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影杀星”邢光宗下午一回南山,便闻得“青木朗君”东方朗与“火神”雷飞的遇难之讯。
这时,两人尸体,尚未殓葬,邢光宗不拜倒灵前,泪如雨下!
“转轮金刀”黄冷心见邢光宗哭得伤心,反而向他劝道:“邢兄,徒悲无益,尚请节哀,既属江湖人物,谁都随时准备在刀头添血,剑底飞魂,我们只消为东方朗,雷飞等两名亡友,报仇雪恨便可!”
邢光宗站起身形,紧咬钢牙,恨声说道:“我去,今夜我便暗入‘养天庄’,不顾一切地,搏杀‘五煞尊者’法济头陀…”
“五湖水怪”臧中军目闪厉芒接口道:“邢兄不必去了,法济头陀一掌已被我‘戊土神雷’震碎,又被暗中打了三粒‘戊上断魂砂’,多半也难逃活命…”
邢光宗大喜道:“臧兄的‘戊土断魂砂’,威力无伦,向称武林一绝,法济那厮,既中此物,是死定了…”
黄冷心道:“那厮一掌已废,又受内伤,死活并不重要,但我久知法济与‘沧溟羽士’罗天行的关系密切…”
邢光宗神色一震为之失声接道:“我见过这‘沧溟羽士’他那一百零八式‘太乙分光剑’法,可称入妙通神,其他功力,也厉害到了极处,此人若被法济头陀邀来‘养天庄’,实是强于‘鬼斧神弓’吴天才的又一劲敌!”
黄冷心点头道:“我知道‘沧溟羽士’厉害,半月之期并不太长,故面也要赶紧约人,方能有把握为东方朗暨雷飞兄等,九泉雪恨。”
邢光宗眉头深皱,略一思索说道:“对付罗天行,吴天才那等人物,寻常高手,似无用处,黄兄打算去邀谁呢?”
“戊工神君”孙行土一旁答道:“黄兄是想到高黎贡山的天魔峪内,去请天外双魔…”
邢光宗闻言,先是喜形于,但旋又皱眉问道:“天外双魔,自属可与‘沧溟羽士’互相颉顽的绝顶人物,但他们魔宫参道,久谢江湖,能够请得动么?”
黄冷心道:“邢兄有所不知,‘天外双魔’中‘玉面天魔’东方俊,是东方朗的堂兄,‘千手天魔’熊嚣,又与雷飞有连襟之宜,加上双魔与‘沧溟羽士’罗天行之间,又结过一次不解之仇,只要我走趟‘高黎贡山’,十有八九,可以如愿请到!”
邢光宗大感欣奋地,向黄冷心抱拳道:“既然如此,黄兄便请赶紧动身,因高黎贡山的路途不近,莫要误了半月之约,让对方张牙舞爪!”
语音略住,目中厉芒一闪又道:“黄兄走后,小弟也要再邀请两位久未见世的绝顶人物,索把半月之后的这场大会,得热闹一点!”
黄泠心因高黎贡山路途着实不近“天魔峪”又早已封谷,进入其中,尚须费点心思,才能面见“天外双魔”动以舌,故而根本不及询问邢光宗还想请谁,便别却众豪,兼程向滇西赶去。
邢光宗饬令手下,尽可能的选来较好棺木,安葬东方朗、雷飞二人,事毕后,因发现沈宗仪一直沉默未语,脸上神情似蕴重大忧虑,便把他拉过一旁,低声问道:“宗仪,你…
你为何一直都沉默皱眉,是…是有甚么心思?”
沈宗仪道:“老爷子,‘养王庄’中,有位名叫‘向百胜’的师爷,你认识么?”
邢光宗游极广,在微一思忖后,便向沈宗仪道:“我未识向百胜其人,但却曾闻其名,此人智计极高,更擅易容之术,故得号‘千面智多星’,是个相当毒辣阴险的独行大盗?
宗仪突然问此则甚?”
