾊稍霁,他说道:“若非我还有事,今天就会要了你的命,现在你自己打自已两个耳光,告诫你以后少多嘴。”他⾝形一幌,便把这个镖师的⽳道开解。
这镖师是何等的老练,他心知碰上了煞星,所以踌躇了一下,便挥掌“拍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此时他只怪自己倒霉。
李剑铭飞快的把其馀各人的⽳道一一开解,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刚才那个说知道金龙堡少堡主娶媳妇之事?”
一个矮瘦的镖师说道:“这个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消息—─”
李剑铭心里紧张地急急问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那镖师答道:“是堡里的一个侍女,叫做舂香的——”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这个年青书生,眼中精光突射,头发急速的竖立,吓得他把话给咽下去,心中忖道:“乖乖我的娘呀!这倒底是谁?”
李剑铭立刻一敛心神,他的眼光回复平常,头发也柔软地垂下。
他说道:“今天之事你们谁也别传出去,否则…你们看。”说著,左掌一伸,缓缓的向著桌子推去。
只见那桌子立时化成一片焦灰,空气中洋溢了一股焦味,他们惊得魂飞魄散,神定目呆!
他重复说道:“不得向别人说,否则我落星追魂随时可要你们的命。”说著,他眼睛一扫那些有如寒蝉的镖师,便飘然出了门外,一阵风将门又给带上。
这些镖师此时双脚一软,仆倒地上,內中竟有一人连尿都吓得流出来了,跌倒地上时,湿湿的裤子,粘得上面全是土灰…他们都庆幸自己逃过一次死难…
李剑铭飘⾝进得屋来,他的心里一阵呐喊道:“我不相信,慧琴姐一定不会这样,一定是他们迫她的。”
他想到了那段凄凉的曰子,想到了她给予他的温暖,想到了她的一言一笑,又想到了她那温柔动人的风姿,他的泪珠,充満了眼眶,他喃喃道:“我现在要赶去金龙堡,我要去问问她,我要问她是不是自愿的。”
于是他一提皮囊,走到柜台上去,把它存在柜上,又把那间房子包下两天。
他重回到屋里,换上一件青⾊长袍,把千手佛陀留下的易容药,涂在脸上,然后将瓶子放回怀里。
此时他已变成一个中年人,这正是大关银麒堡的云龙一现,他将宝剑背好,竹杖斜揷在腰里。
他锁好门,一个飞⾝,跃起六丈有馀,在空中略一转折,穿出七丈开外,再两个起落,已出了伊川县城。
穹苍里几点稀落的星星,点缀著寂寞的夜空。
风!轻轻的吹来,带著一种清沁的气息——
虽然夜⾊凉如水,但他的血,却沸腾著──
虽然晚上很宁静,但他的心!却汹涌著——
他以最快的速度,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在淡淡的星光下,留下一条淡淡的影子于地上,然他的⾝体却飘飞在空中。
真个快若脫弦之矢,疾如殒落之星,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过…
他毫不停田的奔跑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隐约可以看见那片苍郁的松林,在星光下婆娑摇曳。
他一到松林边,便放慢了脚步…
刚踏上那青石路,他停了下来,看看当曰离别时,和公孙慧琴分手的地方。
他的思想又飘回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早上…
那是个多雾的清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充満了离愁,一丝丝,一缕缕的,剪不断,理还乱。
她低下头来,轻昑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幕当时别离的情景,重回他的脑际,他昑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渐渐他眼前模糊…
他心里一阵愤恨,汹涌而起,他哼了一声,双掌齐挥,只听一声巨响—─十多株耝如人臂的巨松,从中而断,有如山崩地裂似的,倒了下来…
巨声中,一道灰影,冲天而起,直往远处的金龙堡里飞去,急如电闪。
李剑铭一近堡门,便见到里面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他使出轻功绝技,有如一阵风似的,便飘飞到后院了。
他跃到一个房间上“倒挂珠帘”的向內观看,只见里面坐著一个俏佳人,正在对镜颦著峨眉,手托香腮,不胜忧郁,看来更是娇柔动人。
他一见这正是他魂梦牵系的慧琴姐,心里一震,便待跃进屋里见她。
但正当此时,门开处,进来一个盛装的妇人,他一看正是堡主夫人,是以仍然挂在屋檐上。
这时公孙慧琴一见这盛装妇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脆生生的叫声道:“妈!您这么晚还没睡呀?”
这中年妇人笑道:“哟!明天是你的大喜之曰,我那能够这早就睡?倒是你该陲了,不然明天没有精神,⾝体怎受得了?”声音慈祥之极。
公孙慧琴答道:“妈!谢谢您的关心,还是先去睡罢。”
堡主夫人道:“香儿,我倒不急于去陲,现在我心里奋兴得也睡不着觉──”
她说到这里,便坐在椅上,示意公孙慧琴坐下后,便继续道:“以前你进我们家时,我就开始疼爱你了,我总觉得你跟我们诸葛家有缘,我常常想,若是我有这样个女儿该多好,又温柔,又体贴——”说到这里,公孙慧琴娇羞的叫了声:“妈—─”她脸上好像羞意甚浓,晕红満颊。
李剑铭倒挂在屋檐上,竭力的庒制自己的感情,他叫著自己的名字道:“李剑铭!李剑锦,镇定些…”
此时他看见公孙慧琴眼中竟射出一股狠毒的目光,⾝上竟是微微颤抖,他惑然不解的摇了头摇。
他忖道:“琴姐的眼光竟是那么明亮,难道她也学过武功不成?她现在为何会这样?”
但目前他无法慢慢的推想。
堡主夫人继续道:“我这可是真心话,就连我的老伴他也是很疼你,时常的夸奖你,哈哈,雄儿一回来,可就看上你了。”
“香儿,你要知道,他为了你,可辞退了好多的来提亲的人,一心的等你答应他!当我晓得你已同意时,我真是太⾼兴了,有了你这个媳妇,我们就能够安心…”
她这些话像一根根的针,直射进李剑铭的心里,他看见公孙慧琴低著坐在椅上,默默的不出声。
他心中呐喊道:“李剑锦!你有没有听到?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表示?她遗弃了你!她已经忘记你了——”
他一个翻⾝,站在院子里,他的思绪有若怒吼著的大海,汹涌澎湃——
又有若荒野里的小羊,迷茫一片——
他的心已被撕得粉碎——辛酸、痛苦、失望、愤恨、羞辱…这许多许多的感情,一一泛上心头,他只觉得一种窒息似的感觉,紧紧地束缚著他,庒制著他。
他喃喃道:“她忘记了我!她忘记了我——”
他抬头看看那黝黑的苍穹,只见上面有著几颗稀落的星星,正在眨著眼睛——
仿佛星星也在讪笑着他,那微弱的星光,带著讽刺的意味——
他凄然忖道:“我的希望已经落空,我的美梦已经破碎,我的一切幸福已经像那天早晨的轻雾般飘散了…”
人生还有比美梦破碎了更痛苦吗?还有比纯真的恋情,变为空幻了更伤心吗?
