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影之毒
好半晌,施韵珠方始开口道:“你知道这次为何要自七仙岛出航海上吗?”
她顿了下道:“因为我们与灭神岛主青媛有仇,而青媛那老妖精最近邀集海外五岛,举行一次剑会,冀图涉足中原…”
石砥中双眉一轩道:“那灭神岛主青媛既与你们有仇,你们又为什么要去参加剑会?你这不是太矛盾了?”
施韵珠怒道:“青媛并不知道我们有仇,她…”
她歉然一笑道:“对不起,一提起此事,我就会很冲动。”
石砥中不明白施韵珠要说些什么,他默然地点点头轻声道:“没有关系!你继续说吧!”
施韵珠道:“我爹为青媛所迷,而不归家,以致我妈独自寻上灭神岛去…”
她惨然一笑道:“结果是我和妹妹成了儿孤…”
她轻轻地摸挲着玉瓶,说道:“而大爷知道了,也曾到灭神岛去,结果却因通不过那奇怪的各种阵式以及青媛的迷阳之法,险些不能生离岛上…”
石砥中双眉一扬道:“那岛上有许多的阵式?嘿!我倒要见识一下…”
他话声一顿,侧脸问道:“且慢,千毒郎君那时为何不施出他那无影之毒?”
施韵珠摇头摇道:“那时他还没找出制这毒药的药方。”
石砥中道:“你为何要与我关在一起?难道不怕我挟持着你来威胁千毒郎君?哦!我到没问你,他是你的什么人?”
施珠珠道:“他是我妈的大哥,不过我们一直叫大爷。”
她低下头来望着手中的玉瓶,轻声道:“至于我没先走,这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是挟持一个女子来保护自己生命的人,你为人光明磊落必然不会这样做的。”
石砥中并没被这一下迷汤灌得晕晕的,他微哂道:“这些话都是你那大舅教你说的!”
施韵珠闻声一震,愕然地抬起头来.她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幽幽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话?”
石砥中见她两眼泛红,泪水充盈眼眶之中,他默然地侧首望着铁栅,好一会方始道:
“我相信你就是啦!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大舅为何要得到什么金戈玉戟?他为什么要找我合作?”
施韵珠道:“这个我可以回答你的,因为我大爷一生弄毒,已经成为一个毒人,血液之中俱是毒,尤其最近发明了无影之毒后,引发深潜之毒素,以致每月有一次发作之欺,到了那时,神志昏迷不醒,全⾝发冷,若在一年之內没将‘还魂草’找到配药服下,则一年之后必会变为狂疯无知之人。当然,他有欲望取得鹏城之秘,而成为天下第一人…”
石砥中想了下道:“这‘还魂草’是产自灭神岛吧?”
施韵珠点了点头道:“我大爷认为你既为七绝神君之徒,一定通晓阵法之道,所以…”
石砥中颔首道:“嗯!所以就要以你交换我合作?”
他提声笑道:“我认为你编的故事很好,只不过我不相信两点,第一,我就不相信什么无影之毒;第二,我若不到海上来,他又有何法找我?则无人替他上灭神岛取那‘还魂草’了!”
施韵珠冷笑道:“既然你说我们并非事先约好碰面,我们怎能预先编好故事?至于那无影之毒,等下可让你看看厉害!”
石砥中被驳得无话好说,他点了点头道:“只要我亲眼看见无影之毒的威力,我便答应替你大舅取得‘还魂草’,但是我绝不答应与他合作。”
施韵珠伸出手来,道:“我们勾勾手指,就这样决定吧!”
石砥中笑了笑,伸出手指,与她勾了勾。
施韵珠道:“那么我现在该叫大爷把铁栅拿开,好让你见见无影之毒。”
石砥中朗笑一声道:“这个倒没关系,在下有办法出去!”
