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云流动,残月无光,已是子夜过后。
气势雄伟,耸拔嵯峨的太华山,完全被黑暗呑噬了!
落雁,云台诸峰环绕下的“仙狐⾕”更是晦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中荆棘丛生,
荒草及膝,古柏畸松,随风晃动,好似待人而噬的怪物。
这是一座猎户樵夫望而止步的恐怖绝⾕,多少年来没人敢⼊⾕口一步,也没有人知道⾕
中实真的情形。因为,凡是冒险进⼊⾕中的人,便永远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时的“仙狐⾕”更是气森森,恐怖骇人,数点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明时熄,
晃动的小树矮松,直疑是夜游的鬼影冤魂!
浓密的畸松古柏间,不时响起一阵飞禽惊慌的振翅声,和夜枭偷袭宿鸟的凄厉尖噑,令
人听来,⽑发悚然,不寒而栗,愈增恐怖气氛。
一蓬云隙泻下的暗淡月光,缓慢的掠过“仙狐⾕”的央中,在浓郁的畸松古柏间,隐约
现出一座岌岌可危的青石牌坊。
石坊內,是一条巨石铺成的笔直道甬,长约数十丈,石间,已生満了及膝荒草和藤萝,
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具蜷卧的惨⽩骨髅,不时闪过一丝萤火!
道甬的两边,相对并列着石人,石马、石羊,想是年代已久,石人已看不清口鼻,马羊
也没有了耳角。
一方丈二巨碑,坐落在道甬的尽头,缺角裂痕,碑面斑剥,字迹已模糊不清了。
碑后三丈处,即是一座以铁沙砌的⾼大石冢,石面光滑,寸草不生,但却积満了松针
枯枝和鸟粪!
石冢圆约六丈,⾼近九尺,看来十分坚固,据石冢以铁沙砌,显然是防止盗墓者的
光顾。
在石冢的方圆数十丈內,耝大的畸松古柏之间,散置着无数怪石,看来杂无章,实则
井然有序,而在这些怪石间,也横倒着十数具惨⽩骨髅。显然,这些枉死鬼,俱是自恃武功
⾼绝,怀着贪婪好奇之心,迳由花莲、公主两峰上潜进⾕来。
在樵夫猎户的心目中,这座恐怖绝⾕,是千年狐精修炼的妖窟,在武林⾼手的心目中,
这座神秘绝⾕中,必有人人得的珍品至宝。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座“仙狐⾕”中有什
么宝蔵,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座铁沙砌的石冢內,究竟埋着些什么东西。
乌云渐散,残月西坠,晦暗的“仙狐⾕”中,已升起薄薄烟雾。
就在这时,由⾕口东南方的横岭上,蒙蒙的薄雾中,蓦然现出一道快速人影,疾驰而下,
直向⾕口奔来。
显然,这又是一个自恃武功⾼绝,怀着贪婪好奇之心,前来“仙狐⾕”送死的武林⾼手。
只见那道人影,⾝法快速至极,闪烁的目光,一直前视,踏着荒草石,着缭绕云雾,
飞步直奔过来。
据来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宛如御风飞行的⾝法,的确算得上是武林⾼手。
随着那人的快速接近,已经逐渐看清来人的⾐着面目。
那是一个⾝材瘦小,一⾝黑⾐,年约五十余岁,面目黝黑,⾝上未携兵刃的老人。黑⾐
老人,削腮圆睛,稀疏灰须,微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薄嘴,一望而知,是一个工于心计
的人。
到达⾕口,黑⾐老人的⾝形毫不迟疑,依然奔驰如飞,直⼊⾕內。
⾕內已布満了蒙蒙薄雾,视线更显得模糊,但黑⾐老人,却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岌岌
可危的青石牌坊下。
据黑⾐老人的毫无顾忌,以及对路途的悉来看,显然是知道⾕中详情的人。
黑⾐老人到达石坊下,却不进⼊,竟飞⾝纵向左侧数丈外的一株畸形斜松,接着,飞腾
纵跃,踏着散布松柏间的怪石,迳向石冢前奔去。
这时,才发现黑⾐老人的⾝形,忽左忽右,忽斜忽直,有时越三石一停,有时隔五石点
⾜,但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俱是方形的。
据黑⾐老人谙怪石的布置和作用,⾕中的怪石阵,可能是他设置的,他前来“仙狐
⾕”的目的,也许是要取出石冢下的宝物。
黑⾐老人极快的纵至⾼大石冢前,他吁了一口气,似是放松一下紧张的怀。接着,他
躬⾝审看冢前的地面,俯下⾝去甩手一敲,嗡嗡之声,历久不绝,地下显然是空的,据敲
指的铮然声音,冢前地面,显然是一方大巨铁板。
黑⾐老人一听铁板下的嗡嗡回声,削薄的角,立即掠过一丝得意微笑,转首看了一眼
西坠的暗淡残月,遂即坐在石冢前,竟盘膝调息起来。
据他的种种举措判断,如果不是等他尚未到达的伙伴,便是时机未至,尚不能将蔵宝
取出来。
就在黑⾐老人合上双目的同时,丈二巨碑后的草丛中,突然极缓慢的伸出一只小巧的⽩
⽟兔来。
接着,是一个猴脸削腮的小脑袋,炯炯的一对小眼,机警的注视着合目盘坐的黑⾐老人,
将那只小巧⽟兔的尾部,悄悄衔在內,立即吹出一道淡淡⽩烟,同时,有一丝奇异香味弥
漫空气之间。
那道淡淡⽩烟,一经飘至盘坐调息的黑⾐老人面前,老人立即开口打了一个呵欠,⾝形
一歪,立即倒在地上。
隐⾝草丛中的那人一见,⾝跃了出来,竟是一个⾝材矮小,年约二十五六岁,一⾝黑
布劲⾐,同样徒手未携兵刃的年青人。
那人神⾊惊喜,眼精芒,首先将小巧的⽩⽟兔,谨慎的放进怀中,急步走至黑⾐老人
⾝前,迅即蹲⾝下去,立即伸手向老人的怀中摸去。
一阵摸索,黑⾐青年人突然惊喜的跳起来,伸手一看,掌中已多了一个金丝精绣的⻩缎
小锦囊。
⻩缎小锦囊,长约四寸,宽仅八分,里面似是装有一个长圆形的东西。
那人甩手揑了捏,却不敢开解囊口的金丝鸾绳,因为那上面还密封着一个精巧的珊瑚扣。
就在这时,头上古柏松枝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枭呜!
黑⾐年轻人⾝形一战,顿时想起什么,机警的游目看了一眼左右前后,竟向黑⾐老人来
时相反的方向,飞⾝踏着石冢左侧林间怪石,继向石坊右侧驰去,而他脚下所踏的怪石,却
一律是圆的。
显然,这个黑⾐年轻人,也是悉⾕中情形的人,也许正是黑⾐老人要等的伙伴。
只见黑⾐年轻人,纵至石坊,毫不迟疑,展开轻功,直奔⾕口。
驰出⾕口,折⾝向西,沿着云台峰角,直向近百丈外的一座林前驰去。
正在急急奔驰间,一片石小树中,突然跃出一个浓眉锾眼,背揷单刀,⾝穿一袭蓝缎
劲⾐,年约三十余岁的健壮大汉来。同时,注定急急奔来的黑⾐年轻人,关切的庒低声音,
问:“蒋老弟,得手了吗?”
⾝穿黑⾐的蒋姓青年人,骤然一惊,急忙刹住⾝势,定睛一看,立即奋兴的点着头,说:
“拿到了,很顺利!”说话之间,在怀中将那个⻩缎小锦囊取出来。
蓝⾐劲装大汉一见,神情动,満面惊喜,不自觉的急步向蒋姓青年⾝前走去,一双炯
炯锾眼中,充満了贪婪光辉。
蒋姓青年,突然惊觉有异,不由惑的问:“沈兄,你不在松林前等我,为何蔵⾝在此
地?”
姓沈的蓝农劲装大汉见问,面⾊一变,神情立现慌急,不由庒低声音,焦急的解释说:
“是我师叔命我来接应你,他老人家现在松林里等…”
话声甫落,佯装震惊的举手一指⾕口,惶声说:“不好,那家伙追来了!”
蒋姓青年大吃一惊,面⾊立变,不由惶急的回头去看。
就在蒋姓青年回头的同时,蓝⾐大汉倏举右腕,寒光如电一闪,单刀猛砍蒋姓青年的肋
肩。
蒋姓青年一见⾝后无人,悚然一惊,暗呼不好,心知受骗,待要飞⾝暴退,寒光已经照
面。
一声剌耳惊心,震夜空的凄厉惨噑,蒋姓青年立被劈下的单刀斩为两片,鲜⾎飞溅五
脏齐出,登时气绝。姓沈的蓝⾐大汉,对蒋姓青年的凄厉惨叫,似是感到非常震骇,他惊惶
看了一眼二三十丈外的松林,翻腕将刀揷回背后,立即奋力将紧紧握在蒋姓青年手中的小锦
囊取出来。
他略微看了一眼小锦囊,飞⾝纵至一方三角岩石后,匆匆将锦囊庒在岩石下,展开轻功,
急急向林前驰去。
刚刚到达林前,便听到林內传来一阵快速的⾐袂破风声。
姓沈的蓝⾐劲装大汉,似是知道来人是谁,赶紧深深吁了口长气,竭力抑制着慌情绪,
以免露出马脚。
宽大人影一闪,一团劲风袭面,松林边缘,已多了一个头罩蒙面盔,⾝穿黑大氅的人。
那人⾝材魁梧,较之蓝⾐大汉尤⾼出了一头,除了一双冷芒闪的眼睛,看不出他的实真年
龄和面目,也看不出他大氅內穿何⾐物。
蓝⾐大汉一见,慌得急忙前数步,惶声说:“师叔,方才那声惨叫,有点像是蒋冲能!”
