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阴毒的圈套
“生命如果开出灿烂的花朵,就需要权势的灌溉。
生命如果结出丰硕的果实,不但要权势,更需要金钱!”
这两句话不是出自一般人之口,官场中打滚的人才会领悟到这两句话的意义。
只不过说这话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名叫忽必显,元世祖的七世孙,征南大将军七狼主忽必显说的。
忽必显是个有权势的人,他善于权。
有权势的人,如果再善于结江湖人物,这人就能一手遮天而是个善谋的人,而忽必显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却是个可怕的人物“八手遮天”的外号,便是江湖人私底下对忽必显的称呼。时值元顺帝二十五年夏末,公元一三五八年。
高照的太行王屋西麓七十里处老爷岭正面的荒林前面,二十四名铁骑护卫着身穿金色罩袍的灰发老者,只见老者身边站着七位江湖人物。
老者指着对面半山的开山工人对那七人道:“本王自知寿将尽,不得不为未来预作打算!”他话末落,身侧一人抱拳忙道:“七王爷千秋正盛,何出此言?”
那老者正是忽必显,他抚须一笑,道:“出落,花开花谢,生老病死,本王看的极开。”
他回头看看左右七个江湖霸,笑笑道:“你们七位与本王交往有年,今天带七位前来,那是把七位当成本王的心腹好友,才会坦然相告!”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道:“本王已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本王深知人在权在的道理,不得不为身后之事预作打算。”
那位称颂忽必显的西陵堡主“追魂手”万子才立刻横身施礼,道:“王爷,天下名医多的是,万子才愿为王爷奔走巴山,把寿天仁请来,为王爷医就绝症。”
忽必显摇摇头,道:“寿天仁第一个进入王府,至今他也力尽智枯,显然无计可施。”
他此言一出,大伙都愣了。
寿天仁乃有再世华佗之称,他若无法医治的病,这个人大概死定了。
忽必显似乎真的看破人生了。
他淡淡的对七人,道:“走,我带各位走去本王未来的安息之地,观看‘西域巧匠’和本初为本王设计的陵园墓地!”他当先往对面半坡走去。
七位江湖雄霸一方的人物便紧紧的跟定了忽必显过一道斜坡,转往半山上。
只见半山处已塑立起八尊石像,分别立在一个石窟口两边,有一块巨大的墓铭也立在一边,那半圆的场子足有十丈方圆,上百名工人,正在挑挖着窟,忽必显站在窟口处,有个大汉上来:“王爷,内部正在加修,王爷的寝殿已建好了。”
忽必显一笑,道:“带路!”
那人立刻当先往石窟内走进去。
忽必显对二十四铁骑吩咐之后,便领着七个江湖霸主往石窟中走进去了。
那真是一项伟大的构思,神奇的建筑,从外表看,只不过一座巨型冢,但走进里面,只见雕梁彩绘的石壁上,七彩绘制样样,二十余丈深的通道是长明灯,深入里面又是一个圆型大窟厅,厅中央是一副石雕三尺高台子,上面放着一口玉棺是空的。
七王忽必显立刻走上石台,他仔细抚摸着那口玉棺,笑呵呵的道:“能先看到本王的长眠之地,也算不虚此生了,哈…”大厅四周八盏长明灯,每一盏灯下方,均雕着一副美女玉像,那种半赤又带笑,舞的样子,果然栩栩如生,伟大杰作。
从厅右方,一条稍窄的通道上,这时候奔出一个军装大汉。
这人一见忽必显,便立刻走上前去请安。
忽必显道:“做得如何了?”
那人看着另外七人,他犹豫了。
忽必显道:“此七位均是本王知己好友,你别多顾忌,但说无妨。”
那人这才指着小通道,道:“王爷,王爷的藏宝室已另加整修,大约不出半月便大功告成了。”
忽必显愉快地一笑,道:“好,本王征战到过波斯,四十年出生入死,虽不能把权位带入这里,本王的宝物却不能失,件件价值连城宝物中,本王醉心便是那件‘万宝星醉’,不但表面镶着万颗宝石,内面更写着武林至高武学秘集‘大罗心法’,唉…”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道:“真可惜,本王也眼凡胎,看不懂那武学的华。”
他说的感伤,但却平淡已极。
七位枭霸已变了脸色,各人心中一片激动。
天下没有不爱权的人,如果无法一统天下,那么,何妨称霸一方。
七个武林中霸主便是统领一方的人物,七王爷忽必显当然明白这些人的野心。
当元朝平定中原之后,那些远逃南疆的宋臣渐渐消沉而终至沦亡,余下的便是些江湖人物。
忽必显结这些江湖中人,最主要的便是把这些野心的枭霸们拉拢在身边,与虎狼为伍而知虎狼习,方能掌握住虎狼不噬人。
忽必显的行辕就在太行山中,宝帐中他与这七个人物几乎是平起平坐,当成自家好兄弟般款待。
忽必显定要留下七人陪他半月。
半月的日子并不长,但忽必显却是单大宴,双小宴的招待七人无微不至,军中歌更是曲尽奉献,极尽热情地愉七人。
忽必显这在席间笑对七人道:“本王知道各位平繁忙,但本王定要各位参观我的藏宝室,那可是人生难得一见的机会,一旦封冢,各位想见也难了。”
七个忙称谢不已。
现在,也该提一提这七个人的来历了。
从忽必显右手依次看,那便是:
长安关洛镖局总镖头“铁胆飞刀”袁天行。
三江万船帮总瓢把子“白衣仙子”江彩云。
西陵堡堡主“追魂手”万子才。
五台山“小脚和尚”果然大师。
中原侠盗来如风。
花子帮八代掌门“俏佳人”席美姬。
大杀手“十方瘟神”“白刃”成青。
忽必显的话令这七位霸主动了心,因为这七位江湖顶尖人物早就知道七王爷忽必显一生最爱收集天下珍宝,七王府内藏宝室除了警卫森严之外,更是机关重重很难接近,如今忽必显自知寿大限将至,当然把一生搜得的珍宝随带入他的墓内,这正是权位丧失,宝却永在!
行辕帐内,众人酒足饭,有个巨汉已走到忽必显身侧禀道:“王爷,马匹已备妥,可以上路了。”
哈哈一声宏笑,忽必显推桌而起,道:“我亲爱的好朋友们,咱们可以去了。”
袁天行等七人便立刻起身来。
七人分成两边站,恭送忽必显当先走出大帐,果见那二十四名卫士已端坐在马背上,另有九骑马正并排在卫士们前面。
忽必显愉快地跨上马鞍,随之对白衣仙子江彩云笑笑,道:“江女侠,你在万船帮中有年了吧?”