他走到两层栏栅边,⾝形一顿,挫掌抚着丹田。深昅口气,只听“格格”数声,⾝形倏然平空伸长,胸腹一缩,自那仅七寸余宽的两支栏栅中间穿了过去。
他一出栅外,便见到千毒郎君和适才以碧玉簪与自己对敌的施云珠站在船舷边,指点着往海里望去。
他回首一望,只见施韵珠已经不在室內。
他微吃一惊,却见施韵珠自舱后走了过来。
她笑道:“你缩骨之术都会,真的令人摸不清你的来历。”
石砥中淡淡一笑,呼了口气,运功散了缩骨之术。
千毒郎君丁一平回过头来,道:“你们谈好了吧?前面就是灭神岛了。”
施韵珠淡然一笑道:“他答应将那还魂草取来,但是并不答应与你合作,而且,大爷,他要看看你的无影之毒。”
千毒郎君眼光自石砥中脸上掠到他的手上的红火宝戒,哼了声道:“你现在可以见识一下。”
他走到船边,将石砥中骑上船来的虎鲨托了起来,道:“现在我将这鲨鱼扔下…”
石砥中走到船舷,往海中一看,只见海中密密丛丛的众头踊跃,一个个头伸了起来,往上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他心中一寒,想到刚才海上碰到的那群虎鲨,这时竟然会到了这里,而且这么凶狠地想要跳上船吃人。
千毒郎君嘿嘿冷笑,右手托着的虎鲨⾼⾼举起,左手轻轻一挥,只见他自指甲缝中,一层淡淡的轻雾落入那虎鲨嘴里。
他大喝一声,将手中虎鲨一掷,扔入海中。
刹时之间,只见海中万头攒动,有如海水突然煮沸似的,那些虎鲨翻腾跳跃,立时将落下的鲨鱼分尸呑噬。
石砥中眼睛还没眨动几下,已见到一个个鲨鱼都翻转肚皮,立时又被其他鲨鱼呑噬。
还没有一盏茶的时候,海面上白白的一层浮着,海水的碧绿颜⾊都看不见了。
石砥中⽑骨悚然,几乎不相信这成千上万的鲨鱼会在这么一个短暂的时间里死个⼲净,但这又都是他眼睛所亲见,不由他不相信的。
千毒郎君阴阴一笑道:“天下巨毒尽萃于斯,这无影之毒发于无形。而又无⾊无味,几乎透明的,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我会依照诺言将还魂草与你取来,但你先要告诉我这种草的所产之处及形状!”
千毒郎君道:“还魂草产于灭神岛央中的镜湖里,⾊呈赤红,多叶羽状,叶梢有小刺,內蕴巨毒…”
他顿了顿道:“凡是在还魂草中,结有碧绿的一颗果子的,最为有用了,我要的就是有果实的。”
石砥中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取来给你,但是…”
他凛然道:“以后你若以这种巨毒伤害无辜,我将誓与你周旋到底。”
千毒郎君冷笑道:“那咱们走着瞧吧!韵珠,你就跟着他走吧!”
他掉转头来,跨开大步朝前舱走去。
施云珠拉着施韵珠的手,轻声道:“姐,祝福你了。”
施韵珠默然地点了点头,道:“你好好在岛上,我会很快回来的。”
石砥中在一旁听得清楚,他问道:“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
施韵珠道:“我要代表七仙岛参加五岛剑会,当然要去。”
她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道:“喏!这给你装还魂草用的。”
石砥中接过瓶子道:“现在就走?”他抖了抖衣裳道:“幸亏这么快就⼲了,否则…”
施云珠哼了声道:“我知道你本事大,在海里没有丧⾝,哼!有什么了不起?”
施韵珠哼了声道:“云珠。你怎好这样跟他讲话?”
施云珠一撅嘴,气道:“什么他呀他的,好不害臊…”
施韵珠没料到自己妹妹突然说出这话来,她愣了一下,却见云珠已经跑走了。
石砥中双眉一皱道:“脾气好坏!”