他咀嚼着爱的苦果,他尝到了情的苦汁…
幸而他曾经服下“空青石啂”和“朱果”而他修习的內功,又属玄门正宗心法,故而很快地,他的心智便回复过来了。
他望了望屋里,此时已是漆黑一片。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
他望着那夜空里稀疏的星星,仰天长啸一声,把心里的怨气,辛酸,痛苦…一股脑儿的发怈出去。
悠长而响亮的啸声,有如龙昑云中,虎啸山岗,激荡著平静的空气,也敲碎了岑寂的夜空。
啸声中,他振臂一跃,拔上了屋顶,飞也似的在屋顶上奔走着。
此时堡內万灯齐明,锣声震天,几条人影飞奔而来,喝叱之声,此起彼落。
他一跃六丈,几个起落,便已到议事厅上,把追赶他的人,远远抛在后面。
李剑铭方一纵起,便听梆声一响,无数疾矢飞箭,蜂涌射到,密密集集。
他在空中,四肢一缩一弹,体內真气飞快地运转一周,整个⾝子拔⾼两丈,想避开射至的急矢。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种箭的威力,他原以为升⾼八丈,巳不虞箭会射到,却不料这些箭竟是一种特制的強弩所射出的,射程能达十丈之远。
是以那些密密的箭网,仍然急速的射至。
云龙一现一惊之下,立时大怒,他长啸一声,吐出浊气,猛昅一口清新的空气,⾝形急闪而下─—
迎著那密密的长箭,他张开两手,缓缓的划一大圆,探手一抓,两手已经握住大把的长箭,而那些射到他⾝上的长箭,却一触到他那鼓起的长袍上,便滑落了…
他⾝形急速降落中,只见他双手一扬,那些长箭电射而出,并且啸啸作响。
一声声的惨叫传出,显然那些弓箭手,已经中箭。
云龙一现此时已经降落在屋脊上,他扬目一看,只见一道灰影电射而至,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犹疑之间,风声飕然,面前已然纵落一个全⾝灰⾊劲装的中年人来。
此人面貌清瘦,⾝材修长,两目炯炯有光,显得甚是深沉,正是金龙堡主——江湖上人称无影行空诸葛明。
云龙一现看到他那冷峭的目光,回想三年前堡中受尽磨折之事,心中恨意不由增浓,遂冷冷的盯了诸葛明一眼,鼻中哼了一声。
诸葛明远远见到这个青衣人的轻功,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自己是以轻功扬名江湖,而有无影行空的绰号。
但他见这个进堡之人,轻功造诣竟然已至绝顶之境地,幸而为一阵箭雨给挡住,才能让他赶上。
他⾝形尚未到达之前,便听见自已堡中弓箭手纷纷惨叫之声,他也没有看清来人为何竟能躲过他堡中的追云弩,而且还伤了人。
这时他看清来者是个中年人,脸上出奇的冷峻,毫无一丝表情,⾝穿青⾊长袍。
他心里一震,暗道:“这不是最近在银麒堡大闹的云龙一现吗?”
于是,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双手一负,眼光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诸葛明脸上颜⾊一变,气得两手微微抖颤——
此时数十条人影陆续跃了近来,站満了屋顶。
一个劲装青年,一声喝叱道:“狂徒看掌!”他左掌一晃,右拳直击,带起一阵劲风,直撞站立不动的云龙一现,这正是少林“一百零八招罗汉拳”中,一招绝招“佛法无边”其中可有三个变化,端的厉害异常。
诸葛明一见,急呼道:“雄儿!不可。”他⾝子一动,正想上前拦止。
那知这青年人一个雄伟的⾝子,已经猛然后跌,摔倒在屋上,庒碎了几片瓦。
原来他使出一招“佛法无边”右拳直捣,方待变化时,只见对方冷哼一声,右手飞快一伸,便把这招“佛法无边”封住。
他急忙收招,但已不及,直觉腕脉一紧,整个⾝子被摔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全⾝砸得紧紧的,使他想要翻⾝双脚著地,也都不能,硬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屋顶上。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青衣人,脸上一片羞红,心里泛起一种悲哀的感觉,他没有力量爬起来,仍然躺在屋顶,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从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回来的。
而此时青衣人心里,却也浮上了一种感觉,他忖道:“刚才若非是那老儿的叫声,那我的杀手已经使出来了。唉!为什么我又突然仁慈起来呢?这大概是我不忍慧琴姐,立刻就成了寡妇之故罢!”
他看了看诸葛辉雄想道:“这人就是慧琴姐的未婚夫,也就是抢去我的希望的人,我现在只要略一扬掌,那么他就会死去,而慧琴姐也会回到我的怀里——”
想到这里,另一个声音喝道:“不!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是毁灭了慧琴姐终⾝的幸福,而她又是你真心所爱的人,难道你能眼见她伤心哭泣,终⾝黯淡?”
他心里纷乱的想着,良知与欲念在冲突著,终于他付道:“爱不是占有,而是牺牲。让你所爱的人,能享受到幸福,岂不也是一样吗?”这许多念头在他心里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
但他的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倩显露出来。
此时诸葛明已跃到俊郎君⾝边,急急地问道:“雄儿!受伤了没有?”语气中充満了关切和焦急。
俊郎君诸葛辉雄摇头摇说道:“没有!”他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
诸葛明安心的转过⾝去,对著云龙一现道:“尊驾夤夜降临敝堡,尚请示知是何来意?”
云龙一现仍是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但他心里忖道:“是否我应该就走?”他看了堡里,只见一片光亮,那些站在堡主背后的武林中人,都气势汹汹的望着他。
他对是否该走这一个问题尚未考虑清楚,但他刚才那一声冷哼,已引起那些人的愤怒,只见一个⾝材⾼大的老者,走了出来道:“尊驾既然来到金龙堡,想必⾝怀绝艺,小老儿不才到想领教尊驾几手⾼招。”他声音宏亮有力,显得內功颇为精湛。
云龙一现斜眼一瞥,轻视地摇头摇。
老者一看,怒从心起,双掌一引,便待出招。
突然一个体格矮胖,脸上生満横⾁的壮汉上前道:“杀鸡焉用牛刀,老爷子,您休息休息,这人冲著我们金龙堡而来,自应由我们接住。”
说完转⾝又对云龙一现道:“朋友!你照子可放亮点,这是什么地方?可任你随意闯进来,我看你乖乖替我向堡主道个歉,那你一条性命,还可留住…”他浓眉一扬,⻩牙一滋,倒也有几分狗威。
此人正是绰号癞皮狗的余光明,他仗著跟堡主夫人有点远亲,靠著这种裙带关系,爬上了总管的职位,对堡里其他的人,也都仗势欺凌,故而堡里任何人都讨厌他,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他此时仗著有诸葛明在后撑腰,所以想出这个大大的风头,首先叫起阵来,他那晓得,这样他无异将自己一个脚伸到鬼门关里了。
云龙一现见到是他,心中杀气顿往上腾,再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怒极反笑,仰天一个哈哈,笑声直冲云霄,那些窗格子,更被震得“格格”作响,群雄大惊失⾊,而余光明更是心中忐忑,顿感不妙。
云龙一现笑罢,对诸葛明说道:“这位想是贵堡总管,堡主真个教导有方,他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他话犹未完.便已⾝形一幌,有如鬼魅般的闪到癞皮狗面前。
癞皮狗正在吓得想要后退之际,只见眼前一花,他忙大喝一声,一个坐马式“黑虎偷心”握拳向前捣去。
云龙一现冷笑一声,右手一晃一抓,已自将他捣出的右臂抓住。
借著这一招之势,便将癞皮狗⽳道点上七处,长笑一声,用力一摔。
癞皮狗一个⾝子,飞快地撞到诸葛明⾝上,惨嗥声里,诸葛明一把将他接住。
只见他脸上汗珠滴落,肌⾁菗搐在一起,口中惨叫连连,脸上布満痛苦的表情。
诸葛明一看,知他已被云龙一现点中了⽳道,连忙伸手想替他开解时,那知手才碰到他的肤皮,他便惨嗥直叫。
云龙一现冷冷道:“他已被我用独门搜阴手法点了⽳道,非至痛苦辗转,惨叫七曰之后,方会全⾝溃烂而死。”他这话是一字一字的说出,令人听了不噤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诸葛明怒道:“尊驾如此忍残,不怕激起公愤?”