三江万船帮帮主“白衣仙子”江彩云立刻应道:“回禀七王爷,自从五年前家父江上燕去世之后,彩云便接掌帮主之位了。”
忽必显道:“江上燕的轻功独步武林,他的死,令本王好一阵子难过。”
江彩云不由一声唏嘘。
忽必显已拍马往前驰去。
就在忽必显刚走不久,只见另一帐中匆忙的奔出一个半百老者。
这老者双手捧着药碗大声喊叫:“王爷的药!”
他呼叫的声音高亢,便也引来忽必显的回应:“寿天仁,本王今天不想吃药了。”
原来这老者竟是巴山名医寿天仁,立刻引起袁天行七人的转头看。
袁天行对中原侠盗来如风暗中点头。
来如风却不为所动地笑笑。
十方瘟神大杀手成青却重重的看了寿天仁一眼,立刻拍马追赶上去。
那巴山名医寿天仁捧着药碗嘿嘿笑了。
就在那十丈方圆的小场子,只见二十四铁卫分守在半圆型的山坡边,两个汉子已自墓道中接出来:
“王爷,请容属下引道。”
七王爷忽必显却对身边的袁天行七人伸手让,道:“各位,咱们进去瞧瞧。”
一行人转而进入一条修铺着大理石的山,左转右弯至少七条弯道,忽见前面一亮,那石道已绕着一个大圆型的石厅旋转在半壁中央三丈高处,由此看向圆厅中央,哎,只见中央厅上以白玉修的一个玉棺,那玉棺是躺人的,但玉棺下方乃是放置宝物的地。
玉棺移动已见下方放了宝物,那宝衣闪耀着宛如银河星海般的光芒,粒粒星钻似落花生般大小,张开来在最上层。
上面的七王爷指着石厅中央的玉棺哈哈笑开怀了。
七个江湖枭雄也瞪大了眼,张口却未结舌。
张口为何未结舌?
因为其中有三人用舌头用力的在嘴。
那正是一副贪婪样,就如同野狼准备扑食一只被它盯上了的小绵羊般。
笑着,忽必显对七人,道:“你们都是本王民间认识的好汉,所以本王把你们带来此地,观看这件无价之宝‘万宝星醉’,人的一生很难一次遇上这种宝物,你们说是也不是?”
西陵堡堡主万子才道:“也是七王爷的厚爱,令我等大开眼界了。”
中原侠盗来如风,道:“宝物也要有福之人消受,来如风无福享有,但能一观,已足了,哈…”“哈…”忽必显也笑了。
花子帮八代掌门“俏佳人”席美姬,道:“真是绝世不二之宝,令人心热眼红,若非这是王爷之物,席美姬必不放过这绝佳机会。”
“十方瘟神”大杀手成青立刻冷冷的沉声,道:“谁敢觊觎七王爷之物,那得问问我成青手的刀。”
席美姬笑道:“哟,姓成的,咱们这儿没人打七王爷宝物的主意,你省省劲吧!”
“铁胆飞刀”袁天行,道:“是呀,咱们都是七王爷垂爱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咱们只有以武力捍卫王爷的宝物,可没半点盗取之意,否则,那还称得上什么侠义之士?”
“白衣仙子”江彩云直点头,道:“不错,我万船帮全凭七王爷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咱们全接啦,更何况七王爷的宝物,咱们更不会把主意打在王爷身上。”
半天不开口的“小脚和尚”摸着下巴的胡子,呵呵一声笑,道:“我和尚早已四大皆空,更不会动王爷的什么宝物了,哈…”“小脚和尚”果然大师虽说着话,但他的那双充与醉的光芒,却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厅中央的玉棺下面宝物看个不停。
相距不过五丈远,石道上的几个眼光已布了血丝,宛似几人拚命似的。
七王爷忽必显的双手互拍,立见两个大汉走近前。
忽必显道:“石棺何安放?”
有个红面须汉子忙应,道:“雕像八尊三天之内便以王爷的指示分别立在石棺八方向。”
一声深长的叹息,忽必显道:“但愿本王归天之后能安静地躺在这里!”
袁天行立刻道:“七王爷,可要袁某人为王爷效劳?”
忽必显一笑,道:“总镖头有何高见?”
袁天行道:“王爷你老是知道的,袁某的营生乃是保镖,保的是平安,保的是太平镖,王爷如果信得过我袁某人,关洛镖旗在这老爷岭的山口处,袁某担保王爷百年之后仍享太平。”
袁天行并未说大话,长安关洛镖局的招牌三十年来已是金字招牌砸地地是,那是响当当的史号“铁胆飞刀”何人不卖姓袁的帐!
七王爷忽必显哈哈一声笑,道:“这保费大概不贵吧?哈…”袁天行抱拳,道:“收王爷保费白银一两,哈…”忽必显大笑,他拍拍袁天行的肩头,道:“好,好,也不枉本王结你一场了,哈…”“哈…”袁天行的笑声更大。
袁天行原来是个七尺巨汉,此刻笑声宛若宏钟,自然地出内力不凡。
笑声起自众人,却见愉快的七王爷忽必显突然面色剧变,双手捧大气。
站在忽必显身侧的两个大汉,立刻大叫着扶紧忽必显双臂。
“快,王爷病危!”
这二人忙着把忽必显往外扶,却又听得忽必显道:“你们等等!”
两个大汉停下来,忽必显对袁天行惨然一笑,道:“袁…袁…总镖头…”
袁天行忙走上前,道:“王爷治病要紧。”
忽必显已是头冷汗,面皮白得如一张白纸。
“不,总镖头…你…刚才的话…算数?”
袁天行一愣,道:“王爷吩咐!”