沈宗仪道:“我是觉得此人貌相虽属陌生,但举措神情,却有似曾相识之感,才有这随口一问的…”
话至此处,指着正在荒祠殿堂中饮洒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等人道:“老人家请去陪同郭天尊饮酒,我要单独思考一件事儿。”
邢光宗笑道:“宗仪,你何不同饮?莫非你对郭慕石、臧中军、孙行土等心存厌恶?’沈宗仪摇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说法,你知我情生平落落寡合,更与这些黑道豪客,气味不尽相投,但绝非有所厌恶,我只是发觉那向百胜的言行,似有矛盾之处,想静座独思,求得一种解释!”
邢光宗也知道这位过去爱婿的情略嫌孤僻,遂不再强地点头笑道:“你独自参详一下也好,若有甚么想不通之处,不妨提出,我们共同研究研究!”
话完,两人分手。
邢光宗进入殿堂,陪同郭慕石等饮酒。
沈宗仪则索离却荒祠,踱向无甚人踪的南山静处。
他并未谎言,确实心有所疑…
一来,他想不通向百胜分明是个陌生人,为何在举措神情之上,却令自己有似曾相识的震撼感觉?
二来,向百胜身是“养天庄”的师爷为何暗助自己,他既赠“无影之毒”的罕有解药,又暗嘱自己转告孙行土,乘法济头陀不备之际,打他一粒“戊土断魂砂”则甚?
三来,向百胜既能施展“无影之毒”又有“无影之毒”的特毒解药,则“青木郎君”东方朗,是否即中此人暗算?但他又听任黄冷心等,把仇恨误植在吴天才的头上,究为何故?
四来,他用传音密语,代吴天才邀约自己,于今夜三更去往“五云楼”上一会,究属何意?应不应该准时赴约?
沈宗仪用了不少心思,也用了不少时光。
但疑问还是疑问,脑间,心头,还是一片空白!
他只决定了一件事情,就是静待三更,去赴吴天才的“五云楼”上之约!
此约必践!
因为除了生干珍惜声名,不愿向任何人示弱以外,他并把吴天才引为知已,推重那位“鬼斧神弓”是位有骨气,有施为的罕见武林怪杰。
既有骨气,吴天才便不会谎言,只要他所知道的内情,便不会不在“五云楼”一会之上告诉自已。
但沈宗仪认为“养天庄”中,由庄主的身份开始,一切都颇为神秘,吴天才初来乍到纵比自己知道得稍多一点,也未必能够尽悉内情?
本来他们之间订有密约,以十为期,由吴天才负责探“养天庄”庄主的真实身份,由沈宗仪负责探“无影杀星”邢光宗的真正意竟图,以及昔年杀疑案的真实内幕!
谁知事起变化,自己与吴天才清晨才在“养天庄”前分手,到了三更时分却又要向“五云楼”中赴约。
沈宗仪思起伏,百绪煎心,想得剑眉深蹙,面都是苦笑。
此刻,夕阳已坠,夜深笼南山。
忽然,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来人正是“无影杀星”邢光宗,他见沈宗仪正坐在一方大石上倚树深思,遂含笑问道:
“宗仪你心中疑点,想通了么?要不要我来和你推敲推敲?”
沈宗仪站起身形,播了摇头说道:“我所想的,只是一些小事,并不值得过份推敲,老爷子怎不陪郭天尊等饮酒…”
话方至此,发现邢光宗携有兵刃行囊,遂诧声问道:“老爷子又要出山?…”
邢光宗点头笑道:“适才与郭天尊等,互相研究,觉得‘转轮金刀’黄冷心兄此行,未必准能把‘天外双魔’请来,半月之期,转瞬即届,还是多作一点准备为妥。”
沈宗仪听出邢光宗言外之意,眉问道:“老爷子是要再去邀约一些友好…”邢光宗脸色沉重地“嗯”了一声答道:“那‘沧溟羽士’罗天行,名重江湖,具有第一的高明身手,我必须找位能和他互相颉顽的出类拨萃人物…”
沈宗仪听到此处,扬眉接口说道:“我…”
邢光宗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抵挡‘沧溟羽士’罗天行,但‘鬼斧神弓’吴天才的那身出奇功力,又由谁来对付。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为了未雨绸缪起见,我只好跑趟‘贺兰山’了!”