头罩蒙面盔的那人,目注⾕口方向,微一点头,以苍劲的声音,担心的说:“可能是他!”
说罢,有力的一挥手,沉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展开轻功,直向⾕口方向如飞去,⾝法之快,宛如掠地平飞的巨鹰,一望而知,
也是一个功力深厚的⾼手,据他的苍劲声音,显然也是一位老人。
姓沈的蓝⾐劲装大汉一看,神⾊愈显惊惶,但他略微迟疑,仍毅然追了过去。
待他追至那片小树石处,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早已立在蒋冲能的两片⾎淋淋的尸体前。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望着⾎泊中的蒋冲能,目露凶光,冷电闪烁,久久才抬头望着惴惴
不安的蓝⾐劲装大汉,強抑心中的怒火,沉声说:“你快去前面横岭上伏着,如果发现有人
前来,就学狼嗥警告我…”
蓝⾐大汉一听,面⾊立变,不由惶声说:“师叔,万一‘钟八爷’在岭上…”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嗔目怒声说:“他杀了蒋冲能,必然仍回‘仙狐⾕’,你快去!”
蓝⾐大汉不敢迟疑,恭声应了个是,只得转⾝向横岭前驰去。
就在蓝⾐大汉转⾝的同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目光突然一亮,脫口沉声说:“回来!”
蓝⾐劲装大汉,闻声浑⾝一战,急忙刹住⾝势,有些颤抖的惶声问:“师叔…?”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立即放缓声音说:“你在此地等我,我去⾕中找钟八!”说罢,不待
蓝⾐大汉说话,迳向⾕口方向驰去。
这时五更已尽,天将破晓,残月早已沉没,整个山区內,依然是昏暗沉沉。
蓝⾐大汉目注如飞驰去的师叔,心中暗自喜,一俟那道宽大⾝影消失在黑暗中,立即
飞⾝纵向那座三角岩石。到达石后伸手一摸,不由惊得浑⾝一战,顿时呆了。于是,急忙
⾝站起,奋力一掀,岩石直飞一丈以外。
蓝⾐大汉低头一看,完全傻了,额上⾖大的汗珠,倏然渗出来。
只见石下泥土平整,光滑如臼,中间尚有岩石庒出的锦囊凹痕,只是那个⻩缎小锦囊,
却不翼而飞了。
蓝⾐大汉心犹不甘,明知锦囊已被别人盗走,但仍弯⾝下去,以如钩的右手五指,猛挖
石下的砾土…
就在这时,⾝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沉慑人的冷笑!
蓝⾐大汉骤然一惊,倏然回头,举目一看,脫口惊“啊”不由吓得结⾆张口,已经呼
不出“师叔”了!
不知何时,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已立⾝在一丈以外的一方岩石上,正以充満了杀机的目
光,望着蓝⾐大汉。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沉有力的冷冷一笑,说:“想不到我闯江湖数十年,不知斗倒
多少自命机警多智的⾼手,如不是在方才你转⾝之际看到你背后的单刀,我险些栽在你这初
出茅庐的沈佐驷手里!”
蓝⾐大汉沈佐驷,虽然早已惊得魂飞天外,満头大汗,但仍没忘了爬在地上“咚咚”叩
头,连呼“师叔饶命”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对蓝⾐大汉沈佐驷的苦苦哀求,视如未睹,冷冷一笑,沉的继续
说:“今晚的失手,错不在你,错在我事先未明⽩的告诉你,‘追风虎’钟八,虽然用的是钢
锉刀,但他近十年来,从不携带兵器,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任何功力⾼绝的武林⾼手,只要
携带兵器进⼊‘仙狐⾕”便休想活着出来。”
说此一顿,突然以关切的声调,但仍沉的问:“沈佐驷,你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你
子和你师⽗?”
面⾊如土,汗下如雨的沈佐驷一听,更是叩头如捣蒜,连声戚呼:“师叔饶命,师叔饶
命,请您看在家师的份上,饶了弟子吧!”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突然目光如电,注定蓝⾐大汉沈佐驷,切齿恨声说:“你胆大包天,
蒙蔽尊长,老夫焉能绕你!”“你”字出口,早已蔵在手中的鹅卵青石,猛然振臂投出,青石
势如疾电奔雷,呼的一声,直奔沈佐驷的天灵!
沈佐驷一见,转⾝狂逃,尖声惨叫,本能的双臂抱头。
叭的一声脆响,⾎浆四,盖骨横飞,沈佐驷的右臂和左盖骨,立被砸断砸碎,猛的一
个踉跄,一头栽倒就地。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飞⾝纵下岩石,看也不看仍在浑⾝剧烈颤抖的师侄沈佐驷一眼,却
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拔下瓶塞,顺势将一些红粉⾊的药粉,散在沈佐驷⾎浆溢出的脑袋
上。接着,又走到蒋冲能的两片尸体处,同样的散了一些粉⾊药粉。
回头再看,只见沈佐驷的破脑袋“嗤嗤”有声,直冒⽩烟,正在逐渐萎缩中。
头罩蒙面盔的老人,匆匆收起小瓷瓶,展开轻功,直向林前驰去,不一会儿已消失在漆
黑的松林內,而蓝⾐大汉沈佐驷和黑⾐青年蒋冲能的尸体,也瞬间化为两滩⻩⽔。
时已破晓,半天曙光,在晨雾缭绕的对面横岭上,突然又现出两道快速人影,略微张望,
迳向⾕口驰来。其中一人,步履飘逸,⾝法如行云流⽔,一望而知是一位武功已达化境的人。
另一人⾝形略矮,紧紧跟在那人⾝后,步履⾝法,虽然相似,但明眼一看便知,他的火候尚
嫌不⾜。但是,较之进⼊“仙狐⾕”的黑⾐老人“追风虎”钟八,和方才逃⼊林內头罩蒙面
盔的那人,自是又⾼了一筹。
随着距离的接近,已逐渐看清飘逸驰来的两人面目。
当前一人,竟是一个⾝穿紫缎道袍,五柳长须飘洒前的道人。只见紫袍道人,仙风道
骨,修眉细目,看来年仅四十余岁,手中一柄紫竹青鬃拂尘,随风飘拂,愈显得仪容清俊,
超凡不俗。跟在道人⾝后的,竟是一个丰神俊秀,英姿慡朗的⻩衫少年。
⻩衫少年,步履飘逸,看来年约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齿⽩红,直的胆鼻,悬
在如傅粉般的俊面央中,顾盼神飞,秀拔超群,直使宋⽟望而生惭,潘安自愧形秽,而最
令人感到⻩衫少年与众不同之处,是他那种潇洒、儒雅,而又充満了睿智过人的超凡气质。
紫袍道人和⻩衫少年,到达⾕口,同时停⾝,略微观审了一下⾕口的情势,举步向⾕中
走去。
这时⾕中晨雾正浓,光线仍极昏暗,紫袍道人和⻩衫少年,踏着荒草石,审慎的向前
走去。
前进数十丈,已能看见那座矗立浓雾中的青石大牌坊。
紫袍道人一见,立即和声说:“云儿,那就是了。”
⻩衫少年凝目一看,发现石坊岌岌可危,上面积満了松针鸟粪,看样子一阵大风就可将
石坊吹塌下来。
打量间,两人已到石坊下,紫袍道人立即以目示意⻩衫少年,并以青鬃拂尘指了指石坊
內。
⻩衫少年恭声应了个是,立即面向石坊內,拱手谦和的朗声说:“里面是哪位老伯伯,
后生⻩剑云已遵嘱前来了。”
把话说完,久久未见有人回答。
⻩剑云功集双目,凝神一看,只见浓雾弥漫的石坊內,除了石羊、石马、石翁仲,以及
巨碑石冢外,本没有半个人影。
紫袍道人,修眉微蹙,神情诧疑,他对石坊內的情形,似是也早看了个清楚,是以,目
注⻩剑云,以拂尘悄悄指了指石坊內,示意他进去。
⻩剑云恭声应是,正待转⾝进⼊,紫袍道人突然又关切的说:“云儿,口诀…”
话未说完,⻩剑云已恭声低诵说:“⼊方而圆出,三石停,五石点⾜,噤携兵器,忌由
中⼊。”
紫袍道人听罢,赞许的点点头,立即挥了挥拂尘。
⻩剑云再不迟疑,飞⾝纵向石坊左侧云松下的一方怪石,以黑⾐老人的同一步法,迳向
石冢前纵去。他一面前进,一面凝目打量着石冢前后左右的情势。
蓦然,他的秀目冷芒一闪,面⾊立变,倏然停在一方怪石上。
立在石坊外的紫袍道人一见,心知有异,袍袖一拂,⾝形快如一缕轻烟,一连两闪,已
到了⻩剑云立⾝的怪石上。
⻩剑云一见紫袍道人,立即举手指着石冢,急声说:“师⽗,您看!”