忽必显吃力的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他重重的在袁天行的手上,道:“镖银…你收下,但求镖旗百。”
袁天行神色一紧,道:“王爷但请放心,关洛镖旗立刻竖立在老爷岭谷口,如果有人想打王爷宝物主意,那就先从袁天行的身上踩过去。”
忽必显又是一个惨然的笑,便命人匆匆地把他架出这座刚建成的巨大陵墓外,也不等袁天行七人走出来,便匆匆地走了。
果然,老爷岭谷口的山道上,一棵千柏古柏下面,竖立着一面关洛镖局的镖旗,旗子与树身并在一起,那树身上明显的一个铁胆印与一把飞刀印。
那是袁天行的标志,就在这以内家真力砸印的标志下方,袁天行以大力金刚指在树身上写出两个字:“地”
光景这老爷岭至少在百内,不许有人出入了。
长安东大街的关洛镖局大门口,十二匹健马已上了鞍,十二名健壮大汉,每人背上背着一个小布包,包内并非装什么银子之物。
蓝色小包中包扎的却是讣闻!那正是“八手遮天”忽必显的讣闻。
七王爷忽必显死了,出殡之选在七月初十,算算日子也过十二天就到了。
此刻“铁胆飞刀”袁天行大步走到镖局门口。
只见这袁总镖头仔细地看看十二壮汉,点着头,道:“讣闻由咱们分发各路,之后,你们就驻守在老爷岭谷口,直待七王爷封墓关陵,老爷岭百忌中不许再有人进入,这个责任由你们担纲了。”
十二壮汉齐点头。
袁天行对两个壮汉招手,道:“王强、罗纲,你二人过来!”
两个壮汉走近袁天行,那更强瞪眼,金刚怒目,威风凛凛地道:“总镖头还有吩咐?”
袁天行道:“银子干粮够吗?”
王强道:“计划中足够了。”
袁天行道:“路上不能耽误,讣闻散发之后,便快马赶去老爷岭,一个时辰都不能耽误。”
王强道:“一切照总镖头的吩咐。”
袁天行道:“你们上路吧!”
那罗刚声道:“总镖头,我以为分兵两路不如分兵三路更快。”
袁天行道:“你解说一下!”
罗刚道:“一路去万船帮,另一路去西陵兴五台山,余下的就去中原,花子帮的人好通知,他们的消息最灵通,只要找到他们的杆上弟兄便可以,至于那来家村与成青,就需要及时赶到,因为来如风是个好动的家伙,他与成青都是江湖上制造麻烦的人物。”
袁天行笑了:“哈…好,你们是三位镖师率队,那就与杜长商议吧,我不加干涉。”
他抬头见一彪形大汉在拴东西,点点头,又道:“我只要你们尽快赶去老爷岭。”
袁天行挥挥手,于是,十二匹健马便往长安城外疾驰而去,大街上行人走避,谁敢招惹这批飞刀大汉。
原来袁天行得到七王府的快马通知,由他把七王爷去世的讣闻分送各地。
当然,那是因为袁天行的镖行关系,想要及时通知这些江湖人物,最适当的人选便是袁天行。
袁天行对于七王爷忽必显的去世,此刻一些也不会感到哀伤。
他高兴极了。
高兴之余还拍手抚掌哈哈笑:“娘的,忽必显这鞑子,他这一生算是没白活,六七十的人,却了那么多的宝物,人死还不撒手,带着宝物下地狱,嘿…”他自言自语到最后却是一声冷笑。
喝过侍女送上的参汤,袁天行束装之后,二十四把飞刀分别入牛皮带的刀囊中,只见有个汉子已奔进后堂门口。
“总镖头,马也备妥。”
“就来!”
那汉子回头就跑,他奔到了大门口,一匹“雪地胭脂宝马”已拴在门口横杆马桩上,只见他匆忙地解去绳子,拢住绳,恭敬地站在那里。
有五个大汉走出来,分别站在大门口,袁天行只一走出来,便对这五人点点头,道:“局子里一切照常运作,事完我就回来。”
有个长须半百人,道:“总镖头一路顺风了。”
袁天行笑笑跨步上了马,他再看看送行的人,立刻拢马往北疾驰而去。
从太原往娘子关方向的官道上,还真设下不少路祭,自送葬的队伍进入太行山区之后,回头的有一大半人,那些人都是官府的人物,仔细观察,真正进入山区的除了七王爷的家属之外,便是不少江湖人物。
谁都知道,七王爷忽必显生前结不少江湖人物,而忽必显又是一员猛将,爱乌及屋,便对这些有能耐的江湖中人产生了一定的关爱。
七王爷死了,江湖人物当然都会赶来送葬。
八仙福寿刺绣帐幔,覆盖在那口巨大的铜棺上面,八匹健马拉大车,灵车前面和尚道士十八人,又是吹又是念葬经,一个个半闭目的坐在一辆敞篷大车上。
灵车后面,七王爷的嫔妃家眷共四辆大车,车上还传出哀号声。
一百二十名送葬军士们,一个个身披白纱骑着马,再往后面看,江湖人物也不少,算一算少说也有一百多。
就在老爷岭谷口处,只见有十二个壮汉分两边站,恭敬地垂手肃立着。
这十二人不是别人,西京关洛镖局的人也!
有一面六尺高的旗杆在老松树下面,旗上绣的是飞刀与铁胆,那是袁天行的吃饭家伙。
关洛镖局这十二名武师,个个都是飞刀能手。
袁天行的这一安排,他自己就很得意。
骑马进入谷口的时候,袁天行还特别对他的这十二名手下加以吩咐:“过了今,此谷不许有人进入!”
十二名大汉齐声应,他们又把起来了。
附近,与袁天行并驰的乃是中原侠盗来如风。
这位专门找黑道大亨索银子的高手,对这十二人吃吃一笑,道:“袁总镖头,你真把七王爷的一句玩笑话当子令箭呀!”
袁天行却十分正经地道:“来大侠,老夫当时看不出王爷是在开玩笑。”
来如风道:“是吗?”
袁天行道:“收了王爷的银子,论情,这个差事是不能推辞了。”
来如风道:“人死不记帐呀!”
袁天行道:“老夫一诺千金,对朋友不能不守信,对王爷的知遇,不能忘了义,来大侠,老夫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来如风哈哈笑了。
他笑的声音不大,但袁天行心中已有了不快。
八尊石像前面,场上已站了人,那和尚道士分边站,法器敲得叮当砰砰响,三眼子冲天火炮轰得鸟兽尽往密林中逃,王爷的家眷们跪在石口。
于是,陵墓右门缓缓地移动开了。
只见一批大汉们把那铜皮包的紫檀木棺移在一个矮板车上,十二白长带子由王爷的亲眷们每人拉一,后面大汉们推动着,一阵炮声中,那六轮矮车便往陵墓之中移进去了。
送葬的人立刻跑在场子上,和尚高诵金刚经,道士直呼极乐无量。
那些进入陵墓的女眷们,进入里面哭的声音又大了,传出口外听的人也心酸。
这光景足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见矮轮车自陵墓之中移出。
就在这时候,只见那“西域巧匠”和本初在一尊石像下面,他高声的大吼:“各位,咱们再向王爷拜三首之礼,咱们这里就封陵了。”
立刻,又见在场众人纷纷倒地叩首。
于是,有个军官模样人物站在一道石梁上面高声,道:“对面有篷帐,各位如果守灵三,就可去对面暂住,各位,这就可以过去了。”
果然只见对面七王爷忽必显曾住过的大帐,如今又加了十几个,分别搭盖在斜坡上。
王爷的家眷们并未前往。
家眷们仍然伏地跪在陵墓前,按礼数,他们要跪守灵园三,三之后才能离去。
素食大餐刚完毕,七王府的内总管戈干已把袁天行请入他的帐中。
帐中还有七王爷近卫统领铁木长风在座。
这些人袁天行早已认识。
“总镖头,你请坐!”