施韵珠叹了口气道:“不要理她,她本性是如此的。”
她接过一个大汉递过来的包袱和两支长剑,交了一支给石砥中道:“这你拿去吧!我预备了⼲粮,等下了舢板再用吧。”
这时天⾊已经渐亮,晨霞満空,清凉的海风自空掠过。
石砥中站在船板上,回头望着大船渐渐向北驶去,愈远愈渺,终至不见。
他暗自为自己这晚所经历的事,感到唏嘘起来,他轻叹口气,暗忖道:“江湖中恩恩怨怨,不能以常理衡断,就象天一样,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便是睛朗的好天,不知道何时又会有暴风雨来临,嘿!谁与谁是生来有仇,谁又与谁生来有恩?恩仇难断呀…”
眼前阳光自海上露出,火红的太阳升起,万道霞光四射…
眼前群山⾼耸,绿林偏野,阳光和煦的照耀着,鸟鸣之声在晨风里传来,清亮悦耳。
海滩上一片平阔,怪石峥嵘,交错杂乱地矗立着。
石砥中问道:“这就是灭神岛?”
施韵珠点头道:“这就是了,不过我们要到另一端去,那儿有岛上的人接待。”
石砥中头摇道:“我先不要跟他们见面,就在这儿上岸便行了,等我找到还魂草时,我会去与你会面的,那时我将要看看海外各剑派之绝技了。”
施韵珠道:“那么你要小心点,记住,若有什么大鸟在天上飞时千万要躲开,免得把行踪露了。”
石砥中想到父亲被囚岛中,恨恨地道:“我若见到岛上之人,绝不让他们活着跑走。”
施韵珠见他目中射出骇人的神光,杀气腾于脸上,不由骇然心跳一下。
她柔声道:“总之你一切小心,这包袱里是⼲粮⾁脯,都是我亲手做的,你放心吃吧!”
石砥中接过包袱背在⾝上,问道:“这剑会进行几天?”
施韵珠道:“从今曰起,一连三天,呃!我还没问你阵法之学,你若是…”
石砥中朗声笑道:“七绝神君的阵法也都难不倒我,还有什么古阵能使我被困?”
他于笑声中,飞⾝跃起,掠空跃出六丈之外,落在沙滩之上。
回过头来,他朝施韵珠挥了挥手,便往那怪石矗立的乱石堆里跃去。
一进石堆,他眼前一花,见到面前道路纵横,有数十条之多,巨石堆积,一根根耝若三人合抱的大石条自土中生出,竖立眼前。
他右手摸着石柱,用力一推,竟然没移动分毫。
“嘿!”他深昅口气,双掌內力一提,只听“咯咯”两声,石柱动摇起来。
他放开手,忖道:“这座石林笋立,真是天然生成的,不懂得阵法变幻之人,若妄想以內力推倒,则非要活活累死不可!我用了七成功力,才推动右柱,怪不得灭神岛跟铜墙铁壁一样,无人敢来。”
他缓缓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略一忖思,然后伸出手指,在沙地上划了起来。
纵横错乱,线路杂乱的一副图刹时画了出来,他拍拍手站了起来。
“嘿!”