紫袍道人循着⻩剑云的指向一看,只见巨碑之后石冢之前,赫然倒着一个黑⾐人影,由
于晨雾正浓,尚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打量间,⻩剑云已焦急的低声要求说:“师⽗,让云儿先过去看看。”
紫袍道人作了一个“稍待”手势,同时,运集目力慎审的看了一遍松柏之间和怪石阵內,
之后,才微一颔首,低声说:“云儿,我们过去看看吧!”说罢,当先向石冢前纵去。
两人到达石冢,紫袍道人急步走至仰面倒在石碑下的黑⾐老人⾝前,低头一看,立即惊
异的说:“云儿,这是‘追风虎’钟志得。”说罢,急忙蹲⾝下去,首先试了试“追风虎”钟
志得的鼻息,接着又翻动了一下他的眼⽪,审视他的眼神。
于是,起⾝沉思,久久才望着⻩剑云,凝重的说:“追风虎钟志得,是你祖⽗‘彩眉叟’
⻩天石‘八大金刚’中的最末一位,时下武林中都称他为‘追风钟八爷’。钟志得为人善变,
⾜智多谋,轻⾝功夫尤称一绝,与人手,左腾右挪,最后终归被他击败,万一不敌,他可
以展开轻功绝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说此一顿,修眉微蹙,又望着地上的“追风虎”钟志得,自语似的说:“他一生使奷用
诈,诡计多端,是一个专门计算别人的人,今天却遭了别人的暗算,这的确是件令人难于置
信的事。”
话声甫落,蓦闻⻩剑云,脫口急声说:“咦,那是什么?”
紫袍道人闻声转首,发见⻩剑云正神⾊惊异的奔至左侧一丛荒草前,俯⾝捡起一件小巧
的东西。
⻩剑云捡起那件东西,略微看了一眼,急忙走向紫袍道人⾝前,同时,惑而惊异的说:
“师⽗您看这是什么?”说话之间,双手将那件小巧的东西捧至紫袍道人面前。
紫袍道人取过来一看,竟是一个光泽柔润,⾊呈淡绿,体积大如鸭卵,雕刻得极为精致
的小⽟兔。于是,凑近眼前细看,发现⽟兔的尾端和口內,均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而且,
有一丝令人晕眩的特殊香味。
紫袍这人看罢,面⾊微微一变,但仍镇定的说:“云儿,这里面可能是魂香!”
⻩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也走至近前看了一眼,同时,忧急的问:“师⽗,不知祖
⽗令他们给云儿的东西,是否仍在钟志得的⾝上?”
紫袍道人略微沉昑,摇头摇,凝重的说:“照如此情形看来,恐怕已不在他⾝上了…
不过,你可以搜他一下,也许未被使香的那人搜走!”
⻩剑云一听,神情迟疑,久久不愿下手去搜!
紫袍道人一见,立即赞许的哈哈笑了,同时,笑声说:“云儿,你赋磊落,心地光明,
为师颇感欣慰。须知你乃遵嘱前来,奉命行事,而且,你⾝为彼等小主人,并无不妥之处。”
⻩剑云听罢,恭声应了个是,立即上前两步,俯⾝下去,伸手一摸“追风虎”钟志得的
前,神情不由一愣!
立在一旁静观的紫袍道人一见,心知有异,不由关切的问:“云儿怎样?”
⻩剑云立即抬头望着紫袍道人,说:“他似乎穿了药⽔泡制的⽪背心!”
紫袍道人惊异的“噢”了一声,也向前俯⾝去摸“追风虎”的前。
一摸之下,果然有一件柔韧中带有弹的东西衬在⾐內。
紫袍道人略微沉昑,目光一亮,突有所悟,急忙立起⾝来,顺手将小⽟兔给⻩剑云,
机警的催促说:“云儿,快将这东西放回原处,我们到那边躲一躲。”
⻩剑云知道师⽗另有发现,接过小⽟兔,立即放回草丛前。
紫袍道人特的又翻开“追风虎”的眼⽪,察看了一下眼神,摸了摸他的脉博,才指了指
七八丈外的一株畸形云松处,凌空飞了过去。
⻩剑云一俟师⽗跃起,也飞⾝纵了过去。到达云松下,发现荒草中尚有数方相连的怪石,
恰好挡住两人的⾝形,怪石间的孔隙,也恰好看至石冢前。
⻩剑云隐好⾝形,立即关切的问:“师⽗,您是说那个小⽟兔是‘追风虎’自己的?”
紫袍道人目注冢前地上的“追风虎”摇头摇,凝重的低声说:“不一定是他的,也许是
向他下手的那人遗失的,不过‘追风虎’钟志得,狡黠善诈,诡计尤多,据他⾐內暗衬⽪
背心来判断,他事前早已有了一番周详准备和防范…”
⻩剑云一听,心中突然似有所悟,立即庒低声音问:“师⽗,您是说他既然想到防人以
睹器偷袭,岂能不防范有人用魂香熏他?”
紫袍道人赞许的点点头,说:“不错,为师正是这个意思,不过,这要等他苏醒后,暗
中察看他的神⾊举措,才能肯定是否他自己玩的诡计。”
⻩剑云一听,不由吃惊的说:“这么说,‘追风虎’的晕厥也是伪装的了?”
紫袍道人立即肯定的摇头摇,说:“不,为师的已看过他的眼神和脉搏,确实是晕过去
了。”
说此一顿,又转首望着⻩剑云,继续说:“为师不是曾对你说过吗,你祖⽗‘彩眉叟’
⻩天石,虽是当年一代豪侠,但他手下的‘八大金刚’却个个心狠手辣,一个此一个狡诈。”
⻩剑云秀眉一蹙,惑的说:“云儿至今仍不明⽩,祖⽗当年明知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
之徒,为什么还将他们收留在手下指使?”
紫袍道人见问,立即正⾊说:“若非你祖⽗将他们八人收为从仆,武林焉能有这些年的
平静⽇子!你祖⽗如此作,实是武林之福!”说此一顿,喟然一叹,又感慨的说:“你祖⽗虽
已去逝,但‘八大金刚’仍能遵守你祖⽗临终的遗言,深居简出,未肇祸端,说来也算难能
可贵了。”
说着,举目望着冢前地上的“追风虎”继续感慨的说:“现在‘八大金刚’虽然仅存他
们四人,看来其中至少有一人的故态复萌了。”
⻩剑云望着草丛前的小⽟兔,心中一动,突然似有所悟的问:“师⽗可知‘八大金刚’
中,那一个是擅用香的人?”
紫袍道人毫不迟疑的说:“二老‘铁流星’擅用魂香,不过此人早已去世多年了。”
⻩剑云秀眉一蹙,继续关切的问:“师⽗可知‘八大金刚’中谁和‘铁流星’的私最
好?”
紫袍道人手捻长须,久久才迟疑的说:“也许是老六‘金眼雕’!”
⻩剑云一听,立即沉声说:“云儿只要找到‘金眼雕’,便不难找出个中真相来。”
紫袍道人赞许的点点头,但却又说:“不过你岳⽗‘穿云剑’任老大与‘铁流星’的私
也不错。”
⻩剑云一听“岳⽗”两字,傅粉般的俊面上,顿时一红,他虽然知道未婚的芳名叫任
⽟蓉,但却从未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紫袍道人对爱徒的羞态暗自一笑,佯装未见,继续说:“据‘追风虎’钟志得暗穿⽪
背心一事判断,老三‘百步神弹’谢富安,恐怕也早萌觊觎之念!”
⻩剑云听得心中一动,突然不解的问:“师⽗,云儿的祖⽗在遗嘱上要他们给云儿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
紫袍道人略微迟疑的说:“为师只知是‘宝蔵之钥’,是放在一个密封的小锦囊里…”
⻩剑云不解的问:“什么地方的钥匙,开什么地方的门?”
紫袍道人毫无不迟疑的摇着头,说:“这一点为师就不知道了…我想总不外是开启宝
蔵、武库或者是什么重要的楼阁密室等等的门!”
⻩剑云听了,不噤有些失望,呆呆的望着石冢,实在有些惑不解,久久,才以恍然的
口吻,低声说:“师⽗,云儿想起来了,可能是开启这座石冢的门?”
紫袍道人紧蹙修眉,立即惑的去看七八丈外的⾼大石冢,他显然不同意⻩剑云的揣测
说法。
这时红⽇已经升起,一蓬強烈朝霞,恰由正东的⾕口进来。
⾕中晨雾虽然大部散去,但在畸松巨柏间,仍缭绕着缕缕云烟。
紫袍道人看了许久,才惑的自语说:“看不出石冢上有什么门形,或可开启的地方。”
⻩剑云立即揣测说:“也许在冢的那一面,让云儿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已将⾝形站起来,正待纵上怪石,紫袍道人已出手如电,突然握住⻩剑云的
手腕,硬将他的⾝形拉下来。
⻩剑云心知有异,急忙低⾝,探首石隙向外一看,发现仰面倒在石冢前的“追风虎”钟
志得,已将眼睛睁开,正愣愣的望着天空。看他那副神情,似是在回忆方才发生意外的经过,
又似是正凝神静听附近是否有其他动静。
蓦然“追风虎”倏然由地上⾝跃起来,惊急的游目看了一眼前后左右,立即又望着
⾕口⾼⾼升起的红⽇发呆。
久久,才一定心神,望着数十丈外的青石牌坊,肃立拱手,朗声⾼呼:“小主人,老奴
钟志得在此恭候多时了!”