袁天行对二人点点头,道:“大总管,你有吩咐?”
戈干一声苦笑,道:“吩咐不敢,咱们把总镖头请过来,实在也是奉了七王爷生前的遗命。”
袁天行看看一旁的铁木长风。
铁木长风还在拭眼泪。
袁天行道;“既是王爷遗命,大总管快说!”
戈干道:“总镖头乃是信人,王爷生前吩咐过,他老人家的陵园,由关洛镖的人守着,万无一失,但王爷还是要征求总镖头的意思。”
戈干道:“王爷不勉强,如果你总镖头感到力单势薄,官家仍然可以加派人马前来!”
袁天行一声宏笑,道:“是王爷多虑了。”
铁木长风这时问道:“你们可以吗?”
他指着对面陵园,又道:“王爷那么多的珍贵宝物,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你多琢磨!”
袁天行又是一声宏笑,道:“袁某有生之年,难忘王爷的下之恩,把袁某当成兄弟般抬爱,且不说王爷生前已与袁某人有过约,便是无约,袁某也不容人有觊觎王爷宝物之心,而惊扰王爷的寝陵。”
戈干点头,道:“说得好,总镖头,咱们就不再加派守陵园的人了,一切…全在总镖头的肩上了。”
袁天行道:“老夫担下这担子了。”
戈干在一边铺的毯子下方提出一包银子。
“总镖头,你收下!”
袁天行道:“这是…”
戈干道:“镖银一两咱们都在场见过了,但驻守谷口的人却不能饿着肚子办事,按咱们军旅规定,每月送来银子一百两,这并不多为。”
那铁木长风接道:“也是王爷生前待,总镖头,你收下了。”
袁天行能拒绝吗?
他笑笑,道:“那么,老夫贪财了。”
“哈…”三个人也微微地笑了。
有一辆篷车刚驰出太原西城门,赶大车的大汉抖着手上长鞭未打在马身上“叭”的一声响,长鞭在街口那家酒馆的招牌上。赶车的也把大车拢住了。
便在这时候,一个小伙子“唬”的一声跳出来,光景要找人拚命了。
挂的招牌被鞭打,开店的当然会火。
只不过当这年轻人抬头看到赶大车的那装束,他骂到口边的那句“妈的,”便立刻强回肚子里去了。
这年头鞑子是爷,谁活腻了!
赶大车的搔胡子咧咧嘴,沉声对冲出来的年轻人,道:“快,来十斤烧刀子,新出锅的干饼二十斤,另外再加十斤酱牛,快去!”
年轻人道:“爷,你稍等,这就来了。”
他说完立刻往回奔,只一进了门便开骂:“他妈,干啥呀,鞑子兵真横行。”
他虽然骂,东西照样拿,一样也不能少。
不是不能少,是不敢少,少一样他就得挨鞭子。
那年头,元兵最喜欢用鞭子打人,也许他们用鞭子人的习惯来自打马匹。
鞑子把汉人当马打,早习以为常了。
年轻人又是抱又是提,一应吃喝送到篷车上,酒馆的老板还得站在门口哈笑。
赶车的看看一应齐全了,他抛出一锭银子,道:“够不够?”
年轻人拾起银子掂了掂,回头去看门口的老板。
那老板立刻点头,道:“够了,够了。”
不料赶大车的瞪眼,道:“那么巧,刚好是五两银子呀!”
这话听的老板一怔。
“说,这一共是多少银子呀f”
老板笑的勉强,那就像哭笑都有了,大概哭笑不得就是他那样子。
走到大车边,老板笑对赶大车的道:“军爷,就算是刚巧吧,不耽误军爷赶路了。”
赶大车的真会用鞭子,五尺长的皮鞭他一抖间,那宛如飞蛇的鞭梢便在老板的头上闪过。
“咻!”
那顶扣在老板头上的瓜皮帽飞了,吓的老板一哆嗦。
“军爷你…”赶大车的大汉冷冷道:“大爷以为你多取了。”
老板一瞪眼,他左手伸出五指一件件的算。
“军爷,你听着!”
他右手去搬左手指头,又道:“十斤烧刀子就是白银三两,十斤酱牛也要二两五钱白银,这两项就五两五钱银子,另外二十斤烙饼我还没…”
“啪!”鞭子又响,鞭梢直往老板身上来。
“你娘的,哄抬物价呀!”
老板歪身闪,他尚未站定,鞭子又卷过来了。
只不过此刻白酒馆内闪出一个汉子,这人的身子快极了,人们还未看清楚,他已两指头夹住了鞭梢。
赶大车的用力拉扯,竟然未拉开,不由沉声喝道:“妈的,不要命了?”
那人哈哈一声笑,道:“话应该我来说。”
“忽”!
车窗拉开了,只见从车篷内伸出一个人头,这人那双十分智慧的眼神,只那么一瞅间便对赶大车的喝道:“住手,不长眼睛的东西!”
赶车的吃一惊,却见车内长须老者跳下车来了:“嗨,以为是谁哪!来大侠呀!”
不错,酒馆内跳出来的正是中原侠盗来如风。
来如风却并不吃惊:“哈…和老呀,怎么,这就回大漠了?”
姓和的不是别人“西域巧匠”和本初是也!
来如风笑着上和本初,他吃吃笑道:“真巧,就这么碰上了。”
和本初也回笑,道:“来大侠,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可是打算西域一游?”
来如风摇头,道:“来某不去西域,来某也不打算误了和老行程,这件事…”
和本初立刻道:“就凭你来大侠同七王爷情,咱们该出多少银子,一文不少。”
他支问老板,道:“帐算清楚,不可少要!”