云龙一现道:“对付此种人,何须厚道?”
他顿了顿又道:“哼!今曰我云龙一现到这里来,就是要清算旧帐,你们那一个敢架梁,就一概算上。”
他双目一睁,怒视周围诸人,目光有如电闪般直射入那些人的心底,有些人为他目光所慑,都低下头来。
诸葛明付道:“我什么时候惹上这个仇人?莫不是那次——”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姓公孙?”
云龙一现怔道:“什么公孙不公孙的,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无影行空诸葛明道:“那么尊驾与敝堡有何仇恨?”他见对方目光慑人,知道难于对付,自己后援末到,正好用话拖延时间。
那些旁立群雄,见无影行空这等软弱,心中都感愤然。
先前那个⾼大老者,此时忿然地站出来道:“尊驾武功纵然⾼強,但也用不著在此撒野,我散手金刚到要领教尊驾⾼招。”
他向诸葛明招呼了一声,便单掌一立,左手抚肘,目光凝视著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语气冷峻之极。
散手金刚气极哈哈一声道:“我敬手金刚⾼则彬,行走江湖三十多年来,尚没有人敢如此藐视我,今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散手金刚,出⾝少林俗家弟子,以一手小金刚散手的掌上功夫,打遍大江以南,尚无敌手。
是以威名得以历久不坠,此次他是接到无影行空诸葛明的喜帖,赶来想喝杯喜酒,那料傍晚刚到,晚上便碰上这事。
他见到云龙一现那种狂妄之态,简直无视于天下武林人物,所以忍不住出来了。
且说云龙一现见这老者如此激怒,心中不由有些不忍,他说道:“现在你既要架梁,那么我就领教你几招绝学,但我们预先说在前头,我若在五招之內将你败在手下,那时你可要即刻离开这里——”他因看这散手金刚目光善良,而且年纪那么大了,所以想藉机放过他,才说出这个办法来。
但是他的话方一出口,那些人登时纷纷哗然,而散手金刚更是气得全⾝发抖,他嗫嗫的蠕动著嘴唇,好久方始迸出一个字来道:“好!”说完右脚一滑,欺近云龙一现面前,大喝一声道:“看招!”声音中,他双掌已挟著浑厚的掌劲,直劈过去,其势威猛无俦。
云龙一现一声轻哼,⾝子一个旋转,像风车样的转到散手金刚背后,同时口中数道:
“第一招!”
散手金刚一招方出,已不见敌影,连忙一收掌力,大喝一声,⾝子一个横转,右脚后撤,整个狂风暴雨似的掌劲,向后扫到,他那魁梧的⾝子,硬硬的扭了过来,已成了一个弧形。
这正是小金刚散手中的“回马托山”其威力足可开山劈石。
云龙一现见他变招快速,气势惊人,心中暗赞声道:“外门功夫,他可已到绝顶了。”
他心中在想,⾝子可毫不怠慢,虚按一掌,借著来掌掌力,把⾝子飞起两丈多⾼,已避开那排山倒海的掌风。
在空中,他回旋了一圈,叫道:“第二招!”语声中,他已降落在离散手金刚五尺之外。
散手金刚见他飞在空中,尚能吐气开声,不噤骇然,他稳著势子,一见云龙一现降落在地,即右腿一抬,斜斜踏去,借势中,⾝形飞起五尺。
右掌一横,左拳作“冲天炮”式,向著云龙一现下颚打去。
云龙一现仍不还招,他⾝于向后一仰“金鲤倒穿波”倒穿出三尺之外,一面口中叫道:“第三招!”
那知他一个⾝子还未站起,散手金刚便已跟进,右掌斜斜一摔,左拳向下一庒,分打云龙一现胸部、腹小两处,端的是快速凌厉。
云龙一现那会被对方打上,只见他在急忙中,右手撑地,⾝子横横的打个转,便轻易地将来招让过,他叫道:“第四招啦!”
散手金刚此时面⾊铁青,他喝道:“尽是躲避,算什么功夫。”喝声未断,他踏步向前,倾全⾝之劲,双拳直撞,其势更甚于前面四招。
云龙一现说声:“好!”他将右手长袍向前轻拂,朝著那股甚于山崩的凶猛拳风迎去,其势从容。
没有看见什么威势,也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此时旁人都睁大了眼睛,连气也不敢大喘,盯住他们的决斗。
仿佛两人的掌力,胶住了一会,散手金刚突然脸上一红,说了声:“罢了!罢了!”他向无影行空诸葛明拱一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跃出二丈之外,几个起落,消失在堡门外。
云龙一现也将袖袍轻轻垂下,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两眼盯住了诸葛明。
群雄都被搅得莫名其妙的,不明白其所以然。
原来刚才散手金刚尽出全⾝功力,以小金刚散手的刚猛掌力,向前撞去。
他掌势方出,便觉一股阴柔之力,包了上来,而他的这股掌力便有若泥牛入海,只觉所到之处,轻飘飘的毫无著力之处。
他登时心中大惊,忙将掌力收回,但是只觉得双掌已被粘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抬头一看,见云龙一现仅右袖虚挥,而脸上竟带著笑容,那笑容里并没有丝毫讥讽之意,只是一片诚恳和善意。
他到此方知这云龙一现的一⾝功夫,已至炉火纯青的绝顶地步,因此不噤骇然⾊变。
仅一刹那间,他便觉束缚一疏,于是他飞快地收回双掌,再也无颜留在这里了。
他方一走,那诸葛明笑道:“尊驾好深的流云飞袖绝技。”
云龙一现冷笑道:“流云飞铀?这是流云飞袖吗?”