沈宗仪道:“老爷于要远去‘贺兰山’…”
邢光宗道:“‘贺兰山’并不太远,只消赶点路儿,十足可来回…”
沈宗仪眼珠转处,想起一人,目注邢光宗道:“老爷子前往‘贺兰山’,不是去找那‘血河夜叉’令狐菁吧?”
邢光宗目光一亮,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除了威名显赫,归隐前被称为‘西北女霸天’的这位‘血河夜叉’之外,放眼江湖,谁又足为‘沧溟羽士’之敌?”
沈宗仪神情似有不悦地,皱眉说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的声名极坏,她…”
邢光宗接口道:“我知道她太以凶残,举动乖僻,但一身功力委实惊人,若惠然肯来,确是对付‘沧溟羽士’罗天行或‘鬼斧神弓’吴天才的绝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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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说话,一面看出沈宗仪神色之间,似乎深有不悦,遂伸手轻拍他的肩头,含笑又道:“宗仪,在这险域江湖中,处事最宜内方外圆,我们先把‘血河夜叉’令狐菁充份利用,你若看不惯她的凶残暴戾,则狡兔死后,走狗立烹,也未尝不可为武林中除去一名穷凶恶大的魔头,积上一点功德…”
沈宗仪不以为然,苦笑一声道:“老爷子…”
邢光宗知他仍想劝阻,遂摇手笑道:“我要赶赴‘贺兰山’了,宗仪在此,诸事忍耐一点,等我回来,谋定而动,切忌有甚鲁莽举措?”
话完,含笑略一挥手,便施展开他那名江湖的“无影身法”急驰而去。
沈宗仪想喊,但嘴儿才张,又复住口,只是目送邢光宗仰天叹息一声,俊目中微蕴泪光,喃喃自语说道:“慧妹,我若不是要为你九泉雪恨,怎会来淌这场浑水?但愿你芳魂有灵,暗护岳父,别让他过份倒行逆施,勾引出那些罪行久着的牛鬼蛇神,酿成武林中无边浩劫才好!”祝祷一毕,见时已不早,遂略事摒挡,离却南山,往“养天庄”的“五云楼”赶去。
几乎就在沈宗仪离天南山的同一时间“养天庄”中也驰闪出一条人影!
好轻捷的身法,像一缕烟,也像一朵云般,从“养天庄”驰往南山!
这是与沈宗仪并称当世江湖中,少年俊彦的“鬼斧神弓”吴天才!
整个下午,吴天才都在吐纳行功,尽量充实自己,作了相当准备。
因为他知道自己十分冤枉地,被扣了一顶黑帽子“青木郎君”东方朗之死。
这种冤枉,不是仅凭口舌,所易解释,多半会动干戈,沈宗仪既托向百胜传言,约自己南山一会,自己又怎能示弱?索兴便在今夜,与这位与自己有点互相钦敬的“四绝书生”见个真章,分分上下也好!
由此之故。吴天才不单吐纳行功,作了充分准备,身边也带了他仗以成名,威震当世的“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
两条人影,一条由南而北,一条由北而南,但在错而过之际,当中却有了二三十丈的距离。
这道理在于沈宗仪已屡来“养天庄”吴天才却尚是初去南山,两人所走的路线,自然不会完全一样。
二三十丈的距离,若在平地,自然一目可见,但偏偏在当中有道高起土岗,以致成了沈宗仪在土岗之东,由南北,吴天才在土岗之西,由北往南,互相错过,失之臂!