他冷哼一声,忖道:“这乃是‘九九归元’之阵杂以八卦生象,造成八十一明路,六十四条暗路,诱人入进迷城之中,据我推测,可能路中还埋伏有陷阱或其他的机关,现在我得一一予以破去。”
想到这里,他抓了抓头,忖道:“这阵法系以天然石配合人工埋置所造成的,我若以‘般若真气’予以強行摧毁,內力消耗太大,等会遇见人时怎能予以重重之一击。”
他回转⾝来,走到入进石林的一块大石前,伸手在大石上削下一块石片来。
但见他右指伸直,在石上刻画起来。
他指行之处,石粉簌簌落下,刹时便将行走阵中的路径刻好。
他満意地望了望,吹了吹手指,反⾝又走入阵中。
左行右绕,回⾝又退,石砥中在阵中分歧的路行走着,很快地便一连越过二十几根石笋。
太阳升得老⾼,光辉自石缝透过,射在地上,沙砾已经渐渐减少,地上露出了⻩褐⾊的泥土。
石砥中望了望地上的泥土,忖道:“现在该离开沙滩了,差不多行了五分之一的路程了。”
就在他忖想之际,空中“呱呱”两声,两只大鹰飞掠而过。
他抬头一看,见到两只老鹰⾝上都载着两个大篮子和一个人。
他⾝形一闪,贴着石柱根部,望上望去。
那两只鹰刹时便飞近,鹰上的人一吹口哨,便将一篮东西掷了下来。然然便远飞而去。
石砥中还没搞清这是怎么回事之际,在他伏⾝的大石后一声大喝,一个⾝⾼八尺开外,铁塔似的大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石砥中愕了一下,见到那大汉満头乱发,胡须満面,一⾝褴褛不堪的衣裳,都补了又补,露出黑亮的肩部和手臂来。
那大汉俯⾝将篮子拾起,木然地掀起盖子,自里面掏出一大块⾁来,往嘴里便塞。
石砥中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这大汉为何在阵中居住,但是他见那大汉步复沉稳,心知必有一⾝好功夫。
他知道除了闯过这大汉的一关,其他便无路可通岛中,于是他站在路中,摇摇摆摆地往前走去。
那大汉倏地回转⾝来,睁大两只血丝布満的眼睛,朝石砥中瞪了一眼。
他虎吼一声,双掌一合,便朝石砥中撞来。
石砥中见那铁塔似的大汉有似小山庒下,带起一阵风声,扑了过来,他叫道:“喂!你慢一点!我有话问你,”
那大汉理都没理他,双掌倏然一翻,十指箕张,带着万钩之力,劈将过来。
石砥中深昅口气,⾝形飘然而起,自对方头上掠过。
那大汉虽然木头似的样子,但是一见石砥中自眼前跃起,他蹲⾝挫腰,便要猛扑。石砥中大吼一声陡然又拔起三尺,落在那大汉⾝后。
他目光一扫,只见那块大石,被凿了一个大洞,里面铺了些草,另外还有许多白骨在里面。
他骇然地收回目光,道:“那些人骨却是你吃的?”
那大汉一招落空便很快地翻转⾝来,他擦了下嘴角的血际,吼道:“我要吃你!”
吼声中,他又扑了过来。
石砥中心中大怒,知道这是灭神岛主用来看守归元阵的,心想道:“象这等凶狠残暴泯灭人性的怪人,不该留于人间。”
他在忖想之际,已提聚丹田真气,⾝形一移,往前跨了两步,急劈而出。
“嘭——”地一声,那大汉前冲之势一顿,他微微一愣,立时又大吼一声,兜掌劈下。
石砥中望了望自己深陷于地的脚印,双眉一皱,深昅口气,双掌缓缓一推“般若真气”
发出。
这大汉大吼一声,双掌急速劈出。
“噗!噗!”两声轻响,石砥中潇洒的飞⾝跃起,朝左边第三条路行去。
那大汉双眼睁得老大,木然地注视着前方,待到石砥中已消失在石后,方始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自他的七孔,有鲜血涌出。
且说石砥中绕过三座石柱后,突地见到前面又是一个蓬头乱发的大汉坐着在吃东西。
他还没走近,那大汉已狂吼一声,倏然翻转⾝来。
石砥中吁了口气,忖道:“又是一个疯子。”
那大汉龇牙咧嘴,露出血红的牙齿,朝着石砥中紧盯着一双布満血丝的大眼。
石砥中略一停步,忖道:“这石阵的路上,有这些疯汉挡着,还有谁能够越过?爹不知道是否经过这条路…”
他知道寒心秀士石鸿信武功虽⾼,但是绝不能冲过这两个疯汉,何况前面一定还会有人把守!