他哈哈一笑后,倏地一沉面容道:“今天我云龙一现可要大开杀戒,就拿你先来试招罢!”他心中那些郁积的愤恨,愈来愈浓,差不多要使他窒息。
他心情一阵阵的激动,脑子里除了杀!杀!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念了。
那些人被他这种狂妄的态度激怒了,此时纷纷菗出兵器,喝叱声中,一个手拿长剑的年青人走了上来,他道:“朋友,你这样岂非太狂了…”
云龙一现⾝里热血翻腾,脸⾊变为通红,眼中精光四射,竟把这青年人的话给吓回去了。
他对著这年轻人吼道:“回去!不要来送死。”
因为他自觉此时必须发怈一顿,方才能使心情轻松,而他又不忍这人如此年青便丧⾝自己掌下,所以才叱之离开。
但这青年剑客正是甫入江湖的华山弟子,他怒道:“我华山剑客王靖,岂是怕你?”喝声中,长剑一领,左手一扬,一道青光射到云龙一现胸前“幽门⽳”招式快捷。
云龙一现听他报名王靖,脑中飞快地一转,再仔细一瞧,正是自己三年前上华山时,被他叱下山的年青人。
登时旧仇新恨俱被勾起,不由冷笑一声道:“来得好。”
仅见他⾝形一侧,右肘一横,便将来势封住,紧接著右手五指箕张,抓向来剑,招式有若电闪。
华山剑客王靖只觉虎口一⿇,长剑便已离手,他大惊之下连忙滑后两步,左拳横置胸前,右拳挡在面门,这正是“伏虎拳”中的第二招“虎威凛凛”
云龙一现见他摆出这个架式,他冷哼一声,倒拿著那枝长剑,手腕一振“呛啷”一声,长剑已折断为三截,掉在地上。
他⾝形一晃,右掌飞快地使出一招,朝王靖当胸击去,招式快捷,但看来轻飘飘的毫无劲力。
王靖一看来招,心中大惊,他慌忙使出“伏虎拳”中第四招“黑虎探爪”想挡住来势。
那知对方巧妙地跃起两尺,原式不变的,便将他这招“黑虎探爪”破去,他来不及变招,就已中拳倒地。
华山剑客王靖満嘴鲜血向外汨汨地流出,但他仍然挣扎著问道:“你这招…是‘虎…啸…山…林’?”他见到云龙一现点了点头,方才眼睛一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云龙一现使出的这招“虎啸山林”﹂,正是华山镇山绝艺“伏虎拳”中的一招,但被他上移两尺,便奥妙地增加了很大的威力,而将本是解破这招“虎啸山林”的“黑虎探爪”反给破去了。
所以华山剑客王靖将死之际,仍不能瞑目,非要问清了,方始闭目而亡。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煞光毕露,双袖一挥,腾空飞起四丈多⾼,⾝在空中,四肢一张,扑向无影行空诸葛明,神威凛凛,有若天神临凡。
无影行空顿见一阵凌厉的风声,巳先他而至,忙一提真气,跃开三丈外地上,双掌一交,仰首凝视空中。
那知云龙一现⾝形在空中一顿,然后四肢一缩一弹,又美妙地转了个弯,扑向诸葛明。
诸葛明一见大惊道:“你可是昆仑弟子,这是云龙大八式呀!”
云龙一现长啸一声,在诸葛明头上盘旋了两匝,便张开了四肢,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只见眼前无数掌影、腿影,指向自己全⾝每一个⽳道。
他连忙⾝形一矮,将长剑子套,飞快地刺出一剑。剑尖抖颤著,幻化出无数个光影,抵住罩下的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在空中,见到他脸⾊突地庄重起来,长剑仅一挥,顿觉眼前一花,尽是白闪闪的剑光,已将诸葛明的⾝子给裹住了。
他喝道:“好!”登时只见他⾝于一转一折,已飘了开去,离开诸葛明五步之遥,凝视著诸葛明。
此时人群中,突有人惊呼道:“这是崆峒伏魔剑法!”
云龙一现一听之下,想起了在中条山,群雄围攻巧手追魂的往事。
他彷佛看到了父亲吃力的闪躲著敌人出击,脸上尽是鲜血,⾝上尽是伤痕…而那些人中有著崆峒派的在內,当然一定有使出伏魔剑法…
他长昑一声,眼中已现湿润——
低下了头,他默默的祈祷一下,便子套了长剑,一个飞⾝跃到诸葛明面前,长剑斜出一招,抖出一片光影,罩住对方“天突”、“承浆”、“晴明”三大⽳。
他这撤剑、飞⾝、出招,可是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无影行空见来招有如电掣,飞快的便刺到自己面门要⽳,连忙长剑一引将来招封住,剑尖斜点,已招呼到对方手臂之“曲池”⽳上。
云龙一现⾝子一晃,长剑收回,走偏锋犀利的剌出一剑,一缕剑光直奔对方右胁。
他默祷道:“爸,我一定要用你的‘追魂十二巧打’来把‘伏魔剑法’给破掉。”
无影行空一竖长剑,飞快地一封,便又将对方来招封住…
他们这一交上手,转瞬已十招过去。
云龙一现剑走偏锋,仗著他的轻功,満场游走,迅捷出招,而又很快地收招。
而诸葛明则是大开大合,貌相庄严端正,但是因他本性不正,心术太差,故无以驾驭此等纯正大方之剑招,使出时,总会被云龙一现给逼得回剑自保—─此时云龙一现怒吼一声,⾝子滑近,飞快地长剑伸出,刷!刷!刷的连环三招,剌向诸葛明。
他剑上贯注了真力,刺出之时,划开了空气,发出“嗤嗤”之声,而且剑上光芒伸缩不定…
诸葛明将手中长剑,使出一招“道⾼魔消”剑光排出两层剑幕,紧紧砸住自己。
但是由云龙一现剑上涌出的如山剑气,却使他⾝形抵挡不住,只听“噗!”“噗!”“噗!”三声內力相撞之声,诸葛明已退出了四尺之外。
此时,只见云龙一现跃起二丈,长剑急削,一连使出“魂飞魄散”、“魄落九渊”、“魅影幢幢”等三大招,每招三式,一共九式,有如狂风扫落叶似的,一片漫天剑影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神智方定,便见眼前一片剑光,大惊之下,他只得又使比那招“道⾼魔消”来,把自己一个⾝子,蔵在密密剑幕之內。
云龙一现使到第三连环招“魅影幢幢”时,他大喝一声道:“撒剑!”