就这一错,错出了莫大风波,错出了无穷憾事…
南山之中,得石破天惊,刀光血雨…
“养天庄”中,则奇峰迭起,气徊肠…
一支笔,难写两头事,暂时按下南山方面,先叙述“养天庄”中。
在掠过那道不太高,却相当长的土岗时,沈宗仪曾听得土岗西边,有夜行人急弛而过声息。
他足下略慢,心中怔了一怔…
因为这夜行人的身法太快,显示出他的武功修为,几已达到与自己彷佛的不相上下程度。
沈宗仪性格虽颇孤傲。却不爱卖,他冷眼旁观之下,知道邢光宗所约来的“五行霸客”甚至连那位辈份最高,资格最老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算上,都在修为方面,略差火候,不能与自己比拟。
土岗西面的夜行人是谁?从方向判别,是从“养天庄”方面,驰往南山,万一南宫独尊请了甚么高手,前去南山生事,自己不在,邢光宗又去约那“血河夜叉”令狐菁,所剩下的“巧手天尊”郭慕石、“戊土神君”孙行土,和身带重伤的“五湖水怪”臧中军,能否应付这位功力奇高人物?
想到此处,沈宗仪几乎要纵上土岗,看看那人是谁?若是“养天庄”中爪牙,索截住一斗!
但一转念间,却又哑然失笑,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对吴天才相当敬重,深知吴天才是条有为有守的出色江湖汉子。
吴天才既然邀约自己前往“五云楼”中一会,决不致卑鄙下地,再乘虚往南山生事。
他在“养天庄”中,极受南宫独尊尊敬,即令别人有此阴险建议,吴天才也会愤然阻止,甚至加以斥责。
沈宗仪有了这种转念,遂未纵上土岗,以致使挽回劫运,明了真象的太好时机,一闪而逝。
他那里想得到这次的“三更之约”完全是向百胜一人鬼,连吴天才也被蒙在鼓中,上了莫大恶当!
脚步微停,土岗西边的夜行人急驰声息已杳。
“腾…腾…腾…腾…”沈宗仪突然不由自主地,突然心头狂跳!这一阵心跳,把他跳得双眉探蹙…
像他们这等修为深湛的绝顶高手,讲究的便是要能作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麇鹿惊于侧面目不瞬”的镇定功夫!
故而,适才的一阵心跳,像是警兆,使得沈宗仪立皱双眉,加深警惕,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这趟“五云楼”之行,恐怕会发生大事?…
了一口长气,略定心神,见天光还早,不会误了三更之约,便索兴不再疾驰,向“养天庄’方面,缓缓走去。
虽然缓步,也到庄门…
被“火神”雷飞以“紫光霹雳”震毁的庄门和吊桥,尚未修复,自然便多派了不少庄丁担任守卫。‘
这等寻常人物,那在沈宗仪的眼中,身形微闪,真气一提,便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养天庄”内。
既入“养天庄”一到后园“五云楼”已到眼前…
沈宗仪正待闪身登楼,陡然心头狂跳,仿佛警兆又起?
第一次,还可说是一路飞驰太急的身体自然反应。
但第二次却决非偶然,使沈宗仪相当吃惊。
他不懂何以会在心灵之上突生警兆?难道吴天才会对自己起了凶心,竟于“五云楼”
中,布置了异常凶险?…
或者,是岳倩倩…
想到岳倩倩,沈宗仪不抬头注视天光…
假若天光还早,他真想暂缓向吴天才赴约,先设法与岳倩倩见上一面。
谁知他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却看见了“五云楼”上的一条凭栏倩影…
他自从丧,便紧闭爱扉,直等邢光宗派人飞传破镜,再出江湖,心扇中才被岳倩倩的倩影,偶然闯进。
沈宗仪不是轻易动情之人,一与岳倩倩两情相投,自然便把这位绝代娇娃的笑貌音容,永镌心版!
故而,如今虽只瞥见有条倩影,本在凭栏遥望,突然有甚事儿一闪回到楼中,也已从这惊鸿一瞥以下,看出正是颊上曾为毒所伤,由自己为她处方治疗,约莫再有两,即可痊愈的岳倩倩。
沈宗仪突见岳倩倩,一怔之下,正待发话招呼,岳倩倩业已回到楼内。
当时,他的身形尚在密树丛中,决非楼上可见。
故而沈宗仪知道岳倩倩这突然入楼,是另有急事,而非故意回避自己。
他略定心神。从密树丛中,缓步走出,到了“五云楼”前。说也奇怪“五云楼”周围,平戒备森严,楼前至少也会有四名健壮庄丁,担任守卫。
但今却大异往常,不知是否已达深夜三更之故“五云楼”前,竟静悄悄地,毫无人迹。
沈宗仪不愿擅闯,在距离“五云楼’的楼门数尺之前站定脚步,一抱双拳,朗声发话说道:“吴兄何在?小弟沈宗仪,遵嘱特来赴约!”