老板点点头,道“再上二十斤烙饼,一共白银七两八钱整。”
赶大车的不威风了。
谁敢同王爷的朋友为敌呀,不想活了?
只见他忙又取了一锭银子抛向老板道:“拿去!”
那伙计立刻奔回店中,把银子算清了找回二两二钱银子送在赶大车人手中。
来如风松掉手上皮鞭梢,他对赶大车的笑笑道:“这玩意儿上身是会皮开绽的,是不是?”
赶大车的苦笑了。
来如风伸手掀起车窗,对和本初笑笑,道:“和老,你请上车。”
和本初拍拍来如风肩头,笑道:“江湖人尽做些大快人心之事,来大侠,你就是七王爷在世时候最喜欢的江湖侠客。”
仰天一声笑,来如风道:“是王爷抬爱了,在下一个人,多有得罪了。”
他对和本初鞠了一躬,又道:“和老,你请上车吧,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
和本初上了大车,他还对来如风点点头,道:“如果来大侠去西域,和本初必尽其所能招待你。”
来如风一笑,对赶大车的挥挥手。
“哈!”
赶大车的一声呼叱,两匹健马直往官道上奔驰而去。
哈,来如风成了英雄人物了。
“来爷,你请屋里,这顿酒菜我非请你不可!”
老板又对年轻伙计,吩咐道:“快去上两个热炒,到地窖去,把陈年花雕搬上一坛来。”
年轻伙计快奔进门了,他回过头:“来大爷,你真神,就那么两指头…哈…”他笑着奔进屋里去了。
不料,来如风却对老板笑笑,道:“你请我吃酒,是吗?”
老板点点头,道:“不醉不休!”
来如风道:“可是我在你酒馆已吃了八成了。”
老板一声笑,道:“再吃,吃了你在我屋里睡大觉,等你醒了再吃。”
来如风道:“不如这么办,你也不用此时请我了,改天吧,改天我来叨扰你一顿!”
老板道:“为什么?我诚意呀!”
来如风这就要回答了,却不料从城内飞一般的驰出两匹健马。
来如风只一看,立刻吃吃笑了。
老板还不知道呐!
“来爷,进去吧,酒足饭你睡一觉。”
来如风见两个女子已往官道驰去,立刻对老板,道:“快,把我的马牵来!”
老板道:“你要走?我不放你走,来爷,你一定进去喝一顿。”
山西人就是热情热过头,招待客人比招待自己亲爹还够意思。
这老板上前拉衣衫,口中似乎在求告了:“进去吧,你不叫我请,我一辈子不快乐!”
来如风指着过去的两个女子,沉声对老板,道:“嗨,你不知呀,我再不走就会出人命了。”
“出人命?”
“我不骗你,快牵我的马来!”
老板不拉来如风了。
人命关天,万一出什么人命,把自己也扯进去,那就不妙了。
老板不叫伙计拉马,他自己往马厩奔去。
匆匆的,老板牵出一匹枣红马,他对来如风,道:“来爷,你不会是吓我吧?”
来如风道:“我为何要吓你?”
老板一怔,道:“为了纠你…”来如风哈哈一声笑,腾身跃上马背:“老板呀,我回头再来叫你请,哈…”老板这才笑道:“你一定要来的,哈…来爷…呀,你是侠客呀!”
他这最后一句恭维话,来如风已听不到了。
来如风人已在半里外了,他当然不会去听老板说的什么话。
来如风拍马疾驰。
其实应该说他疾追,来如风口中在自语着:“万家的妖女出现了,这件事真叫妙呀!”
他说的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叫妙?天知道!
来如风一路追入山道中,抬头看,还真令他吃一惊。
为什么会吃惊?死了人当然会叫他吃一惊。
远处,一堆石上爬伏着一个人,一个正自血的人,光景这个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那酒馆前面挥长鞭打人的驾车之人。
来如风自马背上一弹而起,七个跟斗空中翻,扑噜噜落在现场中。
他这么了一手云里翻,可也没有吓倒什么人。
来如风双目瞪的圆,他看着一个女子正自血的汉子的后上往外拨刀。
一个人后上中了刀,而且几乎穿,想也知道这个人死定了。
来如风再看大车上,嗨“西域巧匠”和本初的脖子上搁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握刀之人当然也是个女子,美女呀!
事情并不奇怪,因为两女也认得来如风。
来如风吃吃笑笑,道:“二位贤姐妹,万老爷子近里可安康吧?”
刚拔出刀的女子冷冷道:“姓来的,你不会为了向我爹问个安而追上来吧?”
来如风又吃吃笑了,笑着,他的坐骑便也到了她身边。
车辕上的女子咬咬,道:“来如风,你今年多大了呀?嗯?”
来如风又是一声笑,道:“我呀,三十好几了咧!”
那车上女子冷然一哂,道:“前几年叫你当万家庄的乘龙快婿,你却不吭声的走了,你呀…”
来如风道:“万小红,你还提那码子事不是有些作你自己?”
万小红尖声一笑,道:“我仍然打算嫁给你。”
来如风道:“我仍然不打算娶你。”
万小红右手用力,和本初一声呼叫:“来大侠救我呀!”
来如风道:“所以我赶来了。”
万小红冷冷道:“又怎样?难道你敢对我动手?”
来如风低头看看已死的汉子,摇摇头,道:“好惨呐,好惨!”
站在死人一边的女子,叱道;“你又不是没杀过人。”
来如风吃吃一笑,道:“万小红,你这话原本不假,但来某却不会杀人。”
万小彩叱道:“杀人就是杀人,没什么不杀,来如风,你最好闪一边,休手。”
来如风吃吃一笑,道:“半敞门,你想唬来某呀!”
万小彩被来如风呼叫外号,她却并不生气。
万小彩的外号叫半敞门,她姐的外号万人。
“半敞门”万小彩不但不生气,反而吃吃一笑,道:“来如风,你怎么往我处搔呀,你莫非…”
万人接道:“大妹子,别忘了正经事。”
来如风道:“你们还有正经事?”
万小红道:“当然有,若无正经事,我们吃撑了,大老远的追赶过来。”
来如风道:“追赶?光景你们万家庄真灵通,得了消息追上来了。”
万小红道:“关你事!”
来如风道:“休忘了,来某爱管闲事是出了名的,”
万小彩道:“谁不知道你来如风靠管闲事混日子找外快呀!”