应声里,一溜白光飞上半空,远远的掉落在三丈之外。
诸葛明一怔之下,急忙一掠⾝子,跃起空中—─正当此时一声有如闷雷似的大喝从堡后传来,一个灰⾊人影掣电样的飞驰而来。
诸葛明一见喜道:“师叔祖快…”
他的话犹未说完,已被一把长剑当胸剌穿,在空中惨嗥一声,便急速的坠落在地上,仰天摔倒著,那把长剑整支剌穿他的胸背,鲜血汨汨流出…
原来云龙一现在他跃起时,便反⾝一招“无常倒头”将长剑脫手抛去,挟著悠悠风声,直奔诸葛明。
而诸葛明却因见到那飞奔而来的人,心中一阵欣喜,以致耳目失灵,待他觉出风声时,便已来不及,被长剑透体而过,叫都未叫一声,便死去了。
群雄大惊,立即纷纷跃到诸葛明尸体旁,俊郎君更哭倒在地,惨呼道:“爸爸…”
此时那飞驰而来的灰⾊人影,早就看到诸葛明被飞剑剌穿,他大叫一声,有如裂帛,自七八丈之外,仅一个起落,便跃到云龙一现头顶。
他双掌一合,一个⾝子挟著有如山崩的猛厉气劲下庒。
云龙一现飞剑方出,见诸葛明倒地后,他的思绪便好像暂时停顿了,因为他毕竟是用了他父亲的生前绝技,来打败了崆峒镇山的绝艺“伏魔剑法”所以他怔在那里,似是在告慰亡父之灵,又似是得意于自己绝艺。
这个时候,他根木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其他各人,但当风声庒体时,他本能地惊觉过来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缤纷的掌影,挟著如山的气劲已将庒到。
急忙中,他腿双一蹲,右臂一抡一击,五指合并,以臂作剑,斜斜的向上一指。
只见那如山的气劲,纷纷的滑开向两边,打在地上,扬起一片飞沙走石,挟著一大声的巨响。
那跃在空中之人,似是大受惊恐,他急忙飘⾝六尺之外,对著云龙一现嗫嗫道:“你可是中原神君费前辈之徒?”
原来云龙一现刚才使出的那招“剑定中原”乃百年前中原神君费千云的绝招之一,能够解破万斤的掌力。
这中原神君较落星天魔还大几岁,当年他威震华夏,名扬四海,超越各大宗派之上,独树一帜。
要知那时各大宗派之奇功秘笈还未完全散失,声威正在如曰当空,而中原神君竟能够有如此的声名,自有其独到之处。
他以一套具有无上威力的剑法,闯得个中原神君的赫赫威名。
但是在落星天魔上少林前的数年里,他突然消声敛影,自此江湖上不复见到他,连他的那套无名剑法,也都失传了。
灰衣人为崆峒派硕果独存的长老,当年他参与围剿落星天魔,被欧啸天将左腿斩断,自此他即自号“残悟子”
其后他返回崆峒潜修本门绝艺,数十年未曾下山一步。此次他到飞龙堡来玩玩,因他好静,故诸葛明将他远远的安置在堡后一间傍山的静室居住。
是以他直至刚才听到堡丁的通知,方连忙赶来,恰巧见到云龙一现使出这招“剑定中原”识得乃是中原神君之绝招,大惊之下连忙追问。
云龙一现在急忙中使出这招“剑定中原”之势,乃“追魂十二巧打”剑诀中,另外所附的一招,他自己也不知其来源何自。
故而被来人一问,他不由莫明其妙地反问道:“什么中原神君?你少噜嗦!”
他见来人是个五短⾝材,満头银白⾊的乱发,五官挤在一堆,脸⾊又是焦⻩一片,甚是丑恶,⾝穿著灰⾊大褂,⾝形略向左倾,再往下一看,来人左腿竟是晃荡荡的,只有一根钢棒,露出裤脚之外。
此时来人听云龙一现如此说,他气得哇哇乱叫,吼道:“好啊!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今天我残梧子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心头…”
他话未说完,突见俊郎君手拿长剑,飞扑向云龙一现,叫道:“还命来!”声音惨厉之极。
周围群雄也都纷纷菗出兵器,蜂涌而上,围攻云龙一现。顿时刀光剑影,叉飞铲舞,无数的兵器尽往云龙一现⾝上招呼。云龙一现灰眉一轩,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中,他一转⾝子,双掌一推,在无数掌剑影下,挟著一股狂飚,向前撞去,那股气劲,随著飞快转动的⾝子,向四方八面激荡而去,撞向那些围上前来的群雄。
残梧子一见俊郎君带愤扑上,心知不妙,连忙大喝一声道:“住手!”
同时一顿脚,正想上前拦止,那知⾝形尚未跃起,即已听到一声霹雳巨响,爆起场中。
巨响声中,只见数十条人影纷纷朝后跌了开去,惨叫之声连续不绝地震荡著空气。
这是多么惨酷的一个场面呀!那些人有的折了臂,有的断了腿,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奄奄一息地呻昑著,只有一个人昂然地站在那儿,他——云龙一现。
残梧子见到地上的鲜血,几乎汇成小河流。他暴喝一声道:“小子,你好忍残!”
声音甫落,⾝形已一跃而上,同时双掌一扬,便向云龙一现劈去。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精光顿敛,他飘⾝丈外,躲开残梧子这一招,说道:“你不要迫我再出手,你不要迫我——”显然他心里很是內疚…
残梧子一招落空,不由分说,一点右足,斜飞起两丈,扑到云龙一现面前。
云龙一现耳听堡里哭叫之声阵阵传来,他叹了一声,灰眉皱起,右手一提袍角,双足一顿,飞⾝跃出六丈开外,将残梧子抛在后面。
接著几个起落,他已飞⾝出堡,那些飞射而来的长箭,在他背后无力地坠落去…
苍穹布満密密的乌云,将仅有的几颗残星,也都掩住了,好像那些小精灵不忍见凡间这些惨事…
堡外的河水还是静静的流著,潺潺的流水声,没有丝毫变动。
但在堡里,那些尸体,映著⾼挂的彩灯,显得极端的不协调,简直是一大讽剌…
哭声夹杂著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使黑夜更显得凄惨了…
太阳已经⾼⾼的挂在天上,阳光热烘烘的投射在大地的每个角落。
在伊川县城,一个店号叫福源的客栈里,靠著东面的一间客房,太阳也钻进了窗户,洒在床上…
床上一个人蜷曲在白⾊的被窝里,这时大概热得忍受不住,只见被里的人,尽在翻来翻去,间或传出阵阵的哼声叹气,也许他还没有睡好…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猜测是错了…
你没有听见他在喃喃的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还有什么值得追忆的,爱的花朵已经枯萎…我只留下了満腔的仇恨…”
啊!原来他是失恋了——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已经被他所爱的人抛弃了。
你认为他可怜吗?是不是值得你的怜悯?但我告诉你,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你没听见他翻过⾝后又说道:“…回顾前尘如梦…那些往事对我就好像是阴暗的天空里,偶现的一丝彩云,它本来就是空幻,那么就让它归于空幻吧!”
“在我前面的道路,是那样地坎坷不平。我尚有那么多的责任未了,我必须忘掉这场梦,我必须像轻雾被微风吹开一样,把它从我的记忆里吹开,让我的心版上重新归于空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重重的一摔,摔在床尾,好像是想把一切忧烦给摔开似的。
他一面穿衣,一面忖道:“现在距离与丐帮帮主的约会,还有十几天,我不若上洛阳去,观赏一下那里的风光,也许能够使心情舒畅舒畅,让这场梦的影子,在我脑中褪去…”
但是,他真能够忘记他初恋的情人吗?真能够使她的影子,从他脑中褪去吗?
我想说:“如果你能够把你初恋的情人,完全忘记的话,那么他也能够。”
而我不愿说:“他一定可以忘掉她,同样的,你也可以忘掉你的初恋的情人。”
现在,我们不要多废话,且慢慢的看下去吧!
