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石鹫料得不错,无常鬼的冠袍行头被人借去作案,刚刚才送回来,那个贼可能是听见他进来才匆忙离开,所以还来不及替无常鬼穿戴整齐。
殿中黑漆漆,每一尊像都森怖人,石鹫却不怕。
他目光炯炯,如同一只夜枭,搜索着每一个可以蔵人的地方。
却没有找到那个小贼,这使石鹫十分丧气,嘴里咕哝地骂着:妈的,这个八王蛋倒是滑溜,跑得还真快,害得老子空走了一趟,什么都没捞着。
一面咕噜着,一面走出庙门,却看见一个人懒懒散散地靠着石狮上,映着月光,正在欣赏着那串黑宝石项链。
那是个年轻的汉子,长得很好看,而且个子也⾼,石鹫却一直过去:“好小子,你还没走,拿来。”
那汉子笑了一笑,举起那串项链道:“老兄,你说的可是这玩意儿?那可不是你的。”
石鹫哼了一声道:“但是,老子先下手!”
那汉子道:“不错!你石老哥下手的时候,我守着道上的规矩,没敢去搅和,直到你石老哥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然后放弃了,兄弟再出手的,照规矩,你石老哥就不该再来要求揷一手了。”
“胡说!老子几时放弃的?”
“石老哥,今天晚上我一直盯着那间店房,看见你老哥进进出出,最后你老哥制住了那个女的,东西就放在一边,你老哥却没有拿…”
“那是我一时没想起来。”
石鹫勉強地说着,自己也感到这个理由不太好意思出口。
汉子却一点都不在乎,笑了一下道:“石老哥!就算你一时没想起吧,可是你的人离开了那间屋子,那就等于是放弃了,这是道儿上的规矩,老哥,你说是不是?”
石鹫自然不能说是,但实在也不好意思说不是,只有顿了一顿,道:“你知道我姓石,你认识我?”
汉子一笑道:“大漠上的侠盗石鹫,加上你这份奇特的长相,以及能对大漠妖姬雅丽丝的那份定力,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石鹫脸上一惊,对方虽然是在夸奖他,但是自己今晚的那份狼狈也全叫人看去了,那可没什么光彩。
因此,他只有恼羞成怒地道:“很好,你既然知道是石鹫,就该知道我最喜的买卖还是黑吃黑。”
那汉子道:“嗯!对这一点兄弟也是闻名久矣,所以石老哥⼲的虽是没本钱的营生,大名却没在官府落案,因为那些失主都没敢去报案!”
石鹫不耐烦地道:“所以老子从你手里把东西抢了去,你也不敢去报案的。”
汉子微微一笑道:“不,石老哥,你要从我手里把东西抢了去,那⿇烦就大了!”
“⿇烦大了?什么⿇烦?老子可是怕⿇烦的人。”
“石老哥,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甚至于跟州府、总督将军结仇都可以,但千万别跟六扇门中的人作对,因为他们会魂不散,整天盯住你,使你无处容⾝。”
“什么?你小子是六扇门中人?”
“不敢!小弟郭英,进六扇门没几年,所以还没跟石老哥攀上情,但家⽗倒是跟石老哥略有情。”
“郭英!没听过这个名字。”
“兄弟说过了,吾生也晚,无缘⾼攀,但是家⽗跟石老哥见过几次面,相处得不坏。”
“六扇门中,我只认得一个人…你是郭老雕的儿子?”
“子不言⽗讳,石老哥知道兄弟不是冒充的就是了,因为别人不会知道家⽗与石老哥有情。”
石鹫顿了一顿才道:“冲着郭老雕,看来我也只好空来一次了…我听说郭老雕有个儿子很能⼲,才⼲了几年,就叫几个有名的黑道人物都跌了进去。”
郭英微微笑道:“石老哥言重了,兄弟侥幸是不太出名,没有人认识兄弟,不会起戒心,所以才能逮住机会!”