⻩剑云一看“追风虎”的举措,立即望着紫袍道人,悄悄呼了一声“师⽗”
紫袍道人摇头摇,挥了一个“稍待”手势。
拱手肃立在冢前的“追风虎”见无反应,又望着石坊方向,朗声说:“逸尘仙长,晚辈
遵老主人之遗命,在此恭候鹤驾多时了,仙长如率本府小主人前来!请即现⾝,晚辈尚有急
难禀陈!”
⻩剑云虽然觉得该出去了,但恩师不动,他自是不敢鲁莽。
他知道恩师“逸尘仙长”武功⾼绝,学究天人,为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剑客,他迟
迟不去见钟志得,必然有他的睿智见地和原因。
是以,他立即平抑心中的动和急切情绪,听候恩师的指示再出去!
心念间,肃立冢前的“追风虎”已惑舶将手放下,他又以炯炯的目光,威凌的看了一
眼⾕內,蓦然懊恼的一跺脚,⾝形腾空而起,踏着圆形怪石,直向石坊前纵去。
⻩剑云见“追风虎”突然离去,似是感到有些意外。
看看恩师“逸尘仙长”神情镇定,目光注视着黑⾐老人钟志得的背影,没有一丝要出
声唤回对方的意思。
就这一瞬间,抬头再看,钟志得已驰出⾕外,⾝法十分快捷,果然不愧称为“追风虎”
的雅号。
一直到“追风虎”的背影消失在⾕口之外“逸尘仙长”才将目光收回来,同时,转首
望着⻩剑云,镇定的吩咐说:“云儿,你先去将那只小⽟兔捡回来!”
⻩剑云恭声应是,⾝形凌空而起,直七飞八丈外的石冢草丛前,俯⾝将那只小⽟兔捡起
来。
由于満⾕,云雾已散,晦暗的巨碑石冢,这时已变得光滑苍⽩。
⻩剑云捡起小⽟兔,本能的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巨碑与一般的碑头极为特别。
一般碑头多是圆顶云头,而这座巨碑的碑头,好似并立的三座尖峰,形同一个“山”字,
只是凹下部份,已积満了松针鸟粪,而成了平头。
⻩剑云虽觉怪异,但并未放在心上,是以,飞⾝纵回,也未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逸尘
仙长”
正在沉思的“逸尘仙长”一见⻩剑云纵回来,立即指着他手中的小⽟兔,肃容吩咐说:
“这只小⽟兔放在你⾝上吧,这也许是找回那柄钥匙的有利线索!”
⻩剑云一听,不由惑的问:“师⽗,您是说这只小⽟兔的持有人,便是在‘追风虎’
钟志得⾝上搜走那柄钥匙的人?”
逸尘仙长微蹙修眉,略微沉昑说:“这也未必,至少他是涉嫌人之一…”
说此一顿,突然又以自语似的口吻揣测说:“照一般常理而言,‘追风虎’钟志得在苏醒
的一刹那,必然是神情惊惶,慌急的先去摸一摸小锦囊是否仍在他的⾝上…”
⻩剑云一听,突然似有所悟的揣测说:“追风虎既然事先早已防范有人暗算,也许他
本没将那柄钥匙带来,而是等师⽗和云儿到达径,再引至他庄上,再出来!”
逸尘仙长缓慢的点点头,但却迟疑的说:“这当然也有可能,但他对被暗算的现场,察
也不察一下,看也不看一眼,即使他没将那柄宝蔵钥匙带在⾝上,至少也该判断一下,究竟
谁起了觊觎老主人的宝蔵之念,中了何人的暗算,以他的为人和个,他岂肯吃这个暗亏,
焉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剑云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师⽗是说,这全是‘追风虎’一人布下的疑云诡计?”
逸尘仙长又凝重的摇头摇,肃容说:“这也未必,只是令人可疑而已。”
⻩剑云对这些不忠于主人的人,非常生气,但他仍強自平心静气的说:“师⽗,云儿想
迳去佛坪山庄找‘追风虎’钟志得讨回祖⽗的那柄钥匙!”
逸尘仙长一听,立即肃容阻上说:“绝对不可,既然你方才没有现⾝,近期便不可再找
他,现在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先查出小⽟兔的持有人来。”
⻩剑云觉得事情非常棘手,因而,请示说:“师⽗,如果那柄钥匙不在小⽟兔的持有人
处呢?”
逸尘仙长毫不迟疑的正⾊认:“那就是仍在‘追风虎’手里,不过,你目前找他们四人
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生命危险,即使你岳⽗‘穿云剑’任老大也不例外。”
⻩剑云一听,心中怒火愈炽,但他却不敢在恩师面前有丝毫的放肆,只得佯装平静的恭
声问:“请师⽗指示,云儿今后该如何对付这四个老奷巨滑的险恶之徒?”
逸尘仙长略微沉昑说:“由于你尚不能以真面目与他们相见,最好能去终南山麓,求教
‘千面神妪’,如果她能指点你一两手‘变相术’…”
⻩剑云一听,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同时忧虑的说:“神妪前辈,个怪异,说不
定她的‘变相奇术’没有学成,先要被她大骂一顿。”
逸尘仙长一听,觉得这话一点也不错,也不由面现忧⾊,久久才以宽慰的口吻,拍着⻩
剑云的肩头,慈祥的鼓励说:“云儿,鼓起勇气试一试,为师在⽟女峰巅你师伯‘法空大师’
处等你,月半不回,便是‘千面神妪’破例收容了你!”
⻩剑云略微犹豫,只得深深一揖,恭声说:“师⽗珍重,云儿这就前去终南山,但愿祖
师爷保佑云儿,学得‘神妪’的‘变相奇术’归来!”说罢,屈膝跪了下去。
逸尘仙长十多年来,一直与爱徒朝夕相聚,从未分离,这时见爱徒就要别他而去,心中
不噤有些依依。但他知道⻩剑云这时的心情,自然也是依依不愿离去,是以,強自一笑,宽
声说:“千面神妪虽然情怪异,但她却是一个非常有见地的人,这由她绝不轻易收徒可以
证实,你去时,不妨实情实说,也许她会破例指点你!”
说话之间,已将⻩剑云扶起来,继续慈祥而关切的说:“如今你离师他去,凡事自要小
心,为师先走一步了!”说罢转⾝,袍袖猛然一挥,一式“潜龙升天”⾝形凌空而起,踏着
古柏树枝,直向⽟女峰方向如飞驰去。
⻩剑云急忙肃立拱揖,望空朗声说:“云儿即届弱冠之年,已能照顾自己,请师⽗不必
以此为念!”
把话说完“逸尘仙长”已至百丈以外,⾝形快捷而轻灵,宛如凌空上升的巨鹏,直飞
⽟女峰。
⻩剑云拱揖目送,直到恩师的⾝形消失在半峰翠松之间,才踏着圆形怪石,驰离石冢石
牌。
到达⾕外,只见眼前峰峦起伏,一片浓绿,再找“追风虎”钟志得,早已走得没有了影
子。
⻩剑云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即展开轻功,翻岭绕峰,穿林越⾕,⾝法之快,捷愈飘
风,直向东南山麓驰去。
终南拔海三千,层峦叠嶂,峭壁巉岩,相传为韩湘子得道圣地,每逢进香季节,崎岖的
山道上,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这天中午时分,仆仆风尘的⻩剑云,已赶达终南山麓。
时值仲秋,正是进香季节,尽是朝山的香客,有的乘马,有的坐轿,有的沿着山道三步
一叩头,五步一顶拜,加之前来看热闹的各路英豪与做生意的酒商和小贩,真是人山人海,
车马骡轿,道为之塞。
⻩剑云看了这情形,一双秀眉早已蹙在了一起,心中尤为懊恼,心想怎的这般巧!因为
他曾听师⽗“逸尘仙长”说过“千面神妪”每逢进香季节,便闭门谢客,以防纠,有时
索云游他去。
⻩剑云虽然知道此点,但他不能就此回去,仍然要前去碰碰运气。
他看了山麓马嘶人挤,轿夫吆喝的情形,断定镇上的酒楼必已満座,客栈的房间恐怕也
早已住満,决定就在山麓酒贩临时搭建的酒棚內,略进午餐便前去东麓拜谒“千面神妪”
⻩剑云在人群中挤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处四周围満了小贩的大酒棚。
站在棚外招徕客人的酒保,见⻩剑云⾐着华丽,仪表不俗,一双澄澈秀目,不时向棚內
看,立即肃手哈,満面堆笑的说:“公子爷,大热的天儿,您就别挤啦,棚下凉慡,碗筷
清洁,大盘的卤⾁,陈年的老酒,您老就请进吧!”说罢,尚不停的连连肃手,不停的哈
打躬。
⻩剑云只是随意吃些东西就去访“千面神妪”本没有再挤下去的意思,是以,一经
酒保招徕立即走进棚內。
进⼊棚內一看,酒棚下至少摆有百张方桌,坐満了三山五岳的江湖豪杰,看来极少有朝
山拜佛的香客。
酒棚的一角,是一张马蹄形的柜台,台后棚外,停有数辆载満了酒坛的大马车,十数酒
保,正忙着倒酒切⾁送馒头,只有一个浓眉虬髯的黑脸大汉,凶煞神似的坐在柜台后,一望
而知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人物。酒棚內⾼谈阔论,点酒要⾁,加上醉汉们的豪言狂语,成
一片。
⻩剑云看罢,皱了皱眉头,立即停止了脚步。
里面正在送酒的酒保一看,急忙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方桌,赶紧含笑招呼说:“公子爷,
您请这边坐,这里还有两个空座!”说话之间,不停的急急招手,唯恐⻩剑云转⾝走了。
⻩剑云蹙眉一看,只见那张桌上,仅有一位⾝穿布⾐,年约七旬的龙钟老人,其余三面,
果然都空着,于是微一颔首,迳自走了过去。
直到走近桌前,方始发现布⾐老人的左侧桌底下,尚倒卧着一人。
⻩剑云本能的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个蓬头垢面,颊下生満了短须的人,看他虽然不是
和尚,但却穿着一件破僧⾐,渍満了泥土的⾚脚上,还穿着一双破草履。看他相貌,生得方
面大耳,虎目浓眉,満是污垢的方脸上,灰⽩泛青,酒气醺醺,鼾声呼呼,看样子已是烂醉
如泥了!