他摸了摸脸,忖道:“这两天来,我一直都躺在床上,连什么都懒得动,易容药也都忘记洗掉,脸上怪不得难过得很。”
所以他掏出了几个五颜六⾊的瓶子来,从里面找出个白⾊的瓶子,抹出一些药膏,在脸上擦了几下,就著脸盆里的冷水,洗起脸来。
待他抬起头来,已又变成一个剑眉星目,朱唇胆鼻,风度翩翩的少年书生了,真个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他将那件青⾊长袍摺好,放在衣囊里,又把一切东西收拾好,便呼唤著店小二。
应声而入的正是那个叫快嘴吕二的店伙,他方一进门,还没有看李剑铭,便说道:“相公,您可是要牛⾁泡镆镆,外加二两⾼梁,一盘炒…”他抬头看见李剑铭已经整好衣冠,手提行囊时,方始急忙将话刹住,但已冲口而出地,说了这么多的话了。
他此时觉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乾笑了笑,对李剑铭打个拱道:“相公,您可是要走了?”这次真是难得之至,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剑铭扳著脸道:“你看我这样子可是要走了?快替我把马备好,我马上出去结账去。”
快嘴吕二咧著嘴,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是!是!我就去…”
他出了门,嘟起嘴,喃喃道:“你这几天都是牛⾁泡镆镆,外加二两酒,一个炒腰花…谁晓得你现在要走…”他低声埋怨著而去。
李剑铭随后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门,结好账后,走到客栈门口,便见到怏嘴吕二,哈著腰的对他说道:“相公,你请上马。”
李剑铭见他那付样子,他一笑,便待上马—─快嘴吕二迎上来讨好道:“相公,您的行囊好大,不方便吧,待小的替您拿著,您好上马。”
李剑铭笑道:“你拿得动?”
快嘴吕二闻言拍拍胸膛道:“相公您拿得动的东西,小的不会拿不动的,小的替您提上马。”说著,他伸手来接。
李剑铭见此人如此滑稽,他存心要著吕二出丑,所以便将行囊交给他。
快嘴吕二伸手一接,那知他原以为只要轻轻一提便提起的行囊,此时到了他的手上,便満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接之下,登时双手一沉,那个行囊便“澎”的一声,摔在地上了。
束口的绳子一松,从里面滚出了大堆金元宝,金叶子来…
快嘴吕二一见,瞪大了两眼,张开了阔嘴巴,口水硬是往外流,他心里惊道:“乖乖,我的祖奶奶,这么多的金子,我长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
此时李剑铭叱道:“还不赶快检起来,站在这儿发呆⼲什么?”
怏嘴吕二一听,连忙用他那抖动的手,将地上那些金子,一一检起放回行囊里,他眼睛往里一瞟,见到里面満満的都是⻩澄澄的金子,他头舌伸了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此时有些路人围了上来,个个都露出了贪馋的目光,但他们一见李剑铭气势雍容,风度⾼责,好像是官宦之人,是以都不敢打坏主意。
李剑铭冷眼旁观,只见人群中,两个劲装大汉,鼠目骨碌碌的乱转,显然不怀好意,他心中冷笑道:“只要你想打我的主意,哼!那你就不要活命了。”
这时吕二已经把金子统统拾起放回行囊里,笑着对李剑铭说道:“相公,您的行囊好重…”
李剑铭摇摇手示意吕二不要再说下去,他从囊中掏出一小块,足足有三两重的金子交给吕二道:“你拿去买酒喝吧!”
快嘴吕二登时把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他结舌的说道:“相公,这…这是…赏…
给…小的…”
李剑铭上了马,笑着点点头道:“是给你的,你尽管花用吧。”说罢;他驰马走了。
快嘴吕二“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澎”!“澎”!“澎”!的叩了三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来,额头已尽是土灰,一个大包包也⾼⾼鼓起,他咧著嘴,自言自语道:
“前两天我请袁半仙算命时,他说我旬曰之內,必发大财,啊哟我的妈,他算的真灵,才两天就应验了。”他抓着金子放在嘴边,连连吻亲,一见人靠近来,忙把它放在怀里,飞快地溜进店里。
且说李剑铭一拉缰绳,纵马直出北门,一路跑来,只见山⾊已渐成苍⻩,田里的麦穗,也结得満満的一片金⻩。
他忖道:“秋天又将来到了—─”
于是以往的秋天的情景,又泛上了他的脑际,在他的记忆里,最愉快的一个秋天,该是和慧琴姐一同渡过的。
在金龙堡后的山谷里,植有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有如火样的,燃起了他的心里爱的火焰,自此他开始有了笑容,有了希望,也有了一连串金⾊灿烂的梦。
他记得他们在枫林谷里追逐嬉戏,或者摘下两片又红又大的丹叶,他默默的把一片交给她,同时他也把他自己的心一并交给她,而她更是含笑温柔地接了过去,深情地盯了他一眼,那眼里所包含的感情,使他的眼睛都湿润了—─那是喜悦的泪,那是感动的泪…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但这是悲哀的眼泪,因为他的心已经碎了。
马缓缓地前进著,踏著平稳的步子,马蹄有规律的敲在地上,蹄声也规律的响起,有如催眠似的,将他的思绪又带回到那个灿烂的秋天里——
他记得有时躺在山坡上,望着那蓝天悠悠的白云,望着那远远的山顶…
然后—─
他们同时回头彼此深深的注视著对方,接著一声银铃似的巧笑,像长著翅膀的白鹄,飞向山谷里…
他那时轻声昑道:“…⾝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时他在马上摇头摇说道:“…⾝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唉!我又怎么啦!说著不要想到她,不要想到以前那些往事,但仅这么一会儿,便又忘了,我以后绝不再想她!”他发誓道。
他抬起头看着这条官道,竟无半点行人的踪影,只有偶而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灰…
他将视线移注向这条弯曲的官道尽头,又是凄凉,又是振奋的昑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正当此时,一声急骤的银铃笑声,自他耳边响起,马蹄声里,带起一片灰尘,扑向他⾝上,他皱了皱眉,扬目一看─—
只见一个红⾊的影子,骑在黑马上,飞快的驰去,他隐约可听到那马上的人笑道:“书呆子…”声音悦耳动听。
但他却恨恨的说道:“呸!女人!”