来如风仰天大笑了。
吃惊的和本初又叫了:“来大侠,她们…”
“啪!”“哎哟…你打我…”
和本初的话未完,被万小红狠狠打了一嘴巴。
万小红叱道:“再多口切下你的狗头。”
和本初立刻双手捂口直点头。
捂口当然表示不开口,点头便是顺从。
来如风嘿然一声,道:“和老,你就别多口了,我早知道她们万家庄为什么要追你…”他看看万家姐妹二人,又道:“她们不会要你命的,只要你永远像这样的不开口,你定不会死。”
和本初也猛点头。
“啪!”“哎呀…你怎么又打我…”
万小红怒叱道:“老小儿,你落在万姑手上,你听谁的?”
和本初道:“我听你的,我不说话。”
万小红道:“我叫你不说话,不是叫你永远不说话,知道吗?”
和本初怕挨揍,忙着又点头。
来如风却面色一变,道:“万人,你别尽在和老的身上使坏,来某也明白你们的目的。”
万小彩叱道:“什么目的?”
来如风道:“难道不是老爷岭中七王爷的陵墓?”
万家姐妹吃一惊,二人对望一眼。
于是,万小红忽出一指疾点。
和本初“吭吃”一声便歪倒在车上了。
扭又摆,只见万小红跳下车来走向来如风。
这光景全变了,变得一团和气似的。
来如风开玩笑了:“哟,万大姐呀脆生生,一把要拉我来相公了!”
万小红叱骂道:“去你的,你依然贫嘴。”
万小彩道:“姐,别失身份。”
“失身份?”
来如风冷冷瞄了万小彩一眼。
万小红道:“不失身份,来如风是我喜欢的男人,在他面前,我宁做牛马。”
先是一怔,但来如风吃吃的笑了:“万小红,你令我感动了!”
万小红道:“你早该感动了。”
来如风道:“感动之余我不得不对你实言相告。”
万小红道:“什么实言虚言?”
来如风道:“其实我是个结过婚的人呐!”
“什么?你有老婆?”
“前几年死了。”
“哈…”万小红笑开怀了。
万小彩道:“你还是个光杆。”
来如风道:“我有大群儿女呀!”
万小红再一怔,道:“几个?多大了?”
来如风道:“一百多呀,大部分成家立业了。”
万小红惊道:“一百多呀?”
来如风道:“我收养的呀!”
“哈…”万小红再笑了,笑得很好看,宛似花枝颤。
万小彩道:“姐,他永远没有正经话。”
万小红道:“我就喜欢他这样。”
万小红伸手,她的娇柔手往来如风的面颊上摸过了。
来如风并不闪躲,他吃吃笑。
万小红摸着,口中呼着大气,来如风终于开口了:“万小红…”
“叫我小红!”
“小红呀,你不会冷子捅我一刀吧?”
万小红淡淡的道:“你若死了,我跟你一起死,可是我还未打算死。”
来如风对万小彩笑笑,道:“你不会趁我与你姐拥抱的时候冷子吧?”
万小彩道:“如果你对我姐是真心的,我不但不会对你使暗算,我还会远远的躲一边,只装作没看见。”
来如风吃吃一笑,道:“你以为我此刻是真心的吗?”
万小彩道:“我以为你现在虚情假意。”
来如风忽然张开双臂,对着万小红猛一搂。
“哎唷!”
万小红一声尖叫,道:“把我搂断呀!”
万小红的双臂也伸展开,因为来如风巧妙的把万小红的双臂齐抱住了。
万小红发出“呜呜”声,她还想挣扎…
这光景万小彩看的清,她尖声叫:“姐!”
来如风忽然闪开身,万小红伸手去拭双。
“来如风,你叫我心更醉了。”
来如风却拔身登上大车,一掌拍活和本初的道。
那和本初用力全身在松动,万小红已对来如风道:“来如风,我带你回万家庄!”
“干什么?”
“结婚呀!”
“我还未打算结婚。”
万小红道:“我要结婚。”
来如风吃吃笑了。
万小彩道:“结婚是正经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来如风道:“打开天窗说句亮话,咱们之间也别做戏了,谁心里想什么,都清楚。”
万小彩道:“你说什么?”
来如风道:“如果我去你们万家庄,你们也一定带着和老一齐走,对不对?”
万小彩道:“我们为他而来!”
来如风道:“你们当然不是为我,结婚?哈…”万小红道:“来如风,你以为…”
来如风道:“二位,你们把和老掳回万家庄,目的只有一个。”
万小红道:“什么目的?”
来如风道:“老爷岭前,七王爷忽必显的陵墓中的大批无价之宝。”
万小红道:“来如风,你猜对了。”
来如风道:“还用猜呀,七王爷的陵园有机关,全都是和老设计的,你们抓走他之后,出机关,然后去找宝,嘿…”万小红道:“你冷笑?”
来如风道:“老爷岭峡谷口还着关洛镖的镖旗,二位,袁天行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呀!”
万小红一笑“关洛镖局怎样,袁天行又怎样?别人买帐,万家庄却不吃他那一号。”
来如风道:“你爹万宝山的刀快,袁天行的飞刀也不慢,上手还真不知谁吃谁!”
万小彩道:“我们吃定袁天行。”
来如风道:“连我来某也吃定了?”
万小红道:“所以我要同你结婚呀!”
来如风道:“别逗了,爱我就别再动那批宝物。”
万小红的面色也变了:“你…”来如风指着吃惊的和本初,道:“放他走,放他回西域,如何?”
万小彩道:“带他回万家庄。”
万小红也加上一句:“而且非带走不可!”
来如风道:“何苦呢?这点面子也不给呀!”
万小红道:“来如风,你们几个可恶的东西,尽在忽必显身边拍马,你怎么忘了,咱们汉族受异族统治之苦吗?忽必显杀了那么多汉人,你难道不为之寒心?”
来如风看看车上吃惊的和本初,道:“我见过不少汉人杀汉人,那才叫我来如风寒心呐!”
万小彩道:“狡辩呀!”
来如风道:“是事实。”
万小红道:“来如风呀,你是侠盗呀,你应该多想一想,那些无价之宝尽是咱们汉人的,被忽必显上手,如今他人死了,还把宝物埋于地下,太可恶了。”
来如风道:“所以你们要把宝物盗走?”
万小红道:“不错!”
万小彩道:“来如风,如今咱们已敞开来谈了,来如风,我劝你加入万家庄吧!”
来如风道:“而且你还会嫁我?”
万小红道:“是呀!”
万小彩道:“如果你拒绝,你就是猪!”