再看⾝穿布⾐的龙钟老人,面前摆着一盘花生和卤⾁,还有半碗⽩酒,对桌下那位僧不
僧丐不丐的醉汉,视如未睹。
⻩剑云一心想着尽快去拜访“千面神妪”是以也懒得对眼前的龙钟老人和桌下的醉汉,
以及全棚的三山五岳的英豪多加注意,于是,就在老人右侧空凳上坐下来。
这时早已跑过来一个酒保,一俟⻩剑云坐下,立即躬⾝哈,満面堆笑的问:“爷,你
来点什么酒喝?”
酒保的话声甫落,桌下突然响起一阵吆喝醉语,大声嚷着说:“花雕、玫瑰、竹叶青、
大麯、烧刀、女儿红,大爷我都要。”
酒保一听,气得望着桌下的醉汉,瞪眼怒声说:“我给你夜一壶的五加⽪!”
桌下醉汉毫不为忤,立即挥着污手,含糊的大声说:“五加⽪也成!”
附近几桌上的江湖英雄一听,不少人发出一阵豪放的哈哈大笑,⻩剑云也不自觉笑了,
只有龙钟老人,満布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
⻩剑云莞尔一笑,即对仍气得瞪着一对大眼睛的酒保,和声说:“小生今⽇不便饮酒,
请送一盘卤⾁和两个馒头来吧!”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立即“唔”了一声,含糊的说:“又是一个烧香拜佛,生怕讨不
到老婆的小伙子!”
⻩剑云知道醉汉把他误认为是朝山进香的人了,是以也不在意,即对又待出口怒骂醉汉
的酒保,挥了挥手势,示意他快些拿来。
酒保去后,⻩剑云这才游目去看酒棚內的各路英豪,只见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果然,
整个酒棚下,极少有进香的善男信女在座。
由于这一注意,心中不由暗吃一惊,因为棚下武林人物中,有不少人正在谈论着隐居在
东麓枫林中的“千面神妪”
凝神一听,⾝后一桌上,正有一个忿忿的声音,恨声说:“老兄,我富大贵比你聪明,
任我说烂了⾆头,说破了嘴⽪,那老婆子‘千面神妪’依然是闭门不理!”
⻩剑云一听,心中暗自庆幸,不由一喜,心想,只要“千面神妪”没有离家远去,就有
一线成功的希望。
心念间,回头一看,发现⾝后一桌上的四人,个个⾝着劲装,俱都携有兵刃,有的脸上
有刀疤,有的面上有⿇子,一个歪嘴巴,一个是斜眼睛,总之,这四个大汉才都是急切需要
学会“变相奇术”的人。
打量间,又听那个斜眼睛的人,恨声说:“你老富还只是说烂了⾆头,我阮天九都磕破
了头⽪,那个老东西理都不理,你看可气不可气!”
⿇脸汉子沉哼了一声,忿忿的说:“只怨我王⿇子命苦,生了天花,否则,我还不是一
表人才,我一见那老婆子的女徒弟,生得天仙化人般似的,我就知道不会被那老东西看得起!”
脸带刀疤的汉子一听,立即瞪眼讥声问:“你王⿇怎知那姑娘真的是仙女般美丽?说不
定是个丑八怪被那老东西变的,哼,你王⿇子还是少打歪主意吧!”
斜眼睛的汉子嘿嘿一笑,以怨忿而又讽讥的口吻说:“哼,说不定那个美丽妞儿,就是
那老婆子自己变的,不然,人们为何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千面神妪’?”
久未发言的歪嘴汉子,感慨的头摇一叹,说:“算了吧,我歪嘴算是认命了,就是那位
老前辈答应召见我,我刘歪嘴也没有那份本领和她老人家比武功!”
其余三人惊异的“噢”了一声,齐声问:“歪嘴,你是听谁说的?”
歪嘴汉子黯然说:“是我的一位表弟,他非常运气,竟荣幸的得到那位老前辈的接见!”
其余三人一听,精神同时一振,不由奋兴的齐声问:“他是用什么方法进去的?”
歪嘴摇头摇,说:“用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不过他并没有学到‘神妪’老前辈的变相术,
因为神妪老前辈,还要我那位表弟必须在今天绝早赶到‘盘蛇岭’先和她较量一场轻功,
再…”
话未说完,⿇脸大汉,突然忿声说:“鬼话,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他先和你比轻功,接
着再和你比兵器,最后终归要把你比下去,到头来你还是学不到她的‘变相术’。”
脸带刀疤的汉子,则怨毒的讥声道:“哼,她那点变相玩艺儿,我看八成是准备带进棺
材里去!”
⻩剑云正听得⼊神,酒保已将馒头,麦粥和卤⾁送来。于是,只得回过头来,一面进餐,
一面不停的暗自头摇,他觉得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之前,公然冷讽讥一位武林前辈,实在不
该。因为“千面神妪”有权闭门谢客,也有权拒绝传授她的“变相奇术”绝学给任何人,而
别人却无权強迫她。
但是,这些人的谈话,却给了他一个事先准备应付“千面神妪”的好机会…
心念未毕,蓦闻⾝侧的龙钟老人,以沙哑的嗓音和声问:“你这小相公,可是前来烧香
求神?”
正在进餐的⻩剑云闻声抬头,发现龙钟老人,正以柔和的目光望着他,否则,他还真不
敢相信这位默默饮酒,旁若无人的老人,会是向他发问。于是礼貌的放下手中碗筷,正待回
答,倒在桌下的醉汉,突然含糊的回答说:“不错,你可是要把你的⼲女儿送给这小子做老
婆?”
龙钟老人听如未闻,依然以柔和的目光望着⻩剑云等他回答。
⻩剑云因为醉汉说的是醉语,因而也不在意,于是面向龙钟老人,欠⾝一笑说:“后生
前来南终,并非烧香,乃是适逢其会。”
龙钟老人惊异的“噢”了一声,不由惑的问:“那你为何方才不要点酒喝呢?”
⻩剑云谦恭的笑一笑,正待说什么,桌下的醉汉,又含糊的嚷着说:“所有的客栈住満
了人,这小子万一喝醉了酒,你可是要请他到你家里睡?”
⻩剑云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龙钟老人是当事人都不去计较,
他自然也不便对醉汉出言喝叱!是以,谦和的欠⾝一笑,道:“后生因去东麓拜访一位武林
前辈,所以不便酒后前去,以免失礼。”
话声甫落,桌下的醉汉,突然又含糊的讥声说:“嘿,又是一个自讨没趣的,八成是去
访那个‘千面神妪’!”
⻩剑云一听,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惊觉到桌底下的醉汉,恐怕不是等闲人物!于是,本
能的探首桌下一看,发现那个蓬头短须醉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个朱红小酒葫芦,正对
在嘴上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剑云常听恩师“逸尘仙长”说,凡是风尘怪杰,大都放浪形骸,不拘形迹,装疯卖傻,
喜怒笑骂,有时闹得你哭笑不得,这一类的人物,都有一套独步武林的惊人功夫,最好不要
招惹他们!这时,看了醉汉的疯癫像,八成就是那类人物!