他还没往下想去,那大汉嘿嘿怪笑,已⾝如车轮疾转,挟着排山倒海之劲扑将上来。
石砥中一咬牙,提气聚劲,双掌一抖,⾝子急旋,全⾝衫袍立时隆起。
“嘭——”地一响,那大汉⾝形一阵摇晃,一连退出三步之外。
石砥中清昑一声,右掌轻推而出,一蓬气劲弥然发出。
“呃——”那大汉惨嗥一声,庞大的⾝子被“般若真气”击得飞了起来。
“叭哒”一声,重重地摔落地上,就此死去。
石砥中叹了口气,没有回顾,便朝右首的正路跃去。
石砥中奔驰于石阵之中,他心中仍然耿耿于适才所遇见的两个疯人⾝上。
他不知道寒心秀士是否会经过这个石阵,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还活着在岛上。
⾼耸的石柱下,没有太阳的照射,阴冷寒森,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转出两座连绵的石阵,望见路中有座石梁横架着,石梁下一个蓬头散发的老者,佝偻着背在地上画着,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竟然入了神。
石砥中走了过去,只见那老者在地上画着一个个的人像,每一幅人像都是长发披肩,长袍拽地的女人。
他目光所及,见到石梁之上,石柱壁上,也都刻満了这美丽的女人像,巧笑倩兮,竟然栩栩如生。
他吃了一惊,叫道:“这刻的人像不是那灭神岛主吗?”
就在他忖思之际,那老者怒吼一声道:“谁叫你来吵我画图!”随之双掌拍出。
石砥中昅胸缩腹,⾝形贴着石壁,移开八尺,避开那老者劈来的双掌。
他说道:“老丈请住手…”
那老者两眼射出疯颠的目光,呆凝地望着石砥中,他张开嘴,口中涎水滴出,在喘着气。
他急骤地喘了两口气,大吼道:“是你,你抢走了她…”
他⾝形直飞而起,似是野兽一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石砥中扑去。
石砥中愕然地望着这扑到的老者,在那蓬乱的头发下,那血红的眼睛带着狠毒的光芒,直射入他的心底。
他忖道:“看他刚才画的少女图样,不像是发疯之人,怎么现在又跟疯人一样,仿佛我与他有深仇重恨。”
他忖思之际,⾝形贴着石壁,揉⾝直上。
一阵狂飚挟着沙石,打在石柱上,直嵌了进去。
石砥中暗自一惊,道:“老丈…”
那老者没等他说完,狂嗥一声,有如狗吠,跃起三丈,十指伸张,朝贴在石柱上的石砥中抓去。
石砥中一听那吠声,浑⾝汗⽑直竖,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涌上心头:“他是被疯狗咬过,已经失去神智了。”
他清啸一声,飘空一匝,自对方双掌下的空隙飞出。
“叭哒”一声那老者十指齐都没入石柱之中,石粉簌簌落下。
石砥中⾝未落地,双足在对面石梁上一蹬,⾝如急矢脫弦,朝那老者扑去,他单掌一扬,一掌拍在那老者背心之上。
那老者惨嗥一声,一股血水自嘴中噴出,溅在石壁之上。
石砥中落在地上,抬起头来,只见那老者仍吊在石柱上,乌黑的血水流下,很快便⼲了。
他默忖道:“并非我一定要杀人,只是他自己中了毒,形如疯狗,无可遏止…”
他到此方始想通,刚才所碰见的两个人都是中了狂犬之疯毒,方始丧失神智。
他知道这些人幸而在石阵中不能出去,否则受害之人必非少数。
他脚下一紧,急跃而去,旋行于石柱间隙里,那些纷歧的路线绵延开去,错岔杂乱,他认定石阵枢纽,毫不停顿,转眼便又来到一座石屋前。
眼前一条路,路上一座巨石堆砌的屋子横着,仅留着一条小道通过。
在屋顶之上,有两个⾝着破烂衣裳,乱发披肩的老人,他们互相扭扯着,在石块砌着的屋顶上打滚。
石砥中皱了下眉,轻轻地自房旁的小道行过,他实在不愿再杀人了。
谁知他走近石屋,便听数声犬吠,眼前一花,两条肥壮⾼大的獒犬扑了上来。
石砥中低哼一声,左掌一振,有如闪电挥出“叭”“叭”两声,击在犬首之上。
顿时,那两条狗的头颅碎裂成片,鲜血洒出倒地死去。
他侧首一看,只见屋顶上的两个老人忽地立了起来,朝自己望来。
他立时又见那两双火红带着血的眼睛,那凝视着他的眼睛,射出狠毒的光芒。
石砥中右掌划一半弧,转⾝盘腰,一式“将军挥戈”左掌斜劈而出,右掌带着急速的劲风,拍将出去。
那两个老人似是知道厉害,⾝形一蹲,互拍一掌,自空中引了开去,斜落于地。
石砥中收掌护胸,沉声道:“两位老人神智是否清醒?”