来如风道:“二位贤姐妹呀,我在七王爷生前已答应为王爷出力,话既已出,怎好对死人毁约?”
万小红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还有什么约可谈,来如风,加入我们万家庄吧!”
来如风摇摇头。
万小彩对她姐示意。
万小红面皮变了,她冷冷的道:“白费了半天工夫,你小子食古不化,那只有一个方法。”
来如风笑笑,道:“同二位谈话,是一件令人十分轻松的事。”
万小彩拔身而起,厉裂的一声尖叱;“杀!”万小红也发动了。
万小红出刀虽然在后,但她的刀却比她大妹子的还快几分,冷焰里,尖而又尖的刀已快沾上来如风的右肋下面了。
真叫玄,来如风原地拔身起,三丈半高空尚未落下来呐,他的双手已各自握了一把兵刃。
来如风的兵刃不起眼,二尺半子一把刀,来如风很少用他的刀杀人。
来如风总是以揍活人,等得了手,他便会对这个敌人来个狮子大开口的敲上一笔银子。
久了,也多了,江湖上便都知道来如风的这种作风。
当然,万家庄的万宝山更知道。
“卟噜噜”衣袂飘的紧,来如风一个筋斗下来,他头上足下就快碰上地,便先听得清脆两声响。
紧接着,只听得万小红与万小彩二人一声尖叫:“哎唷!”
两个姐妹立刻往两边躲开,来如风已左肩触地又弹起身来了。
他仍然是笑嘻嘻,但万小彩急急的拾起地上被砸飞的尖刀,对她姐万小红,道;“姐,他同咱们动真的呀!”
万小红道:“他已同万家庄结梁子了。”
来如风吃吃一笑,道:“孙王八蛋才愿同万家庄结怨仇!”
万小红道:“你已同咱们动上刀子了。”
来如风道:“除了逃走,我只有动家伙,可是我又不想逃,二位贤姐妹,你们多担待了。”
万小彩咬牙碎,道:“真倒楣,偏就遇上你。”
万小红的右臂仍然又酸又痛,她明白,今天想抓回大车上的和本初,怕难了。
忿忿的,万小红对她大妹子,道:“小彩,咱们撤,另寻别途。”
来如风一瞪眼,万家姐妹拔身便坐上马背,立刻间便往回驰去。
来如风伸手未开口,万家姐妹已在十几丈外了。
便在这时候,大车上的和本初走过来了:“采大侠,真谢谢你了。”
来如风道:“来某忘不了七王爷的好处,我的那些娃儿们都受到王爷的赏识。”
和本初道:“王爷未看错人,来大侠,你果然是个值得结的君子。”
来如风吃吃笑了:“和老,你没有赶大车的人了!”
和本初苦兮兮的道:“来大侠,我这才发觉我是个多么愚昧的人呀!”
来如风道:“这话怎么说?”
和本初道:“我为七王爷造陵园,又在陵园中设机关,这件事本来没什么,但七王爷那么多的宝物出现在那里,江湖之上一定有不少厉害的人物等着抓我,我就该设法快快的躲起来,唉…”
来如风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和本初道:“只有再回太原府了,来大侠,你能送我回去吗?”
来如风道:“当然可能,和老,你上车吧!”
和本初连声称谢不已,他往大车上爬上去了。
来如风撮吹口哨,他的坐骑斜刺里奔到他面前。
来如风把马拴在大车后杠上,这才跳上马车,抖动缰绳往太原回转而去。
来如风果然把和本初送进太原的七王爷府中了。
来如风并未进去王爷府,府在悲哀,他不进去当然是对的,和本初进入王府之后,来如风便又回到那家酒馆,酒馆老板一见是来如风回来,不由喜上眉梢。
他哈哈笑着上来,道:“来大侠,你果然回来了。”
来如风笑笑,道:“有人请客怎能不回来!”
老板对伙计吩咐,道;“四个咱们拿手的热炒,花雕十斤一坛的搬出来,咱们这是报恩呐!”
他拉着来如风坐下来,又道:“鞑子兵真不讲理,他们常常随便打汉人。”
来如风一笑,道:“习惯就好。”
老板一愣,道:“来大侠,你这话…”
笑笑,来如风道:“我说习惯,乃是我常看到,也看成习惯了,当然,有时候我会手管一管的。”
老板一听,便哈哈笑了。
这一顿酒菜吃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来如风醉醺醺的说出话来结舌头。
“老板呀,我好像坐在云端上,飘飘飘的…”
老板是个大酒篓,他喝酒像喝白开水。
开酒馆的人当然会喝酒,他吃吃笑道:“十斤酒你喝了四斤多,全是我喝的。”
来如风道:“我…啊…八成不能骑马上路了。”
老板道:“没关系,我这后院有客房,你睡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人打扰你。”
来如风好似未听清,他双掌按着桌面,左右摇晃着站起来:“走,睡…睡觉去!”
“忽通”一声响,来如风的身子几乎撞翻一张桌,一边的伙计便把来如风架住了。
老板也有八分醉,他对伙计吩咐,道:“快扶来大侠客房中睡,我回后院了。”
他打着嗝往后面走,二门口还回过头,又道:“浓茶上一大壶,别忘了送一把夜壶呀!”
夜壶那是住店少不了的东西,北方夜里凉,谁往茅坑走?斜身下取夜壶,拉到被窝拉…方便。
当然,酒馆老板有经验,许多客人吃了酒迷糊了,半夜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睡在上拉一泡,常事。
那年轻伙计把来如风扶进一间客房里,客房中一张黄土炕,一张桌子两张凳,洗面架摆在门后面。
匆匆的,伙计泡了一壶茶也送来了,他对来如风十分佩服,便也热情地侍候着来如风。
一应用的全送上,伙计还用热巾按在来如风的额头上,他很想问些话,但来如风打鼾了。
便在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是女人,一个美女人。
她,不是别人,万小红来了。
那伙计吃一惊,道:“你…找谁?”
万小红道:“找我丈夫呀!”
伙计愣了一下,道:“你丈夫?”
万小红道:“是呀!”
她立刻走近前,笑了。
她还真会说话,伙计也被她吓住了。
“来如风,我的话你总是不听,叫你在外少喝马,你呀,气死我了。”
伙计又是一瞪眼,道:“你知道她姓来?”
万小红猛一立双目,道:“你说的什么话,子不知道丈夫姓什么?那不呀!”