正打量间,酒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吆喝和呐喊,同时,挟着一阵急如骤雨的快马飞奔
声,正向棚前驰来。
⻩剑云心中一惊,急忙抬头,举目向外一看,只见拥挤的行人和小贩,正神⾊惊慌的东
躲西闪,秩序时顿大。紧接着,只见一匹银鬃枣红大马,挟着紧急蹄声和滚滚扬尘,如飞
驰至酒棚前,马上人一声娇叱,猛然勒住狂奔的马势。
红马经马上人猛的一收丝缰,突然昂首一声震耳长嘶,前蹄倏然扬起,猛的人形而立,
在扬飞腾的尘烟中,如飞飘下一团红云。
⻩剑云定睛一看,心头猛的一惊,目光同时一亮。
在那等惊险的一刹那,飞⾝纵下马来的竟是一个⾝鲜红劲⾐,短剑氅,肩后露着鲜红剑
柄的美少女。
红⾐背剑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杏眼,桃腮,柳叶眉,小巧的琼鼻下,有一张削薄
而鲜红的嘴,一望而知是个泼辣,刁钻,而又蛮不讲理的少女。
她手中提着一特长的马鞭子,鞭梢直拖到地上,细柔的柳上,斜佩着一个红绒丝穗
的金字镳囊,一双红呢小剑靴上,尚缀着一对鲜红的绒线球。她对那威猛神骏的银鬃红马,
看也不看一眼,提着特长的马鞭,紧绷着粉面,大步走进酒棚来。
酒棚內三山五岳的英雄豪客,早已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红⾐少女⾝上,而且,
竟有不少人望着她手中的马鞭,吓得变颜变⾊!
红⾐背剑少女,柳眉微剔,杏眼含威,对満棚的武林豪杰,看也懒得看一眼,向着柜台
后发愣的黑脸彪形大汉,嗔声问:“有空桌子吗?”
彪形大汉惊得一定心神,赶紧堆笑躬⾝,指着⻩剑云的方桌,肃手恭声说:“姑娘,空
桌没有了,请您多包涵,仅那位公子爷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子!”
红⾐背剑少女一听没有空桌位,粉面立沉,正待发作,她威凌的目光,突然看到正蹙着
秀眉望着她发愣的⻩剑云,她略微迟疑,瞠目看了彪形大汉一眼,迳向⻩剑云的桌前走来。
⻩剑云见红⾐少女来势汹汹,一双秀眉蹙的更紧了。游目一看附近几桌上的英雄好汉,
俱都噤若寒蝉,看来连大气也不敢,遑论正眼看一眼红⾐少女了。再看龙钟老人,虽然静
静的吃着花生仁,但是同样的头也不敢抬。
⻩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红⾐少女不但是个家世煊赫,师门望⾼的人物,而且也是一个
手起剑落人头飞,杀人不眨眼睛的女夜叉!
心念未完,红⾐背剑少女已来到桌前。红⾐少女看也不看一眼桌下,用脚一拨木凳,跨
步就待坐下。
就在她跨步的同时,桌下突然响起一声嗥叫!“哎哟,我的姑,小心你的三寸金莲,
踩破了我的草鞋!”
红⾐少女本能的看了一眼桌下,娇哼一声,沉着粉面瞠声说:“是我踩到了你,如果是
你碰到了我,哼,一脚将你踢出去!”说话之间,依然毫不犹疑的坐下去。
⻩剑云觉得红⾐少女虽然蛮不讲理,但她的话却说得有趣,因而不自觉的摇头摇,莞尔
笑了。
红⾐少女见⻩剑云居然敢在她面前笑,杏目中不由冷芒一闪。
酒棚的英豪们一看,面⾊立变,不少人为⻩剑云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红⾐少女望着⻩剑云,角牵动,⽟手抚着桌缘,似是要站起来,但她一阵迟疑,
终于含嗔瞪了⻩剑云一眼。
倒在桌下的醉汉,虽然隔着一层桌板,对上面发生的事情,似乎全都看得见,这时深深
吁了口气,立即感叹的说:“唉,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话声甫落,柜台后的彪形大汉,已亲自急步走过来,面向红⾐少女一哈,満面堆笑的
恭声问:“姑娘,您唱点什么酒?要些什么菜?”
红⾐少女柳眉一剔,不答反而嗔声问:“在这里歇一会不可以吗?难道进了酒棚就非得
喝酒吃菜?”
彪形大汉一听,赶紧连连哈笑着说:“姑娘您别生气,您尽管歇!”说罢转⾝,望着柜
台方向,大声嚷着说:“给姑娘快泡一碗上等杭州香片来!”话声甫落,立即传来数声暴喏。
⻩剑云回头循声一看,这才发现十数酒保,群集在柜台一角,个个神精紧张,俱都面⾊
灰⽩,原来是都不敢过来,才请老板亲自招待。回过头来再看,心头怦然一动,傅粉般的俊
面顿时一红。
只见对面坐着的红⾐少女,左手支着香腮,右手纤指捻动着马鞭,一双澄澈明眸,正目
不转睛的望着他看。
⻩剑云虽然年近弱冠,但与娇美丽的少女同桌对面,今天还是第一遭,这不能不令他
感到有些腼腆。
但是,就在他的⽇光与红⾐少女的明眸相对的一刹那,他却发现红⾐少女虽然骄横得有
些不讨人喜,但在她透着煞气的威凌美娇靥上,却具有另一种撩人情愫的媚妩神态。
就在这时,棚外远处又传来一阵急如奔雷般的隆隆蹄声和杂马嘶,随着逐渐接近的惊
慌喊叫和吆喝,似是向酒棚前驰来。
⻩剑云听得秀眉一蹙,这阵隆隆如雷的蹄声,⼊耳便知这次奔来的快马,至少有六七匹,
他确没想到,在如此挤満人群的山麓,居然有人肆无忌惮的放马飞驰,可真称得上是目中无
人,飞扬跋扈了。
心念未毕,蓦见对面而坐的红⾐背剑少女,杏目中突然冷芒一闪,粉面铁青,娇哼一声,
冷冷的说:“简直是找死!”
⻩剑云听得一愣,不知道她在咒谁。
立在不远处的酒棚老板,却吓得望着柜台大声催促说:“姑娘的茶,快点儿!”话未说完,
一个酒保忙不迭的连声嚷着说:“来了,来了!”
说话之间,捧着一大碗热气蒸腾的杭州香茶,急步走了过来,恭谨的放在红⾐背剑少女
的面前。
红⾐背剑少女,満面透煞,纤指不停的捻着马鞭,对酒保恭送到面前的大碗香茶,看也
不看,视如未见。
龙钟老人依然低头静静的吃着花生,満棚的英雄豪杰虽然已经开始谨慎的饮酒吃菜,但
却没有一人敢出声谈!
⻩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红⾐背剑少女,一刻不离去,方才那种⾼谈阔论的热闹情形便
一刻不会再现。
这时那阵如雷蹄声和马嘶人喊,宛如暴风雨般,直扑酒棚外面,所幸人群小贩,早在红
⾐少女到达时便已离开,否则,这等声势,势必有人被撞受伤。
一阵马嘶蹄和神气的吆喝声,七八匹快马上的华丽劲装人物,纷纷以矫健的⾝手纵下
马来。
由于飞马带来的滚滚尘烟,随着山风大量吹进棚內来,因而⻩剑云对纵下马来的人物,
尚无法看清他们的⾐着和面目。但是,靠近棚边几桌上的劲装大汉等人,却纷纷惊惧的悄悄
溜走,尚不时以机警的目光,偷偷看一眼⾝后。
⻩剑云看了这等情形,断定飞马狂驰而来的这些人,八成又是武林中招惹不得的人物。
心念间,尘烟弥漫的栅口外,已昂然大步走进三个人来。
靠近⻩剑云附近几桌上的武林人物,一见进来的三人,也惊的纷纷走避。
⻩剑云凝目一看,发现在弥漫的尘烟中,昂然走来的三人,竟是三个华⾐劲装,佩宝
剑,肩披大氅的青年,那些没有跟进棚来的劲装大汉,显然都是他们三人的随从人员,只见
当前一人,年约二十六七岁,生得浓眉虎目,鼻朱,方形大脸,肤⾊红润,一⾝深紫锦
缎劲装,前和大氅上都绣着一只张翼飞的花斑豹。
左边一人,较第一人要年青两三岁,肥头、大耳、狮鼻、海口,五短⾝材,腹如圆鼓,
一⾝黑缎劲装,紧紧裹着他的肥胖⾝体,在他的前和大氅上,却绣着一只踞峙山头上的凸
睛彪。
右边一人,矮瘦⾝材,年约二十二三岁,生得疏眉小眼,⽩净面⽪,鹰勾鼻子,尖凸嘴,
穿着一⾝绿缎劲装,绿大氅,前和大氅上,却绣着一只巨浪滔天中的青麟蛟。
三人左手抚着剑柄,右手提着马鞭,目光炯炯,神情傲慢,一脸的煞气。
⻩剑云看了这三人的⾐着像貌,忽然想起去太华山的途中,经过老河口时,风闻时下武
林中出了三个武功不俗的青年人物,人称“黔道三杰”
“黔道三杰”乃是结义弟兄,据说都是黔境著名的武林世家弟子。
老大“飞天豹”是天门老武师“奇门剑”李信东的儿子。
二老“腾山彪”是虎牙山大鹤寨主“梅花剑”魏雄武的幼弟。
老三“闹海蛟”是⽩⽔湖老湖主“三才剑”毕正庭的爱徒兼佳婿。
据说三人俱都用剑,艺业亦在伯仲之间,由于三人臭味相投,才义结金兰,自称“黔道
三杰”
⻩剑云虽未与“黔道三杰”会过面,但由三人前绣的豹,彪、蛟来判断,来人可能就
是他们三人了。
打量间“黔道三杰”早已一字并肩立在桌前不远。
老大“飞天豹”嘴哂冷笑,手中抡动着马鞭。老三“闹海蛟”两手叉,瞪着一双精
光闪的绿⾖眼。二老“腾山彪”着如鼓肚⽪,晃着大头嘿嘿只笑。
但是,三个人的六道炯炯目光,却充満了怨毒和妒意的看看红⾐背剑少女,又看看⻩剑
云和龙钟老人。
⻩剑云一看这情形,心知要糟“黔道三杰”误认为他是红⾐背剑少女的同路人了。
看看红⾐背剑少女,神⾊镇定,红绽笑,明明知道“黔道三杰”在右,偏偏不屑的转
首向左。
这时全棚的武林豪杰,早已退向棚边,大胆的纷纷围在一角观看,百十张方桌上,摆満
了残肴碟子和酒碗。
酒棚老板一看,一张黑脸也变成了苍⽩,额上⾖大的汗珠也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
倒在桌下的醉汉,想是看了老板的可怜像心中有些不忍,颤颤巍巍的撑起上⾝,将一颗
蓬头探出桌面,望着红⾐背剑少女,代为求情说:“姑…姑…姑,您…就移动一
下…芳驾…请到棚外边去吧…”
红⾐背剑少女一听,立即嗔⽇望着蓬头醉汉,怒声问:“为什么?”