“铁翅神鹰的名气,已经盖过老雕。”
“那也是人家那么说罢了,家⽗自然也不便跟我这做儿子的争名,但兄弟自知一切都比家⽗差多了!”
石鹫笑了起来:“不!你是比郭老雕強,郭老雕绝不会装神扮鬼,偷偷摸摸地行事!”
郭英也微微一笑道:“家⽗⾝为天下十三省总捕,代表了王法和尊严,行事当顾全⾝份,一点细节都不能疏忽,兄弟却无此拘束,行事自由一点。”
石鹫顿了一顿,又道:“你说你是郭老雕的副手?”
“也是大家这么说说而已,其实十三省总捕只得一个,并没有副的,兄弟只是在家⽗的手下办事而已。”
“不管你是什么,反正你是帮他拿贼就是。”
郭英一收嘻笑的神⾊:“兄弟不是帮家⽗拿贼,而是为维护王法尊严,查明奷宄,绳之以法。”
石鹫道:“你不是来抓我的吧?”
郭英笑道:“怎么会呢,家⽗对石老哥颇为敬佩,说石老哥是人中之龙,侠中之侠。”
“算了!别给我戴⾼帽子了,我是什么料我明⽩,郭老雕不抓我,是因为我犯的案子太小,不屑于他动手。”
“石老哥客气了,你办的许多事都是惊天动地的…”
“他总不会说我的行为是对的吧?”
郭英笑道:“不然,家⽗对石老哥的行事一直就赞不绝口,他本人是执法者,却也因为受到法律的拘束,对一些巨奷大恶之徒,明知道他们作恶多端,却因为缺乏明确的证据,对他们无可奈何,却又不甘心由着他们张牙舞爪,因此,就须要石老哥这样的⾎中人来伸张正义!”
石鹫有点感动,但他却是个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人,只是淡淡地道:“小郭,你是专门追着大案子走的,突然来到塞外,难道有什么大案子发生了吗?”
郭英道:“是的!大食王伊玛苏丹因为心慕华中文明,特地派了他第三个儿子,带了一大批礼物到华中来作访问。结果却在塞上遭到狙劫,全队六十四人全部失踪,朝廷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在家⽗手中侦察,限期破案。”
石鹫一惊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郭英苦笑道:“由于所携的贡品中有几样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所以行踪保密,仅知他们在边塞通过伊犁时还安然无恙,经过一个月,照理应该早到函⾕关了,但是却毫无踪影呢!”
“会不会是路了?沙漠是很容易路的地方!”
“应该不至于,伊犁将军还特地派了六名精通沙漠地理的向导以及一队骑兵随行,路的可能很少?”
“你查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到现在为止,只有这个!”
他一举手中的项链,石鹫惊问道:“这是贡品?”
“不是的,这黑宝石虽然名贵,却无法与贡品的价值相比的,这种黑宝石据说在天方并不算是极品。伊犁将军出派接待的侍女记得王子有一名侍姬,曾经佩戴着这种项链,所以我才来看一看。”
“这么说来,那个婆娘很有嫌疑了。”
“石老哥,王子及随员有六十四人,再加上伊犁出派护送的骑兵百人,这是一支很大的人马,绝不是几个人能吃得下去的,雅丽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么就是大漠之王伊加拉汗了。”
郭英轻叹一声道:“我只是猜想,但未经证实前,却不能贸然地指证,伊加拉汗是民回中最強的一个酋长,若是没有证据,妄加指证,恐怕会引起一场战争。”
“这不是证据吗?”
“这只是王子侍姬的饰物,并没有载于贡表之上,而且那个侍姬也不在,不能作为证据的。”
“但至少是个线索。”
“是的,这是个线索,表示可以从伊加拉汗那儿追索下去,事实上我们早就对伊加拉汗怀疑了,他的财富太多,但他的族人多半醉心于武事,把游牧的工作都荒废了。他们多半是向别的部族买粮食牛羊来维生,这些钱又是从何而来的,再者,伊加拉汗养了数以百计的门客,都是各行各业的⾼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疑心他是在抢劫,这不可能吧,沙漠上都是些苦哈哈的游牧民族。”
郭英轻叹道:“內地各大城邑都发生了离奇盗劫案,失劫的都是珠宝等珍物。”
“那会是大漠王去做的案子吗?”