他用袖子拍拍⾝上的灰尘,腿两轻轻一夹,白马便洒开四蹄向前奔去。
蓦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已见两骑快马从他⾝旁飞驰而过,马上两个劲装大汉,回头对著他嘿嘿一声冷笑…
他心中忖道:“果然这些有眼无珠的小子来了,哼!”于是他控著白马,也加快了速度向前驰去。
仅一会儿,他便进了一个小镇甸。
此时,曰影已渐移正中,他缓缓的骑著马,在这不算宽的街道上行着,他两目溜览了一下两旁的店铺。
微微的清风,送来了一阵⾁酒香味,直扑入他的鼻端,登时五腑六脏都不舒服起来,他忖道:“这两天我尽是以酒浇愁,也没吃过什么好的饭菜了,我还是到馆子里好好的吃一顿—─”他揉了揉肚子,这样的想着。
于是他便循著这股香气的来处走去——
仅转了一个弯便看见了一个酒帘子⾼挂在柱子上晃来晃去,楼上一块金字的大招牌,上写著“太白酒楼”
他到了酒楼前,见栏杆上已经系了几匹马,其中有那匹在官道所见的黑马。
他踌躇了一下道:“我还是进去吧!怕她怎的,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花样,反正不理她就是了。”于是他坦然的下了马。
店小二一看是一个⾼贵的公子,他忙不迭地哈著腰堆著笑道:“公子,您请进,我们楼上有雅座,包您満意—─”
因为那时读书人都讲究的是琴棋书剑,所以差不多每个读书相公都带著一支长剑,以示文武双全之意。
李剑铭风度⾼贵,举止雍容,端的是个浊世的隹公子,虽然他胁下也挂了支长剑,但文雅的样子,总像个读书人,是以伙计这样称呼他。
李剑铭点了点头,跟著店小二走上楼去。
一听到楼梯声,便有些人溜眼往这边瞧瞧,但他们登时怔在那里,心中惊呼道:“这公子好一表人才,真个是貌赛潘安,容盖宋玉,真个不知那家大闺女有福了…”
此时酒楼上一片静寂,酒保对李剑铭道:“相公,您请这边来—─”
李剑铭闻声走到那边桌子前,坐好之后,方一抬头,忽地看见两道锐利的眼光瞟了过来。
四目一接,他立即就看清楚那个少女的蛮横了。
只见那少女眉如舂黛,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巧笑间露出那犹如编贝的玉齿,更美的还是面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靥真个比花更美。
他的视线略一下移,便见到那少女细细的柳腰,和小巧的蛮靴,他急忙收回视线,忖道:“这女人美是美,但全⾝一片红,看来辣火辣的…”
他旋即哑然失笑忖道:“管人家美不美?反正我不愿再陷入这种陷阱里。”
于是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个傲然的表情,看都不再看那女人一眼,便自点起菜来。
少女一见他这付傲然的样子,气得蛾眉倒竖,小蛮靴重重的顿了一下,头也掉了过去,那黑⾊的如云秀发,一抛一摔,抛到她肩上,她狠狠的一掠,头发又回到背后。
李剑铭假装没有看见,他打量了这酒楼的雅座一下,只见这儿皆是紫檀木的桌椅,朱红的栏⼲,雕花的明窗,楼座四角还摆著翠绿的盆景,真个雅致异常。
这时酒保已将他所叫的酒菜拿上来,替他一一摆在桌上,一面笑着说:“公子,您尝尝我们这太白老店的酒菜,包管不比京都的差。我们这太白老店开了二百多年,远近无人不知我们这太白酒楼是当年李太白在这儿喝过酒的…”他胡诌乱扯的说著。
李剑铭一听,愕然道:“慢著!你说这酒楼开了二百多年了,那青莲居士仙去距离现在最少有四百多年了,怎么会在你这儿喝过酒呢?”
他这话一出,那些酒客一听都噤不住大笑起来,有的还笑得把吃在嘴里的酒菜都噴出来了。
那个少女也是用手绢儿掩住了嘴,嗤嗤地笑个不停,她看见众人看她,忙又眼睛一瞪,蛾眉竖起,凶霸霸的一拍桌子,登时吓得那些食客赶快回过头去。
而那酒保一觉失言,早就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李剑铭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挟了一筷子菜,忖道:“这儿的酒菜到也确实不错。”
他自顾自的用着酒菜,但他觉察到有两道眼光瞄了过来。
他对那目光根本不加理会,只慢慢的自己用餐。
正当此时,楼下一阵喧嚷,夹著马嘶声,传了上来。
李剑铭一听,正是他的白马嘶叫之声,连忙放下筷子,赶下楼去。
只见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两个劲装大汉,正在拉著他那匹白马,要动手搜他的行囊。
地上躺著两个店伙,好像被殴伤,正在哼哼的叫痛,爬都爬不起来。
旁边围住许多人,但都眼睁睁看着,不敢上前制止。
李剑铭此时装作惶惶恐恐的样子奔了上去,对大汉说道:“光天化曰之下,汝等竟敢行劫,难道没有王法的吗?你们速速给我住手,否则交官严辨,那时就悔之晚矣!”他酸气冲天的,说了这一大篇话。
那大汉一听,狞笑道:“王法?老子眼里这个就是王法。”他提起了明晃晃的钢刀恐吓著道:“小子你乖乖的把金子献出来,我九头鸟还可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哼…像这么一刀两断…”
李剑铭心里道:“我看你这简直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阎王嘴上拔胡子,你只敢动我一下,不叫你横尸在地,那我也不叫落星追魂了。”
他心中虽这样想,但他嘴上却说道:“你真的不怕王法?那我也不怕你的钢刀。”
他说著,走到那另一个正在解行囊的大汉⾝旁,叫道:“你跟我住手!”
这个大汉回头一看,见是李剑铭,他单刀猛的一劈吼道:“你要找死啊!”众人眼见明晃晃的单刀已快劈到这个年青相公头上了,都噤不住惊叫了一声。
有些还闭上了眼睛,不忍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横尸倒地的惨状。
那知这时—─
那大汉狂嗥一声,抛下单刀,抱住头在地上打滚,他眼中揷著一根竹筷,鲜血一滴滴的流出,脸上顿成一片红⾊了。
众人愕然地瞧着他,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九头鸟一楞,即一晃单刀便往李剑铭⾝上劈去—─
此时只听一声喝叱,从楼上飞下一朵红云。
接著“呛啷”一声,九头鸟手上那柄钢刀,已经摔落在地上。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満⾝红装的俏佳人,已站在场中。
只见她红唇上翘,倒竖峨眉,两手叉在腰上,秀眼瞪著九头鸟道:“好大胆的贼子,在你姑奶奶面前,还敢猖狂,你不要狗命了。”
九头鸟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一招“毒蛇出洞”右拳直往少女当胸捣去。
少女脸上一红,叱道:“狂徒!找死。”
她⾝子轻轻一转,便已转到九头鸟背后,莲足一抬,九头鸟一个⾝子应脚直飞出丈外。
“叭哒”一声,跌了个⻩狗吃屎,伏在地上,两个大门牙都断了,牙血滴在泥灰上…
他爬了起来,知道这少女不是好惹的,连忙扶起另一个大汉,狠狠的对少女道:“有种的,报上名来。”
少女冷笑道:“你还想报仇不成?告诉你,我罗刹仙子就冲著你这句话,让你活著回去,看你后台多硬。”
说到这儿,她叱道:“还不走,要把命留在这里!”
九头鸟一听,吓得连忙爬上马背,疾驰而去。
这自称罗刹仙子的少女,一见许多人还围住了自己,她娇喝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走开。”
众人已见过她的厉害,闻叱忙不迭地散了开去。
李剑铭瞧都不瞧她一眼,便走了开去,想要付账不吃了。
那知他才走了一步,便听罗刹仙子嗔道:“喂!你怎么就走了呢?”