那位有“鬼斧神弓”之号的吴天才,如今已听了向百胜之语被得远去南山,那里还会答话?
沈宗仪连说三遍“五云楼”中,仍旧寂无回音。
他那里想得到差错地,吴天才被人调虎高山,不略起误会,剑眉一挑,朗声又道:
“吴兄既不答话,小弟只有失礼,来个自行登楼,就便也见识见视吴兄这座心血结晶的‘五云楼’究竟有什么神妙?”
他记得清楚,上次来时,吴天才曾经说过,石阶要走双数,红黑方砖则应选择红砖着足。
但此刻沈宗仪嗔心已动,以为自己准时赴约,吴天才却不加答理之故是想倚仗这座“五云楼”的厉害埋伏,考验或为难自己。
故而,他不照吴天才所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三五七的专走单数石阶。
走完石阶,安然无事的沈宗仪,不略感诧异?…
眼前是一片丈许方圆的红黑方砖地面,以沈宗仪的身手,再加五倍范围,也不难一跃而过。
但他偏偏安步当车,并专挑可能发生危险情况的黑色方砖着足。
又出意外,居然步步皆足踏实地,绝束发生任何危险。
沈宗仪又错会意了,他认为定是吴天才在暗中操纵,停止了一切机关消息静等自己登楼相会。
否则,以自己的挑衅行为而言,毫无感情、不通人的土木机关,那里会对自己有所客气?有了种错觉,沈宗仪自然而然地,把心中戒意,略为放松了一点!
跟着,面前已是楼梯,他要举步登楼。
照理而论,向百胜既系有意把沈宗仪约束,如今总该出甚么花样?
但一直等到沈宗仪一步步的上到二楼,依然平静无事。
二楼有八个房间,门户是按八卦方位排列-大鼻鬼OCR-七个门户紧闭“坤”位上的一扇房门,却自微启。
沈宗仪艺高胆大,毫不顾虑地,向“坤”门走去…
他认为吴天才必然在此房内,只不知摆出这副神秘姿态,是为了何故?
到了门前,伸手推门。
门儿一推便开,并有一片极好闻兰花淡雅香气,人入鼻。
沈宗仪对这香气,并不陌生…
自从酒店邂逅,长途同行西来,沈宗仪经常从岳倩倩身上,嗅得了这种令人神怡,也令人神移的淡雅兰花香气。
尤其是沈宗仪身受毒针之伤,岳倩倩慨赠“九转续命丹”为他疗治时,使他把对方身上的暗香,领略得越发亲切。
想起此事,沈宗仪便觉深受人恩,心中惭愧!
因为那粒“九转续命丹’,是岳倩倩师门至宝,乃岳倩倩之师,九畹仙子赐她保命防身之用,只有一粒,她却毫不吝惜地,用来救了自己!
假如岳倩倩尚有此丹在身,前颊上受了“万劫浆”的毒沾染,便可立即治愈,用不着等待自己处方配药,也早就恢复了她花容月貌!
由于这种原故,门一推开,兰香挹人之下,便令沈宗仪心中有所明白。
他明白的是,这间房中,纵无吴天才在内,也必有个自己对她更为关切,别来颇惹相思的岳倩倩。
但明白之中,却也有那么一点点惑…
那就是往日在岳情情发间身上所领略到的兰香极淡,今夜却似浓了不少,否则怎会弥漫全室?
难道是岳倩情适才凭栏时,业已看见自己,才匆赶回室内,着意薰香?
淡香令人神怡…浓香令人神移…
尤其是“着意薰香”的美人情意,更比那漫室浓香,引得沈宗仪为之神移,为之心跳!