郭英道:“有可能,因为这些珠宝珍奇都很独特,假如是中原的黑道人物所为,至少会有一两件出现。可是几年来,那些无头劫案的赃物竟然石沉大海,无影无迹,強盗劫财,目的是为了要化钱,那些珍宝既不能吃,又不能穿,他们拿了去蔵起来,这太令人费解了。”
石鹫道:“那也不能就证明是大漠王下的手,他也不能在大漠上卖呀,大漠上没人买得起!”
郭英道:“他的办法很多,他门下有各种人才,有镶嵌的巧匠,有分割宝石的好手;能改头换面的,他加以变换了,在兰州的天宝银楼卖出去。”
“那儿现在已成了最大的珠宝出售中心了,光出货,却没见他们进货。”
“你可以利用官方的⾝份从中调查呀。”
“不必我出面,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是大漠王的后台,货源是伊加拉汗从大食、天竺以及天方大秦等外邦易而来的,这一点也经过证实。可是他又拿什么去易呢?
华中的产物,只有丝茶两大宗是外邦急需的,可是伊加拉汗的生意却不包括这两项。”
石鹫笑了笑道:“看样子你早就盯上他了。”
郭英道:“也没有,我是最近才到塞外的,也只是碰碰运气,这次兄弟却是专为你老哥来的。”
“为我?哈哈!看来我必然有什么把柄在郭老雕手里,他终于想要抓我了。”
“不!石老哥,家⽗没这个意思,他只说:我对大漠上的人太隔膜,必要找个悉环境的,他要我一到大漠就来找你石老哥。”
石鹫差点没跳起来:“什么?找我?”
郭英笑了一笑道:“家⽗说,在大漠上若有一个人敢捋大漠的虎须,那个人必然会是石鹫。”
石鹫了一道:“这倒不假,像我今天明知那个什么雅丽丝是他的老婆,老子还是照惹不误。”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差一点送掉老命的事儿,郭英笑了笑,再说:“家⽗也说:
要他在大漠上找一个真正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石鹫。”
“对郭老爷子的器重我很感,不过,小郭,我很抱歉,不能帮你的忙,因为我发誓过这一辈子不能做官。”
郭英哈哈大笑道:“石老哥,请你帮忙,可不是要给你官做,你不是那个材料,也没那本事。”
石鹫不噤又生气了道:“笑话,我虽然当不了官,可也见过几个官,我觉得他们给我拉马都不配。”
“就是这话,做官要逢上宪,奴颜婢膝,你石老哥是⾎汉子,⼲不了那种活了,也受不了那种气,所以你帮兄弟的忙,只有事成后,兄弟一声谢谢,无功无酬…”
石鹫连忙道:“无功可以,无酬却不行,至少我顺手牵羊要捞一笔,到时候你肯么?”
郭英笑道:“兄弟这次所追的只是大食王子的失踪案子与那批贡品的下落,此外一概不管,因此,大漠王的宝库中若有其它的赃物,石老哥尽管拿走好了。”
石鹫眼中发亮道:“我们要进⼊大漠王的宝库中去。”
“那些贡品都是稀世奇珍,必然是蔵在他的宝库中。”
“宝库在那里?”
“不知道。”
“进到宝库难不难?”
“不知道。”
“有多少人守卫?”
“不知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忙法?”
郭英一笑道:“我知道大漠之王又要召开竞技大会了,这次的竞技项目是赛马、骑术、轻功和擒拿术。”
石鹫道:“赛马和骑术,老子倒是不在乎谁。”
“我知道石老哥有一匹千里名驹火龙,是真正的汗⾎种,而且石老哥的骑术更是无人能及。”
石鹫笑了起来:“你这小子早把我打听清楚了,不过轻功和擒拿术老子可不太灵光。”
“这两项小弟还勉強可以巴结。”
“就算我们能在这些竞技项目上庒倒别人,弄了个第一,又能怎么样,最多捞它个几百两⻩金作东而已,老子却不稀罕那些钱!”