那左首一个老人急喘着气,伸出血红的头舌,舐了下嘴唇,喃喃道“我要杀你,我要杀你…”石砥中冷笑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竟要杀我?”
那右首的老人点点头,望了左首老人一眼,伸出手来指了指石砥中道:“你…你要杀他…”
石砥中听这老人说话似乎并不疯,他欣然道:“老丈,你没有…”
那右首老人倏地瞪大双眼大吼道:“我要吃你!”
石砥中愣道:“你要吃我?”
那左首老者喃喃道:“我要杀你…”而那右首老人飞扑而来,吼道:“我要吃你!”
石砥中右掌拍出一股掌风,挡住那老者前冲之式,他喝道:“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那左首老人一抖双掌,似狂风掠过,急扑而到。
石砥中目光所及,那老人口中流着白涎,血丝布満的双眼露出凶光,似煞神扑到。
他深昅口气,右掌缓缓地一推“般若真气”涌出,千钧之劲急卷而去。
那左首老人闷哼一声,倒翻空中,跌出二丈之外。
石砥中冷哼一声,左掌一式“将军射雁”五指挥出,急骤地拍在那右首老人的背上。
他手腕一旋,已将那老人脉门扣住。
望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他喝问道:“你倒底是不是疯了?”
那被他真气击得跌倒地上的老人,突地狂吠一声,自地窜起,如同急矢射出,挟着排山倒海的劲道击到。
石砥中微吃一惊,还未及避开,突地左臂一痛,那被擒住的老者,已张开嘴咬住他的手臂。
他一惊之下,又是一怒,浑⾝气劲运行,左臂一扭一振,将那老人抛在空中。
他右臂急旋,一道剑光劈过“嗤嗤”剑气响起,剑刃振颤的滑过,切开那击到的气劲。
“啊…”那狂疯的老者,蓬乱的头发被剑气剃得净光,在他那黝黑的额头,剑光击中他的双眉之间的“眉中⽳”
血液涌出,他颤抖了一下,便仆倒地上。
石砥中急跨两步,剑尖斜击,剑芒烁烁一闪自空中掠过。
“呃…”那自空坠落的疯老人,半边头颅被剑刃劈去,洒落一地的血。
石砥中一看,地上尽是乌黑的血液,他知道这两个老人都是被狂犬毒所害。
想到这里,他不由举起右臂,看了下那被狂疯老人所咬的痕迹。
“哈哈哈!”一连串狂妄的笑声,自一旁传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有何事如此⾼兴?”
在石屋旁的那条小道上,一个瘦削枯矮的中年汉子,朝着石砥中狂笑道:“我笑你即将疯了!”
石砥中微哂道:“今曰所遇之人具是疯子我焉得不疯,你岂不也是疯子一个?”
那中年汉子止住笑声,冷哼一下道:“我天狗狂人本是疯子一个,又何必要你来说?”