既已推门,当然入室。
室中锦衾绣帐宝镜香屏,不像是武林人居,像是一间女儿闺阁。
但室中无人,只有一些声息…水声。
“薰香”和“沐浴”二者,本易发生联想,何况再加上这种从另一扇门户传出来的“淋”水声,自然更说明了岳倩倩是在“兰汤水滑洗凝脂”!
沈宗仪是正人侠士,不是轻薄登徒,他发现自己闯入岳倩倩的香闺,而对方更正在入浴,不大感失礼,为之面红心跳!
既然面红心跳,就该退出这种容易令人发生遐思的女儿闺阁。
不,沈宗仪没有这么做,他不单没有退后,反而进前几步,在那张香衾半揭,锦席微温,显然是岳倩倩所睡的绣榻之上,坐了下来。
这种行为,有点反常…
造成反常行为的原因,便是沈宗仪胜上的红,和心头的跳!
因为他这脸红心跳,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自从嗅得兰香,并发现异常的浓烈之后,沈宗仪的生理上,便渐渐起了变化。
首先,全身起了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其次,是四肢似乎软绵无力,全身的力量。似乎在渐渐归于一点…
如今,他已百脉偾张,丹田如火…
这种情况,使他怎不脸红,心头狂跳?…
若是心理上的“脸红心跳”沈宗仪会立即闪身,退出室外。
但因这是生理上的“脸红心跳”沈宗仪遂不由自主的进前坐了下来。
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人,自然懂得自己这脸红心跳,丹田如火,百脉偾张之状,是所谓“绮念”也是所谓“兴”!
他此时灵明初蔽,尚未全泯!
他有点惊…更有点疑…
他想走,四肢如绵,根本就走不动!
不想走,则周身如火,烧得太以难过,恨不得有一桶冷水,头狂泼而下…
于是,他索进前,在榻上坐了下来,他想力加镇定,他想自我克制!
念既生,尤其被极强药所起的,仅凭灵明,克制谈何容易?
但只为修为功深,虽不容易,也并非全无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是安静,最忌讳的是拨!
可惜这室中,安而不静…
所谓“不静”是从另一扇虚掩门户中传来的“淋”水声!
“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思泽时”这是多么旎的描写。
静夜香闺,美人独浴,是多人的情景!
沈宗仪心中想静,想调息行功,平仰心头绮念,可怜他那里静得下来?一阵阵水声,冲击得他脸上更红,心中更跳,所的气儿,也越来越,连周身血管,都似将爆裂!
阿弥陀佛,静了…
所谓“静了”是那人的水声,突然消歇!
无量佛,坏了…
所谓“坏了”是更人的情事,随着发生!
传出水声的门儿开了,出现了人…
是本来就美拟天人,如今更仅披一袭轻纱浴袍几乎把玉酥,粉弯雪般,都展无遗的岳情情!
刚才是“耳边之声”如今是“眼中之”!
“耳边之声”尚能使沈宗仪不克自制,意情,这一成为“眼中之”却又是何局面?
沈宗仪是人,是个男人!
往日,他异于常人,他是正人,是侠士,有修为,有定力…
如今,修为和定力,全被药力暂时掩蔽,正人又成了常人,侠士也…
总面言之,沈宗仪如今不单只是个“男人”而是个相当“急”的“男人”他不起活生香的拨了,蓦然从榻上起立,双臂狂张,目中火的一扑而前!
岳倩倩呢?她采什么态度?
照说岳倩倩是名师之徒,教养极好,他对沈宗仪虽然早已钟情,但对这种大逾礼教的行为应讲有所震摄,加以抗拒!
不然,岳倩倩表现得令人惊异…
她对沈宗仪之突然在她房中出现之事,不惊!
她对沈宗仪虎扑而来之举,不躲!
她的双目之中,也出熊熊烈焰,竟来了个一张双臂,宛转投怀!
这一张双臂,身上所披的那袭轻纱,自然立告飘落坠地!
下面的情况,还能写么?
不写了,不写“养天庄”中“五云楼”上的奇峰突起气回肠,而写“南山”以内,石破天惊,刀光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