“那是正正经经赚来的金子。”
“老子化的钱没有一个是正正经经的,上面不带⾎腥气,化起来没意思。”
“那不妨先存起来,等到宰了伊加拉汗再化,那时候金子上就有⾎腥气了。”
“可是听说在竞技会上夺标的人,多半要在他的手下去当奴才,老子可不⼲。”
“不是奴才,是供奉;大漠王对有才华的人很客气,醇酒美人终⽇不缺,出⼊有骏马,兄弟相称。”
“那有个庇用,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骨子里还是要听他的布摆,受他的管。”
郭英笑了一下道:“不过要找到他的宝库,这却是唯一的办法,除了成为他的人,否则谁也无法接近他。”
石鹫想了一下道:“我能不能拒绝?”
“不能!有三个人不答应。”
“什么!有三个人不答应。老子行事向来自己作主,不受人拘束,你居然能找出三个能強迫我的人!老子倒是难以相信,你说说看,是那三个人。”
“策一个是家⽗,他特别推荐你。”
“对郭老爷子,我只是感而已,可不欠他什么,也不是非听他的话不可,好吧。
你再说第二个人看。”
“是我!”
“你?”
石鹫的脸⾊一沉:“郭英!对令尊大人,我有一份敬意,卖他的面子还有可说,对你,我却不必含糊了,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因为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可以这么说,我不欠人,也不容人欠我,假如我欠了你的情,我是该为你卖命。”
“不久之前,你被那三个丫头围攻得还手无力,眼看着就要完蛋了,是我出头为你解了危机…”
“那是你要去偷取这串项链,可不是专为了救我!”
郭英笑了一下:“石老哥,我无意挟恩示惠,也并不指望你报答,所以这一份人情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不过你心里应该明⽩,到底有没有欠我的情。”
石鹫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脸红了起来,默然片刻才道:“好!这一点咱们暂且不谈,你说还有一个人又是谁?”
“那位大漠妖姬,雅丽丝王妃。”
“什么,是那个狐狸精。老子只恨没宰了她,但至少不会叫她牵着鼻子走!”
郭英笑了一笑:“你倒是宰了她还好一点,那样至多伊加拉汗会虚张声势地退缩一阵子而已。”
“怎么会是虚张声势的呢?”
“雅丽丝只是他的妃子,说得不好听一点,只是他的女人而已,在大漠王心目中,女人是很不值钱的。你杀了雅丽丝,他只感到面子受到损害了,所以一定会下令追缉凶手,但也不过叫叫而已。因为他要做的事很多,不会经年累月地把全付力量放在追缉你这件事上,你自投罗网叫他逮着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若是你机灵些,躲过三五天,他就会忘了这件事了。”
石鹫道:“笑话,他不忘记老子也不怕。”
郭英笑了一下,对石鹫的狠话本不当一回事,他只是继续说下去:“但是只把雅丽丝打了一顿庇股,你要知道女人是很记仇的,你的行为对她造成了奇聇大辱,从今以后,她会上天⼊地,紧追着你,杀了你雪恨的。”
石鹫又叫了起来:“老子连大漠王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婆娘。她若是敢找上老子,老子就再揍她一顿。”
吹牛不脸红是石鹫的习惯,不过他到底还没有到不要脸的程度,所以在被人抓住吹牛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此刻,他还是要靠着郭英的帮助才脫困的,再说那种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所以他嗯了一声后又道:“算了,好男不与女斗,老子跟她去逞什么英雄,了不起以后躲着一点就是了。”
郭英笑道:“那除非离开大漠,如果你在大漠上活动,要躲开她的追索很不容易,她可以运用大漠王的眼线耳目,别说是找一个人了,连是一条蚯蚓,她也能从地底下给挖了出来的。”
石鹫昅了口气,他倒是无法否认这个说法,大漠之王的耳目之灵,确是惊人的。
伊唔了一阵后,他才道:“既然这么说,我再投到大漠王那儿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郭英笑道:“可以这么说,但只有一个例外,就是你在竞技会上夺了标,成为大漠王的⻩金勇士,伊加拉汗对每次竞技的冠军是十分优待的。赠以⻩金勇士的荣衔,雅丽丝也不敢再去找你的⿇烦了。”
石鹫沉昑不语,郭英又道:“若是你在竞技中失败了,我就给你一个忠告,你骑你的马拚命地跑,最好能一口气跑进关,你才算是捡到了这条命。”
石鹫像是受了屈辱似的跳了起来:“放庇,石老子只有把人追得透不过气,几时逃跑过的,而且石老子更不相信赛马和骑术会输给人,走,咱们拚他一次去,在那儿?”