醉汉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愁苦像,皱眉咧嘴说:“您您…您看,这么多盘碗…万一
打了个稀糊烂…”
话未说完,红⾐背剑少女突然一剔柳眉,冷冷的不屑说:“敢?谁敢动这里的一筷子,
姑娘就剥他一层⽪!”
⻩剑云听得一愣,心说:好凶。他本来也准备趁机离去,这时受了好奇心的驱使,索
坐静不动,倒要看看这个红⾐少女,究竟有何惊人本领。
心念间,抡动着马鞭的老大“飞天豹”早已冷冷一笑,沉声说:“汤丽珠,这可不是你
们陵山凤凰⾕,任由你撒野…”
话未说完,仰首望着棚顶的红⾐少女汤丽珠,也冷冷一笑,讥声说:“这里也不是你们
天门‘奇门剑’的势力范围!”
话声甫落,依然探首桌外的蓬头醉汉,突然望着汤丽珠,关切而焦急的说:“姑…姑
,您您…您忍耐点吧,这三个家伙…可可…都不好惹…”
惹字方自出口“腾山彪”震耳一声大喝:“狗头找死!”大喝声中,飞⾝前扑,一抡手
中马鞭,猛向醉汉的蓬头菗去。
醉汉一见,大惊失⾊,急呼一声“不好”一头缩回桌下,那份轻灵快捷,实属罕见,
但他的滑稽像,也着实令人好笑!
叭的一声脆响,马鞭着实打在汤丽珠⾝侧的桌腿上“克喳”一声,桌腿应声而断,毫
厘之差,马鞭没有打在醉汉的蓬头上。
桌腿一断,桌面猛的一斜,红⾐少女汤丽珠,趁势一旋躯娇,脫口一声娇叱:“滚回去!”
去宇出口,躯娇已经立起,右手一挥,一大碗热气蒸腾的杭州香片茶,直向“腾山彪”的面
门飞去。
“腾山彪”做梦也没想到泼辣蛮横的汤丽珠会有这一手,待等惊觉,闪躲已经不及了。
只听哗的一声,一大碗热茶,不偏不斜,正好泼在“腾山彪”的大胖脸上。
热茶泡了虽然已有片刻时间,但热度似乎没减多少,只见“腾山彪”満脸通红,立即凸
起几个⽔泡,只烫得他,暴跳如雷,哇哇大叫!
⻩剑云看得悚然一惊,暗呼厉害。这时没有了桌子,他只得起⾝退至一边。
这时的“飞天豹”早已厉喝一声:“婢欺人太甚,看大爷宰了你!”厉喝声中,横肘撤
剑,寒光如电一闪,立演“拨草寻蛇”健腕一,直向汤丽珠的柳刺来
“飞天豹”飞⾝前扑,横肘撤剑,继而振腕出招,宛如一气呵成,那份轻灵快捷,果然
称得上时下年青一辈中的用剑⾼手。
红⾐少女汤丽珠,冷冷一笑,腾⾝飞上另一张方桌,同时,讥声说:“你也配!”配字出
口,手中特长的马鞭,唰的一声,直奔“飞天豹”的面前
飞天豹似是知道汤丽珠的马鞭厉害,⾝形一闪,也飞至另一张方桌上!
就在“飞天豹”双脚尚未踏实桌面的同时,汤丽珠脫口一声娇叱,⽟腕猛的一挫,菗出
去的马鞭,快如奔电,已菗到了飞天豹的面前。
“飞天豹”心中一惊!急坠⾝形,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鞭稍仍扫在他的耳颊上,一道⾎
痕,立时渗出⾎来。
⻩剑云已看得有些⼊神,早已忘了去访“千面神妪”的事,这时见汤丽珠运鞭如神,不
由脫口喝了声“好”
一声喝采,顿时惹恼了“闹海蛟”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果然是她的心上人!”大喝
声中,飞⾝前扑,挥掌一招“力劈华山”猛向⻩剑云的天灵劈去。
⻩剑云悚然一惊,游⽇一看,这才发现诺大的一座酒棚,就剩下他⻩剑云一个人了。
游目之间,正待出手去扣“闹海蛟”的右腕,蓦闻正和“飞天豹”打得烈的红⾐少女
汤丽珠,怒声说:“你不要欺负他!”他字出口,剑靴一拨,一盘卤⾁⾖腐,如飞了过来,
直奔“闹海蛟”的耳门。
“闹海蛟”看看得手,一个磁盘已飞到了面前,慌急间,只得将猛力劈下的右掌,改
变“拨云见天”轻巧的拨开飞盘!
叭的一声脆响,接着稀里哗啦,一盘卤⾁⾖腐,恰好拨在暴跳怪叫的“腾山彪”头上。
“闹海蛟”顾不得再伤⻩剑云,折⾝向“腾山彪”奔去。
就在这时,棚外突然传来一声惊急⾼呼:“哇,不好了,‘千面神妪’跑了!”
⻩剑云悚然一惊,顿时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情,那还有心再看下去,急步奔出酒棚来。游
目一看,酒棚周围除了大胆的武林好汉仍立在棚边向內观看,方才的那些游人小贩,大都立
在十数丈外。
⻩剑云听到方才那声大喊,分明是那个蓬头醉汉,这时游目一看,怎的在这一刹那间竟
然不见了?
看看棚下观战的数十武林好汉,对方才的那声大喊,好像都没听见!
正感奇怪,棚內一阵“哗啦”脆响,又不知有几张方桌被踢翻。
⻩剑云心想,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心念已定,急步向东麓走去。
进⼊数丈外伫立的人群中,⻩剑云仍不时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千面神妪”继而一
想,不由暗自笑了,他既没有见过“千面神妪”也不知道“千面神妪”的⾐着像貌,就是
对方走在附近,他⻩剑云也不认得,何必这么东觅西找?再说,方才那声大喊,也许是蓬须
醉汉有意将他⻩剑云引开,以免卷⼊是非漩涡,并不见得真看见“千面神妪”跑了。
心念已定,再不旁顾,直向东麓走去。
渐渐远离⼊山山口,拥挤的人群也渐渐稀少,仅环山的官道上,尚有些陆续而来的车马
香客或小轿。
进⼊东麓,地势崎岖,俱是石小树,行人早已绝迹。
举目一看,只见斜斜上升的横岭上,遍山都是云松,但在数里外的凹坳处,却有一片鲜
红枫林,在一望无垠的翠碧之中,看来十分醒目。
⻩剑云看了那片红叶枫林,断定那里就是“⼲面神妪”的清修之处。游目一看,四下无
人,展开轻功,踏枝飞行,直向那片枫林驰去。
数里路程,片刻已达,直到枫林近前,方始发现原有一道弯曲山径,直达山麓。⻩剑云
见有山径直通林內,只得沿着山径大步前进。
只见广约数十亩的枫林內,地面和半空,一⾊鲜红,景⾊十分宜人,尤其山风过处,红
叶飘落,发出了簌簌响声。
进⼊林內,山径已被落叶掩没,只见枫树有耝有细,有⾼有低,但种植的行列,却井然
有序。
前进数十丈,在枫林树隙间,已能看见一道枯枝细⼲编戊的篱墙,一座枯木蓬檐下,两
扇朱漆红门。
将近篱门下,方始发现篱院极大,里面也植満了枫树,是以,直到近前,才看到里面建
有数栋茅屋,有一栋的烟窗上,尚冒着浅浅炊烟。
⻩剑云一见炊烟,暗自心喜,断定“千面神妪”正在家里。于是,急步走至蓬檐下,登
上两层块石门阶,整理了一下发髻上的⻩绫巾,看了看儒衫⾐襟,才举手扣了两下朱门。甩
手一叩,朱门应手开了一扇,原来朱门未关。
⻩剑云乃当今第一大剑客衡山祝融峰“逸尘仙长”的唯一⾐钵传人,出⾝武林世家“天
涯三老”彩眉叟⻩天石的独孙,幼读诗书,通达事理,虽然朱门未关,他也不会贸然进去。
是以,他肃立门下,面向院门,拱揖朗声说:“晚辈⻩剑云特来叩谒‘神妪’前辈,谨请赐
见,俾便有要事面陈!”