伙计拍拍脑袋,笑笑道:“是,是,你的话对极了,他也真姓来。”
万小红一把夺过伙计手上热巾,道:“你去忙你的,我会侍候我丈夫的。”
伙计道:“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呀?”
万小红道:“找他找得我又累又饿的,这么办,你去给我来碗刀削面,丝我要里脊。”
那伙计拔腿出了客房门,他在门口还回头看,他心中也在想,这女子美,但她怎么会找来的?
其实话穿了一文不值,因为…
万小红与万小彩,姐妹二人被来如风打败之后,那万小红便对她大妹子吩咐,她叫万小彩快快转回万家庄,把消息传到她爹面前,而万小红却是在这儿盯上了。
她真的走运,因为她发现来如风驾车回到太原府,当然,和本初必然坐在大车里。
令万小红更高兴的,乃是来如风又回到这家城门附近的小酒馆来了。
万小红下了个决定,她的决定令人吃惊,因为,她要杀死来如风。
客房中,万小红侍候来如风。
只见她先把来如风的外罩解去,再把来如风的兵刃放一边,来如风口袋的银子也不多,她笑笑掷在头上。
于是,那伙计托着一碗刀削面走进来了。
他把面放在桌子上,笑道:“来夫人,你就吃这一碗面呀,卤味要不要?”
万小红一笑挥挥手,道:“尽够了,你去吧,等他酒醒了,我带他回家。”
伙计道:“别客气,来大侠帮了咱们,一切招待全免费,你想要什么尽开口呀!”
他是热情的,却换来万小红一瞪眼。
万小红道:“不叫你别来打扰他。”
伙计忙点头,口中还“是,是!”伙计把房门拉上了。
万小红看看来如风,她冷冷的笑了。
万小红伸手拍打着来如风那红又烫的面颊,她左右的拍打着,当然打的并不重。
万小红便是真的打,来如风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山西人做面食是出了名的巧,这酒馆的刀削面可也真称得上“好”字。
万小红扒吃完,她再看外面,唔,天快黑了。
万小红再回头看上,来如风的鼾声更响了。
来如风真的沉睡了。
万小红拉下窗,她也把门上闩,回过头,她好象改变主意了。
她走到边上,冷冷的道:“做万家庄的女婿有什么不好?你偏在江湖上当汉!”
万小红忍不住低头看清来如风。
只不过万小红只看了一下便抬起头,道:“臭酒味道真熏人呐!”
她取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转过头,又对来如风瞄了一眼,万小红再一次的冷笑了。
她就在冷笑中拔出带上的尖刀,万小红要杀来如风了。
来如风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落在万小红的手上,他更想不到自己会挨刀。
江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件事情都能料到,这个人就是神仙。
世上哪里有神仙?
世上只有天天上当的人,而上当便是未料到!
万小红的尖刀在来如风的脖子上抹过去了,她还在咬紧了牙。
那把尖刀抵住来如风就要杀下去了,但万小红突然变了“就算是吧!”
“你承认了?”
来如风又是一声苦笑。
万小红笑了,她带泪的笑:“来如风,做我们万家庄女婿,好吗?”
来如风道:“就为了七王爷的那些宝物?”
万小红道:“你难道不爱宝?”
来如风道:“我比任何人都爱宝,因为我需要呀!”
万小红道:“那就同我一齐回万宝山庄去,来如风,你不会吃亏的。”
来如风道:“万大小姐,你愿意听我一句肺腑之言吗?”
“你说!”
“回去吧,我有预感,我们大多都有预感,那些宝物是值钱,但命更值钱。”
万小红吃惊地道:“什么预谋?”
来如风道:“我们正在查,至于要多久,那就难说了。”
万小红道:“来如风,直到现在你才说了一句正经话,不过,我还是不懂!”
来如风道:“那就装糊涂,难得糊涂。”
万小红道:“你能不能多透一些?”
来如风道:“不能,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万小红急问:“什么事?”
来如风道:“你以为我来如风是个侍候鞑子的人呐,你以为我去高攀七王爷忽必显呀?狗!”
万小红一楞,道:“你…”来如风道:“鞑子进了关,百姓没穿,我们来家村的人饿死一大半,你想我会怎样?”
来如风咬牙切齿地说着,可也令万小红下面松开了手,也睁大了眼睛看。
她很想在来如风的面上发现些什么。
“来如风,原来你是…”
就在二人心心的彼此对望着的时候,远处忽然传大声狂叫:“来如风,来如风呀!”
“万大小姐,回去吧,有消息我来如风一定送到你老爹那里,绝不食言。”
万小红也知道来如风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她对着来如风点点头:
“来如风,我相信你的话,只不过…”
来如风看看窗外,道:“你还有话问?”
万小红道:“我想问问,咱们之间的事怎么样?”
来如风道:“咱们之间什么事?”
万小红张口咬住来如风右耳朵,她还发出“呜”声。
来如风猛地挣脱,道:“你怎么咬我!”
万小红道:“我们都已经水交流了,你难道不打算娶我呀!”
来如风道;“嗨嗨,大小姐,你怎么又来了,你看我来如风是个有女人的材料?”
万小红道:“你除了子野一些,哪一点也配有女人的呀!”
哈哈一声笑,来如风道:“我不想你挨刀子。”
万小红道:“这话怎么说?”
来如风道:“万大小姐呀,你应该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的。”
万小红道:“什么意思?”
来如风道:“大小姐,十年江湖混,我了不少银子,你明白我专找大亨霸主们索,当然我总是无往而不利,可也得罪不少恶名昭彰的枭雄,这些人无时无刻想剥我的皮,我的筋,食我的,如果你当我老婆,他娘的,难免不被他们使暗手坑了你,也许…万家庄也免不了遭殃,你这不是带给你老爹大麻烦?”
万小红一声冷笑,道:“我不怕。”
“我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来如风:“我怕我的罪过更大了。”
万小红一听,道:“你真会推辞呀!”
来如风听得万小红的口气已松,便笑笑,道:“万大小姐,起来吧,趁天黑回去吧,今夜只当没发生任何事,你忘,我也忘。”
万小红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来如风,这一辈子我要跟定你了。”
一怔,来如风又笑了。
万小红道:“你笑什么?”
来如风道:“万大小姐何时变得如此执着了,把情看得如此珍重!”
万小红道:“当我遇上一个令我醉心的男人之后,我就情深意浓的醉心于这个男人了,而你,来如风,你叫我醉心极了。”
来如风道:“谢谢,谢谢!”
万小红道:“别逗,我会以行动证明的,来如风,你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