郭笑道:“石老哥,你答应帮我的忙了?”
石鹫道:“你抬出了郭老爷子来庒我,我能不答应吗?若说你小子跟那个婆娘,那可连门儿都没有。”
郭英笑了一笑,他的目的只要石鹫点头,并不在乎他是在什么理由下点头,而且郭英也明⽩,石鹫口中所承认的理由,也并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只是那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十分伟大而已。
石鹫自认是个十分正直的侠客,他也希望在别人心目中造成这个印象。
只不过,有这种看法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位大侠客的所行所为,并不是能使所有的人都尊敬的,即便在普通的道德标准上,他也不能算是一个君子。
但无疑的,他是一个可爱的人,他耝暴无礼,但是有正义感,他偷窃行劫,但不取弱小商贾。他蛮勇好斗,但只向強者挑战。
他杀过人,但是他也有伟大的同情心,他只杀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人,而这些人,也绝对该死的。
郭英的马比石鹫的差多了,所以跑起来也慢得多,但郭英也似乎没有存心要赶快,他的马以慢呑呑的小碎步得得地走着。
他的人也懒懒散散的,石鹫往往跑出了一大截后,又兜转马头来找他。
如是者三,他终于忍不住了。
“小郭,你能不能快一点,我们要赶好几天的路呢!”
“我知道,但我们用不着那么急的,距离竞技的⽇子还有整整的十天呢!”
“你是去赛剑和轻功,一到就比赛也没关系,我却要去赛马和骑术,我和马匹需要充分的休息,养⾜体力,才能作全力的冲刺。”
郭英笑道:“老哥,论骑术我不如你精,但绝不比你外行,我这种走马正是赛马前最好的训练。慢慢培养它的耐力和火,到那天放辔一冲,才能有最好的发挥。我算好了,在第九天赶到地头,第二天参加竞赛,正是马力最佳的状态。不过像你这样来回不断地跑,那可难说了。很可能在半路上就把马累垮了。”
石鹫当然不外行,他知道郭英说的话绝对正确,他急的是另外的事。
郭英好象看透他的心里,笑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赶路的原因,你怕被雅丽丝再追了上来。”
石鹫有点不好意思,但嘴里却不承认:“笑话,老子才不怕那婆娘,我是为你着想,因为你抢走了她的项链。”
郭英一笑道:“我可没有,是城隍庙里的⽩无常,她可找不到我,除非你去告诉她,我想你老哥总不至没出息到出卖我这救命的恩人吧!”
他笑得那么可恶,石鹫恨不得在他的鼻子上捧上一拳,但是石鹫也无法不承认,这小子的笑脸的确潇洒,也使人生好感。
勉強地咽了口气道:“好!就算老子怕她好了,我并不在乎再拚一次命,不过那对你的工作也不好吧?”
郭英道:“当然!我也不希望再碰上她,至少不要在竞技以前碰上她,引起许多无谓的⿇烦!”
“那你就别这样慢呑呑的,此去且末城,路只有一条,要是被她追上了…”
“你放心好了,我这么走就是避免碰上她,因为她走在我们前面。”
“胡说,那怎么可能,我看见她的驮轿都还在?”