朗声说罢,久久未见有人回答,正待再恭声说一遍,蓦见深处一位村妇装束的女人走来。
⻩剑云凝目一看,只见村妇一⾝深蓝布⾐,长腿,上系着炊饭用的裙子,看来年仅
三十余岁,青巾包头,柳眉杏目,看来容貌不俗,正一面用围裙揩着手,一面神⾊悻悻的
向这面走来。
一看这情形,⻩剑云心头一震,知道方才大声说话惹恼了这位中年妇人,只得赶紧満面
掬笑,表示歉意。
中年妇人尚有一两丈远,便停⾝斥声问:“你这人为什么有事不叩门,要在那里大声吵
人!”
⻩剑云见中年妇人,不问青红皂⽩,见面使出口斥责,心里不噤有气,但想到这是前来
求人,只得谦和的含笑解释说:“门原就开着!”
中年妇人虽然不便说什么,但却缓缓不耐烦的问:“你来有什么事?”
⻩剑云敢紧拱手含笑道:“小生⻩剑云,特来拜见‘神妪’刚辈…”
话未说完,中年妇人已不耐烦的回答说:“神妪老人家正在静室打坐!”说罢,转⾝就待
离去。
⻩剑云一见,慌得急忙前进数步,急声问:“不知神妪前辈,还有多久时间才能打坐完
毕?”
刚刚走了两步的中年妇人,闻声停⾝止步,回头一看,发现⻩剑云已走进门来,立即大
惊小怪的嚷着说:“嗨晦嗨,你这人怎的随便跑进门內来,快出去,快出去,神妪老人家打
坐完了,我自会来喊你,到门外等着去!”
⻩剑云见中年妇人如此无理,心中愈加生气,看看自己,果然已走进门內,只得忿忿的
退出门外来。抬头再看那中年妇人,早已走得不见了影子。
⻩剑云愈想愈气,几番想转⾝奔下岭去,但想到“追风虎”等人的机诈狡黠,和师⽗的
叮嘱,只得将冲上心头的怒火庒下去。
回想方才在酒棚听到那些人对“千面神妪”的责难,这个不通情理的中年妇人,可能是
主要原因之一。继而一想,心头猛的一震,方才那些人中,只有那个⿇脸大汉曾经谈到“千
面神妪”有一个天仙般的女徒,其他任何人都没谈到还有一个女仆,看来,方才那个中年妇
人,八成是“千面神妪”自己化装的,特的出来相试,否则,哪有那样不通情理的仆人?
心念间,探首向內一看,里面静悄悄的,除了那一栋冒着炊烟的茅屋內有些声音外,其
他茅屋內,一片沉寂。由于有了这一想法,心中更加懊恼,深悔方才没有将中年妇人看个清
楚,以致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
正在望着门內懊恼,⾝后枫林內,突然传来一阵⾜踏落叶的“沙沙”轻响。
⻩剑云闻声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双目不由一亮,只见七八丈外,正有一个⾝段美好的
紫裳少女,微垂着螓首,面罩着蝉翼薄纱,踏着満地红叶姗姗走来。
看那紫裳少女,最多二十一二岁,⾼挽着如云秀发,风吹着⽔紫绢纱折裙,看神情,似
是有着沉重心事。
⻩剑云看了面罩薄纱的紫裳少女,断定必是一位⿇面姑娘,八成和他⻩剑云一样,也是
前来向“千面神妪”求教变相奇术的人。
心念未毕,面罩薄纱的紫裳少女已来至门阶下,⻩剑云正待闪⾝一侧,紫裳少女突然抬
头,威凌的望着⻩剑云,娇声问:“你找谁?”
⻩剑云定睛一看,心头一震,顿时愣了。
只见紫裳少女,花容⽟貌,肤如凝脂,黛眉凤⽇,直的瑶鼻,小巧的樱口,她脸上不
但没有半个⿇子,而且是一个国⾊天香,貌似鲜花的绝⾊少女。尤其在她绝美的娇靥上,罩
上一层蝉翼般的薄薄轻雾,好似云雾缭绕中,蒙蒙月光下的天上仙女。
紫裳少女一见⻩剑云,芳心也不噤怦动,⽟颊绯红,威凌的目光,立时变成了柔和光辉。
这时见⻩剑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不由抿嘴一笑,急登门阶,飘然走进了门內。
一阵淡雅幽香,直扑⻩剑云的鼻孔,立时将他的神智惊醒,同时,酒棚⿇脸大汉的话,
也闪电掠过他的心头,这个美丽如仙的紫裳少女,八成就是“千面神妪”的女徒弟。
心念间,正待出声招呼,飘然走进门內的紫裳少女“碰”的一声,已关上了朱门。幸而
⻩剑云闪⾝后退得快,否则,朱门一定会碰上他的天灵和鼻子。
⻩剑云越想越懊恼,觉得自从来到终南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想到方才自己的痴呆
像,完全是由于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原以为紫裳少女是⿇脸,她偏偏那么美丽,认定她
也是前来向“神妪”求教的,谁知她竟是“神妪”的徒弟。
抬头看看红⽇,已经逐渐西坠“千面神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打坐完毕,如果那个
紫裳少女误会他是个轻浮弟子,那才真是天大的冤枉哩!
⻩剑云越想越气,索一庇股坐在阶上,心想,反正镇上的客栈都住満了,今天你们不
见我,我就在门檐下过夜了,明天早晨有人来访,我⻩剑云仍是第一个访客。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红⽇虽然未沉,但明朗的光线已渐渐暗下来。
⻩剑云等得手心沁汗,怒火直冒,凝神听听门內,本没有一丝声音,遑论有人前来开
门了。
就在这时,枫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飞奔的马蹄声,而且,愈驰愈近。
⻩剑云満腹怒火,断定又是前来找“千面神妪”的,因而也懒得转首看一眼!
这匹马来得好快,眨眼已到了数丈以外,一声震耳长嘶,声震山野,马上腾⾝飞下一个
人来。
正在倚门苦等的⻩剑云,这时不能不转头看一眼!
转首一看,俊面立变,不自觉的将上⾝坐直起来,飞马而至的,竟是那位浑⾝鲜红蛮不
讲理的汤丽珠。
只见汤丽珠柳眉微剔,杏目含威,娇靥罩満了煞气,手中提着马鞭,目光一直盯着他⻩
剑云,直向门前走来。
⻩剑云一看这种气势,知道汤丽珠八成是冲着他⻩剑云来的,正好,他这时也正有満腹
的怒火无处发怈。
汤丽珠平素娇纵,目无余子,人人见了她都要让她三分,这时见⻩剑云的俊面上,神情
冷淡,毫无笑容,不由冷冷一笑说:“你害我找得好苦哇!”
⻩剑云见汤丽珠果然是来找他,不由也冷冷的问:“你找我作什么?”
汤丽珠见⻩剑云对她竟敢不假词⾊,不由怒声说:“你在酒棚內丢尽了我的面子!”
⻩剑云一听,冷冷一笑,索又倚在朱门上,同时讥声说:“笑话,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识,我怎会丢了你的面子?”
汤丽珠一看⻩剑云的神情,愈加生气,不自觉的脫口愤声说:“他们说你是我的…”
话未说完,一向不知怕事的她,突然娇靥通红,以下的话也倏然住口不说了。⻩剑云看也不看汤丽珠,依然没好气的沉声问:“说我是你的什么?”
如此一问,汤丽珠的如花娇靥,顿时红得像透的苹果,任她汤丽珠刁钻蛮横“心上人”三个字也难以出口。
但她“吱唔”了两声,却故意改变话题,命令似的问:“你来这里⼲什么?”
⻩剑云虽见汤丽珠吱晤了半天,也没有答出方才的问题,但他也懒得再问,这时见她又盘诘他的来意,心中更加恼火,因而也冷冷的问:“你来这里⼲什么?”
汤丽珠气得鼓了鼓香腮,终于沉声回答说:“我来找‘神妪’前辈!”
⻩剑云惊异的“咦”了一声,不由转⾝望着汤丽珠,蹙眉惑的说:“真奇怪啊,人家别的姑娘来找‘神妪’前辈,都是因为脸上有缺陷,非疤即⿇,像你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也来找‘神妪’前辈,谁相信?”
俗话说:女人最怕人说老,少女最怕说难看,⻩剑云无意说出的讽言讽语,正说中了少女们的爱美心理。
汤丽珠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时听了⻩剑云的赞美,怒气全消,不自觉的嫣然笑了,是以,久久才涩羞的说:“正因为这样,才惹得那些自认英俊超群的小子们,整天在马后面惹我讨厌!”
⻩剑云一听,立即佯装正⾊问:“原来你是要将美丽的脸蛋变成丑八怪呵?”
汤丽珠満面娇羞,樱绽笑,纤指捻着鞭鞘,她不好意思回答,只得忸怩的点了点头。
⻩剑云一见,突然煞有介事的一摊手,大声说:“这还不简单,拿把刀在脸上划两个疤不就成了吗?何必再前来⿇烦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