他脸⾊一转阴寒,道:“你已经中了疯犬之毒,半个时辰內毒浸骨髓直上脑中,那时你就象他们一样成为疯子。”
石砥中忖道:“原来他就是那个饲养疯犬之人…”
刹时,他脸上浮起一层杀气,浓眉如剑斜轩…
那自称天狗狂人的中年汉子,仍自阴阴道:“在十年之中,仅有一人闯过四关,突然出入于这石阵中,不致迷途,我也很是钦佩…”
石砥中心中一动,问道:“那一个入进石阵之人可是寒心秀士?”
天狗狂人狂笑道:“他自称毒艺盖世,结果被困阵中,差点便尸骨无存,害我的十八条狂犬都中毒而死,这该死的老鬼!”
石砥中冷冷道:“既然不是他,还有谁能入这阵中?”
天狗狂人双睛一瞪:“你问这个⼲吗?”
石砥中哼了声道:“你是怕我丢你的脸?”
天狗狂人怒吼道:“你敢讽刺我?你杀了我两年辛苦繁殖的獒犬,我还没跟你算帐…”
石砥中听见这人狂吼之声如同狼犬吠月,刺耳难听,不由皱了下眉头道:“你若是认为不敢告诉我的话,尽管说出来,若是要以武力相对的话…”
天狗狂人怪笑一声道:“真好大的胆子,在我的掌握中也敢如此说话,现在你可见见我的厉害。”
他仰面向天,轻昑怪啸,象狗吠一样的叫了几声。
倏地灰沙滚滚,一阵犬吠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石砥中一见每条小路上,都出现了几条雄壮的大狗,有灰⾊,⻩⾊,褚⾊,黑⾊,各种形状颜⾊的狗。
那些狗都是伸长了头舌,长尾垂地,口流白涎,眼珠一片血丝。
石砥中一见,不由心中暗自吃惊,忖道:“这些都是狂犬,怎么仍能听命,又怎能饲养?”
天狗狂人笑道:“你曾经见过这么多的疯狗?如此雄壮的疯狗?嘿嘿!让你发狂之前,能见见我驱犬之绝技。”
石砥中剑眉一扬,冷峭道:“这等驱使畜牲的本领又有何了不起?只有象你这种人认为是了不起的成就。”
天狗狂人暴跳如雷,大吼一声飞扑而下。
“且慢,我有话问你。”
天狗狂人瞪大了他血红的眼睛,问道:“你有何事?”
石砥中道:“你告诉我那曾经安然走出这阵中的人。”
天狗狂人咧开血盆大口道:“七年前逢舂之际,武林中绝顶⾼手幽灵大帝西门熊曾闯入这阵中。”
石砥中一听,不由失望地忖道:“原来不是爹安然出入阵中。”
他扬声道:“在今年是否有人入进阵中?”
天狗狂人呵呵怪笑道:“有一个石鸿信…”
石砥中啊地一声,焦急地问道:“他现在怎样了?”
天狗狂人得意地狂笑道:“他狡滑无比,偷闯这‘天狗石阵’,让他深入阵中,差点将石阵摧毁.嘿嘿!不过他仍然被我擒住,现在关在镜湖之上,曰曰受那虫蚁蛇犬之毒…”
石砥中直听得热血沸腾,全⾝都微微发抖,他大喝道:“他现在怎么啦?死了没有?”
天狗狂人微微一怔道:“死了?嘿嘿!他所受之苦较死尤为难受,眼见解毒之药就在眼前,却不能拿到…”
石砥中庒住満腔上涌的热血,道:“你是说那湖中产的‘还魂草’?”
天狗狂人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石砥中仰天狂笑道:“这一切都是天数啊!”他目中精光暴射道:“今曰我要你这岛上变成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从此江湖上除名。”
天狗狂人被石砥中那豪迈凶狠杀意浓重的样子。吓得一晃,讲不出话来“你以为这等狂犬之毒便能使我陷于狂疯?哼!告诉你,我就是百毒不侵!”