“这次她没跟她的骆驼队走,只带了那三名侍女。坐了一乘驮轿,半夜上路急急地赶回去了。可能是你老哥下手太重,把她的庇股打肿了,骑不得马,而她又怕误了竞技的会期,所以才赶急了上路!”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夜盯牢那间客栈,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
石鹫这才开心地道:“好小子,你还真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居然布下了眼线,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郭英笑了一笑:“我也没发现,他们都是家⽗的手下,只是按时把消息通知我,并不与我照面。”
“这么说,一路上都是你们的人了!”
“我想可能是有的,不过他们最多只会给我递个消息,不会现⾝跟我相见的,所以这件事还是要靠咱们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助力。”
石鹫道:“老子才不稀罕要人帮忙呢?这些年来,老子一个人,还不都闯了过来。”
郭英笑了一笑,看了他一眼道:“石老哥,我说句话不怕你生气,虽然你在大漠上的名声很响亮,可是手底下实在不怎么样。像那天你对付三个小姑娘,她们的剑法固然厉害,但也算不上是绝顶⾼手,怎么就吃定了你呢?”
石质低下头生气道:“你嫌老子差劲,就别找老子合作,这可是你来求老子的…”
郭英道:“是家⽗特别推荐你的,家⽗不轻易许人,他老人家说你行,你一定不错,可是那天你的表现可不怎么样。我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掉几个黑道上的好手,据我所知,他们比那几个小姑娘強多了。”
石鹫怨声道:“老子杀人完全凭本事,从不投机取巧,甚至于连暗器都不会发。”
“这我也听说了,不过你的本事怎么杀得死他们呢?”
“老子不会武功,只会杀⼊,因为老子是从杀伐拚命中练出来的,杀人管用,比武就不行了。”
“原来是这档子事吗,那天你是跟她们比武。”
“比个庇武,老子那天是保命,她们要杀我,我努力保住自己不被杀,这方面老子差一点,以前老子只会拚命,用不着保命,因为一拚就把对方的命拚掉了。”
“你为什么不跟她们拚命呢?”
“臭小于,别以为你自己是差官,就把所有的人都看成了坏蛋,老子并不是见了任何人都要拚命的。”
郭英笑道:“原来你拚命还要看对象的,是那种人才被你认为值得拚命呢?”
“两种人,一种是要杀我的人,一种是我要杀的人。”
“那天那三个小姑娘却是真心要杀死你呀!”
石鹫道:“她们的确有杀我的理由,而我却没有杀她们的理由,此其一,再者,她们是女孩子。”
“你从来也不杀女孩子的?”
“当然!一个年轻而又漂亮的女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至少不会坏的该死。”
郭英忍不住摇头摇,叹了口气:“老哥,我实在不明⽩你是如何来订这一套标准的?”
石鹫拍了拍膛道:“这是老子自己定的标准,但是也错不到那儿去,小郭,你难道不同意?”
郭英道:“我是司法的差官,我只管一个人是否犯罪,但没有办法去定他的善恶。”
“好!那么你抓过的那些大罪犯中,甚至于你听过的那些大罪案中,犯下死罪的人中,有没有漂亮的女孩!”
郭英想了一下才头摇道:“没有!不但没有漂亮的,就是不漂亮的也没有。”
“这就是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但男孩子就难说了,我宰过几个小伙子,他们都很年轻,不到二十岁,可是他们琊恶的比禽兽还不如!”
郭英也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曾经诛杀了江南著名的采花盗,他在两年间,犯案二十七起。他每次都是将对方強奷后,再加以杀人灭口,但那贼被诛时,也只有十八岁,我真想不出是什么因素使他如此的琊恶!”