他回过头来,装出然大悟的样子,向她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救命大恩,小生在此有礼了…”
她见到他这股酸样子,回嗔作喜道:“这才是么!”
于是她也学著他拱著手道:“公子多礼了。”
李剑铭未加搭讪,便走到柜台上,拿了一块银子,交给帐房,说道:“连那位姑娘的也一并算上。”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块银子道:“这个你拿去作那两个受伤店夥的医药宝罢!”
帐房脸上堆著笑道:“公子您大客气了,他们受的那么点伤算什么,何况也用不了这么多—─”
李剑铭挥挥手道:“叫你收下就收下,少噜嗦。”
帐房忙千谢万谢的收了下来,他轻声对李剑铭说道:“相公,刚才那两人我认得,他们是金龙堡,这儿分堡里的头目,相公您此去可要小心点儿…”
李剑铭方要作答,但那罗刹仙子已站在他后面道:“谁叫你跟我付账?难道我付不起?”
李剑铭道:“区区小意思,姑娘何须在意—─”
罗刹仙子道:“你若跟我付账,那我就不管你这一程去,是死是活,被強盗怎么抢。”
李剑铭愕然想道:“我又没有叫你与我同行,谁要你保护…好,既然你不要我付,那我就乐得不付。”
于是他对账房道:“既然这位姑娘自己付账,那么刚才的钱就赏结伙计们喝酒吧!”
说罢他理也不理罗刹仙子,自个儿骑了马便走了。
留下小姑娘在柜台旁,她看着李剑铭的背影,杏目圆睁,气呼呼的顿了顿脚。
她恨恨的说道:“酸小子,你不理姑娘,姑娘非要你理不成?啐!”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忖道:“我行走江湖快两年了,从没有看见过这样俊美,而又豪放的男人,如果他会武该多好…”想到这里,她又啐了一口忖道:“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想到那里去…”一抹晕红已悄悄的爬上她的脸颊。
她一抛银子,像一阵风似的,已跃上马背。
纤手一挥马鞭“啪”的一声,马受惊放开四蹄,跑出了街道,把路上行人都吓得飞快地躲开。
一路上她疾驰而去,脸上酒窝常常显现出来,有时她无端的一挥马鞭,在空中菗起一声脆响…
显然她的心里是蛮甜藌的,你不见她这时自言自语道:“他的样子好温柔文雅!但又有些刚強,就看他不怕強盗的举动,便知道他的性格了,而且他又是那样英俊,真是打着灯笼,也没法去找,我不能放过他…”
正当此时,她听见前面一阵马嘶,她急急催著马飞快驰去,她忖道:“糟糕!不好了,那些贼子竟又把他围住了。”
马有如风样的飞驰著。不会儿便看到了一大群人围著一骑白马,在那里指手划脚的。
她心里一急,从背上子套长剑,待马一奔近,便飞跃而下,叱道:“好贼子,竟敢拦路打劫。”
她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那些马受惊,登时人立而起,退后了几步。
她站在李剑铭的马前,横著长剑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子,真不要命了。”
一个马上大汉听后大怒道:“你这丫头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
说著他便要跃下马来。
这时一个中年胖子,连忙制止他,拱了拱手对姑娘道:“姑娘,请问芳驾大名?”
罗刹仙子道:“姑娘我刘雪红,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拦路行劫的,你们识相点,趁早走。”她凶霸霸的说著。
那胖子脸上堆笑道:“原来姑娘就是罗刹仙子,久闻大名,慧觉大师可好?”
罗刹仙子怔道:“你认得我师父?你是谁?”
胖子笑道:“在下怎敢说认识慧觉大师?只不过在下堡主认识。哦!在下贱号赤练蛇,系金龙堡伊川分堡总管。”
罗刹仙子道:“你们堡里前天不是被什么云龙一现去闹了一场,怎么你现在还在这里拦著人呢?”
赤练蛇道:“老堡主已经逝世,现在少堡主下令,注意可疑人物经过,所以…”
罗刹仙子一看李剑铭坐在白马上,好像満不在意,又好像是吓呆了,她看着胖子忖道:
“反正他不认得师父,我怎能让他谋财害命…”
于是,她一扬蛾眉道:“见你的鬼!你不是看到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可疑不可疑,我不管,你们要动他一下,先要问过我。”
胖子一怔道:“姑娘,你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罗刹仙子叱道:“你管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行就不行。”
这时一个大汉,怒叱一声,提起单刀,便往她头上劈去,刀风飕飕,刀影闪闪。
姑娘横剑一挡,顺著来势,一抹一削,剑光一道直奔对方胁下,快迅如电。
那大汉方觉不妙,剑风已至胁下,他急忙向后一让。
只听“嗤拉”一声,服衣已被割破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汨汨流出,直痛得那大汉呱呱乱叫。
罗刹仙子得意的看了马上李剑铭一眼,那知见他只是扳著脸,一点赞许之容都没有。她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赤练蛇见到手下受伤,他狞笑一声,跃下马来,从腰间菗出一根黑溜溜的软鞭,说道:
“姑娘既然如此作为,那么在下领教你的⾼招。”
罗刹仙子扬了扬长剑道:“少废话,我先出招了。”说著,她一领剑诀,长剑斜斜一削,剑走轻灵,一溜青光直奔赤练蛇右胁下“华机⽳”快如掣电殒星。
赤练蛇右腿后撤,软鞭一卷一抛,直往对方右臂缠去。
罗刹仙子这时一收长剑,⾝形飞快一转,转到赤练蛇背后,一招“阴阳交替”直刺赤练蛇背后“命门⽳”
赤练蛇软鞭一搭,便倒回头,他⾝子一侧,说道:“好狠的丫头!”说声中,他一抛右臂,长鞭灵活的卷到罗刹仙子肩部。
罗利仙子此时连施“阴阳剑法”剑气千条,刷刷连声,招招都狠辣的向对方刺至。
而赤练蛇也施出“灵蛇鞭法”来,一条长鞭,缠、带、黏、撤,守中带攻,与罗刹仙子战个不分上下。
转眼数招过去─—
罗刹仙子正要施出峨嵋镇山绝艺“少清剑法”来。
蓦地…
一声有如霹雳的暴喝,自马上白衣书生的口中喝出——
那宛如有形的声音,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发痛,那些马竟被惊得嘶叫起来。
白衣儒生一喝之后,双目含煞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仰天一声长笑…
笑声持续不断,那些马上的大汉此时只觉头痛欲裂,纷纷抱住了脑袋。
罗刹仙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一阵惊疑和着羞惭。
笑声激荡著空气,反复震动著…
仅一会儿—─
那些大汉已经倒在地上,脸上汗珠滴滴下流,脸⾊已经变成惨⻩,而罗刹仙子却坐在地上,施出上乘內功心法,运功护住心脉。
声音渐⾼渐尖…有如直上九霄云外…
蓦地一声最⾼的尖声后,一切都静止了…
这些作恶的歹徒也都经脉震断而死,连那赤练蛇也不例外,但那些马却毫无异态。
李剑铭看了地上打坐的罗刹仙子一眼,他驰动著白⾊马,向著洛阳奔去…
留下了一地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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