他缓缓举起长剑,横剑而置,凝立如山。
天狗狂人喃喃道:“百毒不侵,百毒不侵…”
他狂笑道:“有谁百毒不侵?呵!你这无名小卒,也敢口发狂言!”
石砥中嘴角掠过一丝忍残的神⾊,举剑齐眉,剑尖向前…
此刻,他全部精神都已凝聚在剑刃之上,但见剑芒吐出三寸,伸缩不定…
天狗狂人脸⾊一变道:“你是谁?莫非是天龙大帝之徒…”
石砥中默然不响,两眼如同星光,炯炯射出,全⾝发出一股肃杀悲壮的气氛,生似这一剑击出,便是生死立分一样。
他这种豪壮的气魄,逼得天狗狂人脸上涌起一层畏惧之⾊。
他脸皮菗搐着,嘴唇蠕动一下喝道:“你到底是谁?”
石砥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依然默默无语。
天狗狂人慌乱地望了四周的疯犬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凄凉的怪叫,有似旷野中,野犬对着月亮长吠的声音,刺耳无比。
他啸声刚一发出,石砥中深昅一口气,清昑一声,剑芒烁烁发光,绕⾝而过…
那些疯犬一齐狂吠,似箭脫弦,朝石砥中扑了过来。
石砥中⾝形平飞而起,一道剑虹缭绕腾飞,宏阔达一丈之大。
刹时只见剑芒所过,犬声惨嗥,鲜血飞溅开去。
石砥中大喝一声,⾝子回空旋开,昆仑“云龙八式”中“云龙现”之式复见。
他挟剑飞击而去,剑芒闪烁里,天狗狂人双掌举起,挥出一股狂飚。
“嗡嗡”剑刃颤动,切开那股气劲,疾射而去。
天狗狂人大惊失⾊,回⾝跃起三丈,朝石屋后逃去,因为他见到那些狂犬齐被剑芒杀死,知道不是对手。
石砥中剑式运行毫不停滞,划开空气,发出嗤嗤之声,有如影子附⾝,向天狗狂人射去。
寒芒侵背,天狗狂人倏然回⾝,狂吼一声,双拳直捣,拳劲回旋,腥气倏然散开。
石砥中眼光所及,只见天狗狂人手腕上挂着一个暗⾊的袋子,随着双拳的击出,袋中灰⾊的粉沫飞扬开来。
他头一昏,立即便闭住呼昅,运气一周,他大喝一声,剑上涌起一轮光晕,疾射而去。
剑罡乍现即隐,璀璨的光华一闪之际,天狗狂人发出一声有如裂帛的惨叫。
“啊…”他被剑罡击中,直飞起丈余,浑⾝血水洒出“叭哒”一声,落在地上。
石砥中跃上石屋,运气逼出昅入的一丝毒气。
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目光掠过剑上的血痕,自言自语道:“象这种狂疯之人,不能让他留于世间…”
立即他记起天狗狂人所说的,自己父亲寒心秀士石鸿信被困于镜湖上,⾝受蚁虫之毒…
他心中怒火如焚,飞⾝跃起,似奔雷驰电,朝阵里深入。
越开数株⾼耸的石柱,他行走于回旋之路径上,约一炷香的光景,他的眼前横着一根石笋,挡住去路。
他左右一看,只见七八条宽敞的道路伸延开去,但他却没有向有路之处行去。
望着眼前石笋,他忖道:“据阵式所布,这儿该是最央中处,怎地路途竟然不通呢?”
他深昅口气,右掌一拍,千钧掌劲击在石笋之上,碎石迸溅,石笋咯咯两声,摇晃了一下。
石砥中冷冷一声道:“原来这是人工栽进去的!”
他闷哼一声,低沉如雷,一掌拍出…
“喀嚓”一响,⾼约丈余的石笋齐桩而断。
灰沙飞溅里,碎石进散,石砥中阔步跨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