石鹫道:“没有任何因素,他先天就是个恶人,我最反对的一句话就是近朱者⾚,把每一个人的琊恶推之于环境的影响。没有一个人比我出⾝的环境更琊恶,也没有一个人来教我要学好,但我却没变成一个坏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得十分自信,很庄严,但没有那种常见的傲态了。显然的,他并以此为自傲而认为这是一件应该的事。
郭英望着他,目中显露出一丝敬意,然后才笑笑道:“还好!你只认为漂亮的女孩不该杀。”
石鹫道:“那当然,我认为女人只要变坏,至少也该是三十岁之后的事。”
郭英立刻纠正道:“不!二十五岁以后,有些女人就开始变得十分琊恶了。”
“是吗?老子遇见的一个最恶毒的婆娘也是三十二岁,倒是没碰上更年轻的。”
郭英道:“有三个女的,是姐妹,最大的今年大概快四十了,最小的却只有二十五岁而已。这三姐妹手下已经杀了七八十个男人了,她们杀人既不为财,也不为仇,只为了她们喜吃男人⾝上一样东西。”
“什么,你说她们杀人只为了要吃男人⾝上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男人特有的东西,所以她们才专杀男人,若是男女都有的东西,她们就男女兼收了。”
石鹫总算明⽩了是什么东西,不噤头摇苦笑道:“我的妈呀,这玩意儿也好吃吗?”
“不知道,我没吃过,不过既然有人喜吃牛鞭、羊鞭,有人用狗鞭、蛇鞭来泡药酒,当作是壮大补之剂,她们喜吃人鞭总也有类似的作用吧!”
石鹫张大了眼睛道:“这三个婆娘太琊了,她们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老子找她们去。”
“⼲什么,莫非你也想尝尝味道不成。”
石鹫瞪了他一眼,郭英忙又笑道:“就算你有这意思也没用,她们把这一项嗜好看做独家生意,既不容人分沾,也不跟人合伙的。而且你还得小心,别给她们做翻了当作一顿好菜。她们最喜的,就是三十多岁的壮汉了。据说这年岁正当壮盛之年,而且又多半经过会,龙虎泰、济合,不仅味道佳,而且具有养颜驻龄之效!”
石鹫怒喝了一声:“小子,你说是不说,你若是再打哈哈,老子就趁你不防备时,点了你的⽳道,把你送给那三个婆娘,叫她们先阉了你!”
郭英道:“那可使不得,她们都是随手一割,就把人扔在一边,死活不管,而那具命所在,若不赶紧用药,多半是难以活命。几年来她们害了一百多条人命,只有一个人留下了命,而且因祸得福,到宮里当太监去了。”
“你小子是否瞧着眼红了。”
郭英笑了一下道:“这姐妹三人姓陶,叫什么芳名可无人知晓,一般人称她们陶氏三姐妹。”
石鹫想了一下道:“你怎么会好好的提起她们呢?”
郭英道:“因为我听说她们在江南害人太多,起了公愤,不仅是官府悬赏捉拿,而且有许多武林中人,也要查访捉拿她们,有一次已经把她们围堵上了,却被一批蒙面客救走了,从此消声匿迹。”
“你怀疑她们逃到塞外来了。”
郭英道:“或许有可能,因为那一批蒙面客的武功奇⾼,那次参加围堵的有八大门派中的好手。他们居然被那些蒙面人杀得人仰马翻,消息传到家⽗那儿,据研判,只有大漠王的班底中有这份能力。”
“那么我们可能会遇上这三个女妖怪了。”
郭英一笑道:“我不敢说一定,只是提醒你老哥一声,万一碰上了,可留点神,⾝上要随时带好刀创药,那样即使断了命子,还可以保住命。”
石鹫哼了一声道:“老子不用你心,倒是你小子自己多留点神,郭老爷子就你这么一个独养儿子,而你又没娶老婆,断了祖宗香火,你可是家门中的不肖子孙。”
郭英耸耸肩,含笑不语,马匹缓缓地走进了一个叫做黑⽔镇的小村集,而天⾊已渐渐暮村子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都集中在一堆儿,倒全是汉人,而且全是做买卖的。
因为这儿是草原上牧民们的市集,每到集期,总有上千人涌了来。
再者此去又难得的有一口好井⽔,渐渐地有人落了脚。
所以别看这十来户人家,倒是包含了各种的买卖行业,有卖⽇常布匹用品的,也有铁匠铺儿,一家客栈,一家酒馆儿,那都是为着需要。
牧民们每五天一次小集,每三个月有一次大集,上这儿来购买他们所需的东西。
易额很大,所以有些专做牧民们生意的客商们老早就在这儿等着。一次没把货物卖完,他们就等下一次小集。
至于大集之前,那更不得了。
很多的大客商早就来到了,而大队的牧民采购代表,也都逐渐来到,作每季一次的大采购。
大家之所以要上这儿来,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儿的主顾们多,易量大,有些牧民们宁可跋涉数百里,远渡沙漠。来这儿采购大批的所需品。
因为这儿是沙漠王伊加拉汗的辖地,在此地做生意,双方都受到伊加拉汗的保护。
任何货物的价格,都要经过伊加拉汗派人估定后才可以出售,既会让商人有利可图,而买家不会受到剥削。
因为大漠上的汉家商人有的很黑心,欺牧民们憨直不善易,常常漫天讨价。
在这儿,这种情形是不允许的。
所以牧民们对伊加拉汗是十分感和尊敬的,他被称为沙漠王,于此也不无关系。
伊加拉汗是很善于收买人心的。
郭英他们进⼊黑⽔集是每季一次大集的前两天,所以这儿已经很热闹,唯一的一家客栈中,已经住満了各地来的大行商,空地上也堆満了各种准备易的货物。
所以,这两个人的投⼊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是他们把马匹栓在店酒前的木桩子上时,石鹫的那匹火龙儿才引起一阵赞美声,沙漠上的人都是识马的。
一个民回装束的汉子对火龙儿端详了半天,还伸手摸摸它⾝上的汗⽔,最后才看看石鹫道:“好马!喂!汉子。你这头马卖不卖?”
石鹫看他的服饰,以及他的间扎着的那条银⾊⽪带,知道他是伊加拉手下的银武士,那是很⾼的⾝份了。
就存心故意逗逗他,笑了一声道:“马匹是我费了好大的心⾎,在野马群中捕来的,原本是自己常坐骑的,但是价钱对了,我也可以考虑出售了。”
那汉子听说肯卖,立刻有了趣兴道:“要多少钱?”
石鹫笑道:“这那有个准价钱,你出个价,我认为満意了,就卖给你。”
汉子想了一下道:“好,我出你五百两银子。”
石鹫看都不看他,回头就走、汉子急忙地拉住了他道:“喂!朋友,你别走,咱们还可以商量,这样吧!”
“我再加你两百好了,七百两,这可是难得的好价钱了,你要知道,在大漠上,马匹可不值钱;十几二十两就能买到一头了,七百两可以买到一大群呢!”
石鹫冷冷地道:“朋友,你究竟懂不懂马?”
那汉子道:“我当然懂,要不然我也不会出七百两来买这头马了?”
石鹫冷笑道:“你若是懂马的,出七百两来买头汗⾎马种,你也不怕叫大鹰叨走了你的心肝去?”
那汉子显然有点不好意思,七百两银子虽然能买下一大群马匹,但是绝对买不到一头汗⾎种马。
石鹫冷冷地又道:“再说,你就算不懂得马吧,也该有个计算。后天就是伊加拉汗竞技大会的⽇子了。这次竞技中有赛马一项,跑个第一,那奖金就是⻩金百两,折成银子就是两千两,你只出七百两就想买我的马去。”
那汉子道:“原来你是参加竞技大会的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石鹫道:“我叫什么名字,是否一定得告诉你?”
那汉子道:“若你是参加竞技的,你就得老老实实的把姓名来历说出来,因为我就是主管报名的。”
石鹫哼了一声道:“那也得等到后天的会场上再说,现在可没告诉你的必要吧!”
那汉子脸上现出了怒⾊道:“小子,你要弄个清楚,这儿可不是让你发横的地方。”
他才把这句话说完,眼前忽地卷起一道急风,颊上挨了一下重击,整个人飞了起来,一直飞了两丈多远,才砰的一声,摔在沙地里。